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回 恩义绵延姑娘拜宫（下）

    端午过后一日早上，便有慈萱宫的总管太监过来传话说太后请姑娘过去说话，还请姑娘的几位妹妹一同去。黛玉听了亦兴奋不已，毕竟早该带几位妹妹亲去给太后谢恩了，只是时局紧张，不敢开口而已。匆匆与皇上用完早膳，黛玉便喊着要走，皇上拉着她笑道：“急什么，等他们准备好了再走不迟，听得母后还要召见你那几位妹妹，哥哥就不去了，免得你妹妹们不方便不自在。你自己多注意些，见了别人少理会她便是了，两个皇太妃两个妹妹都不错，若你们说得来，但说不妨的。”外面回说銮舆都备好了，史良娣领着紫鹃等拿着黛玉的东西，方往外走，皇上又叫过刘福道：“你跟姑娘过去一趟，替我向母后请安。妹妹早些回来，哥哥等着你用晚膳啊。”黛玉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去了。

    一路上见到不少人，亦有几个主子，见了黛玉的排场，便往两边让道，虽不知何人，无奈气势太过，不敢待罪，只得作罢。原来太后与皇上都不愿透露黛玉的身份，又不想随便给个名分，只得想法子唬住众人，少些是非，是以黛玉坐的是太后送的銮舆，舆前是史良娣与刘仁，舆后是刘福与慈萱宫的太监总管，如此排场，便是贵妃亦不敢造次，何况他人。

    一行人咋咋呼呼的来到慈萱宫，众人簇拥着黛玉一径度穿堂过厢房，来到寝殿的偏厅中，见太后正与几人在说话。太后一见黛玉便站起来笑道：“玉儿过来，母后这儿有人，没能出去接你，倒是自个儿进来了。”一边走过来牵了黛玉的手到御榻上坐了，黛玉欲起身行礼，太后一直按着她，只作不知，黛玉只得欠身道：“给母后请安。”两边的椅子上坐着的人早立在一边了，见此莫可名状，一来黛玉进来的架势无人可比，二来黛玉风姿非凡，三来太后竟起身迎接，四来，竟见她不用施礼的，一时都不知所措。刘福又上前跪下道：“奴才给皇太后请安，皇上命奴才给替皇上给皇太后请安。”太后笑道：“平身，我玉儿和皇儿都是最孝顺的。”说话众人又是一愣，何时玉儿都排到皇上前头了，便是有想探究的心亦只得压下去了。

    太后扫视一番笑道：“你们且都坐下吧，玉儿不是外人。”说完转身对史良娣道：“你去接几位姑娘过来。”这里刘福与史良娣便一同告退下去了。太后方笑着对黛玉道：“玉儿，母后将她们指给你认识。”按太后介绍，右边头两位是先皇妃子，因子女未婚，故尚在宫中，尊号皇太妃；左边第一位是宁公主，太后所生，年十五，温柔平和；第二位是娴公主，皇太妃所生，年十三，傲然不群，太后命她三人姐妹相称。右边第三位和第四位是吴贵妃及周贵人，左边末位是李充容，却是位才女，诗书亦十分了得，太后皆命她们姐妹相称。黛玉给每人都只行见面礼，众人皆道惶恐，便是吴贵妃，亦不敢大意。

    叙礼后太后便又拉着黛玉坐在身边搂在怀里摩挲着，笑道：“我这玉儿，最是个淘气的，你们以后还要多担待。”太妃笑道：“太后说笑了，玉姑娘聪慧伶俐，可是得人疼的。”太后笑道：“你亦是她长辈，以后亦要多疼她些才好。”那娴公主讪笑道：“玉姐姐长的羞花闭月讨人喜爱，我们自然比不上的。”宁公主笑道：“娴妹妹不乐意了，我看玉妹妹可是玲珑剔透的，定有许多好处。”娴公主听了有些不悦，又无可发作，在一旁气咻咻的。太后笑道：“妹妹亦该多管管娴儿了，气性越来越大了。”娴公主与她母亲忙站起来连道不敢，太后笑着让两人坐下，道：“娴儿，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娴公主道：“儿臣最近在学习古琴。”太后笑道：“难为你了，那弹琴最是要心气平和的，你老师怎么说你的？”娴公主道：“开始尚好，到了后来总不见长进。”太后笑道：“你老师自然不敢说你的。不过你可否弹一曲给母后听听？”娴公主无可奈何，这母后，对她们总是即慈爱又严厉的，让她们又敬又惧。一时侍女们摆上琴来，娴公主只得弹了一曲，曲终时已是满头大汗。众人听得入神，都觉尚好。太后笑道：“李充容，你弹奏一曲如何？”李充容忙站起身回道：“回太后，臣妾音律拙劣，不敢污了太后圣听。”太后笑道：“也罢，琴本非你所长。”

