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北落无极，东华金母
目录：大梦混元| 作者：太舒追月| 类别：武侠仙侠
“也只有在夜晚，他们才会不在。”林落仰望星空，悠悠轻叹道。
世间生灵，万般不同。
诸般生灵既是先天就分明了等级，自也就有了强弱之分，生灵为求强大或是存活之本，自是要四处找寻灵根灵宝。
由是，杀人夺宝之事也就屡屡发生。
而生灵若是想要强大，想要存活，自然也需要有个庇护之所。是以渐渐地也就有了区域、种族的划分，有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分布在天地四方。
而这些大小势力，又会因着同样的原因而彼此争斗不休。虽因先天之劫未过、混沌乱流不绝的原因而不敢大肆征伐四方，但只要是有先天灵宝出世，即便那处所在是混沌乱流汇集之地，大战也是不可避免的。
林落的这个“他们”，指的则是几大势力中三十三天的太一等人。
“他们”之所以不在，是因为太一是金乌，身就太阳金火，不喜阴阳交会与这太阴大盛之时。除此之外，今日是盘古诞辰和林落本身是太一的玩具这两点，也是其等不出现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就连林落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因由，如果说他是因为玄冥不喜欢太过强大的人才会甘做玩具，那他的牺牲也未免太大了。尤其是在这先天之初，放弃强大几乎就等于是放弃生存的权力......
可这世间会有这般愚蠢的人吗？林落，又到底是如何选择的？
之所以会在此时外出，为的自然是寻找灵材。而寻找灵材所为的，自然是炼制法宝。而在这样的选择之下，自然也就能看出林落是选择了最不应该选择的一条路。
他，似乎，是在找死？又是在走一条无人会选择的，不知结果会是如何的路。
…..
不周山，很大，林落在这数千年的时间里不停地寻找灵材，却是连不周山也没走完。当然，这其中也有太一等人总是他欺辱的原因存在，但不周山的庞大却明显是主因。
站在不周山之北的一处平地之上，林落眼神迷蒙地看着脚下烟云汇聚的不周海，唇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忽地一步踏了出去，而在他踏步而出之时，周遭空间莫名地变幻了一下，继而波纹一现，林落的身形和那涟漪的中心一起消失在这不周山。
北落岛，林落化形之处，也是林落的家。而这里，他从未带人来过。
这或许是因为一种对自己的本能保护，又或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隐藏最真实的自己。
但这其中，都不可避免地会有一种本不该出现的，属于沉默的感情存在。
北落岛上，有三处院落。一处是林落平日修行之所，一处是练器之所，而最后一处，则是林落种植灵物之地。
这三处院落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这其中也不可避免地会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既然是对玄冥有着这种怪异的属于沉默的感情，那为何在这北落岛上，他竟然没幻想出一个属于他和玄冥的居所？
闭目静坐，林落脑中却是忽地又想到了当日的事，想到了当日的人。
那是一个秋日，是一个收获和毁灭的日子。
那是大荒山，是除不周山外，天地间最高的山，而大荒山脉也是除不周山脉外最大的山脉。
在大荒山上，林落找到了一株五行灵物。但就在他正准备采集之时，太一等人却是诡异地到来。然后，争斗，或者说是威胁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发生。
混沌钟响，身形定住。林落犹记得当日自己在那混沌钟下的痛苦感觉，犹记得自己元神之中忽然传来的那种错觉――这天地间，什么东西也别想定住自己。
就是在那样的感觉之下，林落忽然感受到了最真实的自己，忽地就明白了许多往日里怎也想不明白的东西，忽地，就知道了自己应该走的路。
然后，林落的元神突破了混沌钟的封锁，携着太初印飞向太一。但也是在这时，玄冥忽地出现，忽地就阻止了太一准备打杀林落的举动。
然后，林落发现自己的元神诡异地停了下来，然后，当他在得知玄冥不喜欢强大的自己的时候，就放弃了继续修习法力道行的举动，就成了，如今的他。
但他会真的放弃修炼吗？会真的就因着别人的一句话就放弃了强大的可能吗？
即便这个人是他喜欢的人，即便这个人的话他一直都愿意听从。但如果是关系到他本来的话，如果是关系到他的生命的话，林落想不出任何让自己放弃的理由。
因为，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从来就只是自己。
他可以为了自己本身而放弃任何事、任何人，甚至就算是因着某件事要他在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之间的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择留存自己，而不是舍弃自己去成全那人。
这样的他，很自私，但却也很真实。
因为一个时常说着“舍弃”的人，其实才是最放不下的。同样的，一个时常说着“愿意”的人，其实才是最容易舍弃的那个人。
....................
