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八回 （下）三世名门始失头面

    行刑的日子定下来了，对别人到没多大影响，百姓早在勾决下去时已经高兴过了。贾府众人或者不知的，或者无可奈可的。此时狱外只有三位姑娘、李纨母子及贾母与巧姐儿，李纨母子好容易被寡婶保回去，本就不怎么体面，故而自是闭门不出。此时听得秋决的消息，本想去探狱或者告诉老太太一声儿的，奈何她婶子不让。她婶子想起李纨在贾府素来艰难，那时在贾府见到的也不过那般，心里本就不痛快。此时抄家更是连累了她，是以十分阻拦，最后并未去得。

    那日朝堂之上求情本无可厚非，是以东平王求过一句，也就罢了。偏北静郡王出言不逊，故而接下来一连两日上朝都是胆战心惊的，皇上又总鄙薄与他。待到行刑那日，皇上干脆辍朝，以“耻其德不能化而伤其不能全民”也。

    第四日，一干人犯，菜市口行刑，惊动京城，百姓拍手称快。过路之人，抛掷瓜菜打击犯人以泄愤，片刻遍地堆积，几淹人，血流街道，三日腥味乃散。

    三春及湘云，早已知结果，是以听说后不过哀伤片刻而已。老太太到底还是知道了，心里深痛处决那么多人黛玉竟然不救，哀伤不已。晚上辗转难免，躺下后又坐起来，都三更天了，依旧毫无睡意，便起来到庭中，秋雨之后，一片冷清。心中感慨万千，贾家到底败了，心底却依旧抱怨黛玉不已，虽贾府对她有愧，可也不用以死相谢呀。思绪万千没头绪，便转身回去，脚下一个没踩稳滑了一跤，当下便起不来了。

    鸳鸯熬得难受，才睡过去，待醒来时没听见动静，便依旧睡了。次日一早，早起的刘姥姥见老太太躺在地上，惊叫起来，嘴里嘀咕道：“昨夜听得一声动静，还以为是风吹落了什么东西呢。”众人都出来了，见老太太依旧昏着，后来虽醒来了，腿却断了，再也没下过床。

    次日京城秋闱放榜，周贤取中第十八名，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刘姥姥的庄子里，众人听得周贤考中举人，皆来庆贺，唯有他母子坦荡自若。待客人散尽之后，周母道：“以我儿之贤，奈何竟是十八名？”周贤但笑不语。周母道：“我儿贤，然官府并未弃儿之卷，已是万幸。明年春闱，或可一试。”周贤闻言笑道：“唯孝事母亲乃要务，它皆春花秋露尔。”周母笑道：“儿贤如此，母复何求？”曾至贤亲王府一事，周贤并不告诉母亲，母亲亦不问，便是如何能借住此处，周母亦不问，但日夜操劳而已。

    见到京城的金榜，却有三人极不痛快，甚至可说是极其生气，便是皇上、黛玉、贤亲王。凭那四篇文章，便是殿试都能高中第一的，难不成京城竟有如此多能人异士，有十七个比周贤好的？看样子不可能。是以极是期待见到那十八份卷子，心里还琢磨着如何收拾京兆府那些昏庸混账了。

    黛玉气鼓鼓的见卷子还未送来，便先去慈萱宫与皇太后商议一众人等在何处最佳，又要告诉众人此事，好多多留意。湘云喊道：“不如到四海池去吧，那里既安静，且景致又好，地方开阔。找个好些儿的房子即可。”黛玉笑道：“那不如去那片梅园，如今已有些儿花骨朵了，怕是过些日子就要开了。我们此事还得需要些儿时间，倒是时常可以赏梅赏雪。一边儿阅卷，一边儿赏景，也不辜负了。”宁公主娴公主都道好，独探春叹道：“若光是赏景，倒也罢了，只是既要阅卷，便得整日呆在那里。那儿不过单独几间房子，取暖麻烦，很费事儿的。”

