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浮生虚幻秋容瘦 （六）

    柳玄笙闻之一动，已约莫弄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素闻天霓教蓝部令主趋炎附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只见蓝海自听及心舞言语之后，瞳孔慢慢收缩，眼底一片冰凉，仿佛有无尽意外，无穷恐慌。

    他的笑意渐转阴冷，“原来是友人爱女，不知素娘现在可好？”

    尹心舞从地上捡起残破不堪的落霞古琴，轻轻拭去断弦上的血迹，眉目间难掩一片疼惜之色。

    她轻轻冷笑道：“我爹娘救你于水火，而你却行了这般世人所不齿之事，不仅盗了我娘的至宝落霞古琴，更是将他们的行踪泄露给仇人，我爹娘二人面对漫山遍野的伪善君子，奋力相拼，终是寡不敌众，让爹爹惨死乱冈，娘带着年幼的我四处逃难，仅仅一夜，我便从承欢父母膝下变得家破人亡，而这一切，莫不是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所赐！”

    尹心舞目光流连古琴，无限温柔依恋，可那字字包涵的愤怒已是恨不得将蓝海整个人碾碎成齑粉，再挫骨扬灰。

    她一念及母亲在人生最后的岁月里苦不堪言的身子和日益憔悴的面容，心下就似被千千万万极细的针扎一般，稍一牵动，便痛及全身。

    那一声声质问听在蓝海耳中，都似潮水里挟裹着的冰棱，狠狠刺进血肉，痛得人张不了口，发不出声。他并非无动于衷，只是眼下得先寻求活命的法子，这二人若联手，自己怕是很难活着出去了。

    蓝海心生一计，面色似有难言地悔意，喃喃道：“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竟然长得这般大了。”

    尹心舞恍若未觉，语调轻柔，“蓝叔叔，这弑父累母之仇，您说心舞该如何向您讨要回来呢？”

    这一问用着再寻常不过的语调，只是话里的寒气却让蓝海心狠狠一沉。

    石室内只剩下几根摇曳的蜡烛还在自顾自地燃烧着，给心舞的背影染上了一种薄薄的光晕，一时间三人静默相对，彼此无言。

    柳玄笙借此契机调养内息，只需片刻，身体内疼痛感已是减轻许多。

    蓝海似有万语千言涌上心来，怎奈何终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抬眸望向尹心舞，神色间竟露出了一丝少有的真。

    “心舞吾侄，当年你才五岁，可还记得总是吵着要叔叔给你带纸鸢，你说叔叔绑的纸鸢飞得很高，也很漂亮。”

    他微微哽咽，“叔叔与你父母的关系非同一般，又怎会出卖他们，十三年前的那桩往事，确有隐情啊！”

    尹心舞微微扬眉，只听道：“若问我这一生做过什么错事的话，那就是这一件了。因为我，害的素娘与尹兄天人永隔，这十三年来，每每想起，我无不声泪俱下，渴盼能再见着你们一次，可以弥补我当年的大错！”

    言及此，蓝海竟真真落下泪来，老泪纵横的脸庞顿时显得无比凄楚，他兀自望着虚空某处，像木雕泥塑般的一动也不动，徒余忏悔声声入耳。

    尹心舞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她本蕙质兰心、蕴仪善良，蓝海又是爹爹的结拜兄弟，若是误杀了此人，爹娘在天之灵怕也不会安息，难不成，自己竟真的误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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