时间，似乎就是这般平淡地过去，林落一直在找寻灵材，一直在炼制器物，一直沉默，只有在与玄冥、后土相遇，又或是和瞿水坐在瞿水之畔等待之时才会有短暂的交谈。
这一日，还是在瞿水之畔，林落和瞿水夜还是在这个地方沉默。
这一次的讲道，玄冥并没有来，后土虽然来了，却也不过是为的借乾坤鼎一用。而现在，在炼制完器物之后，后土也陪着林落在这瞿水之畔静坐，
“林落，你还是好好修行吧！”后土忽地站起身来，道，“无论何时，本身实力才是根本，你这般总是不明情势，却是落了下乘。”
林落一愣，张嘴欲言间却终究沉默下来，而后土似乎也不欲解释，只是就这样走了开去。
林落霍然站起身来，定定看着那远去的后土，看着那在虚空处不住闪现的后土的身形最终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竟是莫名地叹息一声，又复坐了下来。
在后土离开之后，瞿水才缓缓走了过来，坐到林落身边轻声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她也有自己喜欢的人，这些时日之所以还会再来，也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或然的可能。”
林落一怔，又默然道：“是啊，我应该知道的。许是我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了，她来这娲皇宫或许也只是为了见那人，不可能会是为了来见我。现在既然那人不会再来，她又如何会再来？”言虽如此，但林落的双目却是未曾离开那对岸之处，而在那对岸，玄冥的身形似乎又一次出现。
瞿水轻轻一叹，却忽地就那样怔住，脸上更是有了惊喜，定定看向对岸之处。
林落也是一怔，顺着瞿水眼光看去，就见到一名女子。
那女子生得很美，面上有一个虎纹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庞，但她的笑却极是澄净，如同山间一泓清泉一般，总能给人最舒爽的感觉。
“东华，好久不见。”女子的声音柔柔传来，却是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教人一时竟是忘记了一切烦恼，就好似所有灾厄都已，远去一般。
“金母，好久不见。”瞿水也是轻声道，但声音之中却不免有些颤抖，只那样呆呆看着金母，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
林落怔怔听了，恍然明了二人便是后世传颂颇多的东华帝君与西王母，心中虽觉诧异，却也转身走了开去，将这瞿水留给两个久别的人。
云气氤氲，几处纠结在了一起，聚集而成大片大片的云团，却偏偏在这聚集之时也会任由阳光在身体之中充斥。
在这样的只有一些斑点的阳光下，两个多年不见的人叙说着尚未远离的过往，极是幸福。
因为，这世间的很多人，却是连近在昨日的相聚也早已远离。
缓步而行，林落坐在瞿水上游的一块大石之上，看着那与天际连在一起的一片山峰，忽地轻轻笑了起来。
及至午后，金母与东华又一起行至林落身边，有东华当先开口道：“林落，我要走了。”
林落了然地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想好要去哪了吗？”
东华摇头笑道：“还没有，不过总是能找到地方去的，不是吗？”
林落笑道：“嗯，总是能找到去的地方的。”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
东华道：“说来听听。”
金母也是道：“倒是不知你有什么好去处？”
林落笑了笑，又不觉叹息一声，缓缓道：“你们这次出去，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而在外边，你们也总得要找个地方住下。正好，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你们一定很喜欢。”
金母奇道：“我这千余年来去了很多地方，虽也灵气充裕，却始终比不上不周山。不知你说是什么地方，竟然这般自信？可莫要说出一个我去过的地方才好。”
林落淡淡道：“这个地方，你一定没去过的。”
