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无药可解
目录：软玉温香| 作者：花歌| 类别：其他类型
回到黑虎寨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天光渐暗，远方水天相接之处，夕阳摇碎了点点金光，山林中群鸟归巢，村寨中儿童嬉戏，炊烟袅袅，一派祥和温馨的气氛。
汇报旅途见闻，清点采购日用杂货账单并分类归置入库的过程琐碎而繁复，自然不是以花蓉如今的身份便能插得上手的，不过她与宋承泽一路互相扶持勉强一步一捱能随队归来已是十分不易，到家之后便累得再没有任何力气，只想一头倒床上一觉睡死过去。
可是这已是第三天了。
花蓉至仍今清晰地记得，今天晚上，便是那副哑药最后的期限。
……如果她不表现出急不可待的样子去找寨主夫人讨要解药的话，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可是，好累，好困，浑身简直跟要散架了似的，好想睡觉哦……
刚洗脸换了套衣裳的花蓉半趴在自己床上，拼命地做着思想挣扎，闭着眼睛捱了大约十来分钟，感觉稍微好些了，这才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整理了衣裳鬓发，然后强打精神，去见寨主夫人。
她过去的时候，夫人那边的侍从和婢女们正在接收和清点采购分配下来日用品，经常有小厮、丫鬟顺着木质楼梯轻快地上下搬运、归置物件，花蓉一路避避闪闪，低调而行，至门口，遥遥望见珠儿正在旁边一边统计一边指挥，忙得不可开交。
花蓉不便贸然上前打扰，只小心翼翼地侯在一旁，希望寻个空隙再想办法上前与其进一步交涉。
谁知珠儿眼尖，一眼瞧见了花蓉，便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眼冲她微微一笑，又伸手手指了指右手边第二道雕青藤折枝金兰的木门，道：“你先去吧，进花厅，顺着游廊往前走，过两间穿堂，再进后面的禅院就行了，夫人正在那里候修斋念佛呢。”
花蓉闻言，垂首一礼，转身进去了。
却没注意到身后珠儿一声悄无声息的轻叹，与那双光华渐渐黯淡晦涩的眸子。
修斋念佛么……那手腕强横，作风阴狠凌厉的寨主夫人继迫害她下面三名侍妾今生今世再无身孕之后，竟然也开始慈悲为怀了？
亦或是，罪孽深重，不得不借此减少自身集结强大怨灵为一体的罪恶感？
无论怎么说吧，这位夫人压根就不是一吃素的主，花蓉宁肯相信她这是在虔诚地忏悔，也绝不敢妄自想象她能瞬息之间心性大变，和蔼可亲、心慈手软、温柔善良的形象于她来讲只可能是蜃楼幻象。
花蓉边走边想，嘴角忍不住浮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待推门进了禅院，她却又很快入乡随俗地换了副恭谨虔诚的神色，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禅院格局规整严谨，正面是一方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户外小庭院，中间摆放着造型设计古朴别致的三层八角琉璃檀香紫落地圆鼎，鼎中香烟袅袅，缕缕青烟随风化雾，迂回盘旋，为眼前的场景点缀出几分飘渺仙境的氛围来。
小院尽头是祭拜神佛的大殿，里面烛火摇曳，万象离幻，光与影的阡陌交错之中，木鱼轻轻，梵音沉沉，钟磬之声仿佛来至遥不可及的九霄云外，飘渺而不可捉摸，纸醉金迷间竟让人有一种能窥见天外瑶池仙子娉婷生姿的身影般不尽真实的梦幻感。
大殿两端各自衔接着三间厢房，背后遍植湘妃竹，远远望去，尤显得一片清雅盈翠之色，让人有一种观之而霍然超脱于尘世喧嚣之外的清宁舒适之感。
花蓉进入禅院的时候，看见大殿当中，夫人正跪在那集聚世间宽仁、温柔、庄重、包容为一体的镀金身观音佛像面前，一边数着念珠，一边虔诚地诵经。
