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以命抵命
目录：软玉温香| 作者：花歌| 类别：其他类型
再次醒来的时候，花蓉发现自己趴在采购的行李包上，行李包则分左右驮在一头毛驴的背上，一名头上绑着白色绷带的青年男子，手中牵着缰绳，背后背负着细软包裹，尾随着一行十余人的小型商队，步履沉重地循着盘山小道迤逦前行。
“……”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尝试着发音，却陡然发现咽喉如火烧火燎般疼痛不已。不光是咽喉，花蓉觉得自己脑袋里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锯子在不断地往来撕磨，似乎要将她每一根细枝末节的神经都碾成碎末似的，疼得好像即刻就要爆裂开来。
不能说话，她便尝试着稍微动了动，谁知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便牵扯到她背部不知道哪一根神经，蓦然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仿佛连心脏在那一瞬间都要忘记了跳动。下一刻，她意识飘渺，只知道自己浑身乏力地从驴背上翻身滚落下来，‘砰咚’一声，闷重地摔倒在地。
“啊，你醒了。”听见身后一声闷响，那青年男子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来，看见花蓉翻倒在地，疼得连嘴唇也止不住微微泛白，便于心不忍地轻叹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先走，自己则牵着驴子避向道旁，顺势将花蓉搀扶起来。
后面的人漠然瞅了他们两眼，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速度跟上来。”便毫不犹豫地填补了他的空缺，继续随队逶迤而沉重地往前走去。
那种迟缓、沉闷、凉薄而悲哀的节奏，在花蓉看来，哪里还像采购归来的旅人？简直就好像出殡送葬失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我叫宋承泽，”那名青年男子扶起花蓉，又见队伍整体行进得稍微有些距离了，便一边将背上的细软包裹一件一件归置好，仔细捆放在驴背上，一边低头与她说道。
“……”花蓉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又忆起自己正在装聋作哑，无奈之下，只好深吸口气，强忍着浑身散了架一般的疼痛，轻轻点了点头。
宋承泽扭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又从驴背上解下水囊，递进花蓉手中，豪爽道：“来，喝点水吧。”
花蓉正渴得厉害，见状也不推辞，接过来，拧开盖子，抱起水囊‘咕嘟咕嘟’大口大口仰天喝了起来，谁知喝得太急，中途呛到，又痛苦地佝偻下腰，不住地捂着嘴唇猛烈地咳嗽，带起一腔鲜血往外涌。
“你慢点，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宋承泽从她手中接过水囊，本来条件反射还想替她捶捶背的，一转念又想到花蓉才刚刚挨了十余皮鞭的毒打，哪里还受得起任何刺激？便将已经伸出去的手臂硬生生收了回来，重新拧好盖子，将水囊又挂回驴背上去了。
“嗯，那个，你身上的伤势并不算重，”宋承泽见花蓉的状况稍微好些了，双手便无意识地随便比划了一下，斟字酌句地解释道：“我听人说，是秋姐儿替你上药包扎的。”顿了一下，又迟疑地补充一句：“呃，你放心吧，现在除了我，没人知道……”偷眼看了看花蓉的表情，宋承泽原本不大的声音又陡然压低了八分，轻声将前面说了半句的话头补完：“你是女孩子。”
“……”一句话说得花蓉差点当场尖叫起来。
还没等她叫得出来，宋承泽已经背对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来，我背你吧。”他双臂后展，整个背部往前压得很低，扭过头，淳朴地微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花蓉倔强地抿着唇，又羞又怒地望着蹲在身前的青年男子，双手渐渐收紧握拳，深呼吸……然后，毅然绕过他，艰难地往前走去。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啊……她晕厥过去的时候吧……只要触及她的身体，怎么都可以发现吧！
卑鄙啊……无耻！
不顾宋承泽的气急败坏的呼唤，勉强支撑着往前走出一段距离，花蓉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她抬起手臂，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左右晃了晃，随后轻飘飘地往后一仰，霎时间天旋地转……
一双宽厚的手臂敏捷地伸出来，稳稳接住了她，避免了倒栽在地摔成脑震荡的悲剧。
“别逞强了，来吧！”宋承泽再度在花蓉面前蹲下来，趁着她浑身乏力挣扎不得的时候，拉过她的双臂，环绕在自己脖颈上，然后扶着她的双腿，站了起来。
花蓉稍微恢复过一点神志过后，即刻开始尝试着奋力地挣扎。
“我拜托你啊，也稍微体谅一下别人吧。”宋承泽松开牵着驴子的手，又将她往背上提了提，几近叹息道：“谁都不容易……我说，你别动了行不？再动，我把你的事公诸于众！”
最后一句话显然比温言软语更加凑效，唬得花蓉登时动作一滞，霎时间却又羞愤难当，正想更奋力地继续挣扎，却又见他烦闷地甩了甩脑袋，补充一句：“哎，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前面路还很长，以你现在的体力根本不足以走得过去，驴子上又堆满了货物，你既然醒了，再趴上面也不太适合……除了能背着你之外，我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带你回去了。”
这句话倒说得中肯老实，花蓉即使再不识好歹，此际也渐渐看明白此人一片苦心，想了想，也确实如此，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得乖乖伏下身来，趴在宋承泽背上，不再企图挣扎抗拒。
