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流年
目录：再生缘|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莫三哥，你又在担心什么？”宴会结束后，夏盈盈在庭院里，看到莫流芝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
莫流芝回头看看这个多年挚友，笑笑，不说话。他记得，年少时，阮然就常常看着月亮，给他讲各式各样的故事。那时，他未觉得是怎样，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那些零星的事情，却心感安然。
有时候，他觉得这月亮是骗人的，月亮圆的时候，人却未必是团聚的。当然，也许这也是一种警醒，叫人不要太沉醉在表象的圆满中，要自己努力和珍惜，不要把太多奢望放在上天的垂青和爱怜上。这不是说，人要铮铮铁骨，而是生存所必须的。
关于“生”的意义，莫流芝是从秦芸身上懂得的。十年前的秦芸，困扰在一身剑气和心伤之中，一直在与死神搏斗。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她体内的剑气如此纷繁冗乱。以阎轲的剑，虽是伤到她，也不致搞得她七经八脉全部俱伤。秦芸重伤了五年，他也照看了她五年。直到五年前，她体内的剑气已是无法抑制，她才要一个人离开的。她觉得，也许，自己一个人，去试一试，会比较好。甚至，那把游龙剑，也一直收在他这里。
她并没有拿回去给夏侯先，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先已经死了。时间更加让她明白并相信，夏侯先的尊严也是她，夏侯先的骄傲还是她。那把剑，本就是为了找回和她的未来才存在。但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那把剑。她将它留给了莫叔叔，说是将来把它交给更需要的人，然后就一个人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莫流芝没有问，江湖人也没有人知道。他想，小芸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无论她是生，还是死，都不会再回来。
“盈盈，你想小芸吗？”莫流芝问。
“嗯？”夏盈盈笑笑，又拍拍老朋友的肩头，“不想，她会回来，我干嘛还要想？”
莫流芝有些不解，却不想再问。其实他心中也抱着这样的希望，不管会不会，他都希望小芸会回来。她真的很像阮然，以前他不知道哪里像，后来日日看着那把游龙剑，他才明白。
“她们都是放得下的人，放得下仇恨和包袱，眼睛总是看见好的那一方面。她们把爱人的缺点看得很清楚，却都抱着一丝希望与期许。她们都很顽强，珍惜自己的生命。”莫流芝自言自语。夏盈盈倒是在一旁微笑。有时，她觉得这个老朋友真的很有意思。脑子里关于生与死的事情，想得比谁都多，可最后又会顽强、乐观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那她自己呢？她有时想过很多。
夏盈盈出身不好，家里很穷苦。她爹只是个普通的木匠，娶了个落魄军官的女儿。她娘很美，也很善良，可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没再见过她。那时小，她只知道哭。后来爹也死了。她被人拐卖到青楼，做了三年妓 女。
那时，她大概十四、五岁吧。日子太久远了，实在记不清了。她只是记得，那次，她哭得很厉害。她不想接客，可是老鸨红娘怎么都不听她的。那时，她真恨男人，臭男人。别的本事没有，就在床上拿她们这些苦命的妓 女撒野。但她更恨红娘这样的女人，就是她们这种不自强不自立的女人，坑害更多姐妹，让男人更加看不起。
她记得，她一次，她没从，一刀杀死那个嫖 客，又砍死红娘，逃了出来。本来他们已经抓住她了，要抓她回去。她回去就是死，但她不怕。那种活法，她宁可不要。
就是那个时候，身怀六甲的大小姐碧芊芙救了她，将她带回紫剑阁，还安排她进朱雀堂。朱雀堂的景良景堂主，为人最是正派，大小姐安排夏盈盈进朱雀堂也是一番苦心。可盈盈自己那时小，虽然憎恶男人，却依然流连其中。有时她恨自己贱，可“贱”就“贱”吧，总好过没依没靠。大小姐带着小少爷只身远赴北方之后，她就更加放纵自己。
当小少爷，一个人带着剑回到紫剑阁的时候。她哭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小姐救了她的命，可是她却救不了自己的自尊。她很恨自己，尤其是在无法阻止陆定西一班人决定让小少爷去刺杀皇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救不了自己，救不了大小姐，甚至连小少爷都救不了。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常常看见秦芸一个人，去夏侯先常练剑的地方，就那么一个人练剑。
她觉得，那个女孩心中并不抱希望，与爱人的重逢。可是她好像不放弃。她要努力。
