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节 副队长回家

    章鱼毫不犹豫地爬上罩着米兰队徽的玻璃罩顶，预言我们将在下一轮战胜拉齐奥。我高兴地转头对艾莱娜说：“看到了吗？赢定了！”正在这时，卧室的拉门开了，乌拉库加和雪莉站在我面前。

    “你们在干嘛？”乌拉库加怒气未消，大声质问。

    我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她并不正眼看我，直冲着章鱼过来，我赶紧闪开。她发现玻璃罩下的钥匙挂件和名片，问艾莱娜：“这是怎么回事？”

    “保罗搞的鬼。”艾莱娜指着我说。

    我想辩解，乌拉库加却没理我，拿出玻璃罩下的东西，斜着眼睛递来。

    我接过东西说了声“谢谢。”

    “怎么样？不生气了吧？”艾莱娜笑嘻嘻地问她。

    “谁生气了？”她装模作样地说，“拜托你们以后别给我瞎张罗，我的真命天子岂是你们能找到的？看着吧，我自会经历一次青春、励志、传奇的爱情。”

    艾莱娜听了兴奋地说：“哟，我们的女巫要主动出击了？说说有什么计划。”

    乌拉库加给她个白眼说：“哼，谁说我要主动了？我会守望我的命运，静候那唯一的男人前来拜见。”说完，她骄傲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胸前一抱，腿跷起来。

    雪莉哈哈大笑，说：“你就在屋里等着，你的真命天子是送披萨的吗？”

    “少罗嗦！你这大嘴猴。”乌拉库加忿忿地说。

    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地闹腾了好久，友谊完全修复了。女学生就是如此，不管性格是否相同，只要混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会结成铁板一块的感情。虽然有时也会闹得不可开交，但一顿饭的功夫就又成好姐妹了，好得可以从道义上把男人全都抛弃。如此青春、励志、传奇。

    临走时，乌拉库加盯着我，在艾莱娜耳边说悄悄话。我听不见，只能通过阅读艾莱娜的表情揣测，似乎惊讶、开心、忧虑都有一些。回去后，我问艾莱娜她说了些什么，问不出一丝一毫。

    10月11日，意大利国家队在罗马奥林匹克球场迎战阿塞拜疆，结果不出章鱼大师所料，4－0大胜。维埃里进两球，德尔皮埃罗一个进球两个助攻，内斯塔也打进了他在国家队的第一粒进球。

    这场胜利让意大利顺利入围葡萄牙欧锦赛决赛圈，已经拥有意大利国籍的我对成为职业球员后的第一项国际大赛充满遐想：明年夏天，我能够披上蓝衫去葡萄牙为国征战吗？欧锦赛还很遥远，那毕竟是赛季结束后的事，而它又很急迫，因为我必须在短短7个月的时间里赢得特拉帕托尼教练的青睐。

    周二，球员们在米兰内洛聚齐。国家队的出线令意大利国脚们一身轻松，轻松愉快的气氛也传染给所有人。只有迪达不笑，不是不高兴，是怕露破绽。米兰德比中，他被雷科巴踢掉一颗门牙，破了相，赛后去医院做了种植牙手术，但要两个月才能长成，这两个月内他就只能不苟言笑了。于是球队里多了项乐趣，加图索会经常逗迪达说话，听他念某些齿音时漏风的效果。

    直到周五的战前会议，我能感受到队友们的情绪是我入队以来最乐观、最兴奋的一次。狙击领头羊的机会来了，我们可以借此一战扭转局势。虽然拉齐奥排第1，我们第6，但积分只相差4分，这样的差距在联赛开始阶段并不可怕。

    安切洛蒂工作时笑容不多，但每次比赛前都会满面春风地给我们打气，球员们带着愉快的心情等他来开会。

    他来了，抱着文件夹，握着拳头挡在嘴前咳嗽两声，放下手，我看见他带来的是一张阴沉的脸。他照例坐在白板旁的椅子上，翻开文件夹，低头默默地看，好一会儿没说话。球员们也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明天的比赛很关键，很艰苦。”他说出这样的开场白，然后大肆渲染拉齐奥的战绩：他们赛季开端即以6－3的总比分淘汰索菲亚中央陆军，打入冠军联赛，首场小组赛4－0大胜莫斯科火车头；联赛5轮过后排名第1，4胜1平，进11球仅失3球，来圣西罗之前取得三连胜，上一轮3－0完胜切沃；队中前锋火力全开，洛佩斯、穆齐、科拉迪和小因扎吉都有建树……

    安帅说到对手的阵容：“明天最有可能是洛佩斯和科拉迪搭档锋线，要注意中场两翼的费奥雷和塞萨尔，还有斯坦科维奇，他们活动范围很大……”