    皇太后笑道：“三丫头到底当过家的，倒是明白。不过若是喜欢，定将那里弄得暖暖和和的。”惜春笑道：“如此却有一项不好的。若是屋子里太过暖和了，四周的雪便积不起来了。”黛玉道：“那就看远点儿罢了，再不能样样合意的。”湘云道：“最好还能在那里弄吃的，累了的时候自己动手做些儿吃的多好。”探春道：“单单给你一块儿鹿肉吧。”黛玉等都是哄堂大笑。太后和公主等不明就里，待会儿弄明白了，皇太后笑道：“偶尔烧几回也使得。”

    这里众人正在说话，外面太监通报道：“启禀皇太后，北静太妃、北静王妃求见。”皇太后看着太监自语道：“她们来做什么？”说完又看着黛玉，黛玉笑着摇头。太后让众人都先到暖阁间玩会儿再过来，方搂着黛玉笑道：“玉儿果真一点儿不知？”黛玉笑道：“只知北静郡王前几日在朝堂上出言不逊，哥哥不理他了。”太后笑道：“那你猜猜，她们会有何意图？”黛玉皱眉撅嘴想了半日方道：“后宫不干政，她们应该没有来求情的道理，再者说，虽然没脸了，却也并没处分他们，不用求情的。”

    太后笑道：“很多事情你该学着明白了。上次听说忠顺王妃拦你的驾，还听说西宁郡王世子闹事，你没想过这事儿跟那些会不会有关系？”黛玉疑惑道：“忠顺王妃到底有那该死的事情。可是玉儿与北静郡王府并无任何瓜葛。”太后笑道：“以后让史良娣将好些个事情也告诉你知道吧，免得到这会儿还是一头雾水，心里没底儿，怎么做事情？”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靠在太后怀里。太后笑道：“母后知道你懒得理，但至少应该知道才是。”

    黛玉问道：“外头都不知我的身份，都打我的主意。可是忠顺王府有那事情在先，西宁郡王世子年少轻狂。这北静郡王已有王妃了，能打什么主意？”太后笑道：“这些个王妃王太妃谁不知母后疼你，便是京城中怕是都知道的。偏偏知道你叫我母后，却没有给你册封，他们以为母后不过多喜欢你些儿罢了。若是能对你好，怕是母后也会爱屋及乌。故而总想着怎样才能借着你来奉承母后。他们还以为一个王府的姬妾就很尊贵了，却不知你若是想要天下你哥哥都会给你的。不过我们都不说，就这么蒙他们。”

    太后说道最后除了冷笑还有一丝得意，很好笑的看着黛玉，黛玉也明白了一些儿，母女俩很是高兴了一会儿。不过是一群异想天开的罢了，一个小小的王妃算什么，都欺负黛玉没父母，没势力，什么都没有。太后笑道：“帝王家家即是天下，天下便是家。我们玉儿没家又如何？天下都是你的，别跟他们他们一般见识。不过周旋而已，我们姑且都装不知，且看她们玩什么把戏。”黛玉看着太后道：“母后，我可什么都不要。”太后笑道：“只要母后和哥哥疼我玉儿就好。还有张丞相，还有你师兄。任是他什么北静郡王，你两个师兄还没放在眼里呢。张丞相是先帝嘱咐过要照顾你的，你很可放心。”

    这里两人说完，太后方下旨召见北静太妃和北静王妃，一面又叫那些个姑娘都出来。人多热闹，且看当着这么多姑娘她们能说出什么来。

    这里北静太妃和北静王妃听见太后传召，忙整理下仪容跟着太监进来了。只见太后搂着黛玉，跟前坐着五六个年轻姑娘。两人忙给太后行大礼，又给公主见礼，探春湘云惜春又给两位行礼。两人见过黛玉尊贵，却不知为何黛玉却不起来给她们行礼，只见太后抚摸着她。又回头见了探春湘云，北静王妃拉着她俩笑道：“好久不见两位姑娘，却在这见着了。”探春湘云惜春因太后有旨，有外人时是要立规矩的。忙回道：“奴婢见过北静王妃。”