金母自负一笑，就听林落道：“蓬莱。”
只是两个字，但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却很是深重。
一则是因为蓬莱岛据闻乃是盘古大神开天后留存的一点混沌碎片化成，在开天之后数万年来一直都有人在四处寻找，却总无人能够寻得；二则是因为听林落言语之中的意思，似乎他早就知道蓬莱在哪？！
金母心中诧异，虽不知林落是从何得知蓬莱所在，也不知林落为何会不自觉去寻，却也轻声问道：“蓬莱岛的确是一个好去处，也很适合居住。只是，你知道该去哪寻吗？”
林落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如果东华去找的话，一定能找得到。”
金母脸上奇异之色大作，东华也是觉得莫名奇妙，就听林落续道：“先天而生，生命无穷，却是处处不同。有的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与天道有了莫名的牵扯，而东华就是这样的人。”顿了顿，林落好似又想到了许多属于过往的记忆，摇头道，“蓬莱岛一直隐而不出，就是为了等待有缘。而东华，注定了会是蓬莱的有缘人。”
东华愕然，金母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落笑了笑，轻看了金母一眼，道：“你找到了那隐在云山的西昆仑，不是吗？”
金母怔住，忽地笑道：“那你呢？你又与天道有什么牵扯？”
林落笑容立止，神色有些不自然，金母正要有言间，东华已是插言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就去看看，是否真能寻得。”
林落道：“蓬莱岛在东海之上......”摇了摇头，又轻声道，“一路走好......”却终究没能再说下去。
转身，林落默然走了开去，金母脸上疑惑，东华却是摇头阻止，看向金母道：“他一直很喜欢玄冥，只是你应该也听说过玄冥的脾性，更何况，玄冥心里，也有一个人。”
金母一怔，也再不多言，但当她侧头去看林落之时，眼角余光却忽地看到地面之上的一株幼苗，再定神一看，却发现竟然是先天灵根蟠桃，心中不由一动，正要出言叫住林落之时，就听东华道：“我们走吧，既然是他留下的，收下就是。”
金母默然，不知东华为何会肯定这不是林落不经意落下的，但既然东华这一说了，她也就真这一信了。只是这毕竟是先天灵根，金母只能暗自叹息一声，将蟠桃灵根收了，不觉又看了远去的颇显颓然的林落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与东华转身向着山下缓缓行去。
“其实，他很强的吧？”行至山间，金母忽地停下身来，问道。
东华幽幽一叹，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修为如何，但至少我很清楚一点，在这娲皇宫中，再也找不到比他认真的人了，而且，虽然他一直说他是先天雷源所化，但我看不透他。”
金母道：“我也是看不透呢，原本还道是我这些年来只知游玩而没静心修炼才会如此，现在看来，或许是他的根脚有些奇异吧？”
东华道：“我想也是，毕竟你我是秉承先天阴阳二气化形，这天地万物我俩皆是能分辨得了，却偏偏看不透他。”顿了顿，东华疑惑道，“我总觉得他一直在隐藏着什么，虽然一直以来太一都在欺辱他，可我总觉得他看太一的眼神也一直很奇怪。”
金母笑道：“能有什么奇异的？莫非是将太一当做情敌？”顿了顿，又好似肯定一般地道，“若真说起来，如果玄冥真的有喜欢的人的话，这太一却真个是最大的可能。”
东华摇头道：“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但我可以肯定，在他心中，并没把太一放在心上。”顿了顿，东华忽地恍然道，“对了，他看太一的眼神就像是女娲娘娘看我们一般。”
金母愕然道：“怎么会？难道是在研究是否能造化金乌？他该不会是学造化之道学疯了吧？要是能这般轻易造化万物，这造化之道也不会这多年来无人成就。”
东华摇头道：“不是因为造化之道，而是一种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就像是在看......”
