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恍然如梦

    青春的散场远远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轰轰烈烈，年少时候的兵荒马乱，在许多年以后也不过是坦然一笑，只是曾经错过的人和做过的事，再也改变不了。

    外边的雨下的更大了，暴雨倾盆，除了少数过往的车辆，路上看不见行人。不，或许还有一个。

    沈度撑着伞，脚步趔趄，艰难的走在这巨大的雨幕下，像是一叶浮萍的雨伞，被拍打的东倒西歪。雨水顺着伞滴落，浸湿了白色的衬衫。走在路上不经意溅起的泥浆弄脏了黑色的皮鞋。

    山海市！沈度扫视着四周，曾经寄托了年少时多少欢喜伤悲的家乡，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喝了很多的酒，他此时就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脚步一停，扑通一下的倒在地上。

    只是这么倒在了地上，沈度就不那么愿意爬起来了。人生的一幕幕像是幻灯片在脑海飞速的切过，初中的顽皮，去了个三流的高中，混了个三流的大学，找了份三流网站的小说编辑工作。

    曾经喜欢过的人，早已经消失了踪迹，或许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也只能在心里祝愿她过的顺利。人到中年，还攒不够买车买房的钱，至今孑然一身。

    想到最后，沈度突然想起了大话西游的一段话，原来自己真的好像一条狗哦！

    以至于时间悬停的那一瞬间，他还扭了扭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总的说起来，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

    沈度看着本来该落下的雨滴像是拉长的针一半没在自己脸上，另外一半却悬浮着的诡谲场面，有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烧坏脑子了。

    世界仿佛是进入了静止，周围本来嘈杂的雨声消失的无影无踪，让沈度不由得心里毛毛的，自己这是遇到了超自然事件？

    就像是新闻报道的，飞机跨越云层手表集体慢了半小时，或者说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可是，现在的沈度纵然是心底涌现出无数新奇的想法，却连动弹一下都做不了。

    这注定是人类认知解释不了的景观，不论是霍金还是爱因斯坦。

    像是录音机里面放过了的磁带，此时此刻，周围的场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飞速后倒，画面飞速的闪过，每一帧都是那么的清晰。

    无声的，有声的。没有色彩的，还是有色彩的。斑斓炫目，但是却恍然如梦。终于沈度被这场景弄得头脑发昏，绕晕了过去。

    沈度觉得自己大抵上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恍如隔世，梦里没有内容，白茫茫的像是迷雾，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莫名的满足。

    正当沈度沉溺在这样的安定满足当中的时候，巨大的音爆声将他猛地吓醒。声音，开始有声音了。

    入耳的声音杂乱无章，有自行车叮当叮当的铃声，有什么人的呼喊声。不远处隐约还能听见戏腔的唱词声，只是更多的，还是雨声。

    沈度觉得自己肯定是喝多了，在水坑里面睡着了。只要一想到这，心里面不觉担心，这么一觉睡下来，恐怕一场风寒感冒自己是跑不掉了。

    但是睁开眼，却让沈度的心神巨震。

    雨依旧在下，只不过自己却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不动，手里撑着不知什么年代的伞，周围全部都是躲雨的学生，穿着肥大的校服。

    而脚下的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一打眼能清晰的看清上面因为被冲刷而露出的石子。没有宽大的柏油路和绿化带，也没有了鳞次栉比的高楼。

    闻不见汽油的刺鼻味道，只有周围为数不多的学生穿着雨衣，骑着单杠自行车着急忙慌的走着，一边走还不忘记招呼身边的同伴快点。

    沈度觉得眼前的一幕是如此不真实，这不就是九几年才有的风貌吗？忍不住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随即就感觉到了疼痛。

    “等等，自己的这身体？”沈度既惊讶于眼前的景象貌似非在梦中，又猛地见识到自己身体全然换了个样子。此时的他哪还有之前的白衬衫黑西裤，不过是最简单的校服外套和背后的一个包。

    下意识的将包褪下，看到了上面熟悉的盗版logo，再见这熟悉的PUMA，沈度的心里好像明白了几分。

    这不就是上初中那会儿在百货大楼买的个包吗！所以说自己是回到了过去？心里涌起无限的疑惑，只是不知道今年到底是哪一年。

    沈度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此时灰蒙蒙的，却让沈度格外的敬畏，他不知道到底是何等的伟力让他重新回到了过去，但是，一种莫名的惶恐与茫然却扎根在了沈度心里。