芸儿正手持一束松香，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一旁。
花蓉也不方便擅入打扰，便规规矩矩立于殿外，束手侍立。
那夫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道：“既然来了，就别杵在外面了，你也进来拜拜吧。”
花蓉微微一愣，随即赶紧垂首恭敬应道：“是。”便上前两步，刚要跨进大殿，又忽见殿内漆黑长条木地板程亮光滑，干净得竟隐隐能倒映出人的仪容姿态，大殿外面的奠基石上，如今正并列着两双鞋子。
花蓉不敢造次，赶紧脱了鞋子并放于殿外，只穿着一双灰蓝色线袜踏进了大殿。走近夫人身后的同时，旁边早有两名随侍仆妇中一人扳着张老脸过来，挑眉瞪眼示意花蓉不可近前，花蓉无奈，只得远远地在冰冷生硬的地板上跪下来，紧接着另一名仆妇又过来，神情诡异地递给她一只婴孩拳头大小的红烛，还特别叮嘱道：“小心拿着，若污了地板，定不饶你。”
红烛引线粗长，火光摇曳，竟似暗中被人动过手脚一般，灼烧得格外殷勤明艳，不过片刻功夫，便滴下滚烫的烛蜡，倏然落在花蓉柔嫩精巧的小手上。
花蓉被烫得轻轻一颤，却不敢松手，只咬牙装作浑然不觉。
烛泪一滴一滴流淌下来，跟沸水熔岩一般，不断地落在花蓉双手虎口之上，又渐渐封凝。
烫得花蓉不禁娥眉皱紧，轻咬着唇，微微垂首，以悄然掩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痛苦的神情。
这是什么情况？自古跪拜神佛，貌似都有软垫团蒲衬于膝下吧？为何让我净跪于地板之上？而且一般情况下，拜佛不是递来三根松香的吗？为何她竟给我这么大一只红烛？还特意嘱咐那么一番话？
更何况这只红烛烛芯粗实而润泽，烧得这么快，明显内瓤掺过香油！
莫不是……处心积虑的凌虐罢？
来不及细想，忽见夫人缓缓站起，背对着自己，冷笑道：“花容，你可知罪？”
花蓉闻言心下一惊，蓦然抬眼，刚好看见夫人回过身来，如满月般光洁圆润的脸庞上竟迅速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奸诈的神情，只不过一瞬，又换作了那般高贵仁慈的面孔，轻言道：“我知你现在不能开口讲话，我便替你说了吧。”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这回能参与下山采购，是我替你做的保，原意本是为你争取当家的更大更多的信赖感，谁知你倒好，进城当天便溜跑出去到处玩耍，直到第二天众人将采购物件归置妥当了才回来，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不务正业，这是其一；
其二，上诉罪孽本已经罪无可恕，后又因为你的关系，迫害秋儿与王富贵自相残杀而亡，呵，你可真能耐啊你！”夫人说到此处，似乎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微微昂首，睥睨脚下的少女，狠毒道：“作为惩戒，我决定没收解药，罚你终身不得言语，你可服气？”
“……”花蓉哑然：瞧她这番话说得，多么大言不惭啊。
她保她下山，哪里是为了争取大当家的信赖？分明是二人约好为了共诛山贼，才让她进得天都之后暗中递交状纸的嘛！
至于后面两个‘其一’、‘其二’，那理由就更加滑稽可笑了，让人怎么听怎么都觉得纯粹属于无中生有、栽赃诬陷、虚构诽谤之流，总结起来只能用八个字形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换句话说，即便她循规蹈矩、忠厚老实，什么错都不出，到最后只怕还是会被她鸡蛋里挑骨头，掰出是非罪孽，一样要落得这般下场吧！
其实花蓉早就暗中猜测：这世界上哪里有三日之内害人哑巴的药？只怕她那天夜晚令芸儿送来的，其实就是一副货真价实的哑药，又恐她知晓了真相而伺机逃跑，才想办法编出这么个骗局来的吧？
照她的理解来看，倘若当时不这么说，花蓉心中便不会顾及那三日的期限，如不顾及那三日的期限，她这一出去，又怎可能再回来？她若不回来，那日后若真有官兵山上攻打山寨的时候，又去哪里找这么一名德才兼备、足智多谋的少年保护自己的女儿暗中逃跑？
