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艺人陈二
目录：羽翼天朝| 作者：两司马| 类别：历史军事
睁开眼睛，张政羽首先看到的是一顶破旧的蚊帐，出口处被饰钩拉在两边。他急忙移动目光，希望能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房间内没有什么东西，几件餐具和饮具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大堂中央，放置着一张老旧的长桌。中间则是南方各地随处可见的关二爷的画像。几缕清香从香钵中升起，不禁为房间增加了几分肃穆。一把二胡被高高地挂在西墙上，可以看出主人的喜好。
四周的墙壁，是九十年代农村常见的土坯墙。房顶则是用茅草掺和稀泥铺排而成。之所以有如此深刻的印象，是因为这是小时候家乡的主流建筑。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家是土墙瓦顶，而这家则是土墙草顶，比他十几年前的家还要低上一等。“我到了哪里，难不成到了哪个偏僻的乡下？”他想道。
他只记得，自己在厦门鼓浪屿商业酒店，又怎么会在这里呢？想到厦门鼓浪屿，脑海中仿佛想起一道炸雷，将他的脑壳生生炸裂。一连串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三条神秘的黑影，一道强烈的光柱，两辆血腥的小车。最后的结尾，是自己被别人像死鱼般重重地抛入了大海。
“啊啊啊――”张政羽紧紧抱紧着脑袋，绝望地嚎叫着。就在这一瞬间，他像是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有感觉，还有记忆，还是一个能感受到绝望的生物，而不是一个死人。
刚刚跨入职场三个月的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不是职场老油条，更不是官场老手。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快就会受到报复。此时此刻，他对未来充满灰心，对他来说，那个从小抱着为国献身信念的张政羽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心中信念破裂的行尸走肉而已。
微颤颤地直起身子，伸手摸向床下，准备穿上鞋走出房间去看看，这个陌生的地方，是什么人救了自己。可是在这一刹那，愣在了那里。因为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经历过生死劫的他，已经很少有事情会让他吃惊。假如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即使自己被抛入大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也不会如此惊慌。
然而此时，他看到了自己一身古装打扮，不伦不类的。从身后垂下来一条发辫，前额凉飕飕的，用手摸去，一片光滑。这不是以前看过的，清宫戏中的辫子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可以肯定的是，在失去知觉的日子里，他被别人动了手脚。
踉踉跄跄地走到窗前，上面挂着一小片圆形玻璃镜，对着镜子反复观察，又来回摆弄着身上的衣装。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镜子中显示的是他本人。这层心事放下来，另外一个疑问却浮上心头：是谁在跟自己开这个玩笑，即使让他当个群众演员，好歹也要经过自己同意不是？
太多的疑惑得不到解答，那种憋屈的感觉，让他几乎疯掉。就在心情承受不住的时候，房门“吱啦”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人来。
来人四十余岁的年纪，身材瘦小。可能是由于发育不良，身子几乎没有什么肉，看上去似乎就是一具骨架。最重要的是，来人跟他一样，也是一袭长衫，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这更加深了他的疑惑。自己现在穿的，明显是对方的衣服。
他端着一碗稀粥，径直走到张政羽面前，轻声道：“大夫说你受了惊吓，加上在水中浸泡过久，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才能康复。这是我帮你熬的药，你趁热喝了吧。”
看到张政羽怔怔地望着自己，又看到床四周一片紊乱，来人若有所悟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怕我拿了你的东西？你放心吧，那些东西我都帮你整理好了，等喝了药，我便把东西拿过来给你。”
张政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那些东西不要说不值几个钱，就是价值连城，又怎能与救命之恩相比？拿去也就拿去了，他还没怎么挂怀，唯一让他急切想知道的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中年大叔一口闽北方言，看上去也不像是演戏的，而是真的救了自己。
他是一个口快的人，想到这里便脱口而出：“大叔，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救了我吗？”
中年大叔见他嘴唇微动，忽然面露痛苦，将药放在床头道：“这药你自己喝了吧，我出去把东西拿给你？”
张政羽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叔，他的话再平常不过了。中年男人脸上痛苦的表情，通过眼神传达给他，让他心中有种深深的震撼。他突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可能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经历。而自己无意之中触及到了对方的隐痛。