    许久，沈度回神。直到现在依旧有一种不真实感。以至于沈度依旧傻傻的站在校门口的路中间没有任何动作。来往的学生潮开始变得稀疏，但是每一个人都用疑惑或者是打量的眼神看着沈度。

    沈度觉得眼前的一切要是真的，那可就太魔幻了。三十年后的自己走在了同一条街上，在水坑里面和三十年前的自己灵魂碰撞？重新回到了过去？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扯犊子了？

    沈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被这么多的人盯着，饶是三十多，不，此时四十多岁的灵魂也顶不住。沈度抬头四下里张望。

    看校服，此时自己应该还在上初中，就是不知道初中几年级了。然而就在沈度惊鸿一瞥当中，看见了某个站在大门檐下躲雨的身影，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拿捏了一样，顿时漏跳了半拍。

    熟悉而年轻的记忆从脑海里涌现，连带着遥远未来发生和所见闻的，都出现在沈度的脑海。三十一岁的沈度已经很少和初中同学联系，但是却时刻关注着一个名叫余卿的女生。听说后来的余卿成了知名企业的掌舵人，在商海混的风生水起。

    就像是拨动命运的手指，在沈度的生命上轻微拂过，此时的余卿，还不过是一个初中的少女罢了。也会因为忘记带伞，而在一边平静地躲雨。

    只是那记忆里的轮廓开始变得清晰，像是曾经遗忘空白的，再一次变得生动而鲜活。

    和余卿站在一起躲雨的还有好几个人，有一名女生和余卿说着话，不远处还有三名男生大声讨论着什么。

    沈度发誓这绝对是自己重获新生后做过的最冲动的事情，他迈开步子，平静的走到了余卿的面前。

    看清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十六岁少女，此时已经清丽脱俗，仿佛周围带着光芒的，让人不好意思直视的余卿。

    而余卿，依旧是那样的漠然，只是那双好看的如同秋水深沉的眸子，此时也盯着沈度。

    对于沈度这个在班级里面中游水平的同班同学，她还是有着几分印象的。哪怕是沈度中规中矩，平日里的存在感很低，但是那蓬松且凌乱的偏分头发，还有白皙带着棱角的面孔，更有淡淡琥珀色的眸子，让这个年纪的女生们，都能平添三分好感。

    伴随着一个月后的中考即将来临，她和沈度的成绩天差地别，人生注定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也使得她年幼的心里平添几分感慨。

    沈度的视线跨过余卿，看见了她身旁的女生，记忆里似乎有那么几分印象，叫林然。只是对于这个女生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名字了。

    见到走进的沈度，不远处躲雨的三名男生也出奇的安静了下来，都静悄悄的看着沈度这里。余卿的靓丽外表和那傲人的成绩，足以让她成为这山海市实验中学的焦点。

    而伴随着青春期的懵懂，每天都能够遇到跑过来搭讪她的男生和企图显摆自己的男生。

    只不过，抬头看见了沈度琥珀色的深瞳，正在用一种注视的肃穆姿势看着自己的时候，恰好和面前的男生对视了起来。

    那该是一种怎样漠然的眸子，看不出紧张，兴奋，或者是其他的任何情绪。似乎就是单纯的看着。

    似乎意料到了场面的尴尬，沈度收敛了自己的视线，并没有选择继续盯着眼前的可人看下去。

    “给你伞！”余卿有点被沈度眼前的举动给惊讶到了，没有其他的铺垫，就是那么的直白，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了自己。看着少年人平静的表情，听着那低沉忧郁的嗓音，余卿竟然鬼使神差的觉得，面前的男生出奇的洒脱和自然。

    拥有远超表面年龄的灵魂，沈度的一言一行早已经敛去青涩和稚嫩，让余卿心跳的速度不受控制的加快起来，下意识的结果了沈度手中的雨伞。

    “哇哦！”一旁的林然可是将开端中间高潮结尾的过程都看得清楚的女生，和余卿交往这一两年，何曾见过她接受过别的男生什么帮助。此时也不免发出讶异的声音。

    沈度承认年少时或多或少对余卿有几分情愫，但是如此那不该是很正常的吗？

    沈度转过身，选择走入雨幕里。一瞬间，雨水打湿了沈度的衣襟，但是雨滴却不再冰冷，空气中带着几分的雀跃。

    而余卿看着淋着雨远去的沈度，想要叫住他，心想这人一把伞还拿来给自己，被雨淋坏了怎么办。不过最终没有开口，心里面多出几分异样，古井无波的心境荡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