她这是既要利用花蓉，又不让她得以安生啊——若花蓉没有任何残缺，那今后她重获自由，大可以背信弃义抛弃甚至出卖她的小喜，可倘若她哑了，不能再说话了，毕竟身边还需要一个帮衬着的人吧？
不能让她自给自足，害怕她的背叛出卖，逼迫她从今往后必须依赖小喜才能与人沟通过活，只有这样，她这个当**在将自己唯一的孩子交出去的时候，才能完全放得下心来。
这就是一个母亲？花蓉疑惑地凝视着夫人那张被摇曳不定的烛光渐渐映亮的苍白丰盈的脸庞，不可置信地感慨：这就是一个母亲吗？为了自己孩子的利益，可以处心积虑、毫无顾忌地损害他人的母亲么？不，她这不应该是一个母亲的行为！她就是个疯子，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残忍刻薄、损人利己的疯子罢了！
就是这么一个疯子，现如今站在这佛堂之上，站在镀金观世音神像面前，嘴角噙着踌躇满志的微笑，面庞上仿佛融合了集世间宽仁、温柔、庄重、包容的神采，虚伪至极地俯视着自己，内心只怕早已被极度膨胀的自我意识所浸yin，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了吧？
多么讽刺，多么悲哀！
呵，也罢，也罢，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了。
小喜的来世今生，便由你这个做亲娘的一手包办了去吧。
我花蓉两袖清风，从今往后与此事再无任何瓜葛！
想到这里，花蓉竟不觉凄然笑了起来，即使隔着薄薄的面具，仍让人感觉到那笑容如此孤绝冷傲，如此**摄魄，仿佛对人的灵魂拥有一种魔鬼般不可抗拒的致命的魅力。
她不卑不亢地垂首一礼，而后站起身来，将手中红烛还置于一旁的供案，然后转身，再无任何留恋地踏出殿门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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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旅途见闻，清点采购日用杂货账单并分类归置入库的过程琐碎而繁复，自然不是以花蓉如今的身份便能插得上手的，不过她与宋承泽一路互相扶持勉强一步一捱能随队归来已是十分不易，到家之后便累得再没有任何力气，只想一头倒床上一觉睡死过去。
可是这已是第三天了。
花蓉至仍今清晰地记得，今天晚上，便是那副哑药最后的期限。
……如果她不表现出急不可待的样子去找寨主夫人讨要解药的话，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可是，好累，好困，浑身简直跟要散架了似的，好想睡觉哦……
刚洗脸换了套衣裳的花蓉半趴在自己床上，拼命地做着思想挣扎，闭着眼睛捱了大约十来分钟，感觉稍微好些了，这才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整理了衣裳鬓发，然后强打精神，去见寨主夫人。
她过去的时候，夫人那边的侍从和婢女们正在接收和清点采购分配下来日用品，经常有小厮、丫鬟顺着木质楼梯轻快地上下搬运、归置物件，花蓉一路避避闪闪，低调而行，至门口，遥遥望见珠儿正在旁边一边统计一边指挥，忙得不可开交。
花蓉不便贸然上前打扰，只小心翼翼地侯在一旁，希望寻个空隙再想办法上前与其进一步交涉。
谁知珠儿眼尖，一眼瞧见了花蓉，便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眼冲她微微一笑，又伸手手指了指右手边第二道雕青藤折枝金兰的木门，道：“你先去吧，进花厅，顺着游廊往前走，过两间穿堂，再进后面的禅院就行了，夫人正在那里候修斋念佛呢。”
花蓉闻言，垂首一礼，转身进去了。