“蝼蚁！”金母和东华忽然齐齐低声说出了这两个字，不由得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惊愕之色。
“这怎么可能？”金母沉声道，“即便他真的很强，即便他一直都在隐藏着些什么，却也不可能将太一当做蝼蚁吧？毕竟太一可是成就大罗金仙的人，手中更是有混沌钟这一先天至宝，他若是与太一对上的话也不见得能赢。”
东华摇头道：“我又如何知道这些？只是从他的表情看来，却真的就是如此！听女娲娘娘说，林落是烛九阴大神的关门弟子，或许是在烛九阴大神那里学到了什么绝学，又或者是得了什么足以无视太一的法宝也说不定。”
金母点头道：“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为了玄冥做出的牺牲就真的太大了。可惜，终究是没能让玄冥有所触动。”
东华笑道：“大道多变，缘分这种事总是这样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我却也相信，如果他真的和太一生死相争的话，死的那个人，必不是他！”
金母心中惊讶，就听东华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时常穿着的那件道袍里面，隐藏着与你我同源的先天阴阳之气。你也知道，这先天阴阳之气除了可分化万物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效用就是掩盖天机。”
金母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将自己的修为以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法转嫁到道袍之上？”
东华点头道：“就是如此。一直以来我都相信，他既然能得烛九阴大神看重，就必然有你我所没有的特质。你也应该知道，烛九阴大神当年曾在北极传授过时空阴阳之道，你我当初也是借此才完全领悟本身阴阳造化之理的。但既然似你我这般的由先天阴阳之气化形的都无法成为烛九阴大神的弟子，他又是凭什么得烛九阴大神看重？”
金母喃喃道：“除非，他本身对时空阴阳之道的领悟早就超越了我们。”
东华道：“不是，若论及对时空阴阳之道的领悟的话，巫族的帝江在时空之道上的领悟就比你我强，是以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在我看来，他真正让烛九阴大神看重的，应该是他那一直隐藏着的根脚。”
金母闻言更是迷惑，就听东华呢喃道：“虽然不愿这样去想，但如果真的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也只能是他本身就是太初之气所化。但这还不够，帝江也是太初之气结合盘古大神精血所化，却也没成了烛九阴大神关门弟子。”
“对于他的根脚，我曾有过一个猜想。”定定看着无垠虚空，东华道，“他的确是先天雷源所化，但除此之外，在他化形之时，应该恰好是太初之气最盛之时，且他化形之后，应该是吸收了那最后一滴盘古大神精血。”
金母神色一变，沉声道：“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先天出现的第一个生灵，是巫妖的结合。”
东华重重点头，金母长出了口气，呢喃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牺牲岂非更大？”顿了顿，金母忽地又笑道，“我如今却是相信他说的了，说不定那蓬莱岛还真的与你有缘。”
东华闻言也便收起心中那淡淡的忧思，笑道：“那么，我们就向东海而去？”
金母重重点头，当下两人也就驾着祥云，依偎着向那无边东海行去。
而在那云山深处，在那不周山前的瞿水之畔，林落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两人越行越远的身形，忽地轻叹道：“先天第一生灵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活下去。”
世间生灵，万般不同。
诸般生灵既是先天就分明了等级，自也就有了强弱之分，生灵为求强大或是存活之本，自是要四处找寻灵根灵宝。
由是，杀人夺宝之事也就屡屡发生。
而生灵若是想要强大，想要存活，自然也需要有个庇护之所。是以渐渐地也就有了区域、种族的划分，有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分布在天地四方。
而这些大小势力，又会因着同样的原因而彼此争斗不休。虽因先天之劫未过、混沌乱流不绝的原因而不敢大肆征伐四方，但只要是有先天灵宝出世，即便那处所在是混沌乱流汇集之地，大战也是不可避免的。
林落的这个“他们”，指的则是几大势力中三十三天的太一等人。
“他们”之所以不在，是因为太一是金乌，身就太阳金火，不喜阴阳交会与这太阴大盛之时。除此之外，今日是盘古诞辰和林落本身是太一的玩具这两点，也是其等不出现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就连林落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因由，如果说他是因为玄冥不喜欢太过强大的人才会甘做玩具，那他的牺牲也未免太大了。尤其是在这先天之初，放弃强大几乎就等于是放弃生存的权力......
可这世间会有这般愚蠢的人吗？林落，又到底是如何选择的？
之所以会在此时外出，为的自然是寻找灵材。而寻找灵材所为的，自然是炼制法宝。而在这样的选择之下，自然也就能看出林落是选择了最不应该选择的一条路。
他，似乎，是在找死？又是在走一条无人会选择的，不知结果会是如何的路。
…..