秦芸的剑，练得很稳，进步也很快。她似乎想要快一点长大，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杀手和女人。有时候她觉得，“了不起”这三个字对于一个杀手，一个女人来说，是很奢侈的三个字。有时她笑笑，不去理睬自己心中的这种想法。她常常去看小芸，虽然小芸不知道。
那个孩子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孤单的人。先走了，她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她真傻，其实不仅仅是盈盈，陆定西、莫流芝甚至对世间所有情义都很淡然的包德一也在看着她。
也许，那个孩子，就是所有人的希望。
与那把尘封了的游龙剑没有关系，只是她，有尊严，有骄傲，有期许，有希望，她一直在和自己的心魔和外界的障碍做斗争。
她很努力。
环境不说吧，其实大家的都差不多。心呢？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有心魔。
别人的夏盈盈不知，她自己的，她明白。
她爱她爹，只因爹善良，对所有人都好，可是就连他唯一爱的女人，都会抛下丈夫和女儿。只因有个男人，肯让她住大房子，吃好的，喝好的。那个男人，夏盈盈没有打听过。她怕。她怕自己知道后会嫉妒，会忍不住去破坏母亲和她男人的生活。
爹说，盈盈最大的缺点就是善良。
其实，是的，只是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觉得，不承认，会坚强一点。
爹快不行的时候，把她送到自己姐姐那里。可是姑姑却不收她。
她当时特别不明白，为什么爹那么穷，姑姑却那么有钱。她姑姑的丈夫是晋中富商，女儿就是那威名赫赫的云梦仙子。她爹似乎是年少时从家里逃出来，不知为了什么。不过好像是把爷爷奶奶气死了，所以姑姑一直都不肯原谅他。而爹，自己也拗得很，从不去找姑姑，直到自己快不行了。到那个时候，姑姑还只是说：“活该，报应！”
那个时候，夏盈盈很恨自己的姑姑。一个人犯了什么大罪，临死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自己的姐姐，也得不到原谅？
后来她姑姑的女儿，也就是后来的云梦仙子，遭一男人始乱终弃，成为一代魔后，报复天下男人，她也不觉得可怜。也许是吧，她心中也有一份“不能原谅”。
她记得她那表姐，生得极美，大她十一二岁吧，就穿着非常奢华的裘皮袍子，带着紫金冠，很是威风冷漠。而那时，她只是要求口饭吃的小女孩。
不过她一生见过最美的女人，仍是那个风尘仆仆中，依旧一脸笑容的碧芊芙。她执着，勇敢，不畏世俗，敢爱敢恨，侠肝义胆，大情大性。
就像此时，天上的明月。
也许，这就是流年的骄傲。虽然人去了，却在每个人心中，岁月带不走任何。
莫流芝回头看看这个多年挚友，笑笑，不说话。他记得，年少时，阮然就常常看着月亮，给他讲各式各样的故事。那时，他未觉得是怎样，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那些零星的事情，却心感安然。
有时候，他觉得这月亮是骗人的，月亮圆的时候，人却未必是团聚的。当然，也许这也是一种警醒，叫人不要太沉醉在表象的圆满中，要自己努力和珍惜，不要把太多奢望放在上天的垂青和爱怜上。这不是说，人要铮铮铁骨，而是生存所必须的。
关于“生”的意义，莫流芝是从秦芸身上懂得的。十年前的秦芸，困扰在一身剑气和心伤之中，一直在与死神搏斗。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她体内的剑气如此纷繁冗乱。以阎轲的剑，虽是伤到她，也不致搞得她七经八脉全部俱伤。秦芸重伤了五年，他也照看了她五年。直到五年前，她体内的剑气已是无法抑制，她才要一个人离开的。她觉得，也许，自己一个人，去试一试，会比较好。甚至，那把游龙剑，也一直收在他这里。
她并没有拿回去给夏侯先，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先已经死了。时间更加让她明白并相信，夏侯先的尊严也是她，夏侯先的骄傲还是她。那把剑，本就是为了找回和她的未来才存在。但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那把剑。她将它留给了莫叔叔，说是将来把它交给更需要的人，然后就一个人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莫流芝没有问，江湖人也没有人知道。他想，小芸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无论她是生，还是死，都不会再回来。
“盈盈，你想小芸吗？”莫流芝问。
“嗯？”夏盈盈笑笑，又拍拍老朋友的肩头，“不想，她会回来，我干嘛还要想？”
莫流芝有些不解，却不想再问。其实他心中也抱着这样的希望，不管会不会，他都希望小芸会回来。她真的很像阮然，以前他不知道哪里像，后来日日看着那把游龙剑，他才明白。
“她们都是放得下的人，放得下仇恨和包袱，眼睛总是看见好的那一方面。她们把爱人的缺点看得很清楚，却都抱着一丝希望与期许。她们都很顽强，珍惜自己的生命。”莫流芝自言自语。夏盈盈倒是在一旁微笑。有时，她觉得这个老朋友真的很有意思。脑子里关于生与死的事情，想得比谁都多，可最后又会顽强、乐观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那她自己呢？她有时想过很多。