    说话间听得一阵脚步声，原来史良娣领着探春惜春湘云来了。三人忙给太后行礼，礼毕才见黛玉坐在太后身边，黛玉不知该如何开口，因此亦只是笑笑，并不言语。太后笑道：“好孩子，都过来给哀家看看。”拉着探春看完又看湘云，最后拉着惜春的手道：“玉儿，你这几个妹妹都是极好的，有她们陪着母后很是放心。”一边命几人都坐了，方眨眼要黛玉介绍，黛玉见状起来拉着三位妹妹道：“这三位妹妹都是我亲戚，这位是三妹妹，雅好书法；这位云妹妹诗词稍长；这位四妹妹略通丹青。”然后向三人介绍了太妃等，都很喜欢。太妃道：“难为姑娘家有这么些钟灵神秀的女儿，比公主可强多了。”宁公主笑道：“如今都是我妹妹了，我却喜欢的很。”娴公主只得陪笑一声，因她比湘云要大几天，因此便亦得了两个妹妹。

    黛玉介绍完便又坐到太后身边，太后笑道：“你三位妹妹都是才华出众的，不独女红好，诗书亦是极通的，可否让母后见识一下？”黛玉道：“不敢稍比公主及几位姐姐。”湘云站起来道：“我都好久没听林姐姐抚琴了，刚才在门外听得一声，断不是姐姐抚的，好姐姐，你就劳累一回吧。”惜春见案上就放着古琴，笑道：“许是姐姐手生了。”太后笑道：“你们姐妹几个都是有福的，听过玉儿的琴，我就没这个福分了。”娴公主听了一脸不愤。吴贵妃笑道：“皇太后想听琴，不如召元宝林过来弹一曲如何？”探春等听了都是一震，元春不是贤德妃吗，宫里何时还有一个善抚琴的宝林，偏叫做元宝林，只不便出口而已。吴贵妃原是见探春长的有几分元春的模样，此时提起操琴，便拿话试探，若元春真个儿出来，见面便知。太后不理她们的机锋，只摩挲着黛玉道：“抚琴劳神，玉儿不愿亦就算了。”黛玉从太后眼神中似乎瞧出了点儿什么，遂笑道：“弹的不好母后不许罚我才好。”太后笑道：“把你宠坏了，还没弹呢，就想赏了，你还能缺什么不成？”黛玉在太后怀里耍了一回赖，便起身净手坐着古琴边儿，凝神轻弹起来。

    一曲百鸟朝凤，林密花香，百鸟翱翔；雀舞鸢飞，鹤斗鸯缠；一声长鸣，来自霄汉；丹凤且来，既喜且欢；仙姿丽质，辉煌灿烂；以御百鸟，既尊且享；凤飞翩跹，留恋忘返；百鸟送之，尽欢而散。琴声已住，众人尚送鸾凤而未归，如痴如醉。黛玉弹的极累，史良娣紫鹃等忙端来茶水喝了，又送上燕窝粥吃了些许，方起身回到太后身边。见到黛玉，皇太后才回过神来，肃然道：“我也见了那凤凰了，果真配得那百鸟之尊。”太妃回神笑道：“这样好的曲子，亦只有玉姑娘能弹出神韵来，我们这俗耳今日亦享了大福了。”众人连连称奇，都道远甚于元宝林，那娴公主半天红着脸走过来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姐姐，比老师弹的都好，以后再也不敢和姐姐比了，你也教教我吧，不然母后下次更不待见我了。”太后笑道：“你该跟你玉姐姐学的地方好多着呢，她却没空教你的，你知道好歹就是了，不要拿哀家做幌子。”黛玉解围道：“好妹妹，姐姐亦只是胡乱拨弄而已，算不得好的，以后咱们一块儿多练练就对了。”宁公主笑道：“玉妹妹很不用理她，她什么都学，稍稍难点儿就罢手又要学别的去了。”娴公主不满道：“姐姐还只笑话我，我知道我画画不如你的好。”黛玉笑道：“原来宁姐姐娴妹妹都会画画儿的，改日我一定要好好欣赏一番的。”太后笑道：“你们姐妹都差不多大，很该一块玩儿的，母后亦是要欣赏的。”娴公主道：“听得玉姐姐说三姐姐云妹妹她们都会的，不如我们一块玩儿更好，还请母后应允。”太后笑道：“这些人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要和这些姐姐妹妹一块玩儿可以，但不许调皮欺负人。母后知道可是要重罚的。”湘云听说可以一块玩儿，早拍手叫好了，惜春记得宁公主擅画儿，此时亦是一脸的期待，太后眼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道：“李充容，你年纪大些，算是大姐姐，你文采亦是不错的，若有空便与她们一块玩儿吧。你们几个想玩儿的，告诉我一声儿，回头也算你们一份。”众人听了皆蠢蠢欲动。