不周山，很大，林落在这数千年的时间里不停地寻找灵材，却是连不周山也没走完。当然，这其中也有太一等人总是他欺辱的原因存在，但不周山的庞大却明显是主因。
站在不周山之北的一处平地之上，林落眼神迷蒙地看着脚下烟云汇聚的不周海，唇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忽地一步踏了出去，而在他踏步而出之时，周遭空间莫名地变幻了一下，继而波纹一现，林落的身形和那涟漪的中心一起消失在这不周山。
北落岛，林落化形之处，也是林落的家。而这里，他从未带人来过。
这或许是因为一种对自己的本能保护，又或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隐藏最真实的自己。
但这其中，都不可避免地会有一种本不该出现的，属于沉默的感情存在。
北落岛上，有三处院落。一处是林落平日修行之所，一处是练器之所，而最后一处，则是林落种植灵物之地。
这三处院落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这其中也不可避免地会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既然是对玄冥有着这种怪异的属于沉默的感情，那为何在这北落岛上，他竟然没幻想出一个属于他和玄冥的居所？
闭目静坐，林落脑中却是忽地又想到了当日的事，想到了当日的人。
那是一个秋日，是一个收获和毁灭的日子。
那是大荒山，是除不周山外，天地间最高的山，而大荒山脉也是除不周山脉外最大的山脉。
在大荒山上，林落找到了一株五行灵物。但就在他正准备采集之时，太一等人却是诡异地到来。然后，争斗，或者说是威胁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发生。
混沌钟响，身形定住。林落犹记得当日自己在那混沌钟下的痛苦感觉，犹记得自己元神之中忽然传来的那种错觉――这天地间，什么东西也别想定住自己。
就是在那样的感觉之下，林落忽然感受到了最真实的自己，忽地就明白了许多往日里怎也想不明白的东西，忽地，就知道了自己应该走的路。
然后，林落的元神突破了混沌钟的封锁，携着太初印飞向太一。但也是在这时，玄冥忽地出现，忽地就阻止了太一准备打杀林落的举动。
然后，林落发现自己的元神诡异地停了下来，然后，当他在得知玄冥不喜欢强大的自己的时候，就放弃了继续修习法力道行的举动，就成了，如今的他。
但他会真的放弃修炼吗？会真的就因着别人的一句话就放弃了强大的可能吗？
即便这个人是他喜欢的人，即便这个人的话他一直都愿意听从。但如果是关系到他本来的话，如果是关系到他的生命的话，林落想不出任何让自己放弃的理由。
因为，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从来就只是自己。
他可以为了自己本身而放弃任何事、任何人，甚至就算是因着某件事要他在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之间的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择留存自己，而不是舍弃自己去成全那人。
这样的他，很自私，但却也很真实。
因为一个时常说着“舍弃”的人，其实才是最放不下的。同样的，一个时常说着“愿意”的人，其实才是最容易舍弃的那个人。
....................
时间，似乎就是这般平淡地过去，林落一直在找寻灵材，一直在炼制器物，一直沉默，只有在与玄冥、后土相遇，又或是和瞿水坐在瞿水之畔等待之时才会有短暂的交谈。
这一日，还是在瞿水之畔，林落和瞿水夜还是在这个地方沉默。
这一次的讲道，玄冥并没有来，后土虽然来了，却也不过是为的借乾坤鼎一用。而现在，在炼制完器物之后，后土也陪着林落在这瞿水之畔静坐，
“林落，你还是好好修行吧！”后土忽地站起身来，道，“无论何时，本身实力才是根本，你这般总是不明情势，却是落了下乘。”
林落一愣，张嘴欲言间却终究沉默下来，而后土似乎也不欲解释，只是就这样走了开去。
林落霍然站起身来，定定看着那远去的后土，看着那在虚空处不住闪现的后土的身形最终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竟是莫名地叹息一声，又复坐了下来。
在后土离开之后，瞿水才缓缓走了过来，坐到林落身边轻声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她也有自己喜欢的人，这些时日之所以还会再来，也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或然的可能。”
林落一怔，又默然道：“是啊，我应该知道的。许是我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了，她来这娲皇宫或许也只是为了见那人，不可能会是为了来见我。现在既然那人不会再来，她又如何会再来？”言虽如此，但林落的双目却是未曾离开那对岸之处，而在那对岸，玄冥的身形似乎又一次出现。
瞿水轻轻一叹，却忽地就那样怔住，脸上更是有了惊喜，定定看向对岸之处。
林落也是一怔，顺着瞿水眼光看去，就见到一名女子。
那女子生得很美，面上有一个虎纹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庞，但她的笑却极是澄净，如同山间一泓清泉一般，总能给人最舒爽的感觉。
“东华，好久不见。”女子的声音柔柔传来，却是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教人一时竟是忘记了一切烦恼，就好似所有灾厄都已，远去一般。
“金母，好久不见。”瞿水也是轻声道，但声音之中却不免有些颤抖，只那样呆呆看着金母，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
