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见龙在田 第125章 艰难求生 左支右绌

    如此又过了3天，到了2015年农历二月十二，释清福越来越绝望，因为他的金身离地只有一尺了，而且金身的防御范围也只有一尺了。

    这时，十八层地狱极端的丑恶、阴暗、痛苦、肮脏已经触手可及。

    他的佛光已经触到了腐蚀性极强的地面污泥、腐肉、白骨。即便不用他心通也能感受到地狱众生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痛苦。

    早在三天前，在他不能惩罚那些冒犯他的鬼魂时，他就利用藏在识海深处的太极图将自身隐藏起来。

    在这危险的时刻，他除了担忧自己的安危之外，他最在意的竟然是如何保住自己菩萨的面子和自尊。

    无怪乎以前逛寺庙时，看到的罗汉和菩萨各有各的性格，尤其是罗汉更明显。

    一个人的性格习性是如此的根深蒂固，熊清浦已经斩去了执念，但他的根深蒂固的“慢心”在生死关头，又在释清福身上表现出来。

    而释清福却没有觉察，只以为他自己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在这三天中，他期盼两个兄弟想办法解救自己，他虔诚地向佛祖、地藏菩萨求救。

    但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十八层地狱，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许佛祖和地藏菩萨皆不在服务区呢

    他拼命催动“卍”字符号，但是这个符号除了转化自己的法力为佛火外，丝毫感觉不到来自佛祖的半点支援。

    释清福越来越失望，进而变得绝望。原本他的菩萨境界是不会产生这样的负面情绪的，但是这十多天什么也不能做，毫无办法只能等死的处境，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切，没想到以他的菩萨境界也不例外。

    他开始时而怨天尤人，时而自怨自艾。他情不自禁地在心中腹诽：“现在的菩萨已经如此不值钱了吗？

    为何我这等良材美质，不能纵横叱咤于降妖伏魔的第一线，反而要到地狱受苦？

    苍天啊大地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要受到这种残酷至极的惩罚？”

    但是不管他如何在心里呼天抢地，对于他的处境也是没有任何改善。

    而且也只能在心里埋怨而已，因为举目皆是鬼众，他一个菩萨，和这些鬼众相比，代沟不是一般的大。

    渐渐地，他呼天抢地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他开始痛苦地自省：“我是不是太过把自己当回事了？

    当初佛祖亲自挽留，为何不留在极乐世界，要是当初留在极乐世界，就不会面临这种窘境了。

    还有，当初自己是不是太大意了，明知是龙潭虎穴，还轻易进了西域少林寺，一个不察，就堕入地狱。

    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活了近三十年，前二十几年在读书学习，后来又修炼了五年多。

    虽然已经修成了菩萨境界，但是我的事业、志愿还一样未成。难道我的人生注定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杯具（悲剧）？

    难道我人生的价值只是亲自演绎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随着释清福的金身离地面越来越近，随着法力不断消耗，他感觉那种千刀万剐的痛苦越来越明显。

    而且更严重的是，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不断胡思乱想。

    除了呼天抢地和自怨自艾外，他还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齿。他恨兄弟为何不来救自己，恨佛祖是不是抛弃了自己，恨自己为何如此不争气

    偶尔清醒，又羞愧不已，觉得自己的境界终究不够，是不是上天借此来考验自己。

    其实，照理说，释清福在极乐世界勇猛精进，已经修成了八地菩萨，境界应该永不退转才对。

    其实这只是正常情况，就比如说大罗金仙长生不死，但遇到天地大劫，也会陨落。

    而释清福的情况更为特殊，他才修行不到六年，就成了八地菩萨。

    其实凭借的是他的好运和庞大无比的功德，虽然一身法力很纯粹，但终究不如那些修行成千上万年，千锤百炼的境界来得牢靠。

    再加上他落入十八层地狱这种极端环境中，极阴的幽冥之气和无穷无尽的恶业浓黑如墨，皆凝成了实质。

    这是地藏王菩萨皆不想多呆的地方，这地方与极乐世界简直是两个极端。

    而释清福一身佛力大多在极乐世界造就，在这无间地狱里所受排斥和攻击的力度自然最大。

    而他又孤立无援，在这十天里，不知不觉中，心里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而且无间地狱就在眼前，他还绝望地发现自己不论如何努力、如何挣扎，皆免不了一不不向无间地狱堕落。

    在这种情况下，释清福在法力不断消耗的同时，境界也不断崩溃。

    到了现在，他的金身只有鸽蛋大小，离地只有一尺，忍不住怨天怨地怨自己时，境界已经退转到一地菩萨了。

    释清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可惜奇迹不是每次都能发生的。现在，隔着十八层地狱，熊清浦和熊清湖也感应不到他的情况。

