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家与家

    第三章：家与家

    淅沥沥的雨打在小格斯捏的城堡上，小格斯想拿手去遮挡，但手也被打湿了，于是他张着嘴抬起头，发现铁块般的乌云仿佛就趴在他身上，他开始害怕了，不舍地望了望沙堆，朝家的方向跑去。一道闪电划裂天际，然后世界陷入长久地寂静，雨停了。但很快一声暴烈的军号从天边响起，蓄势待发的千军万马从天而降，冲击着敌阵。小格斯刚跑上河边的小山坡，细密的雨就把他拖住了。风阵阵刮过，使得雨点像一堵堵墙般拍击着他的脸，他又湿又冷，他看不真切。吓坏了的小格斯开始放声大哭，可泪刚流出就被雨水冲散了，声嘶力竭的哭泣也淹没在雨声和雷声里。他拿衣服盖着头一边哭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想爸爸妈妈了。他想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拍爸爸的头，看爸爸生气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得意洋洋的笑。他想呆在铁匠铺那个属于他的，暖洋洋的又不至于太热的小凳子上。他想等妈妈休息的时候牵着他一起去散步，他尤其记得指间温暖又粗糙的触感。小格斯想到这里哭得更伤心了，他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鞋子被水泡的发胀，衣服也湿哒哒的贴着身子。又走了一会，他透过盖着头的衣服看到了一丝光亮，那是他在铁匠铺里看过的魔法结晶的光泽，他本能般地朝着光芒走去，那光芒看起来那么近，却是那么的远。小格斯的头昏昏沉沉的，由于失温身体也越来越僵硬，他只走了几步，便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脸埋在被水冲刷过的松软的泥土里，格斯微弱的意识甚至把它错认成了家里的枕头。他脸上洋溢出了幸福得笑容，仿佛耳边传来了妈妈的睡前故事。

    第二天。    天还没亮，带着大帽子的魔法商人就哼着小曲早早得来到了他的商店，雨后的大地是那么的清新。水滴顺着屋顶，顺着门口的魔力结晶招牌滴到地上。魔法商人照常端详了一会她的小店，然后进到屋里，拿出抹布仔仔细细得擦拭着他的魔力结晶招牌，要知道这么好的招牌在闪特王国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她吹着口哨，来回擦拭着。很快，她看到了擦得透亮的招牌上折射出的格斯的身影，整个人趴在地上。魔法商人吓坏了，抹布都没来得及放下便跑过去，看到小小的身躯蜷缩着，她的心也揪起来了。她把帽子脱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为这个可怜的小玩意儿祷告。她突然有个念头闪过：“等等，万一这小孩还活着呢？”她一边想着一边带上帽子，蹲下查看，一只手就把格斯从土里抓起来，她用抹布清了清格斯的口鼻，然后把手指探在格斯的鼻子下面，“还有微弱的呼吸！”然后她抻开格斯的手，掀起格斯的沾满泥土的衣服，发现他的身体因为久久地泡在湿泥里就像塑料袋一般皱缩，体温也几乎感受不到了，她长叹一口气，脱掉了格斯的衣服，也脱掉了自己的大衣，把格斯包着抱回店里。“可怜的小家伙。”她想着。

    经过几天的调养，小格斯醒过来了。他额头上敷着热毛巾，身旁端坐着的魔法商人热切得看着他。小格斯适应着窗户透进来的光，挣扎的睁开双眼，一个令人产生好感的温暖脸庞映入他的眼帘。“你醒啦，下大雨还在外面乱跑，你爸爸妈妈肯定很着急吧。”格斯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了“别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再休息会吧。”魔法商人停顿了一下，“我叫凯莉，你也可以叫我凯姨。”说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起身离去了。凯莉的家里离她的商店不远，是个紧凑而又温馨的小房子。格斯注视着天花板，余光瞥见了一个小女孩，他扭过头去，发现小女孩黒溜溜的大眼睛正看着他，她天真无邪的脸上满是好奇。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小女孩走到他跟前，学着她妈妈说：“我......我叫凯莉莉，你......你可以叫我莉莉。”莉莉和格斯同龄，正是想认识小伙伴的年纪。格斯咳了几声：“我，咳咳，我叫格斯。”莉莉听到格斯的回应开心的笑了。然后蹦蹦跳跳得去厨房找妈妈了，不一会，莉莉牵着妈妈的围裙边，走进房门，凯姨手里端着药材熬制的肉汤，说道“莉莉告诉我你叫格斯啦，你能坐起来吗，我喂你吃点东西吧。”

    记忆的碎片渐渐散去，石头里的格斯想到这里，突然开始担心起凯姨来，“凯姨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我离开这么久了只通过信鸽联系过几次，到时候一定要回去看望她......嗯，绝对要去。”

    “......”

