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六章 一瞬

    算起来，这已经是楚凝第三次看到仙魔大战的场景了。

    第一次，是寸光拜托她通过惑天镜回去大战最后一刻，将要阻止迦楼罗自刎的自己推开。第二次，她跟着颜叶的记忆回到仙魔大战战场。这一次，她将要为了人皇身上的因果之力而来到这里。

    当然，除了因果之力，其实还有人皇灵力和修的任务，也需要找到这位早已经不见踪迹的人皇。    现在，坐在建木上的两人往下看去，楚凝并不难以辨认，这依旧还是大战准备要结束的时刻。不仅仅是颜叶已经出现，更重要的是，此时寸光也在这片场景里面。

    楚凝看着寸光的位置，此时正好就是寸光将迦楼罗推开的那一刻。楚凝让建木下降了好一点儿，随后她能够比较清楚地看见，就在寸光的位置隔壁，那就是倒在一旁的迦楼罗。如果还要看得更远一点。楚凝也很容易就发现，当初在她通过惑天镜回到仙魔大战阻止寸光时，最后杀死自己的人就在其中。

    她当时就知道了，那是裴恒之的人。其实，如果不是寸光的出现，恐怕迦楼罗最后也不能够自刎成功，如果寸光没有出现，那么上前去阻止迦楼罗的人，应当是裴恒之早就布置好的手下。

    战争无法避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迦楼罗不死。

    在战场上没有裴恒之的身影，楚凝记得他说过，因为是因果网络的核心，为了维持网络生效之前的形态，他没有离开神庙。    她收回目光，不再观察地面上裴恒之的手下。她看见迦楼罗倒在地上，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在最后关头忽然出现的寸光现在已经再度消失。毕竟她是通过时间通道而来，其实原本并没有在仙魔大战战场上出现过。而寸光为了救迦楼罗改变历史，在她推开迦楼罗的那一瞬间，这位时间之神已经被封印起来。

    其实寸光的存在就是一个最奇怪的现象。时间可以是任何东西，它可以是虚无的，也可以是实体，但是时间不应该是个人。因为作为人，变数太大，这不符合时间永恒流淌的命运。

    寸光消失。楚凝目光锁定在地面上的迦楼罗位置。就在此时，她忽然看到了迦楼罗身下的一面巨大的影子。

    网络——楚凝心中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她看见，就在迦楼罗身下的雪原表面，一张巨大的，忽然出现的金色网络在雪原上一闪而过。这网络刚好以迦楼罗所在的位置作为中心，金色光芒闪烁着变换起来，一如刚才她看见的满目金色丝线一样，金光闪烁着，时隐时现，导致整张巨大的网络也在此时闪烁起来。

    可以清晰辨认的，始终只有迦楼罗附近的位置。    紧接着，楚凝惊讶地发现，就在因果网络生效的那一瞬间，战场上面，无论是幸存的魔族，还是剩余的人族联军，或者是妖族，甚至是神族的成员们，在这一刻全部静止。

    是的，就是静止，就像是时间停止时候的那一种静止。所有的人全部停住了自己的动作，雪原茫茫，楚凝看见，在战场旁边满目疮痍的寂空城内，忽然间刮起了一阵强烈的风暴，风暴卷起了城市内外的冰雪，正像是沙暴将沙漠中的古城掩埋一样。而在刚才，迦楼罗自刎的地方面前，其实是一整条巨大的地面裂谷，最宽的位置大约有两米宽，如果迦楼罗自刎成功，那么这条裂缝将会消失，不过寸光打乱了迦楼罗的计划，因此，这一条裂缝最终收缩至还剩下半米宽，十来米长的时候停止了它继续缩小的趋势，而这裂缝在静止的环境下忽然一闪，完全消失不见。

    和裂缝一同消失的，还有战场上战败的魔族。

    魔族全部消失，楚凝知道，那裂缝移动到了寂空雪原南面的裂谷位置，在此后的一千年里，都将被时间神河掩盖起来。

    剩下依旧静止的其他战争成员，在漫天的风雪当中被掩埋至小腿的位置，风暴减弱之后，楚凝看见，那原本已经被冰雪掩盖起来的网络，再一次在地面出现。    当中，倒在地面的迦楼罗，在网络中心忽然消失，楚凝眯起眼睛，刚才迦楼罗消失的时候，空气中一闪而过的金光没有被她忽略，她看见，那一抹从网络正中心出现的金光，在迦楼罗的身体消失之后，紧接着便往城内飞去。如果楚凝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一道金光应该是往城主大殿的位置飞去。