林落怔怔听了，恍然明了二人便是后世传颂颇多的东华帝君与西王母，心中虽觉诧异，却也转身走了开去，将这瞿水留给两个久别的人。
云气氤氲，几处纠结在了一起，聚集而成大片大片的云团，却偏偏在这聚集之时也会任由阳光在身体之中充斥。
在这样的只有一些斑点的阳光下，两个多年不见的人叙说着尚未远离的过往，极是幸福。
因为，这世间的很多人，却是连近在昨日的相聚也早已远离。
缓步而行，林落坐在瞿水上游的一块大石之上，看着那与天际连在一起的一片山峰，忽地轻轻笑了起来。
及至午后，金母与东华又一起行至林落身边，有东华当先开口道：“林落，我要走了。”
林落了然地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想好要去哪了吗？”
东华摇头笑道：“还没有，不过总是能找到地方去的，不是吗？”
林落笑道：“嗯，总是能找到去的地方的。”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
东华道：“说来听听。”
金母也是道：“倒是不知你有什么好去处？”
林落笑了笑，又不觉叹息一声，缓缓道：“你们这次出去，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而在外边，你们也总得要找个地方住下。正好，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你们一定很喜欢。”
金母奇道：“我这千余年来去了很多地方，虽也灵气充裕，却始终比不上不周山。不知你说是什么地方，竟然这般自信？可莫要说出一个我去过的地方才好。”
林落淡淡道：“这个地方，你一定没去过的。”
金母自负一笑，就听林落道：“蓬莱。”
只是两个字，但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却很是深重。
一则是因为蓬莱岛据闻乃是盘古大神开天后留存的一点混沌碎片化成，在开天之后数万年来一直都有人在四处寻找，却总无人能够寻得；二则是因为听林落言语之中的意思，似乎他早就知道蓬莱在哪？！
金母心中诧异，虽不知林落是从何得知蓬莱所在，也不知林落为何会不自觉去寻，却也轻声问道：“蓬莱岛的确是一个好去处，也很适合居住。只是，你知道该去哪寻吗？”
林落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如果东华去找的话，一定能找得到。”
金母脸上奇异之色大作，东华也是觉得莫名奇妙，就听林落续道：“先天而生，生命无穷，却是处处不同。有的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与天道有了莫名的牵扯，而东华就是这样的人。”顿了顿，林落好似又想到了许多属于过往的记忆，摇头道，“蓬莱岛一直隐而不出，就是为了等待有缘。而东华，注定了会是蓬莱的有缘人。”
东华愕然，金母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落笑了笑，轻看了金母一眼，道：“你找到了那隐在云山的西昆仑，不是吗？”
金母怔住，忽地笑道：“那你呢？你又与天道有什么牵扯？”
林落笑容立止，神色有些不自然，金母正要有言间，东华已是插言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就去看看，是否真能寻得。”
林落道：“蓬莱岛在东海之上......”摇了摇头，又轻声道，“一路走好......”却终究没能再说下去。
转身，林落默然走了开去，金母脸上疑惑，东华却是摇头阻止，看向金母道：“他一直很喜欢玄冥，只是你应该也听说过玄冥的脾性，更何况，玄冥心里，也有一个人。”
金母一怔，也再不多言，但当她侧头去看林落之时，眼角余光却忽地看到地面之上的一株幼苗，再定神一看，却发现竟然是先天灵根蟠桃，心中不由一动，正要出言叫住林落之时，就听东华道：“我们走吧，既然是他留下的，收下就是。”
金母默然，不知东华为何会肯定这不是林落不经意落下的，但既然东华这一说了，她也就真这一信了。只是这毕竟是先天灵根，金母只能暗自叹息一声，将蟠桃灵根收了，不觉又看了远去的颇显颓然的林落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与东华转身向着山下缓缓行去。
“其实，他很强的吧？”行至山间，金母忽地停下身来，问道。
东华幽幽一叹，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修为如何，但至少我很清楚一点，在这娲皇宫中，再也找不到比他认真的人了，而且，虽然他一直说他是先天雷源所化，但我看不透他。”
金母道：“我也是看不透呢，原本还道是我这些年来只知游玩而没静心修炼才会如此，现在看来，或许是他的根脚有些奇异吧？”
东华道：“我想也是，毕竟你我是秉承先天阴阳二气化形，这天地万物我俩皆是能分辨得了，却偏偏看不透他。”顿了顿，东华疑惑道，“我总觉得他一直在隐藏着什么，虽然一直以来太一都在欺辱他，可我总觉得他看太一的眼神也一直很奇怪。”
金母笑道：“能有什么奇异的？莫非是将太一当做情敌？”顿了顿，又好似肯定一般地道，“若真说起来，如果玄冥真的有喜欢的人的话，这太一却真个是最大的可能。”
东华摇头道：“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但我可以肯定，在他心中，并没把太一放在心上。”顿了顿，东华忽地恍然道，“对了，他看太一的眼神就像是女娲娘娘看我们一般。”
金母愕然道：“怎么会？难道是在研究是否能造化金乌？他该不会是学造化之道学疯了吧？要是能这般轻易造化万物，这造化之道也不会这多年来无人成就。”
东华摇头道：“不是因为造化之道，而是一种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就像是在看......”