    原来这后宫有一样不为人知之事，却是皇上虽即位八年，后宫亦有几位妃嫔，怎奈他一门心思皆在黛玉身上，不论太后如何以子嗣社稷逼迫劝导，皆不为所动，只道：“我如今年富，朝廷事务又多。待我大婚立后之后，尚要与妹妹独处五年，不论妹妹是否有所出，此后才顾及子嗣，待得有九子之后，便只与妹妹一处了。”太后无法，亦知黛玉人品，不再相强。是以吴贵妃元春等入宫多年，其实皆是女儿身，此时见了四位人品卓绝的姑娘，既然无事，倒不如还似女儿家，快乐玩耍一回儿的好。

    皇太后见黛玉弹琴有些累了，便命史良娣带黛玉去歇息片刻，探春等精神尚可，便留下陪太后说话，其他人等都先回去了。探春等见太后与黛玉亲厚，亦觉太后温厚，是以和太后聊起来，倒也自在，湘云与惜春两个更是无所顾忌的。一时太后亦要休息，便命人带了探春三人下去歇息，太后因将龙床让与黛玉歇息，便自去偏殿的御榻上歇了。

    歇过午觉，宁公主娴公主又来找黛玉几个玩儿。此时黛玉尚未醒，她们便与探春湘云几个说笑了一回儿，毕竟是年轻姑娘，很快就熟稔了，尤其娴公主与湘云两个，两人一会儿拌嘴，一会儿又好的拖着手说话，让宁公主嗤笑不已。太后醒来亦过去听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只觉得有几个丫头陪着，才是最开心的。黛玉直睡了一个半时辰方醒，一出来就被湘云嘲笑了一番。太后搂着她笑道：“睡得可好？没吵着你吧？”黛玉笑着点点头，太后道：“弹琴最是费神的，你以后亦少弹些儿吧。”过了一会儿太后将两位公主支走，才叹道：“迎春姑娘已经好些了。”探春听得迎春无恙了，红了眼圈问道：“启禀皇太后，不知二姐姐现在哪里？境况如何？能否容我前去探望伺候？”太后道：“你们就老实在这儿呆着，省些事儿。你二姐姐是已婚之人，入宫多有不便，此时虽性命无忧，但尚需修养一段时间方能痊愈。”说罢又看着三人道：“你们暂时亦忍耐些儿，与你自个儿及家里都有好处，暂时若是有人问起，亦不要告诉别人，宫里与外臣多少都有些牵连的，别惹出事端来更好。如若方便，哀家自会安排周全的。”探春三人忙跪地谢恩。探春又问道：“启禀皇太后，不知大姐姐贾元春如今怎样？”太后道：“你不提也罢，她私想传递，私用禁物，如今是宝林，就看她是否悔改了，亦是看在你林姐姐的面上不想为难她。”湘云又过来给黛玉磕了头，自从被救，这才见到黛玉，方能当面致谢，黛玉忙叫翠缕扶起来才罢。

    众人难得见面一回，正有许多话要说，怎奈刘仁史良娣进来回道：“启禀皇太后，姑娘该回去了，皇上说要等姑娘一起用晚膳呢。”太后笑道：“罢了，就他看管的紧，与我一处还要催着。怕我吃了她不成。”说的众人都笑了。待外面銮舆等备好了，黛玉等方辞了太后各自回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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