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节 如今的对手

    少帅曼奇尼一身西装，男模似地立于场边。他执教拉齐奥一年了，在失去内斯塔和克雷斯波且经济状况糟糕的情况下带领球队打进冠军联赛，又领跑新赛季，自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此时他看着自己的球队客场人气竟不落下风，更增添了几分信心。虽然他也知道，这些人气只是给一个人的。

    阿尔贝蒂尼的巨幅漫画经过上千人的头顶，缓缓地传递下来。南看台中间的观众刚打开视野，就看见前副队长的长传向米兰的禁区袭来。

    球准确地落在洛佩斯的脚前，他舒服地拿到，但内斯塔没有让他的前队友继续舒服，趁他停球未稳，干净地出脚抢断，并向前传给皮尔洛。皮尔洛调度给左边的安布罗西尼，后者与科科传递配合，然后传中。卡卡在禁区外大力施射，门将佩鲁济双手把球往下扑，抵消了力道，再抱住弹起的皮球。

    开场刚一分钟，两队各发动了一次进攻，发起者分别是阿尔贝蒂尼和皮尔洛。这两人太像了，他们都是球队的进攻策动者，有良好的大局观，脚法一流，长传和定位球是他们的最强武器。甚至在性格上两人都很雷同，腼腆、随和，无法想像加图索那样怒目圆睁的表情会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按照安切洛蒂的构想，皮尔洛是冷静的大脑，卡卡是奔腾的心脏，他俩的出色发挥将使米兰的中场无比强大。卡卡刚刚加盟，还需要磨合，但皮尔洛已经和安帅的战术体系完美嫁接，并得到了冠军联赛的成功检验。一年来，米兰球员在场上习惯了把球交给皮尔洛，让他组织进攻，这是阿尔贝蒂尼从没得到过的信赖。在拉齐奥，曼奇尼更希望通过费奥雷和斯坦科维奇的大范围穿插丰富进攻套路，阿尔贝蒂尼持球的次数和时间比皮尔洛少太多了。很快，皮尔洛就用更多的机会证明他比前任更优秀。

    第5分钟，卡福扔界外球，塞萨尔从加图索脚下铲断，卡福及时抢回，传给中路的皮尔洛。皮尔洛在禁区正前方拿球，阿尔贝蒂尼和费奥雷联防。温和的皮尔洛在对手面前不会含糊，更何况面对的是动辄被相互比较的竟敌？他的眼神依然暗淡，脚下却积蓄着爆发力。毫无前兆地，他向右疾速扯动，同时闪过面前的两人，错开费奥雷的身体就起脚射门。他的一系列动作又快又隐蔽，从远处看几乎无法分辨这球出自于谁。然而号称“史上最灵活的胖子”的佩鲁济还是靠本能的反应挡下了他的射门。

    很快，我们再起一波攻势。科科左路下底传中，塞萨尔抢在我之前头球顶出底线。皮尔洛左侧主罚角球，瞄准舍甫琴科的上方。如果是平时的训练，舍瓦只需轻轻一跃就可以顺利地头球破门，但拉齐奥的禁区里还有一位悍将――斯塔姆。他紧逼着舍瓦起跳，压过一头，把球远远顶出禁区。舍瓦落下后紧紧捂住肩膀，疼得眉毛鼻子都揪在一起。

    第11分钟，科科左路前传，安布罗西尼禁区左侧传中给后点的我，被对方中途铲断。他们一群人挤在禁区里死守，也没看清是谁铲的。球落到卡卡脚下，至少三名拉齐奥球员立刻围抢，卡卡拉球后退两步避开，在禁区弧顶交给皮尔洛，皮尔洛低平劲射，打在内格罗脚上折射出底线。皮尔洛跑去右侧开出角球，又被斯塔姆头球解围。

    拉齐奥直到第20分钟才得到一次机会，惭愧，来自我的失误。

    我在右路缓缓带球推进，观察前方的队友。也许之前打得太顺了，我有些松懈，球趟得越来越大。对方左后卫扎乌里迅速奔过来，我只顾观察禁区，没有衡量与边路防守球员的距离，当他逼到身前时，我已经来不及调整步法了。扎乌里连挤带抢，把我和皮球隔开，然后大步摆脱。我回头一看，脑袋嗡的一声闷响，米兰转眼陷入险境：扎乌里拿球，洛佩斯、科拉迪向前跑位，而我们一直压上，后方只有马尔蒂尼一人。因为我的丢球，拉齐奥三打一的反击迫在眉睫。我全力回追，却怎能追得上毫无阻碍大步流星的扎乌里？眼看他摆开左腿，即将把球传向锋线，只见一袭红黑色的身影斜刺杀出，内斯塔！他左脚一步跨到扎乌里身前，右脚轻轻一拨，两个简单的动作立即剥夺了对方的控球权，随后交给左路的科科。

    我停下脚步，深深地舒了口气，朝内斯塔举起手表示歉意和感谢。他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后面交给我了。”