那男人去后不久，便提进来一个小木匣。将木匣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沿上打了开来。
木匣中一块手表，张政羽认得，那是女朋友在实习前送给他的一块卡地亚腕表，防水防震，看上去也是很美观大方。摆放在手表左边上的，是一只黑色的钢笔，那是他大学期间的纪念品。四年大学，便是这支笔陪伴了自己走过的。所有的试卷，所有的报告，都是从这支笔的笔尖下写出。这两件物品，对于他来说，都很有纪念意义。
在腕表与钢笔下面，则是他的那身衣装，一整套的罗蒙西服。不知道主人是怎么处理的，前世只能干洗的西装，现在被折叠的整整齐齐，非常干净。
“你的东西全在这里了，看看丢了什么没有？”中年汉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政羽终于感到眼前这人的反常，好像对自己有很大的怨气。难道他在说自己在怀疑他昧着良心拿了自己东西吗？
想到这里，觉得大有可能，急忙辩解道：“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疑惑了，不知道怎么便到了这个地方。”说着他指着窗外，继续道，“我想知道这是哪里。”
中年大叔看他手忙脚乱地解释，理解地点点头，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到门前，郑重地将房门关了起来。转身走到张政羽身边，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样措辞。他的目光是如此地复杂，以至于让张政羽误会他有什么不良嗜好。
“我姓陈，街坊邻居都叫我陈二，你可以叫我陈叔，也可以叫我陈二，总是怎么称呼都随你。我不知道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遭此大难，但是现在我要提醒你几件事情，以后切切要在这些方面注意言行，否则早晚会惹来大祸。”中年汉子思考再三，终于开口道。
张政羽还待开口询问，却被陈二抬手制止，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也是无可奈何。为了转移尴尬，只好伸手将那碗熬制的药端在手中，自己慢慢喝了起来。不得不说，在他人事不省的这段时间中，自己的身体被这个陌生人调养的很好，这才醒来没有多久，居然可以随意动作。
陈二的声音很轻，那是他刻意压低的结果，彷佛害怕被别人听了去：“四日前的下午，我从戏班中回来，无意中看到你挂在芦苇边上，开始还以为是个死人。本来担心惹上人命官司，只想早点离开那个地方。没想到你在水中居然动了动，所以你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自己，其实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要不是你那一动，我只怕没有勇气将你救上来。”
“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你最想知道的，也知道你的来历肯定不平凡。因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大清国的子民可以不留发辫，要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为了不让你以后引来诸多的麻烦，我只好擅自主张，将你剃发易服。还希望你不要见怪。”说起这些话，陈二彷佛怕被别人听了去，惊恐地看了看窗外。
“你的那身衣服，倒是和西洋人的装扮很像。也许是这样吧，那些洋鬼子我倒是没见过，不过听到一些朋友说起。不是我说你，咱们天朝好好的礼仪之邦，天国上民干嘛非要穿着夷人的装扮呢？没得了丢了祖宗的脸面！”
听到这些话，张政羽登时愣在那里，也听不到陈二接下来到底说了些什么，耳边反复只是那一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大清国的子民可以不留发辫。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碎成数片，浓黑的药汁洒落一地。他丢了魂儿似的模样一瞬间反映过来，紧紧抓住陈二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喊道：“大哥，你确定现在不是在演戏么？”
陈二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此时不是忙着安慰张政羽，而是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间四处看了看，然后决绝地关上木门。埋怨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怒气冲冲道：“我陈二虽然是个艺人，靠拉着二胡吃饭，可好歹是个秀才，终归没有辱没斯文。”终生没有中举，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张政羽的话，似乎触及到了他的忌讳，将他与优伶相提并论，引起他强烈的反感。他倒不是歧视优伶，而是这个社会，优伶的地位低下，远不如后世那般，受尽众人崇拜，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般待遇。
他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两人总是讲不到一块去。说了这么久，多数是鸡对鸭讲。怒气冲冲地地看着张政羽，冷冷道：“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这是大清，所以你最好安分点。在外面千万不要胡乱说话，惹来了大祸，我也是无能为力。”
