第一百二十二章 只剩下自责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那一次催眠，是索西联计划的第一步。那个计划，他比我先好多年就已经开始在做了，之前的求知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他只是在等我的心甘情愿--毕竟，半催眠在被催眠者完全自愿的情况之下，才有可能实现。”

    “一开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在他的催眠下，我能够保持独立意识，但是同时，他的催眠指令也对我很是奏效，在那段时间，我被控制着完全按照最科学的生活方式来生活，已经八十岁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在一点一点的变好，甚至连面容都在变得年轻，皱纹都少了。那时候，我觉得我可能会稳定人类寿命的顶峰。可是在我受益匪浅、准备将这套方法推广给父亲的时候，他却因为过于思念母亲而抑郁身亡。”

    “我很难过，想要回家操办父亲的丧事，可是我却突然发现，出现了各种头晕、难受、神志不清，甚至昏迷的情况。我突然意识到，催眠控制对我的作用，比我理解的要深得多。甚至，我离不开它了。”

    “有一次最严重的是，我带着父亲的棺椁前往墓地，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要求进行跑步，如果我抑制着不让它那样行动，整个人就像是坠落深海，窒息、不受控制。我知道，这就是违背催眠指令的后果。最后，我只能不管车上随行的工作人员，自己在下着雨的街道上奔跑。”

    “那种感觉让我恐惧，也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种状态必须改变。被机械的控制着的，已经不完全是我本人了，而只是一个自律则生，破坏自律则死的标杆机器。我回去要求索西联解除催眠，可是他拒绝了。”

    “在我的一再追问之下，他终于说明，他在那次催眠的时候夹带了私货，包括让整个反应更加强烈、侵占意识的程度更加大等等一系列进阶的催眠。我再也没有和索西联抗衡的力量了，就那样在意识的半梦半醒之间，被索西联控制了将近十年。”

    “在这十年里，我几乎达到了完美的健康生活标准，我每天锻炼、健康饮食，定期体检，甚至情绪一直很好：因为意识也被控制着，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已经小之又小，而大部分都在最科学的理性控制之下，从来没有过大的波动，一直维持在最好的范围。”

    “至于这十年的结果--你们也看见了，就是现在这样。那时候我已经九十多了，看起来竟然还像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一般，不论是外貌还是身体，全部都呈现出一种非常优良的状态。而那时候的我，脑子里属于我自己的部分几乎都快要被消磨殆尽。”

    “而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转折，在有一天路跑的时候，我突然出了车祸，大脑皮层严重受损，颅内出血。索西联为了我这个试验品能够继续配合他完成实验，不惜花高价为我治愈。可是治疗结果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那一次车祸，让我被催眠的那一部分脑细胞几乎全部坏死，剩下的虽然不多，却让我能够基本上掌握自己的行动。我当时从病床上爬起来清明，看向在病床前面等待的索西联，突然破口大骂。”

    “索西联知道大事不妙，也怕事情暴露，毕竟他的行为很有可能已经构成了犯罪。他扑上来要堵住我的嘴，我要反抗，却发现我根本动不了他。”

    “原来，脑子中的残留还在，我再某些方面依旧受着他的控制。索西联发现了这一点，放松了，离开了病房。当时我的状态不好，因为刚出了车祸，所以很难再追出去和他抗衡。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晚上他又来了，并且实施了催眠。”

    “因为我的意志已经完全不配合，所以他做不了难度最高的半催眠，只能边边角角的做一些。其中就有，我无法对任何人说起关于对方的事情，并且一旦透露，我的心理状态就会陷入混乱，就像是个开关一样。”

    “我之所以能在现在和你讲这么多，是因为我在这些年来不断的给自己的心理进行暗示，组装心里机制，创造出一个触发按钮，即只要有人主动问起关于索西联的事情，我就可以和盘托出。”

    史穆森的讲述终于结束了，老人说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这些事情全部讲完。

    话毕，他长叹一口气，像是终于吐出了心中块垒。

    这样，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是吗……

    “史穆森老师……您……”顾若烟再史穆森的讲述过程中一直没有插话，只有简单的音节作为应答。一方面是为了尊重，而另一方面，她也被老师的经历所震惊了。

    就像是误打误撞之间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将恶魔释放而出，一切危机都在一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已经身不由己。

    “若烟，我是罪人。”史穆森自嘲的笑了，“说真的，我都不应该活到现在的。我大概知道索西联现在在做什么勾当，可是却一句话都对外人讲不出。催眠心理学，是不可以随便踏足的领域。还是那句话，我现在无比的庆幸没有让你走上那个领域。”

    “老师，这件事情不怪你。你的心是好的，只是被别有用心的索西联利用而已。”顾若烟想要安慰史穆森，但是她也明白，史穆森何尝不清楚呢？可是真的到了事情发现到这个地步，放在谁身上，都会深深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