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 财富与折腾(2)

    那年冬天，电力供应十分短缺，而地处城乡结合部的注塑和包装车间，更是首当其冲。三天两头停电，生产无法为继。旅游用品生产不出来，销售就没法维持。很快众多的旅游用品销售公司无货可卖，纷纷提出索赔，再加上债主上门催债，搞得强子是焦头烂额。终于在93年春节前，强子的公司资金链断裂，公司难以支撑，宣布破产，自己还拱手让出好不容易打下的市场份额。除了那个破厂房，还有那些没有收回的货款，强子几乎一贫如洗，还欠下三十多万的债务，其中主要是牛老哥那边的原料货款。不过小西北还在身边，这个忠心耿耿的西北汉子没有抛弃他。

    强子、小西北还有小西北的女朋友小娟，那时都住在强子的铺子里，因为这个铺子租了三年，是一次付的租金，所以他们有暂时的栖身之地。

    春节前，文清回娘家保胎，宁浩有了较多的时间。他有一个多月没有看见强子了，于是来找他，发现已是时过境迁，强子是凄惨无比。宁浩在那里呆了两个小时，就有三拨人来追债，强子真是狼狈不堪。宁浩对垂头丧气的强子说：“中国的企业，一般都是一做大就会出问题。我早就知道搞生产风险很大，看着肯定赚钱的事，其实暗藏危机。就说我上次……”

    强子苦笑一声打断宁浩，“老大，不说那些了，我得好好总结。这次扩大规模，虽不说是成功，但还是学了不少经验教训……”强子说，他知道了如何与工商、税务、地方政府还有环保消防等等打交道，也知道了办厂的各个环节。他说，他将来一定会做大的。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那个破厂子尽快卖出去或者租出去。

    宁浩说：“现在怎么办？缺钱不？要过年了，先把这关过了。过完年，咱们再从长计议。”

    说完，宁浩叫强子跟自己去取钱，他把强子原来的五千块钱，加上11月他给的四千块，再加上母亲留给他租房的一千块，凑够一万，给了强子。说：“这是本钱，我希望大家从头再来过嘛，这次我们应该做点技术含量高的，不要再搞那些别人都会做的东西。”

    宁浩那时已经用电化学选择电极法找到提纯左旋―BC的方法，纯度达到五个9，只是产量有点少，做了一年才做出十几克来。但他知道国内许多大学需要这个产品，一般用量不大，均是用其作标准物质来标定试验系统，分析基因序列。宁浩知道北京有家生物试剂公司在经销这种东西，他想叫强子去试试运气。

    春节刚过，文清就生了一个女儿，宁浩高兴得不行，他说他喜欢女儿，他不止一次地对文清说，他就喜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挽着自己的手散步的感觉。文清不高兴，她说，她更喜欢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帅哥挽着自己散步，那时她都快五十了，感觉一定很好。现在宁浩的愿望实现了，文清不免有些失望。最失望的是宁浩的母亲，她一直盼望宁家有后，却事与愿违。不过她同样高兴，她知道这是天意。母亲想把文清接到家里来住，可文清就是不愿离开娘家，母亲只好作罢。

    到了93年4月中旬，文清的产假休完，很多现实的问题就凸显出来。文清和女儿要回到华川，白天文清要上班，要哺乳，根本忙不过来，必须要请一个保姆。而且华川没住的，要请都要请那种不要住处的保姆。

    宁浩母亲的确神通广大，硬是在文清工厂的附近找到了一位只带白天的保姆。文清上班就把孩子送给她带，需要吃奶时，文清就出来喂。但她要价很高，每月80元的工钱。80元是什么概念，几乎是宁浩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说，从孩子出生，请个保姆，宁浩一家三口的生活开销就只有文清每月一百元的工资了。

    文清倒不着急，她对宁浩说：“我们不是还有几千块钱的存款吗？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宁浩苦不堪言，他说：“文清，你有所不知，强子的工厂出事了，他什么都没有了，还欠下一屁股债。我把钱全还他了，要不他就死定了。现在，强子他们正帮我推销生化试剂呢！我想情况会好的。”

    文清一脸茫然，语气自然不好听，“好个屁！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多买些奶粉放到那儿慢慢用。你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钱你不要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我们的生活质量不会降低的，你把女儿带好就行！”

    这种情况宁浩早有预见，春节后，他就着手找兼职。在学校不远处他找到了一个报社，那时报社急需电脑维护人员，宁浩应聘顺利录用。谈好每月160块工资，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每天，宁浩把文清母女送上公交车，自己不是上课，就是到报社上班。说是上班，其实就是当维修工。只要哪台电脑坏了，他就得及时维修，不能耽误，要不就要影响报纸的排版。他经常是灰头土脸，完全看不出是个知识分子，与那些民工的区别就是他戴了一副眼镜。宁浩时常晚上加班，因为白天他常常要耽误。说是每月160元，但扣除请假旷工，拿到手的只有120多块，还时不时受一个连中专都没有读完的小头目的管制和恶语相向。但那时宁浩觉得，只要哪个肯给钱，他那些所谓的尊严完全可以不要。

    强子到处晃了几个月，也没挣到钱。在四月初，他终于背着宁浩玩起了老本行――用暴力收帐。当时，有个人欠他三万多元，据说那人与黑社会有关，根本不怕强子。强子想到这是在成都――自己的老窝子，不好动粗，但多次要账无果，还受了一肚子气，最后被迫出此下作。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那人正在麻将桌上赌钱，小西北到街上叫了一位路人，说是请他喊一个人出来，就给他十元钱。

    这位年轻人倒是见钱眼开，立刻来到欠钱人的牌桌上，说有人要还钱给他。欠钱人的确以为是太平盛世，兴高采烈且毫无戒备的出来取钱，刚走到安静的楼梯拐弯处，就被强子的装有麻醉剂的黑色布袋把头给罩住。小西北上来就捂住他的嘴，强子力大无比的抓住他的手，立刻就缠上毛巾，然后使劲一掰，就听见几声闷响，三个指头就全断了。用力之大，殷红的血迹就染红了毛巾。那人根本喊不出来，手脚一阵乱动，强子使劲一拳就把他击昏。这套动作强子与小西北早就用过多次，既不出声，也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还能给他们的对手以残酷和凶悍的震慑力。

    完事后，强子随后把一张字条塞进欠钱人的口袋里，上面用电脑打印的字迹写道：欠钱还钱！下次就不是这样。那人醒来后，知道遇见一群亡命之徒，但他的确不知应该还那笔钱，因为他欠了太多的债。好在第二天强子就找上门来。他看看他的手说，“这是那些龟儿子干的？一点档次都没有。你去打听一下，老子当年在云南是如何要账的。”说完就把火药枪拿出来，在那人眼前晃着说：“老子一枪，就把你娃娃打回老家，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想知道，你是还钱呢，还是不想还？”

    那人早就听说强子是耍火药枪的，知道来者不善，哪敢惹呀！几天后，欠款追回。这事几年后宁浩才知道，他是决不能容忍强子干违法乱纪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