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千家峒| 作者:东篱村夫| 类别:其他类型

    千家峒神秘!难道千家峒腹地更神秘?

    神秘是好奇者的结拜姊妹,神秘是求知者的梦中恋人。

    千家峒有神秘存在,就会有人寻觅这个刺激的梦,叩响这扇神秘之门。    宾盛中,社会学专家,中国民族大学教授,长期从事少数民族史学研究。他受南方少数民族研究院的委托,调查居住在南方各少数民族的历史沿革、风土民情。

    五年多来,宾教授几乎走遍了南方七省(区)的少数民族地区,他调查了壮族、苗族、布衣族、仫佬族、水家族、彝族、白族等十多个少数民族的第一手材料。可是在对瑶族的调查时,这位科学严谨的教授心中,却形成了一个久久不能解开的结。是什么结呢?原来瑶族同胞都提到一件事:他们的祖先来自世外桃园般的千家峒。

    千家峒?

    宾教授曾有耳闻,可真正的千家峒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南方各省称之为“千家峒”的地方不少,他也造访过好几处。而他到过的“千家峒”,不是在丘陵平原地区,就是面积小得可怜,不像是曾聚居过成千上万户瑶族同胞、几乎与世隔绝的神秘乐园。

    前不久在湖南湘西瑶族村寨的走访中,无意中听说江永县有个大远乡,原先的名字也叫“千家峒”!那里有一大片“原始森林”,是个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处女地。    兴奋起来的宾教授立即前往大远乡考察,在大远乡果然听到了一些千家峒的传说。更值得探究的是,这个“千家峒”是一个大峒概念,以主峰韭菜岭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包括了湖南江永县、道县和广西灌阳县一千两百多平方公里的山区。

    宾教授带着这一股子兴奋劲,赶到了灌阳县,他细细地翻阅了灌阳县志,终于找到了一张民国初年的灌阳地图,地图右上方赫然标注着一个地名——千家峒!再仔细观看,这个标注为千家峒的地方果然与江永、道县相邻。宾教授凝视着地图,他决心要解开这个尘封在人们心中的千古之谜。

    宾教授近两三年来,一有时间就往返于江永、灌阳、道县之间,越来越多的故事和传说,渐渐佐证了地跨三县的千家峒,就是瑶族同胞苦苦找寻的,迷失了七百多年的瑶族祖先的发祥地,瑶族同胞心目中的圣地!宾教授向江永县建议,尽快将大远乡正名为“千家峒乡”。

    三年后,在湖南江永县的版图上,终于堂堂正正地出现了一个令人神往的地名——千家峒乡。

    宾教授想着要采集更多的例证,提出要亲自到千家峒的腹地——韭菜岭主峰考察时,上至县领导,下到一般干部群众,都纷纷劝阻他。毕竟,那地方几乎无人攀登,未知的危险和困难,谁也无法预料。    倔强的教授没有再提出上韭菜岭的事,他悄悄来到千家峒乡,也没有和乡干部打招呼,凭着一张从灌阳县复印出来的地图,便摸索着上了韭菜岭。

    大千家峒区域在湘桂交界的都庞岭上。

    都庞岭与越城岭、渚萌岭、骑田岭、大庚岭统称五岭,是横亘南中国的著名山脉,真可谓“五岭逶迤腾细浪”,此处山势的险峻、地形的复杂由此可见一斑。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千家峒分上、中、下三峒,三峒紧紧相连,总地势是四周高而中间低。峒里野草灌木丛生,古树青藤点缀;低凹处水聚成溪,溪水清澈纯净,灌江支流秀江、泡江的源头就发源于这涓涓细流;山里天气变幻莫测,时而艳阳高照、时而雾缭云绕、时而竟有暴雨突袭。

    不过,无论阴晴雪雨,不管春夏秋冬,千家峒都会呈现给人们一幅幅葱葱茏茏,充满诗意的美丽画卷。

    千家峒又称毛坪洞、成福洞。    主峰韭菜岭,海拔两千零九米。

    从千家峒乡向韭菜岭走去,田地、水渠、菜园、鱼塘、屋基、墓地渐少,当四周只剩下一片片荒芜的景色时,你会发现此时只有参天古树、奇峰怪石与你作伴。细心的你会辨认出依稀可见的兽蹄鸟迹:黄腹角雉、猕猴、飞虎、穿山甲、虎纹蛙、山雀、锦鸡等珍稀动物在林中不时出没。此情此景,不知会不会为你的探险之旅平添几分乐趣抑或增加几分恐怖与神秘?