“蝼蚁！”金母和东华忽然齐齐低声说出了这两个字，不由得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惊愕之色。
“这怎么可能？”金母沉声道，“即便他真的很强，即便他一直都在隐藏着些什么，却也不可能将太一当做蝼蚁吧？毕竟太一可是成就大罗金仙的人，手中更是有混沌钟这一先天至宝，他若是与太一对上的话也不见得能赢。”
东华摇头道：“我又如何知道这些？只是从他的表情看来，却真的就是如此！听女娲娘娘说，林落是烛九阴大神的关门弟子，或许是在烛九阴大神那里学到了什么绝学，又或者是得了什么足以无视太一的法宝也说不定。”
金母点头道：“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不过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为了玄冥做出的牺牲就真的太大了。可惜，终究是没能让玄冥有所触动。”
东华笑道：“大道多变，缘分这种事总是这样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我却也相信，如果他真的和太一生死相争的话，死的那个人，必不是他！”
金母心中惊讶，就听东华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时常穿着的那件道袍里面，隐藏着与你我同源的先天阴阳之气。你也知道，这先天阴阳之气除了可分化万物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效用就是掩盖天机。”
金母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将自己的修为以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法转嫁到道袍之上？”
东华点头道：“就是如此。一直以来我都相信，他既然能得烛九阴大神看重，就必然有你我所没有的特质。你也应该知道，烛九阴大神当年曾在北极传授过时空阴阳之道，你我当初也是借此才完全领悟本身阴阳造化之理的。但既然似你我这般的由先天阴阳之气化形的都无法成为烛九阴大神的弟子，他又是凭什么得烛九阴大神看重？”
金母喃喃道：“除非，他本身对时空阴阳之道的领悟早就超越了我们。”
东华道：“不是，若论及对时空阴阳之道的领悟的话，巫族的帝江在时空之道上的领悟就比你我强，是以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在我看来，他真正让烛九阴大神看重的，应该是他那一直隐藏着的根脚。”
金母闻言更是迷惑，就听东华呢喃道：“虽然不愿这样去想，但如果真的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也只能是他本身就是太初之气所化。但这还不够，帝江也是太初之气结合盘古大神精血所化，却也没成了烛九阴大神关门弟子。”
“对于他的根脚，我曾有过一个猜想。”定定看着无垠虚空，东华道，“他的确是先天雷源所化，但除此之外，在他化形之时，应该恰好是太初之气最盛之时，且他化形之后，应该是吸收了那最后一滴盘古大神精血。”
金母神色一变，沉声道：“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先天出现的第一个生灵，是巫妖的结合。”
东华重重点头，金母长出了口气，呢喃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牺牲岂非更大？”顿了顿，金母忽地又笑道，“我如今却是相信他说的了，说不定那蓬莱岛还真的与你有缘。”
东华闻言也便收起心中那淡淡的忧思，笑道：“那么，我们就向东海而去？”
金母重重点头，当下两人也就驾着祥云，依偎着向那无边东海行去。
而在那云山深处，在那不周山前的瞿水之畔，林落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两人越行越远的身形，忽地轻叹道：“先天第一生灵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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