宋承泽便一手托着她，一手牵着驴子，继续往前赶路。
花蓉心知自己这副身子非常虚弱，便也渐渐认命，为了不从宋承泽背上掉下来，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脚则牢牢缠绕在他壮硕的腰肢上，整个人跟系牢的包裹似的就那么挂在他背后，也省得人家还要腾出只手顾及到她。
“我答应过啊秋，要好好照顾你的。”宋承泽背着花蓉，一边说话一边牵着驴子追赶前面的队伍，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伏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女。
他看见她疑惑地侧过脸凝视着他，亮晶晶的瞳眸中写满好奇的疑问：那，秋姐儿呢？
“呃，啊，啊秋她……”宋承泽艰难地蠕动着嘴唇，似乎因花蓉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疑惑的眼神而被触及内心深处极深极重的一道伤痕，哆嗦了半晌，才不堪忍受地别过脸，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巍巍地道：“她已经死了！”
……
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
花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脑海中一片空白，拼了命地抗拒着，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宋承泽显得更加烦躁地伸手抓了抓脑袋，又汲了汲鼻子，心知再也隐瞒不过，只得一边牵着毛驴尾随队伍顺着盘山小道往回赶路，一边压低了嗓音，略带着哭腔，凄楚地叙述道：“我那时候被敲昏过去，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记得，当时我醒来的时候，大约已经过二更天了，发现头上已上药缠了绷带，只是头疼得厉害，一下子坐起来，也记不得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坐在床沿混混僵僵发愣的时候，又听见屋外陡然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声音非常大，简直跟谁走夜路活见了鬼似的。跟我同一屋子的二毛、狗仔他们也惊醒了，闻声怕出什么事，慌忙披了衣裳开门出去，我见他们都出去了，便也忍着头痛，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出去一看，差点吓死我了——阿秋浑身是血，衣衫不整地站在王富贵的门口，一手拎着牛角腰刀，一手竟提着王富贵被捅成了马蜂窝的人头！
……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人头是王富贵的，后来他们进屋发现了王富贵的无头死尸，才知道那人头是王富贵的。
啊秋光着脚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环视周遭渐渐聚拢过来的众人，见我出来，便冲我笑了一下，和我说：承泽哥，我这就要先去了，花容那孩子，从今往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那时候早被吓得失了魂，还没反应过来她那话什么意思，她便已渐渐眉开眼笑起来，手臂往空中一抛，将王富贵那颗人头跟玩意儿似的丢上半空，然后啊秋就跟我们小时候一起出去看江湖卖艺人捣鼓杂耍把戏似的，乐不可支地拍着手掌大声地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神情近似癫狂，本来还有人想趁机上前抓住她，谁知还没来得及凑近去，啊秋一回手，刹那间竟一刀捅进自己心窝，往后一仰，倒下来就停止了呼吸。
我当时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那个样子，现在回忆起来，又觉得定是那王富贵使手段逼迫啊秋从了他闹的——他自从年前死了前老婆，就开始盯上啊秋了，因为啊秋一直不从，被逼急了，去找大夫人哭诉了一回，后来得到夫人的袒护，才避开这只姓王的老狐狸，没想到现如今竟还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从头到尾，就好像一场噩梦一样！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可是我睡觉，又醒来，还是这样，尸体被人清理出去了，可是地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呢。
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事实。
啊秋死了……她真的是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永远也不会了……“
那宋承泽大约是说起这事儿，说到内心深处锥心彻骨的地方去了，说着说着，竟不可抑制急促地呼吸，反手抓起袖子，深深地垂首，猛地胡乱拭擦着眼睛，又奋力汲了汲鼻子，然后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走不几步，又渐渐缓慢下来，浑身战栗着，弓着腰，深深深深地将整张脸庞埋进一双粗糙漆黑的大手中，双肩剧烈地颤抖着，一声声悲悲切切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
——那是被极致压抑过后的及其细微而至哀的声音，十分的凄绝悲恸，让人听了竟忍不住有一种惨绝人寰的感觉。