    地面上的人依旧保持着诡异的静止状态。这一幅场景是楚凝没有意料到的。而事实上，战后的场景，也没有任何编年史有记录下来。

    楚凝看着下面，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一个地方。

    她心中一动，刚才看到的那一点场景让她心中猛地震动一下，她在建木上站起来，背后翅膀也在此刻张开。

    “你发现了什么？”看着楚凝这个样子，修非常清楚她应该是发现什么了，因此连忙问到。    “就在下面，迦楼罗背后，靠近寂空城城门那一边，我看到了一个人。”楚凝眯起眼睛，刚才她的目光扫过的正好就是这一边的城门位置。她看见，就在城门的阴影位置，其实有一个靠在墙上的人影。从姿势来看，这个人似乎是已经受了重伤。但是这不是楚凝主要注意的地方，她看见的，其实是那一道人影身上的衣服。

    她之所以看到这一个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中的人影，是因为人影身上的衣物反光。

    那一点细碎的光芒正好纳入她的视线范围当中，因此，楚凝在捕捉到那一点反光的光泽之后，她就明白过来，究竟这个隐藏在阴影当中的人身上穿的是什么。

    能反光的，只能是金属盔甲。

    至少，楚凝还没有忘记，就在刚才，她看到的破碎的茧子里面的那个人，身上穿的也是一整套盔甲。

    “那个人影......我需要去看看。”楚凝说到。

    “让建木先下降一点，我去比较方便，在近距离位置，我可以知道那个人影是不是人皇。”

    楚凝听了修的话，她收回翅膀，仙魔双生翼重新变成披风垂在她的身后。确实，修说的没错，如果要寻找人皇，修绝对比她更加容易找到。因此，她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已经打算听从修的建议。楚凝心中一动，建木再度往下降落一点。此时，建木已经距离地面只剩下四五米的高度，下面的每一个静止的人身上的衣物也已经能够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原本闪闪发光的网络已经隐去了它的光芒。当然了，在建木如此接近地面的时候，其实她也已经能够感觉到地面上残存的因果网络的气息，因此她可以肯定，刚才一闪而过的金色网络，就是在迦楼罗倒地之后被正式启动的因果网络。

    建木减缓了速度，朝着城门位置飞过去。楚凝侧身望着修，此刻修的表情稍微带着严肃的意味，楚凝没有开口打扰他，她一只手搭在建木之上，巨大的叶子飞起来非常平稳。在生机甘霖手链晋升成为圣器之后，建木能够非常清晰地感觉到楚凝的想法，并且非常准确地按照楚凝的要求执行。

    此时，建木缓慢飞过地面上静止的人群，大战之后的雪原染上了一丝血腥的味道，而且还伴随着技能带来的烧焦的味道。而建木将这一切抛在身后，在它载着两人越来越靠近寂空城城门的时候，楚凝发现，修一下子直起了自己的背部。

    “怎么了？”楚凝心中有些激动，她也稍微直起身子，而此时，修抿了抿唇，脸上终于放松下来。

    “这附近的人皇气息很浓，而且还是有主的人皇气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个人影就是人皇没跑了。”

    楚凝心中一喜，直到她听到修说的这些话，她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楚凝拍了拍建木的背后，正准备让它降落。

    然而，本应该乖乖降落的建木此时却忽然抬起前端往上飞去。楚凝一个踉跄，因为惯性而倒在了叶子上面。修随后扶起了她，楚凝心中诧异，她一下翻身，双手已经都贴在建木上。

    ——停下来。

    建木不可能接受不到她的信息，但是这枚巨大的叶子还在不断地往上飞去，似乎正想要刺破云霄一样。楚凝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妙，正在她想要张开翅膀的时候，修猛地一按她的肩膀。

    “先别动——你看下面！”

    楚凝往下看去，就是这一眼，她彻底地愣住了。

    下面......这是怎么了？

    此时，她能够看见的，是刚才完全静止的战场，不过此时，这个静止的画面却忽然间动了起来——并不是下面的人们在动，而是这整片雪原的位置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的漩涡，这漩涡一眼竟然看不到边际，就像是完全和雪原一般大小一样。这个漩涡出现之后，已经开始快速转动起来。

    就这么短短几秒钟，下方地面上的所有东西——人，城市，雪原，已经完全被漩涡吸收进去，不见踪迹。

    漩涡之后，巨大的虚空就此出现。

    “怎么回事！”楚凝惊讶地看着下方忽然变换的场景，地面已经坍塌，天边原本蓝色的苍穹也在此时变成火烧一样的颜色。下一瞬间，修已经直接将楚凝肩膀压下，两人卧在建木上，此时，不需要楚凝指挥，建木已经继续加速，朝着地上飞驰过去，竭力避开正在异变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