    “关键是他们的后腰。”马尔蒂尼打断他的话。

    “那就封住他！”安帅突然拔高嗓门，看来有点怒气。

    马尔蒂尼并不在乎，继续说：“我只是觉得我们曾经的副队长在他们那边，他对我们太了解了。”

    “他们曾经的队长也在我们这边，联赛里的球队谁对谁不了解？”安帅毫不妥协地驳回去。

    内斯塔接话说：“和去年我要提醒的一样，对付洛佩斯最好不要造越位……”前拉齐奥队长开始分析他的老东家，把话题转开了。

    我很清楚这紧张的气氛从何而来，我们的前副队长阿尔贝蒂尼将第一次以对手的身份走进圣西罗。

    上世纪90年代初，那个群星璀璨的米兰王朝，身披4号球衣的阿尔贝蒂尼并不起眼，却担当着球队最重要的攻防枢纽。1989年的一天，古力特指着不满18岁的阿尔贝蒂尼对主帅萨基说：“这是块好骨头。”从那以后，“骨头”用清晰的思维和优雅的技术为米兰撑起腰杆，与阿根廷的雷东多、西班牙的瓜迪奥拉、葡萄牙的保罗.索萨并称为“用脑子踢球的中场”。从94年世界杯开始，阿尔贝蒂尼都是国家队的绝对主力，这不免让他也染上蓝色的忧郁。98年世界杯1/4决赛对法国的生死PK中，他射失点球；2000年欧锦赛，他也是鹿特丹噩梦的亲历者；02年世界杯，他因伤错过。

    阿尔贝蒂尼与马尔蒂尼、科斯塔库塔一同出自AC米兰青训系统，三人不光在俱乐部，在国家队里也长年共事。对于这三位忠臣，米兰给了马尔蒂尼极尽光荣的待遇，给了科斯塔库塔终老米兰的承诺，然而给阿尔贝蒂尼的结果，却令不少米兰球迷心酸。2002年夏天，就在米兰再次君临欧洲的前一年，副队长接受俱乐部的安排，租借去马德里竞技。一年后回来，被告知米兰内洛已经没有他的位置，心灰意冷的他诀别米兰，加盟拉齐奥。他离开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因为贝鲁斯科尼和加利亚尼，他们把阿尔贝蒂尼当作转会博弈的牺牲品；有的说是因为安切洛蒂，他当年效力于米兰时被阿尔贝蒂尼挤掉了主力位置，回到球队执掌教鞭，乘机报复；还有人说是因为皮尔洛，正是他的出色表现让人无法责难俱乐部送走阿尔贝蒂尼的决定，甚至渐渐忘却。

    无论如何，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个俱乐部都是如此，所不同的往往是球员回到老东家面前，老东家的拥趸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迎接。是诺坎普送给菲戈的烤猪头、水果刀，还是紫百合对鲁伊科斯塔说的“感谢”、“祝福”？

    10月18日下午，意甲第6轮的焦点战役，米兰对拉齐奥，我再次进入首发阵容。在球员通道里，我见到了阿尔贝蒂尼。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随和，卷曲蓬松的头发，标志性的厚嘴唇，第一次见面就感觉熟悉。陌生的只有他身上的球衣，依旧是4号，却写在天蓝的底色上。

    马尔蒂尼一见到他就拥抱上去，一年了，这对老战友从来没有分离过那么长时间。

    阿尔贝蒂尼仿佛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一阵，说：“我做了整整一年的米兰球迷，看你们拿到冠军杯，我比谁都开心，干得漂亮！”

    马尔蒂尼紧紧抿着嘴，克制着内心的情绪，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哈哈，没关系啦。”阿尔贝蒂尼开朗地说，“我在马德里过得不赖，现在更好一些，你看我们不是第一名吗？”

    “别臭美了，马上就把你们拉下来。”马尔蒂尼也笑了。

    阿尔贝蒂尼和我们每一个人问好，看到我，他说：“小保罗，好好干！”

    我点点头，和偶像握手。

    裁判引领两队球员入场。阿尔贝蒂尼走出球员通道，被强烈的阳光照得眯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他看见了圣西罗为他准备的礼物――一幅几乎铺满整个南看台的巨幅漫画。上面画的是身穿红黑间条衫的阿尔贝蒂尼，卷曲蓬松的头发，标志性的厚嘴唇，略显腼腆的笑容。一行字在他头顶排成拱形：“副队长，欢迎回家！”

    他加快脚步走进球场，向四面的球迷们挥手，看台上立即报以欢呼。他沉浸着，回味往日的光荣，很久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远离了拉齐奥的队列，不得不匆忙回去。

    比赛开始，拉齐奥首先开球。洛佩斯和科拉迪触球后回传中场，阿尔贝蒂尼拿球，看台上顿时掀起响亮的掌声，比任何米兰球员获得的都更隆重。4号球员时隔一年，继续在圣西罗球场享受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