花蓉见他这个样子，甚至连自己的思想感情都情不自禁地忘记了，她从他背后下来，愣愣地望着他，大瞪着一双眼睛，也不知为什么，眼眶中汪汪的泪珠儿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扑簌簌一个劲儿地直往下掉。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蓦然觉悟——那王富贵真真是该被千刀万剐，他活活拆散了一对鸳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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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尝试着发音，却陡然发现咽喉如火烧火燎般疼痛不已。不光是咽喉，花蓉觉得自己脑袋里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锯子在不断地往来撕磨，似乎要将她每一根细枝末节的神经都碾成碎末似的，疼得好像即刻就要爆裂开来。
不能说话，她便尝试着稍微动了动，谁知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便牵扯到她背部不知道哪一根神经，蓦然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仿佛连心脏在那一瞬间都要忘记了跳动。下一刻，她意识飘渺，只知道自己浑身乏力地从驴背上翻身滚落下来，‘砰咚’一声，闷重地摔倒在地。
“啊，你醒了。”听见身后一声闷响，那青年男子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来，看见花蓉翻倒在地，疼得连嘴唇也止不住微微泛白，便于心不忍地轻叹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先走，自己则牵着驴子避向道旁，顺势将花蓉搀扶起来。
后面的人漠然瞅了他们两眼，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速度跟上来。”便毫不犹豫地填补了他的空缺，继续随队逶迤而沉重地往前走去。
那种迟缓、沉闷、凉薄而悲哀的节奏，在花蓉看来，哪里还像采购归来的旅人？简直就好像出殡送葬失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我叫宋承泽，”那名青年男子扶起花蓉，又见队伍整体行进得稍微有些距离了，便一边将背上的细软包裹一件一件归置好，仔细捆放在驴背上，一边低头与她说道。
“……”花蓉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又忆起自己正在装聋作哑，无奈之下，只好深吸口气，强忍着浑身散了架一般的疼痛，轻轻点了点头。
宋承泽扭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又从驴背上解下水囊，递进花蓉手中，豪爽道：“来，喝点水吧。”
花蓉正渴得厉害，见状也不推辞，接过来，拧开盖子，抱起水囊‘咕嘟咕嘟’大口大口仰天喝了起来，谁知喝得太急，中途呛到，又痛苦地佝偻下腰，不住地捂着嘴唇猛烈地咳嗽，带起一腔鲜血往外涌。
“你慢点，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宋承泽从她手中接过水囊，本来条件反射还想替她捶捶背的，一转念又想到花蓉才刚刚挨了十余皮鞭的毒打，哪里还受得起任何刺激？便将已经伸出去的手臂硬生生收了回来，重新拧好盖子，将水囊又挂回驴背上去了。
“嗯，那个，你身上的伤势并不算重，”宋承泽见花蓉的状况稍微好些了，双手便无意识地随便比划了一下，斟字酌句地解释道：“我听人说，是秋姐儿替你上药包扎的。”顿了一下，又迟疑地补充一句：“呃，你放心吧，现在除了我，没人知道……”偷眼看了看花蓉的表情，宋承泽原本不大的声音又陡然压低了八分，轻声将前面说了半句的话头补完：“你是女孩子。”
“……”一句话说得花蓉差点当场尖叫起来。
还没等她叫得出来，宋承泽已经背对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来，我背你吧。”他双臂后展，整个背部往前压得很低，扭过头，淳朴地微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花蓉倔强地抿着唇，又羞又怒地望着蹲在身前的青年男子，双手渐渐收紧握拳，深呼吸……然后，毅然绕过他，艰难地往前走去。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啊……她晕厥过去的时候吧……只要触及她的身体，怎么都可以发现吧！
卑鄙啊……无耻！
不顾宋承泽的气急败坏的呼唤，勉强支撑着往前走出一段距离，花蓉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她抬起手臂，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左右晃了晃，随后轻飘飘地往后一仰，霎时间天旋地转……
一双宽厚的手臂敏捷地伸出来，稳稳接住了她，避免了倒栽在地摔成脑震荡的悲剧。
“别逞强了，来吧！”宋承泽再度在花蓉面前蹲下来，趁着她浑身乏力挣扎不得的时候，拉过她的双臂，环绕在自己脖颈上，然后扶着她的双腿，站了起来。
花蓉稍微恢复过一点神志过后，即刻开始尝试着奋力地挣扎。
“我拜托你啊，也稍微体谅一下别人吧。”宋承泽松开牵着驴子的手，又将她往背上提了提，几近叹息道：“谁都不容易……我说，你别动了行不？再动，我把你的事公诸于众！”
最后一句话显然比温言软语更加凑效，唬得花蓉登时动作一滞，霎时间却又羞愤难当，正想更奋力地继续挣扎，却又见他烦闷地甩了甩脑袋，补充一句：“哎，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前面路还很长，以你现在的体力根本不足以走得过去，驴子上又堆满了货物，你既然醒了，再趴上面也不太适合……除了能背着你之外，我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带你回去了。”
这句话倒说得中肯老实，花蓉即使再不识好歹，此际也渐渐看明白此人一片苦心，想了想，也确实如此，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得乖乖伏下身来，趴在宋承泽背上，不再企图挣扎抗拒。
宋承泽便一手托着她，一手牵着驴子，继续往前赶路。
花蓉心知自己这副身子非常虚弱，便也渐渐认命，为了不从宋承泽背上掉下来，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脚则牢牢缠绕在他壮硕的腰肢上，整个人跟系牢的包裹似的就那么挂在他背后，也省得人家还要腾出只手顾及到她。