却没注意到身后珠儿一声悄无声息的轻叹，与那双光华渐渐黯淡晦涩的眸子。
修斋念佛么……那手腕强横，作风阴狠凌厉的寨主夫人继迫害她下面三名侍妾今生今世再无身孕之后，竟然也开始慈悲为怀了？
亦或是，罪孽深重，不得不借此减少自身集结强大怨灵为一体的罪恶感？
无论怎么说吧，这位夫人压根就不是一吃素的主，花蓉宁肯相信她这是在虔诚地忏悔，也绝不敢妄自想象她能瞬息之间心性大变，和蔼可亲、心慈手软、温柔善良的形象于她来讲只可能是蜃楼幻象。
花蓉边走边想，嘴角忍不住浮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待推门进了禅院，她却又很快入乡随俗地换了副恭谨虔诚的神色，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禅院格局规整严谨，正面是一方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户外小庭院，中间摆放着造型设计古朴别致的三层八角琉璃檀香紫落地圆鼎，鼎中香烟袅袅，缕缕青烟随风化雾，迂回盘旋，为眼前的场景点缀出几分飘渺仙境的氛围来。
小院尽头是祭拜神佛的大殿，里面烛火摇曳，万象离幻，光与影的阡陌交错之中，木鱼轻轻，梵音沉沉，钟磬之声仿佛来至遥不可及的九霄云外，飘渺而不可捉摸，纸醉金迷间竟让人有一种能窥见天外瑶池仙子娉婷生姿的身影般不尽真实的梦幻感。
大殿两端各自衔接着三间厢房，背后遍植湘妃竹，远远望去，尤显得一片清雅盈翠之色，让人有一种观之而霍然超脱于尘世喧嚣之外的清宁舒适之感。
花蓉进入禅院的时候，看见大殿当中，夫人正跪在那集聚世间宽仁、温柔、庄重、包容为一体的镀金身观音佛像面前，一边数着念珠，一边虔诚地诵经。
芸儿正手持一束松香，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一旁。
花蓉也不方便擅入打扰，便规规矩矩立于殿外，束手侍立。
那夫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道：“既然来了，就别杵在外面了，你也进来拜拜吧。”
花蓉微微一愣，随即赶紧垂首恭敬应道：“是。”便上前两步，刚要跨进大殿，又忽见殿内漆黑长条木地板程亮光滑，干净得竟隐隐能倒映出人的仪容姿态，大殿外面的奠基石上，如今正并列着两双鞋子。
花蓉不敢造次，赶紧脱了鞋子并放于殿外，只穿着一双灰蓝色线袜踏进了大殿。走近夫人身后的同时，旁边早有两名随侍仆妇中一人扳着张老脸过来，挑眉瞪眼示意花蓉不可近前，花蓉无奈，只得远远地在冰冷生硬的地板上跪下来，紧接着另一名仆妇又过来，神情诡异地递给她一只婴孩拳头大小的红烛，还特别叮嘱道：“小心拿着，若污了地板，定不饶你。”
红烛引线粗长，火光摇曳，竟似暗中被人动过手脚一般，灼烧得格外殷勤明艳，不过片刻功夫，便滴下滚烫的烛蜡，倏然落在花蓉柔嫩精巧的小手上。
花蓉被烫得轻轻一颤，却不敢松手，只咬牙装作浑然不觉。
烛泪一滴一滴流淌下来，跟沸水熔岩一般，不断地落在花蓉双手虎口之上，又渐渐封凝。
烫得花蓉不禁娥眉皱紧，轻咬着唇，微微垂首，以悄然掩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痛苦的神情。
这是什么情况？自古跪拜神佛，貌似都有软垫团蒲衬于膝下吧？为何让我净跪于地板之上？而且一般情况下，拜佛不是递来三根松香的吗？为何她竟给我这么大一只红烛？还特意嘱咐那么一番话？
更何况这只红烛烛芯粗实而润泽，烧得这么快，明显内瓤掺过香油！
莫不是……处心积虑的凌虐罢？
来不及细想，忽见夫人缓缓站起，背对着自己，冷笑道：“花容，你可知罪？”
