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水晶屋中的发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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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水晶屋中的发现(1)

    关于巫婆的居所，于我看来便是“关押”了她一辈子并几乎耗尽其所有青春岁月的这么一个地方，几乎和附近的民居没有什么特别醒目之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它的墙体是用土泥块罗叠夯筑起来的，显得比较坚硬和结实。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进门之后，我们碰上好几串贴靠着门楣和前梁的黄铜风铃，据旅店老板介绍，知道这是巫婆令人特意挂在这里，用以阻挡邪气入侵的一种“法术装置”。我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盼望着巫婆能快点现身，看看她是否真有能耐驱散崔英娜身体里的“诅咒”，令长久难治的高烧能迅速降下来。

    当巫婆出来的时候，我们或多或少感到有点失望，因为她的相貌、衣装和这个小镇的居民比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五十来岁左右的年纪，因为气候、地域以及营养等各方面的关系，看起来比同龄的国内人要苍老得多，脸上深厚的皱纹，给人的感觉便是，她或许活了有整整一个世纪了。当然这是不可能，黑石谷小镇乃至这里整个地区的居民寿命，都远远低于这个数字。她的衣服上、靠近颈脖的地方，披篷软软地垂下，没有故意扣在脑袋上，用阴影遮住半边脸颊以弄出神秘兮兮的效果。镇口有个卖水的大娘吧？这位巫婆有点像她，木然之间，透着几份历史的沧桑和隐抑起来的慈祥。“这就是巫婆啊？”陈博士低声嘀咕一句，我轻轻拍了拍他，示意莫将失望的表情流露出来，那委实太不礼貌。这个巫婆，确实，太过“普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感到她比那些打扮得稀奇古怪、装神弄鬼的“神棍魔女”更加可靠。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兴许，她真有办法驱除崔英娜体内的诅咒咧？如果崔英娜确实得罪了魔鬼的话。

    “这是比斯坦女士，这边都是来自中国的客人。”旅店老板殷勤地进行双方介绍，他是个热心人，虽然经营着黑市，半隐密半公开地从事各种非法交易，但未必就能证明他是个坏人。黑市仅仅是一种努力逃避计划经济的约束和税收征管的市场形式，没有理由存在偏见，说黑市中的人便都是黑社会。“水晶屋还是第一次迎来东方的中国客人，欢迎你们的到来，哦，对于那位姑娘的病咒，你们不用太担心。”比斯坦女士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寒暄数句后，让我们将崔英娜放在靠墙的草床上。比斯坦女士的旁边，站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衣装简陋而齐整，对于我们这些黄皮肤客人的到访，她显得特别兴奋和好奇，眸子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外面响起脚步声，一位瘦骨嶙峋的镇民鬼鬼祟祟地站在水晶屋门口，探头探脑向里看了几眼，朝着比斯坦女士谦恭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了。我们面面相觑，相信那黑人男子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教同伴奔走相告的。

    巫婆在给崔英娜施法的时候，允许我们在她屋里随便观看，除了最后面的那间小房子。因为那是她的寝室，由于终身未嫁，也可说是她的“闺房”。我看见贴着墙壁，有一排雕塑，下面立着许多的标签，上面写着价格，方知道原来巫婆也是可以兼职兜售副产品的。侍女通过黄河告诉我们，有的小镇的巫婆，她们会派人从周围乡村收购来雕刻品，然后进行简单的加工后，进行出售，可是“这些塑像都是比斯坦老师自己亲手镌刻的，所以每一尊都充满了灵性和诚意”。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在不停地闪烁着，显然希望我们能买下一尊。我表示我得先好好看看。雕刻很多，大部分看起来都有些陈旧和年头了，由此可知，可娃巫婆的生意并不是特别好，但是细细观看，确实雕刻得非常精致。忽然，我注意到，有两尊雕塑虽然容貌和身份皆迥异不同，而且其位置分隔：一个居于木架第三排的左端，另一个则居于第二排的右端角落，可是其动作或姿态简直浑无二异。我揉了揉眼睛，这两尊塑像我都认得，一个便是老书插画图中骑着怪兽、手提权杖的皇帝，一个赫然就是铁卡女神。这个发现委实令我胸中“砰砰”跳动不已，我觉得我终于又找到了一条线索：两人的动作竟如此一致，甚至手指翘起的角度、目光眺望的方向都没有分别，这是不是说明在他们中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呢？如果我们揭开这层联系，或许又会发现一个新的故事或真相。