“我答应过啊秋，要好好照顾你的。”宋承泽背着花蓉，一边说话一边牵着驴子追赶前面的队伍，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伏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女。
他看见她疑惑地侧过脸凝视着他，亮晶晶的瞳眸中写满好奇的疑问：那，秋姐儿呢？
“呃，啊，啊秋她……”宋承泽艰难地蠕动着嘴唇，似乎因花蓉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疑惑的眼神而被触及内心深处极深极重的一道伤痕，哆嗦了半晌，才不堪忍受地别过脸，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颤巍巍地道：“她已经死了！”
……
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
花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脑海中一片空白，拼了命地抗拒着，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宋承泽显得更加烦躁地伸手抓了抓脑袋，又汲了汲鼻子，心知再也隐瞒不过，只得一边牵着毛驴尾随队伍顺着盘山小道往回赶路，一边压低了嗓音，略带着哭腔，凄楚地叙述道：“我那时候被敲昏过去，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记得，当时我醒来的时候，大约已经过二更天了，发现头上已上药缠了绷带，只是头疼得厉害，一下子坐起来，也记不得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坐在床沿混混僵僵发愣的时候，又听见屋外陡然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声音非常大，简直跟谁走夜路活见了鬼似的。跟我同一屋子的二毛、狗仔他们也惊醒了，闻声怕出什么事，慌忙披了衣裳开门出去，我见他们都出去了，便也忍着头痛，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出去一看，差点吓死我了——阿秋浑身是血，衣衫不整地站在王富贵的门口，一手拎着牛角腰刀，一手竟提着王富贵被捅成了马蜂窝的人头！
……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人头是王富贵的，后来他们进屋发现了王富贵的无头死尸，才知道那人头是王富贵的。
啊秋光着脚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环视周遭渐渐聚拢过来的众人，见我出来，便冲我笑了一下，和我说：承泽哥，我这就要先去了，花容那孩子，从今往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那时候早被吓得失了魂，还没反应过来她那话什么意思，她便已渐渐眉开眼笑起来，手臂往空中一抛，将王富贵那颗人头跟玩意儿似的丢上半空，然后啊秋就跟我们小时候一起出去看江湖卖艺人捣鼓杂耍把戏似的，乐不可支地拍着手掌大声地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神情近似癫狂，本来还有人想趁机上前抓住她，谁知还没来得及凑近去，啊秋一回手，刹那间竟一刀捅进自己心窝，往后一仰，倒下来就停止了呼吸。
我当时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那个样子，现在回忆起来，又觉得定是那王富贵使手段逼迫啊秋从了他闹的——他自从年前死了前老婆，就开始盯上啊秋了，因为啊秋一直不从，被逼急了，去找大夫人哭诉了一回，后来得到夫人的袒护，才避开这只姓王的老狐狸，没想到现如今竟还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从头到尾，就好像一场噩梦一样！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可是我睡觉，又醒来，还是这样，尸体被人清理出去了，可是地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呢。
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事实。
啊秋死了……她真的是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永远也不会了……“
那宋承泽大约是说起这事儿，说到内心深处锥心彻骨的地方去了，说着说着，竟不可抑制急促地呼吸，反手抓起袖子，深深地垂首，猛地胡乱拭擦着眼睛，又奋力汲了汲鼻子，然后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走不几步，又渐渐缓慢下来，浑身战栗着，弓着腰，深深深深地将整张脸庞埋进一双粗糙漆黑的大手中，双肩剧烈地颤抖着，一声声悲悲切切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
——那是被极致压抑过后的及其细微而至哀的声音，十分的凄绝悲恸，让人听了竟忍不住有一种惨绝人寰的感觉。
花蓉见他这个样子，甚至连自己的思想感情都情不自禁地忘记了，她从他背后下来，愣愣地望着他，大瞪着一双眼睛，也不知为什么，眼眶中汪汪的泪珠儿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扑簌簌一个劲儿地直往下掉。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蓦然觉悟——那王富贵真真是该被千刀万剐，他活活拆散了一对鸳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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