花蓉闻言心下一惊，蓦然抬眼，刚好看见夫人回过身来，如满月般光洁圆润的脸庞上竟迅速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奸诈的神情，只不过一瞬，又换作了那般高贵仁慈的面孔，轻言道：“我知你现在不能开口讲话，我便替你说了吧。”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这回能参与下山采购，是我替你做的保，原意本是为你争取当家的更大更多的信赖感，谁知你倒好，进城当天便溜跑出去到处玩耍，直到第二天众人将采购物件归置妥当了才回来，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不务正业，这是其一；
其二，上诉罪孽本已经罪无可恕，后又因为你的关系，迫害秋儿与王富贵自相残杀而亡，呵，你可真能耐啊你！”夫人说到此处，似乎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微微昂首，睥睨脚下的少女，狠毒道：“作为惩戒，我决定没收解药，罚你终身不得言语，你可服气？”
“……”花蓉哑然：瞧她这番话说得，多么大言不惭啊。
她保她下山，哪里是为了争取大当家的信赖？分明是二人约好为了共诛山贼，才让她进得天都之后暗中递交状纸的嘛！
至于后面两个‘其一’、‘其二’，那理由就更加滑稽可笑了，让人怎么听怎么都觉得纯粹属于无中生有、栽赃诬陷、虚构诽谤之流，总结起来只能用八个字形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换句话说，即便她循规蹈矩、忠厚老实，什么错都不出，到最后只怕还是会被她鸡蛋里挑骨头，掰出是非罪孽，一样要落得这般下场吧！
其实花蓉早就暗中猜测：这世界上哪里有三日之内害人哑巴的药？只怕她那天夜晚令芸儿送来的，其实就是一副货真价实的哑药，又恐她知晓了真相而伺机逃跑，才想办法编出这么个骗局来的吧？
照她的理解来看，倘若当时不这么说，花蓉心中便不会顾及那三日的期限，如不顾及那三日的期限，她这一出去，又怎可能再回来？她若不回来，那日后若真有官兵山上攻打山寨的时候，又去哪里找这么一名德才兼备、足智多谋的少年保护自己的女儿暗中逃跑？
她这是既要利用花蓉，又不让她得以安生啊——若花蓉没有任何残缺，那今后她重获自由，大可以背信弃义抛弃甚至出卖她的小喜，可倘若她哑了，不能再说话了，毕竟身边还需要一个帮衬着的人吧？
不能让她自给自足，害怕她的背叛出卖，逼迫她从今往后必须依赖小喜才能与人沟通过活，只有这样，她这个当**在将自己唯一的孩子交出去的时候，才能完全放得下心来。
这就是一个母亲？花蓉疑惑地凝视着夫人那张被摇曳不定的烛光渐渐映亮的苍白丰盈的脸庞，不可置信地感慨：这就是一个母亲吗？为了自己孩子的利益，可以处心积虑、毫无顾忌地损害他人的母亲么？不，她这不应该是一个母亲的行为！她就是个疯子，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残忍刻薄、损人利己的疯子罢了！
就是这么一个疯子，现如今站在这佛堂之上，站在镀金观世音神像面前，嘴角噙着踌躇满志的微笑，面庞上仿佛融合了集世间宽仁、温柔、庄重、包容的神采，虚伪至极地俯视着自己，内心只怕早已被极度膨胀的自我意识所浸yin，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了吧？
多么讽刺，多么悲哀！
呵，也罢，也罢，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了。
小喜的来世今生，便由你这个做亲娘的一手包办了去吧。
我花蓉两袖清风，从今往后与此事再无任何瓜葛！
想到这里，花蓉竟不觉凄然笑了起来，即使隔着薄薄的面具，仍让人感觉到那笑容如此孤绝冷傲，如此**摄魄，仿佛对人的灵魂拥有一种魔鬼般不可抗拒的致命的魅力。
她不卑不亢地垂首一礼，而后站起身来，将手中红烛还置于一旁的供案，然后转身，再无任何留恋地踏出殿门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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