    我并不想买下这两个塑像，但是想起制做它们的“工匠”恰恰就是正在为崔英娜驱魔的巫婆，出于某种安全考虑，我还是接受了侍女的售货意愿。侍女接过迪特弗纳尔的时候，脸上露出笑容——和我们遇见过的“村老”不同，看来这里的居民对着这种货币还是有些信赖感的——于是我乘机问她，为什么这两个塑像的姿势如此相同。“我不知道。”她犹豫了片刻，如是回答我，同时眼睛悄悄地向正提着一串叶珠子在偏偏舞蹈的比斯坦女士斜睨了一眼。就是这个轻微的细节让我瞬间生疑，怀疑她明明知道答案，却不肯告诉我。

    过的时间并不算甚长，随着比斯坦女士手上的用树叶密密连接而成的“权杖”——在我看来，如果她真有魔法的法，那么所有被她驱退之魍魉魔鬼，都会臣服于她的膝下，尊奉她为自己世界的女皇——慢慢停歇下来，崔英娜哼哼哧哧的呻吟声轻缓了许多。侍女端上一碗草药，由黄河扶着病人的背，将之慢慢托起，然后掰开她的嘴巴，将闻起来有些辣涩的黑黑药汁都灌了下去。没片刻工夫，崔英娜便安稳地睡着了，非但没有呻吟，而且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烧退了。”黄河一只手贴上崔英娜的额头，然后面带欣慰之色地告诉我们。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怀着诧然而又钦佩的心情向巫婆表示感谢，但是她的脸色依旧平和，浑无半点得色，似乎在说崔英娜身上的诅咒其实不算什么。门外站了一群人，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簇拥着，紧张地向内窥望。侍女走了出去，对着他们说了几句话，他们开心地欢呼起来，然后一哄而散。“她说，中魔者身体里的诅咒已经被神圣的‘弗拉撒’给驱散了，这个中国女人绝不会给大家带来任何威胁。”黄河低声说。“弗拉撒”便是适才我们所看见的那种舞蹈仪式，并适合用来观赏，但是作为驱魔的利器，其显然在巫婆的生涯中具有无可替代的重要地位。我们就要带着崔英娜回去，可是却被比斯坦女士阻止了，这位神奇的巫婆告诉我们，至少要让病人静静地睡上一个钟头，“弗拉撒”的效果才能稳定下来。我们一听，都不敢随意乱动了，同时，比斯坦女士又开了一张药方，让旅店老板带着巨涛去药店买药，先前用钻石换取纸币的时候，黄河专门留了一部分放在旅店老板那儿，由他自主按照我们的开销水平进行克扣。看起来，她非常信任这个人，而且我听说，她的这种做法，正体现法国外籍雇佣兵团的行为传统，利落，豪爽，帅气，并容易让别人因为受到了完全的信任，而衍生出某种骄傲自豪感，从而对你死心踏地，绝不会轻易出卖和背叛雇主或顾客。巨涛的意思，似乎想让黄河同行，不过再次受到了比斯坦女士的阻拦，“如果她浑身出大汗，就必须脱得赤条条地进行擦拭，所以身边好歹留个女性下来，以俟帮忙之需”。巫婆和侍女，是不能做这些事情的。

    巨涛点点头，无奈地走了，陈博士坐在旁边的一张高脚凳上，嘴角不由自主露出几分微笑。如果每次巨涛都能成功地“约会”上黄河，他胸底难免会有些吃醋。这正是有趣！黄河从来没有明确过要和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位建立交往关系，过去如此，现在依旧，而且看起来在将来她也没有这种意图，然那两个男人就已经开始“暗斗”起来。我不知道这其实是否也是一种动物性的表现：譬如草原上的羚羊，雄性之间先自顾自挺起头角进行战斗，争夺向异性求欢的权力，在打败了对手取得最终胜利之后，再仰着脖子、趾高气昂地以胜利者姿态去勾引雌雄，而不管之前那只漂亮的母羊是否对它存有好感。

    在等待崔英娜安然醒来的这段时刻，我拉上黄河，请她作翻译，试图尽可能弄清楚皇帝塑像和铁卡塑像之间的关系，而这一回，追询对象则直接对准了这两样货品的制造者。我相信，如果比斯坦女士不是知道些什么，那么她实在没有任何理由给这两个不同身份的作品弄出完全一致的动作造型，因为那样是十分滑稽的。而且，我相信既然是巫婆，那么她总该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尤其是看见她成功地给崔英娜退烧“驱魔”之后。不过我也有些担心，尽管这位比斯坦女士看起来颇为慈和，但是她未必就将这些秘密告知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