    “那莉莉呢，自从上次分别以后她去了哪里？”想到这里他开始急躁起来。    “莉莉......”

    格斯艰难地直起身子，靠在被褥上，凯姨一勺一勺得喂着他，喂到一半，格斯大喊道：“我要回家！”然后开始抽泣。凯姨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不吃东西不喝药哪有力气回家呢？乖乖喝完，晚点我带你回家。”格斯睁大眼睛看着凯莉，不哭不闹了。等到格斯能下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凯姨摸了摸莉莉的脑袋说：“你在家好好呆着，妈妈出去一会就回来。”这时格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格斯身上的衣服洗的干净熨帖，对于在铁匠铺玩惯了的格斯来说，这可不常见，但他喜欢身上这种味道，他的小手牵着凯姨，在对话中一边回答他家是干什么的，一边给凯姨指路，就这样七拐八拐的，他们来到了铁匠铺。凯姨把格斯护在身后，大力敲着门：“有人吗？您好，有人吗？您孩子走丢了。”天已经黑了，可铁匠铺里没有传来一丝声响和光亮，紧贴着铁匠铺的，格斯的家，也给夷为平地了。凯姨看着破败的房子，眉头一皱，好像想到些什么，回头弯下腰对着格斯说：“小格斯，你站在那边那颗树下等一下阿姨好吗，乖。”格斯哪里听得进去，挣扎着想要跑进铁匠铺，凯姨平静的拦着他，不一会他便悻悻得去树下等候了。凯莉长舒一口气，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魔杖，扶了扶大帽子，她开始使用魔法了！魔法结晶与感应器的共鸣越来越强烈，魔力也和凯莉的共鸣越来越强烈，达到一个和谐的程度时，便能自如地掌控了。只见魔力幻化成一只大手，把铁匠铺的门推倒了。踏进铁匠铺后凯莉又把魔力分散开，星星点点的魔力照亮着整个房子，透过幽幽的紫光，她看到了地上墙上大片的血迹，甚至还有一段肠子。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叫出了声。但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向格斯的方向，冷静了下来。

    月儿高高的挂着，这是个无风的夜。

    凯莉重新将魔力聚集在一块，用这个大手把门给还原到之前的模样。然后她又笑着对格斯说：“格斯，你家有几个人呀？”格斯回答说：“我和爸爸妈妈。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凯莉朝格斯走去，把格斯揽在身旁，说：“你爸爸妈妈不在家，可能给王国征调去王都了呢，我看到你们家挂着王国的旗帜，应该是这样没错了。”可格斯听到不能回家，又准备大哭起来，凯莉连忙打断了他的势头，说道：“你看凯姨刚刚的魔法好不好看，厉不厉害？”格斯想起那个大手挥舞的模样，笑着说：“好厉害呀。”凯姨发觉有效，顺着他说道：“其实也可以幻化成钥匙的，更方便，但我控制不了这么精细，你想不想学魔法呀？看起来你很厉害呀！”格斯憧憬的看着凯姨：“我要学！”凯姨欣慰的笑了，同时也露出了疲态，她强撑着太久了，就连回想起那屋里的情景她都作呕。但她还是说道：“那你和凯姨回家，凯姨教你，学会了我们去王都找爸爸妈妈。”

    格斯回想到这里，想起了凯姨的善良，忍不住落泪了。    莉莉正扒着窗户看着外面，窗边的花在月光下低低得垂着，她看到凯姨身边小小的格斯，又开心的跳了起来，赶紧跑下楼赶在凯姨开门前把门打开，她脸上的花绽放了。

    此时一股激流将格斯所处的石头冲离了珊瑚，他又开始翻滚，流浪，像那个玩沙子的雨夜一般，被命运的丝线牵扯着。

    他的家从此没有了，但他从此有了家。

    格斯想到这里，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