夏盈盈出身不好，家里很穷苦。她爹只是个普通的木匠，娶了个落魄军官的女儿。她娘很美，也很善良，可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没再见过她。那时小，她只知道哭。后来爹也死了。她被人拐卖到青楼，做了三年妓 女。
那时，她大概十四、五岁吧。日子太久远了，实在记不清了。她只是记得，那次，她哭得很厉害。她不想接客，可是老鸨红娘怎么都不听她的。那时，她真恨男人，臭男人。别的本事没有，就在床上拿她们这些苦命的妓 女撒野。但她更恨红娘这样的女人，就是她们这种不自强不自立的女人，坑害更多姐妹，让男人更加看不起。
她记得，她一次，她没从，一刀杀死那个嫖 客，又砍死红娘，逃了出来。本来他们已经抓住她了，要抓她回去。她回去就是死，但她不怕。那种活法，她宁可不要。
就是那个时候，身怀六甲的大小姐碧芊芙救了她，将她带回紫剑阁，还安排她进朱雀堂。朱雀堂的景良景堂主，为人最是正派，大小姐安排夏盈盈进朱雀堂也是一番苦心。可盈盈自己那时小，虽然憎恶男人，却依然流连其中。有时她恨自己贱，可“贱”就“贱”吧，总好过没依没靠。大小姐带着小少爷只身远赴北方之后，她就更加放纵自己。
当小少爷，一个人带着剑回到紫剑阁的时候。她哭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小姐救了她的命，可是她却救不了自己的自尊。她很恨自己，尤其是在无法阻止陆定西一班人决定让小少爷去刺杀皇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救不了自己，救不了大小姐，甚至连小少爷都救不了。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常常看见秦芸一个人，去夏侯先常练剑的地方，就那么一个人练剑。
她觉得，那个女孩心中并不抱希望，与爱人的重逢。可是她好像不放弃。她要努力。
秦芸的剑，练得很稳，进步也很快。她似乎想要快一点长大，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杀手和女人。有时候她觉得，“了不起”这三个字对于一个杀手，一个女人来说，是很奢侈的三个字。有时她笑笑，不去理睬自己心中的这种想法。她常常去看小芸，虽然小芸不知道。
那个孩子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孤单的人。先走了，她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她真傻，其实不仅仅是盈盈，陆定西、莫流芝甚至对世间所有情义都很淡然的包德一也在看着她。
也许，那个孩子，就是所有人的希望。
与那把尘封了的游龙剑没有关系，只是她，有尊严，有骄傲，有期许，有希望，她一直在和自己的心魔和外界的障碍做斗争。
她很努力。
环境不说吧，其实大家的都差不多。心呢？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有心魔。
别人的夏盈盈不知，她自己的，她明白。
她爱她爹，只因爹善良，对所有人都好，可是就连他唯一爱的女人，都会抛下丈夫和女儿。只因有个男人，肯让她住大房子，吃好的，喝好的。那个男人，夏盈盈没有打听过。她怕。她怕自己知道后会嫉妒，会忍不住去破坏母亲和她男人的生活。
爹说，盈盈最大的缺点就是善良。
其实，是的，只是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觉得，不承认，会坚强一点。
爹快不行的时候，把她送到自己姐姐那里。可是姑姑却不收她。
她当时特别不明白，为什么爹那么穷，姑姑却那么有钱。她姑姑的丈夫是晋中富商，女儿就是那威名赫赫的云梦仙子。她爹似乎是年少时从家里逃出来，不知为了什么。不过好像是把爷爷奶奶气死了，所以姑姑一直都不肯原谅他。而爹，自己也拗得很，从不去找姑姑，直到自己快不行了。到那个时候，姑姑还只是说：“活该，报应！”
那个时候，夏盈盈很恨自己的姑姑。一个人犯了什么大罪，临死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自己的姐姐，也得不到原谅？
后来她姑姑的女儿，也就是后来的云梦仙子，遭一男人始乱终弃，成为一代魔后，报复天下男人，她也不觉得可怜。也许是吧，她心中也有一份“不能原谅”。
她记得她那表姐，生得极美，大她十一二岁吧，就穿着非常奢华的裘皮袍子，带着紫金冠，很是威风冷漠。而那时，她只是要求口饭吃的小女孩。
不过她一生见过最美的女人，仍是那个风尘仆仆中，依旧一脸笑容的碧芊芙。她执着，勇敢，不畏世俗，敢爱敢恨，侠肝义胆，大情大性。
就像此时，天上的明月。
也许，这就是流年的骄傲。虽然人去了，却在每个人心中，岁月带不走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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