房间内没有什么东西，几件餐具和饮具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大堂中央，放置着一张老旧的长桌。中间则是南方各地随处可见的关二爷的画像。几缕清香从香钵中升起，不禁为房间增加了几分肃穆。一把二胡被高高地挂在西墙上，可以看出主人的喜好。
四周的墙壁，是九十年代农村常见的土坯墙。房顶则是用茅草掺和稀泥铺排而成。之所以有如此深刻的印象，是因为这是小时候家乡的主流建筑。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家是土墙瓦顶，而这家则是土墙草顶，比他十几年前的家还要低上一等。“我到了哪里，难不成到了哪个偏僻的乡下？”他想道。
他只记得，自己在厦门鼓浪屿商业酒店，又怎么会在这里呢？想到厦门鼓浪屿，脑海中仿佛想起一道炸雷，将他的脑壳生生炸裂。一连串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三条神秘的黑影，一道强烈的光柱，两辆血腥的小车。最后的结尾，是自己被别人像死鱼般重重地抛入了大海。
“啊啊啊――”张政羽紧紧抱紧着脑袋，绝望地嚎叫着。就在这一瞬间，他像是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有感觉，还有记忆，还是一个能感受到绝望的生物，而不是一个死人。
刚刚跨入职场三个月的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不是职场老油条，更不是官场老手。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快就会受到报复。此时此刻，他对未来充满灰心，对他来说，那个从小抱着为国献身信念的张政羽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心中信念破裂的行尸走肉而已。
微颤颤地直起身子，伸手摸向床下，准备穿上鞋走出房间去看看，这个陌生的地方，是什么人救了自己。可是在这一刹那，愣在了那里。因为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经历过生死劫的他，已经很少有事情会让他吃惊。假如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即使自己被抛入大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也不会如此惊慌。
然而此时，他看到了自己一身古装打扮，不伦不类的。从身后垂下来一条发辫，前额凉飕飕的，用手摸去，一片光滑。这不是以前看过的，清宫戏中的辫子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可以肯定的是，在失去知觉的日子里，他被别人动了手脚。
踉踉跄跄地走到窗前，上面挂着一小片圆形玻璃镜，对着镜子反复观察，又来回摆弄着身上的衣装。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镜子中显示的是他本人。这层心事放下来，另外一个疑问却浮上心头：是谁在跟自己开这个玩笑，即使让他当个群众演员，好歹也要经过自己同意不是？
太多的疑惑得不到解答，那种憋屈的感觉，让他几乎疯掉。就在心情承受不住的时候，房门“吱啦”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人来。
来人四十余岁的年纪，身材瘦小。可能是由于发育不良，身子几乎没有什么肉，看上去似乎就是一具骨架。最重要的是，来人跟他一样，也是一袭长衫，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这更加深了他的疑惑。自己现在穿的，明显是对方的衣服。
他端着一碗稀粥，径直走到张政羽面前，轻声道：“大夫说你受了惊吓，加上在水中浸泡过久，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才能康复。这是我帮你熬的药，你趁热喝了吧。”
看到张政羽怔怔地望着自己，又看到床四周一片紊乱，来人若有所悟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怕我拿了你的东西？你放心吧，那些东西我都帮你整理好了，等喝了药，我便把东西拿过来给你。”
张政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那些东西不要说不值几个钱，就是价值连城，又怎能与救命之恩相比？拿去也就拿去了，他还没怎么挂怀，唯一让他急切想知道的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中年大叔一口闽北方言，看上去也不像是演戏的，而是真的救了自己。
他是一个口快的人，想到这里便脱口而出：“大叔，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救了我吗？”
中年大叔见他嘴唇微动，忽然面露痛苦，将药放在床头道：“这药你自己喝了吧，我出去把东西拿给你？”
张政羽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叔，他的话再平常不过了。中年男人脸上痛苦的表情，通过眼神传达给他，让他心中有种深深的震撼。他突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可能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经历。而自己无意之中触及到了对方的隐痛。
那男人去后不久，便提进来一个小木匣。将木匣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沿上打了开来。