    真是个令人放心的家伙。内斯塔成为我的偶像是在1998年，那年夏天我在家里看世界杯，每当意大利的禁区里出现险情，只要听到解说员口中说出“内斯塔”，紧接着就能看到皮球飞离禁区，警报解除。22岁，对于一般的后卫还是个需要通过一次次稚嫩的失误积累教训的年纪，但对于内斯塔，已是跻身世界一流高手的时候了。可惜那年他因为伤病，只踢了三场就被送回罗马。

    米兰德比说到卡纳瓦罗，上一节说到阿尔贝蒂尼，我都提到了2000年欧锦赛，现在说到内斯塔也不得不提，那真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在离德劳内杯仅剩几秒钟的时候，维尔托德的射门滑过内斯塔的脚尖……这也是他记忆中最阴暗的一瞬吧。那不是他的失误，是上帝的失误。

    意大利、拉齐奥、米兰，大量的赛事记录都证明，内斯塔健康则后防无恙。02年，米兰买来内斯塔，加上伟大的队长马尔蒂尼，后方真的可以放心交给他们了。

    说回这场球，最抢眼的还是皮尔洛，或长传或远射，不断威胁对方。反观阿尔贝蒂尼却鲜有发挥的机会，直到第23分钟拉齐奥在前场左路获得任意球。

    阿尔贝蒂尼抱着球走到主裁拉卡尔布托指定的位置，在地上放好，看台上掌声响了。他抬起头，向上面望了一眼，很短促的一眼，接着就一直盯着禁区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无法设想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会浮现多少事情。然而再多的事情也会像碎片一样来不及拼凑就纷纷滑落，他必须专注于脚下的球，把握这为数不多的表现机会。

    角度比较小，迪达只让我和加图索两个搭人墙，其余都在门前盯人，和科拉迪、洛佩斯相互拉扯。阿尔贝蒂尼叉腰站在球前观察、等候，裁判哨声响起，他并不后退，直接摆开右腿――无助跑罚球。这是对自己脚法自信的技术家们经常使用的招数，苏格拉底、西格诺里经常使用，皮尔洛也习惯于短助跑，偶尔无助跑。这样罚球虽然力度稍逊，但更加突然，击球分寸也更加精确。见皮球起飞，我和加图索伸长脖子跳起来，却远不能够到，皮球沿着平缓的抛物线落向禁区，目标是拉齐奥的头球高手，身高1米86的科拉迪。负责盯防科拉迪的是马尔蒂尼，经验丰富的队长不会给他机会，挡在同时跳起的对手前面把球顶出去。球被外围的斯坦科维奇得到，这时洛佩斯如同他的外号“跳蚤”一般灵活地钻出戒备森严的禁区，塞黑人顺势给球。洛佩斯拿球刚转过身，内斯塔就逼过来了，“跳蚤”往右闪开一步，也没有调整的空隙，用不太擅长的右脚打门，偏了。

    洛佩斯的射门离谱地偏出，打在南看台前的防护网上，引起一阵倒彩。这是拉齐奥本场的第一次射门。

    第32分钟，奥多右路抛出界外球，费奥雷头球顶给阿尔贝蒂尼。阿尔贝蒂尼面对的是米兰现任副队长安布罗西尼的防守。他脚尖轻轻点着皮球向前推进，到了安布罗西尼的身前迅速往右变向，安布跟着他的方向，可能想趁机把他夹死在边线，没想到阿尔贝蒂尼右脚轻巧地把球往回一勾，从左边突破了他的继任者。两三个动作都在他的脚尖上完成，仿佛跳芭蕾。我不知道马尔蒂尼和安切洛蒂他们怎么想，反正在我这个米兰资深球迷看来，那绝对是“骨头”巅峰期的表现。

    看台上一阵哄响，观众们是惊，是喜，还是叹？没有任何音调的哄响声。

    突破安布罗西尼的阿尔贝蒂尼起球吊入禁区，还是给科拉迪，却又被马尔蒂尼争顶成功。队长的头球顶得很远，一直落向中场，舍甫琴科再向前头球摆渡，阿尔贝蒂尼传出的球经过两个头顶的接力朝我飞来。我的身边是斯塔姆，我自知和他拼头球没有胜算，故意带着他往球大约落地的位置跑。落点判断得不错，皮球恰恰落到我膝盖的高度，我伸脚往前一捅，身体向后使劲挤了斯塔姆一下。这一下正好逆反了他追球的动势，并且给自己一个向前的反作用力，让我甩开他大步追球。内格罗来抢截了，我俩离球都仅一步距离，他甚至更近。我左脚后蹬，右脚尽力往前伸，看似要顺着球滚动的方向从左边捅过对手，于是内格罗没有直接出脚，也随着球的方向迎过去。我知道这招得手了，原本要捅球的右脚猛然落地，左脚跟上把球往右拨，晃过了内格罗。

    看台呼声再起，这次很明显，是越来越激昂的助威声。对方两名中后卫都歪歪倒倒地被我落在身后，前方只有门将佩鲁济了。主场的音浪推动我高速带球，单刀直入拉齐奥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