    他们仍旧在不停地奔忙，熊清浦继续处理清凉界的烂摊子。熊清湖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控制炼魔鼎上。

    因为这十天里，地狱魔气、幽冥气和恶业纠缠在一起，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借地藏念珠喷薄出来，一浪高过一浪。

    而且，一些恶鬼、阿修罗也会借机跑出来，好几次，炼魔鼎皆差点控制不住，那颗黝黑的珠子好几次差点飞出来。

    熊清湖不断输入法力和精神元力，到了第十天，就根本顾不了其它了。

    好在移民疏散得基本差不多了，而且到第十一天，炼魔鼎炼制出一些丹药来，让熊清湖可以服用了补充法力和精神力，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候，佛祖在干什么不知道，熊清浦的师父已经到了归墟。

    至于地藏王菩萨，自从地狱开战以来，他的日子就一直很不好过，哪里顾得上其它。

    所以释清福注定杯具了，又过了一天，二月十三日傍晚，释清福最恐惧的时刻来临了。

    无声无息地，他的金身上最后一点法力消耗殆尽，如同一盏油灯熄灭，无间地狱陷入彻底的黑暗。

    而释清福只感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拉住自己，将自己的神魂扯入地下。

    然后，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如淤泥一般包裹住自己的神魂，无数湿答答、黏糊糊的东西如千万条虫子般转入自己的神魂，释清福恶心到了极处，也痛苦到了极处。

    到这个地步，也许是极度的痛苦让他的心一片空白，他反而清醒过来。

    他的神魂如同一个虚幻的人影，外边浓黑如墨的地狱物质已经包裹了这个虚影，正不断往里渗透。

    短短几刻钟，他的手和脚已经被染黑，而且如同地狱里的鬼魂一样，变得有型有质、有血有肉。

    在这种情况下，释清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尽管一直心存侥幸，但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也会变成一举行尸走肉，如同前些天还祈求他拯救的鬼魂一样，无休止地在无间地狱里受苦。

    到时候，死亡都会成为一种奢望。这时候，他的心里不由涌起一股冲动：

    “孔曰成仁、孟曰起义，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释清福堂堂菩萨，岂能不明不白地到无间地狱受苦？受辱？

    不如乘现在还有点余力，死了算了，来个自爆神魂，形神据灭，一了百了。”

    这股冲动一旦生起，就如同野草一般蔓延，很快就难以遏制。但是，当他将要自爆时，无数念头如同潮水一般爆发。

    这时候，很短的瞬间，他的心里浮现出自己的兄弟熊清浦、熊清湖、熊清涛；

    浮现出自己的父母、白发苍苍的爷爷；浮现出童年的故乡和一幕幕生活场景。

    无间地狱越是丑恶、肮脏、痛苦，记忆中的人间越是美好、清净、快乐。

    这些记忆如同滔滔洪水，即便自杀的冲动如同燎原之火，也被彻底浇灭了。

    他开始反思，“人固有一死，有的重于泰山、有的轻于鸿毛，现在自杀，既不是成仁、也不是起义。

    而且，现在，自己清清楚楚知道，落入无间地狱并不会死亡，只是会无休止地受苦。

    也许兄弟不来救自己是因为地狱阻隔，是因为没有办法，而且恐怕更重要的是感应到自己没有生命危险。

    而既然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向佛祖、地藏求救也就没有必要。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娇气，害怕受苦了？

    什么时候，自己为了面子，为了逃避别人的嘲笑，竟然就想一死了之？

    而且，不管对于人生的意义有多少种说法，但一切的前提是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实现人生价值和意义的可能。

    我刚出生时不也是一无所有，现在失去所有修为、所有外援，大不了从头再来，留着面子之类的虚荣心理又有何用？

    佛祖有云：‘法尚应舍，何况非法？’现在无间地狱将我这个速成的菩萨打回原形，却是可以让我看破时间的一切真相。

    原来，大部分时候，人活在世界，最后陪伴自己的是生命、是思想；

    人活在世间，最后的本钱也只是生命和思想。当只有自己舍弃一切的时候，才能发现这个真相。

    我无法像佛祖那样主动舍弃一切，但现在被迫失去一切时，应当做的不是自杀，而是体会佛祖的智慧，先学会放手、放下对于失去的过往的缅怀，进而学会舍去。

    然后在这基础上，从头再来，构建人生基础最扎实、最牢靠的大厦”