    北静王妃锁了额头。皇太后笑道：“罢了，你们几个既然都见过北静王妃，就不用立规矩了，自在些儿吧。”三人忙应了，便又与两位公主坐到一块儿。北静太妃笑道：“启禀皇太后，皇太后果真是福如东海，别说两位公主孝顺，便是这些个姑娘都是极好的。”皇太后笑道：“就玉儿不好，最淘气。”说着满是宠爱的低头看了一眼黛玉，冲着黛玉悄悄使了个眼色。黛玉嘟喃了嘴有些儿不乐意，但是不说话。

    北静王妃笑道：“上次在贾府见过林姑娘，不想如今竟大变样儿了。不仅长高了好些儿，且模样儿也愈发的出挑了，难怪皇太后喜爱。”皇太后笑道：“模样儿好也就罢了，玉儿却是最懂事孝顺的。”宁公主见太后不大搭话，便插嘴道：“启禀母后，儿臣也是极懂事孝顺的。”娴公主见状也明白了一些儿，插话道：“启禀母后，儿臣不仅懂事，而且不淘气，不像林姐姐。”太后笑道：“你们都孝顺，就是总欺负玉儿。”说着故意将“欺负”咬得重一些儿。

    宁公主明白过来，笑道：“林妹妹可是我妹妹呢，以后我多疼她些儿吧。否则母后该当厌烦我了。”娴公主笑道：“林姐姐是我姐姐，我应该多听姐姐话才是呢。”黛玉一直窝在太后怀里笑。偷偷瞥眼看那插不上嘴的北静太妃和北静王妃。待众人都打趣完了，北静太妃方笑道：“启禀皇太后，臣妾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太后笑道：“不知何事？”

    北静太妃跪地请道：“启禀皇太后，敝府有梅花几株，想祈请皇太后和公主及几位姑娘移驾赏梅。虽敝府不敢略比宫中，只是自北静王开始便极爱梅花，是以仅有几株梅花或可一观。”太后笑道：“免礼了，只是哀家素来不大出去，如今和这几个丫头玩闹惯了，倒是更自在了。”北静太妃不起来，接着请道：“启禀皇太后，便是皇太后不去，公主和几位姑娘去也可。臣妾等鄙陋，没得白不辜负了那花儿。”北静王妃也跟着跪下来相请。

    皇太后笑道：“宁儿娴儿可愿意去？”宁公主见似乎不这么简单，便淡淡笑道：“启禀母后，儿臣还是陪着母后聊聊天儿吧。”娴公主却道：“我们这里原只有林姐姐是个姑娘，哪来的几位姑娘？”惜春反应最快：“我们几个不过就是公主的伴读，不过是个丫头奴婢罢了。”太后和黛玉听得好笑，公主的伴读虽不算是低三下四的丫头奴婢，不过说起来也不算错。

    北静太妃和北静王妃有些儿尴尬，忙回道：“启禀皇太后，还请皇太后恕罪。若是如此，便是请两位公主和林姑娘移驾吧。臣妾定当晒扫门庭，恭候凤驾。”太后见二人说明白了，便笑道：“两位免礼了。三个丫头都有些儿懒，玉儿又淘气，不敢给王府添麻烦。”北静王妃和北静太妃无法，只得告罪回去了。

    待两人走远了，娴公主方问太后这是哪一出，太后笑道：“北静郡王无状，皇上已经不计较了，还打玉儿主意。”宁公主笑道：“她们估计不知道林妹妹比我们还尊贵吧。一会儿皇兄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呢。”太后笑道：“都是自找的，别离她们也罢，只是主意打错了。倒是委屈了你们三个丫头。”说着看着探春三个。探春笑道：“不碍的，算计林姐姐的又不止这几个，又不止这一回。”几人方丢开此事又讨论阅卷、算计鹿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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