木匣中一块手表，张政羽认得，那是女朋友在实习前送给他的一块卡地亚腕表，防水防震，看上去也是很美观大方。摆放在手表左边上的，是一只黑色的钢笔，那是他大学期间的纪念品。四年大学，便是这支笔陪伴了自己走过的。所有的试卷，所有的报告，都是从这支笔的笔尖下写出。这两件物品，对于他来说，都很有纪念意义。
在腕表与钢笔下面，则是他的那身衣装，一整套的罗蒙西服。不知道主人是怎么处理的，前世只能干洗的西装，现在被折叠的整整齐齐，非常干净。
“你的东西全在这里了，看看丢了什么没有？”中年汉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政羽终于感到眼前这人的反常，好像对自己有很大的怨气。难道他在说自己在怀疑他昧着良心拿了自己东西吗？
想到这里，觉得大有可能，急忙辩解道：“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疑惑了，不知道怎么便到了这个地方。”说着他指着窗外，继续道，“我想知道这是哪里。”
中年大叔看他手忙脚乱地解释，理解地点点头，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到门前，郑重地将房门关了起来。转身走到张政羽身边，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样措辞。他的目光是如此地复杂，以至于让张政羽误会他有什么不良嗜好。
“我姓陈，街坊邻居都叫我陈二，你可以叫我陈叔，也可以叫我陈二，总是怎么称呼都随你。我不知道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遭此大难，但是现在我要提醒你几件事情，以后切切要在这些方面注意言行，否则早晚会惹来大祸。”中年汉子思考再三，终于开口道。
张政羽还待开口询问，却被陈二抬手制止，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也是无可奈何。为了转移尴尬，只好伸手将那碗熬制的药端在手中，自己慢慢喝了起来。不得不说，在他人事不省的这段时间中，自己的身体被这个陌生人调养的很好，这才醒来没有多久，居然可以随意动作。
陈二的声音很轻，那是他刻意压低的结果，彷佛害怕被别人听了去：“四日前的下午，我从戏班中回来，无意中看到你挂在芦苇边上，开始还以为是个死人。本来担心惹上人命官司，只想早点离开那个地方。没想到你在水中居然动了动，所以你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自己，其实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要不是你那一动，我只怕没有勇气将你救上来。”
“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你最想知道的，也知道你的来历肯定不平凡。因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大清国的子民可以不留发辫，要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为了不让你以后引来诸多的麻烦，我只好擅自主张，将你剃发易服。还希望你不要见怪。”说起这些话，陈二彷佛怕被别人听了去，惊恐地看了看窗外。
“你的那身衣服，倒是和西洋人的装扮很像。也许是这样吧，那些洋鬼子我倒是没见过，不过听到一些朋友说起。不是我说你，咱们天朝好好的礼仪之邦，天国上民干嘛非要穿着夷人的装扮呢？没得了丢了祖宗的脸面！”
听到这些话，张政羽登时愣在那里，也听不到陈二接下来到底说了些什么，耳边反复只是那一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大清国的子民可以不留发辫。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碎成数片，浓黑的药汁洒落一地。他丢了魂儿似的模样一瞬间反映过来，紧紧抓住陈二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喊道：“大哥，你确定现在不是在演戏么？”
陈二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此时不是忙着安慰张政羽，而是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间四处看了看，然后决绝地关上木门。埋怨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怒气冲冲道：“我陈二虽然是个艺人，靠拉着二胡吃饭，可好歹是个秀才，终归没有辱没斯文。”终生没有中举，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张政羽的话，似乎触及到了他的忌讳，将他与优伶相提并论，引起他强烈的反感。他倒不是歧视优伶，而是这个社会，优伶的地位低下，远不如后世那般，受尽众人崇拜，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般待遇。
他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两人总是讲不到一块去。说了这么久，多数是鸡对鸭讲。怒气冲冲地地看着张政羽，冷冷道：“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这是大清，所以你最好安分点。在外面千万不要胡乱说话，惹来了大祸，我也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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