    韭菜岭上,宾盛中教授正在艰难前行。

    这次进入千家峒腹地,与之前到其他各省的少数民族山区相比,更为险恶艰难。但无论多艰难的路程,都丝毫未减宾教授对这次考察的浓厚兴趣。是呀,这可是一个超级重大的课题,它将揭示一桩千年迷案——千家峒数万瑶民突然消失之谜。

    从千家峒乡出发到韭菜岭脚下,花了两个多小时。上山的路就更加艰苦了,准确的说,几乎无路可走了,只能依稀辨认出以前曾经有人走过的模糊痕迹艰难前行。    钻过灌木丛,涉过湿草地,沿着陡峭的山脊走到韭菜岭的顶峰。最惊险的是有如鲤鱼背的山脊这一段路,长约三百多米,路径非常狭窄。要知道,山脊的两侧便是千尺陡坡,失足跌落会粉身碎骨的。

    宾教授小心翼翼地上到山顶,越走越热,他不禁解开了衣领,继而敞开前襟。谁知前襟这一敞开不打紧,竟发现一注鲜红的血从颈脖流了下来。他顺手一抹,一团吸血吸得溜圆的山蚂蟥带着自己的一抹血迹摊在手掌之中。没办法,这几毫升鲜血算是献给韭菜岭的生灵们了。宾教授低头一看,脚下有一个三角形混凝土金属柱航标,也许这是现代人在韭菜岭上留下的唯一标记了。宾教授站在海拔两千多米的韭菜岭顶峰,只见山下云雾缭绕,山林崖石若隐若现,不禁产生一种傲视群山的豪迈。

    一路上的险象环生,值!

    宾教授是来考察的,因此边走边探边拍照,耗费了大量时间。

    上到山顶,已时近黄昏。

    忽然,不远处升腾起一股青烟,有人出没?

    宾教授不敢大意,慢慢地朝那青烟起处走了过去。就在他即将靠近青烟时,脚下一条黑黢黢的家伙挡住了他的去路。定睛一看,是一条头呈三角状的蛇!宾教授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惊叫起来:“毒蛇!”

    宾教授还未回过神来,冲来了两位瑶族打扮的中年人:“锦花烙铁头!”他们举起手中木棍,照着毒蛇就要打下去。

    “别打!”宾教授止住了他们,“毒蛇也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呀。瞧,它还处于半冬眠状态呢。”

    可不是吗,那条锦花烙铁头懒洋洋地躺在草丛边,晒着即将落山的太阳,看来挺滋润的。

    也许有人问了,冬天的蛇不是冬眠了吗,怎么还会横卧路旁?其实根据科学家们研究,动物冬眠主要是血液中含有一种不明物质,这种物质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促使冷血动物甚至少数热血动物冬眠。今年是暖冬,又有艳阳高照,韭菜岭上暖如初夏。这条烙铁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呈半冬眠状态爬出洞口晒太阳,你说奇也不奇?

    两位瑶族同胞将宾教授带到他们的火堆边,火堆里正烧着竹筒饭。通过自我介绍,才知道一位瑶民姓赵,一位姓包。他们是从广西富川县来寻找祖先遗迹的,不过他们知道的先祖故事太少太少。说起刚才宾教授所遇蛇险,老赵和老包也“啧啧”称奇:大概是毒蛇也欢迎北京来的教授吧。

    老赵介绍道,锦花烙铁头有剧毒,是韭菜岭一带特有的胎生蛇。

    胎生蛇?宾教授记起来了,他曾查过相关资料,胎生蛇其实还是卵生,准确来说应当是“卵胎生”,小蛇出生时有一层膜,那便是已退化了的卵壳。胎生蛇有蝰蛇、蝮蛇、竹叶青、烙铁头、海蛇等二十三种,在众多的蛇类中占了近三分之一。

    这天夜里,宾教授与老赵老包一同吃竹筒饭,一同露宿山头。他们谈天说地,评古论今,倒也爽神。宾教授特别问起了为何称之为“韭菜岭”?

