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值得

    当你回来的时候，一切就值得了。

    ――秦芸 晋太祖五年

    居士圆寂前的几天，总是不住地哭。很难想，一个什么都经历过的、什么都看透了的老人会哭得像个孩子。他们说，梓蓉姑娘一直都在生命的尽头，等着他，进入下一个生命的轮回，师父并不孤单，也不痛苦。可我却知道，人的分离，如果是一世，就没有来生。像我和夏侯先，谁也无法改变分离的命运，他离开后我的痛苦，从来没有消失。无论忘记多少曾经，经历多少征途，那些曾经的不可能，都是我的痛苦。那些极尽渲染的思念，换不回来任何可以拥有的感动。

    总想把居士的东西整理一下，可却发现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生命戛然而止的时候，他的生命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一生的时间，他都和他爱的人分离，到了离开世界的时候，他也并不能找回她。那些白云万里的陪伴，是他内心不去的哀愁。那些大漠孤烟的回忆，是她遗失的美好。我想，她也是难过的。那些来不及戳破或者没有忍心揭穿的言不由衷的欺骗，也是她内心的委屈。只是委屈过后，她依然爽朗，直至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天与地。

    醒过来之后，看见冷缃孩子气的脸，那双闪烁而明亮的眼睛。我总是觉得很好，很好，很好，真的没有再好的事情了。他像个孩子，在我床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铃。每一串，声音都不一样。好像每一朵花，都有一种姿态，展示生命最纯真的美丽。

    我问他，这是干什么？

    他说：“我怕你醒不过来。”还是一连孩子气的笑容，和一点点顽皮。

    我是一定会醒过来的。只是，我的内心深处不知道醒来，他在不在。其实，他不在，我也会去找他的。可是我希望，是他一直守在我的身边。那样，真的很好。我会知道。他太爱离开我了，虽然我每一次都找得到。可是每次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总觉得他什么都明白，可是每次都做出让我无奈的抉择。无奈之后，或等待，或离开而后再回来。

    以前的缃，总是喜欢江湖的热闹非凡。他总是追寻些他本来就不那么缺少的东西，比如家人的认可，朋友的在乎，还有很多很多。其实现在铭儿已经大了，可是缃却没有下山的意思。朝廷的传召，他也一一回绝。他说，那些事，他们就可以了。

    其实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想跟他说：“心中有剑，不必在江湖。”

    江湖中卧虎藏龙，人心又何尝不是卧虎藏龙？我们那时都还年轻，为何不做简简单单的自己，修习手中的剑，修养剑中的气，当剑气合一，当人心中有道，宝剑自然出鞘。那时，走江湖也是一种逍遥。

    有时候，江湖中有真本事，有真才学的人并不多。人人都是戴着一张皮，唱着一个个腔调，谋划着一些本来就没什么利头的大事业，搭进去身家性命，葬送一个个单纯而激情的江湖梦。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只是但愿，每日醒来，都有你的笑容。每个笑容，都是你只给我的永远。像天上的太阳，像你我不悔的执着。人生本就是精彩的，只是看你懂不懂得。

    最近，我总觉得他又在谋划着什么。

    下山的日子不远了，我想这一次，才是我们真正的征程。

    其实征程并不重要，重要是一路上有你，而你快乐而开心。

    千军万马，是别人的传说。相守一生，是你我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