    想通了这一点，在他的元神自身观照之下，原本如同暗红的血液一般的自杀冲动消弭于无形；

    而且，那些黑色的各种杂念、思潮也平息下来。

    神魂的头部深处，一颗浑圆的豌豆大的珠子如同明珠，悄然掸去上面的尘垢，放出柔弱但却异常顽强的光芒。

    这些白色的光芒碰到地狱里的物质，却未如同佛力一样被腐蚀消耗，而是强韧地在胸部以下构建了一道防线。

    不过，这些白光还是会慢慢地被腐覆盖、掩埋。释清福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佛性圆光凝聚的牟尼珠，洗尽“铅华”之后，浓缩精炼之后，原来在脑后的簸箕大的一圈，原来只有这么一点。

    其实，原来菩萨脑后的圆光大部分是功德之力形成的圆光。释清福原本庞大的功德，他也不知道具体的用法。

    但是在他决定对于鬼魂的求救不闻不问之后，不知是此举导致了功德的流失，还是地狱的物质消磨了功德。

    总之，现在功德之力是一点也不剩了。释清福在形成牟尼珠后才发现一点，一时间追悔莫及。

    有句话说得好，人若改常，不病即亡。换句话说，道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既然决定做舍己为人的菩萨，决定行普度众生的菩萨道，当时就不该为了一时的苟延残喘而无视众鬼的求救。

    也许当初奋不顾身地救度众生，那功德就不会那么快地流失，也许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也许这就是自己堕入地狱的原因，虽然之前修炼快速，但是根基不稳，许多方面还严重缺乏锻炼。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且现在也好，被迫舍弃一切，留下的这豌豆大的一点牟尼珠却最为纯粹：

    没有掺杂任何佛力和任何元气，是纯粹的佛性的凝聚，是他在这生死关头的顿悟思想的升华，是思维灵性的结晶。

    因为他的这些思维源于佛法，所以按佛经记载，应当叫做牟尼珠。

    之前他的牟尼珠已经形成过，但其中掺杂了佛祖的教诲和一些佛力、功德乃至信仰之力。

    而且其核心思维念头也不够纯粹、不够坚韧，所以以前有鸡蛋大，现在只有豌豆大了。

    现在的牟尼珠才是真正的万法不沾，连无间地狱混合了幽冥之气、恶业等其它世间最为污浊、至阴至邪的物质，也只能覆盖，掩埋，而不能污染、消灭。

    如同明珠蒙尘，明珠还是明珠，只是变得没有光泽而已。而且，很快地，在牟尼珠光芒照射下，释清福心地变得光明起来，希望之火又重新燃起。

    而且，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个可喜的变化。在牟尼珠下方，原本随着释清福金身法力消耗殆尽而崩溃消散的“卍”字符号又漫漫浮现出来。

    至于构成太极图的另一极的复制的道祖传承印记，也许是因为赝品禁不住考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了。

    在牟尼珠光芒的照射下，“卍”字符号仿佛获得了动力似的，缓慢地呈逆时针转动，那些浓黑如墨的幽冥物质渐渐分出一丝一缕，慢慢被“卍”字符号炼化成佛力。

    释清福福至心灵，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本钱和机会。即便已经认命，已经准备直面这惨淡的人生。

    但是，他终究不想做行尸走肉，不想在无间地狱一直待下去，现在有了牟尼珠，而且“卍”字符号还在，他就想到要自救。

    于是，他不再胡思乱想，也不再关注神魂身体的变化，而是收摄身心，诵念《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俱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故诸法空相，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生不灭……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智亦无得，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虽然没有佛力支撑，难以像从前那样在心经指引下，进入深度禅定，及至窥到佛性真如。

    但现在，他可以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近乎于勘破生死。而且以本身思想的升华重新凝聚牟尼珠，境界无需外力就已经向佛性真如靠的更拢。

    再加上他现在不但没有肉身（刚刚在地狱里被迫形成的半个肉身不算），还失去了金身，五根皆失，五识皆无。

    而第六识大部分构成了神魂的身躯部分，于是识海内只留下纯粹的末那识、阿赖耶识依托着牟尼珠，在本身的境界上，已经很接近于佛性真如了。

    所以，他越是诵念，心里越是安然、通透、舒适。而且在他的诵念声中，牟尼珠缓慢而坚定地成长，“卍”字符号及其笼罩的范围也渐渐扩大。

    于是，自从释清福念诵心经后，牟尼珠及卍字佛光就在神魂的胸部位置与幽冥物质展开了拉锯战。

    然而，幽冥物质如同洪水被大坝堵住，但洪水滔滔不绝，越堵越多，对“大坝”的压力越来越大。

    第二天，“大坝”就崩溃了，从双手和双脚及全身涌入的黑色物质很快越过胸部大关，进而冲过颈部，最后在泥丸宫周围止步下来。

    释清福不管不顾，一心诵经，渐渐也进入禅定状态，外面是无间地狱，识海里却仿佛极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