    老包答得爽快:“一开春,岭头就长满野韭菜呀。”

    “哦……没有什么关于韭菜岭的传说故事?”

    两位瑶族老乡憨厚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第二天,告别了老赵和老包,宾教授一路往南坡而下。突然,阵阵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引起了他极大的关注。他估计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于是想赶忙下山问个究竟。

    都说“看山走死马”,当宾教授下得山来已是夜色蒙蒙,他只好估摸着朝不远处山岭中隐隐约约、闪闪烁烁的灯火赶去。

    饮马崖离清风寨相当远。盘馨竹送走直升机,急匆匆返回清风寨边时,她猛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朝脚步声方向一看,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背着行囊的人影正朝寨子方向走去。盘馨竹吃了一惊:大山深处,这么晚了绝对没有行人!她想起廖逸群的叮嘱,顿时在心中产生了令她心惊胆战的联想和一种莫名的恐惧。

    联想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与臆想仅一纸之隔,其实都是放纵自己思维的“胡思乱想”。聪明的联想也许会成为创意的向导,走向正确的判断;盲目的联想往往会将自己的思维搅成一锅粥。

    “难道说此人正是坠崖妇女的同伙?他到清风寨找自己麻烦来了?”此时盘馨竹的思维绝对属于后者。

    盘馨竹躲在树干背后细细打量:来人衣着奇特,表面上看根本不是瑶民,有问题!

    她悄悄跟踪而行,不想那人果然摸索着来到自己的家门前。一时间惊得盘馨竹拔腿就跑,像掐头苍蝇似地冲到邻家,操起牛角狂吹起来。

    牛角号声唤来了众乡亲,大家点起火把“呼啦”一下将那人团团围住。那人也慌了手脚,连忙解释说自己是来千家峒调查的教授,名叫宾盛中。盘馨竹当然不会相信,她严肃地、一本正经地仔细查看了宾盛中的身份证件。

    确认后,盘馨竹羞赧地笑了:“对不起,宾教授。我刚才带着空军搜救队在饮马崖悬崖上救了一名身份不明的中年妇女。派出所廖所长让我注意她的同伙。所以我……”

    “哈!所以我便成了她的同伙?”宾教授倏然收住笑声,“姑娘,刚才你说什么?在饮马崖悬崖上救了一名妇女?”

    “对呀。”

    “真有饮马崖?”宾教授满脸惊讶。

    “有哇。”

    “饮马崖可是传说中七百年前千家峒平地瑶撤离的出口呀!极少有人能到达崖边的,你居然还带人攀上悬崖了?”

    “没什么难的呀。”对于教授的不信,盘馨竹不但困惑,还满脸无辜。

    “咦呀,小丫头了不起!”宾教授对盘馨竹刮目相看了,“说说,你是怎么到的饮马崖?”

    听到宾教授惊叹似的表扬,盘馨竹脸儿“唰”的红了。她腼腆地向宾教授讲述了与女伴在黑风坳一带踏笋,听到呼救声后赶到饮马崖,带空军搜救队穿过穿岩,绕到石童子,攀上饮马崖救人的详情。

    这一述说不打紧,立即引起了宾教授的极大兴趣:饮马崖、石童子、穿岩……难道江永县千家峒真是传说中瑶家迷失七百多年的乐园?盘馨竹对千家峒特别是饮马崖一带的熟悉程度,更是出乎宾教授预料,简直对这位大胆泼辣又漂亮可爱的瑶家妹子有点钦佩了。

    “姑娘,我又累又饿,帮解决一下肚子问题吧。”

    “呀,你看我,只顾着讲话。”盘馨竹介绍道,“这是我爸爸盘公望,这是我妈妈黄女凤。请进家,我爸妈会给宾教授弄几个瑶家特色菜尝鲜的。”

    当夜,宾教授和乡亲们围坐在盘公望家的火堂边。

    盘公望用鸟鲊和重阳酒热情款待宾教授。

    所谓鸟鲊,就是趁迁徙南飞的候鸟路经千家峒需要饮水和歇息时,或点起手灯,张开大网捕获;或用一种黏性极强的树脂做成“鸟痴”,架上引水竹笕,将“鸟痴”糊在竹笕边沿,将鸟儿紧紧黏住。捕获的鸟儿一般有白鹇、灰鹂、杜鹃之类,统称“雪鸟”。捕获后去毛,用盐腌制封坛备用。等到接待客人或过年过节时从坛中取出,或油炸、或煎炒甚至生吃。当然,现在生吃的少了,捕雪鸟的人更少了,保护动物嘛。

    重阳酒则是用糯米甜酒酿制,封坛几个月甚至一年以上,开坛后香味四溢。喝重阳酒很难醉人,因为酒精度不高,可是一旦喝醉,至少晕晕乎乎的醉个两天三天。

    瑶家人喝酒是豪放的,连说起醉话来都是豪爽痛快的。

    盘公望听说宾教授是独自从千家峒乡翻越韭菜岭而来,惊异地伸出大姆哥:“了不得,宾教授不像书生,像我们的瑶家先祖,有我们瑶族先祖的气派!”

    宾教授喜出望外:“啊?公望兄知道瑶族先祖的事迹?”

    “自己祖先事的事,能忘?哈哈哈!”盘公望的舌头有点捋不直了,“七百年前……呃!”打了个酒嗝,他的故事的感染力似乎更强。

    “我们盘家是瑶族大姓。大姓知道不?人丁最多,家族最旺。那时的千家峒,住着盘、奉、邓、沈、唐、黄、李、廖、任、包、赵、周十二姓瑶家兄弟。那时的千家峒,奇着呢!十二颗米就熬得成一锅粥,你想想,一颗米有多大颗!七百年前,当官的发现我们的千家峒啦,派人进峒收税。我们十二姓瑶族人好吃好喝的轮番招待。你说那些当官的坏不坏,见收税人不回去,以为我们把他们杀了!惨哪,官兵围剿千家峒,我们瑶民的血把河水都染红了。”

    “后来呢?”盘馨竹撑着小脑瓜儿,爸爸从来没讲过如此动听的故事呢。

    “后来……逃哇!成千上万的瑶民拥向道州桥逃命,可恶的官兵竟然火烧道州桥!逃过桥的瑶民成了后来的‘过山瑶’,折回头从饮马崖攀崖逃走的成了后来的‘平地瑶’。”

    “听说十二姓瑶民们逃离千家峒前,将一支号令全峒的牛角锯成十二节,分别由十二姓首领保管,相约五百年后再聚千家峒。真有这事吗?”宾教授不但兴趣大,问得也细。

    盘公望却沉默。

    刚才还仗着酒兴谈天说地的他,似乎突然心事重重,吱吱唔唔了。

    乡亲们倒是津津乐道,有见多识广者说确有其事,那十二支牛角节上,还绘了藏宝图。

    也有对此呲之以鼻的,说压根就没有什么十二节牛角的事。一时间,酒席几乎成了十二节牛角的小型研讨会。

    盘公望十分意外地吼了一声:“吵什么吵!牛角能下酒呀?”

    陪客人喝酒的乡亲们一个个都傻眼了:盘公望可从来没有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他们摇摇头,不再做声。

    在整个喝酒聊天的过程中,盘馨竹的母亲黄女凤除了偶尔做个菜,端个汤什么的,其他时间根本不露脸,即便露个脸也不会有什么话。问她什么,充其量答一声“嗯哪”。黄女凤大多时候喜欢独自呆在卧房之中,好象卧房对她来说有更大的吸引力,那儿是她醉心的小天地。

    宾教授对此也觉着奇怪,不过兴许是不同民族生活习惯上的差异,不便多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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