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目录：言清似梦| 作者：尘子| 类别：历史军事
她的人虽走了，那双充满忧色的眸子却留了下来，我咬着唇，睁大着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一路遇到的太监宫女纷纷向我行礼，我都只是略一点头，路口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正朝这边走来，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快速走向另一条路，身后传来十三阿哥的叫声，我只当作没听见，步子却是越来越快，生怕他们追上来，不禁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起来，脑海里只有钮钴禄氏那张恬静动人的脸，和面上那抹浅浅的微笑，事情怎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快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反手掩了门，跑到屋里，趴在床上嘤嘤哭了起来，那两个小宫女的话和钮钴禄氏眼神中的忧色就像一柄利剑，一刀一刀狠狠割着我的心，钮钴禄氏和我一样，都只是他们兄弟斗争中的牺牲品，她会落到如此的境地，与我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想不到四阿哥会如此对待于她，同情，怜悯，悲哀，自责，无奈，痛苦，此刻皆化为眼泪，纷纷而落。
正哭的伤心，忽听十四阿哥的叫声：“晓枫，你怎么了？”我诧异的抬头，泪眼迷蒙得看过去，十四阿哥立在床边，一脸惊诧的看着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没想到趴的时间久了，双臂早已僵硬，一点力气也没有，支起的身子又倒回床上，十四阿哥见状，上前两步，坐在床边扶起我，我胡乱擦干眼泪，想开口说话，不料乍一张嘴，嗓子却是火燎燎的疼，我抚着嗓子呻吟一声，十四阿哥连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过来，我感激的看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嗓子好些，不禁坐直了身子，问：“你怎么来了？”
十四阿哥放茶杯放下，随便提了个凳子坐在床前，看着我道：“刚准备出宫，转角的时候看见你跑的飞快，好像有谁在后面追你，我就过来看看。”他瞅了我一眼，又道：“好生给我说下，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我可从没见过你掉眼泪。”我怔怔呆了半晌，心里实在酸楚，又无法对他明言，遂只是苦笑了笑，敷衍着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哭罢了。”十四阿哥眉头一挑，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我长叹了口气，垂下头，眼睛无意识的盯着地面，他等了会儿，见我仍没有说的打算，轻笑了两声，试探着问：“是为了四哥？”我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他，身子忍不住轻抖了两下，他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道：“看来果真是为了四哥。”我咬着唇，许久才万分苦涩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呵呵！”他又笑了起来，道：“不是？”我觉得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刺眼，掩了脸不去看他，过了会，他伸手拿开我的手，脸上的笑已变成了怜悯，细看了我两眼，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若喜欢他，为何不让他去向皇阿玛求婚？”
我闻言一愣，想了想又轻笑了起来，道：“嫁了他，就会幸福吗？就会没有痛苦吗？”脑海里又想起了钮钴禄氏，笑意慢慢消失，又无限凄苦的道：“即然嫁了他也不会幸福，我又何必嫁他。”十四阿哥鳖着眉看我，问：“你究竟是什么了？”语气有些急，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眸满是担忧，心里有些暖，收拾好满心的悲痛，对他翩然一笑，道：“没事，刚刚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伤心，现在好多了。”见我脸带浅笑，他摇摇头，道：“罢了，你即是不愿说，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充满感激的看他一眼，真心诚意的道：“谢谢你。”
他起身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也没帮你什么。”我也下了床，问：“你急着出宫吗？”他沉吟了片刻，道：“倒也不是很急。”我笑道：“即是不急，就去院里坐坐吧！我给你泡壶好茶。”他笑着点头，率先出去了。
我理了理衣服，拧了块毛巾细细将脸上的泪痕拭干净，这才端起茶具出了门，十四阿哥坐在石桌上，双臂没力似的融在石桌上，支手托着腮，抬头盯着玉兰树上的玉兰花。
我含笑的走过去，将点心放在他面前，他收回目光，懒洋洋的瞅了一眼，挑了块点心放进嘴里，我熟练的烧水冲茶，又将泡好的茶递到他面前，他一动不动的瞅着我，忽然问道：“你究竟是谁？”我一惊，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杯里的茶溅了出来，烫的我倒抽一口凉气，十四阿哥赶紧接过杯子，放在一边，我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吹着，双眼却紧张的看着十四阿哥，心里不停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他问我究竟是谁？他为何会这么问？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十四阿哥看着我，噗哧一笑，道：“你在怕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我故作平静的佯瞪了他一眼，嗔道：“拜托，这是在皇宫，十四阿哥随意的一句话，说不定会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他愣了半晌，又歉意的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倒没想那么多。”说罢还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心一松，也跟着笑，待他收了笑，我笑问：“你刚才怎么会那么问？”他嘴角含笑的抿着口茶，我等了半晌，仍不见他说话，又催道：“快说啊！”
他瞟了我一眼，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越看你，越不像传闻中的那个晓枫。”我哑然失笑，这人还记着那些关于真晓枫的传言，害我吓了一大跳，我就说任这些人如何的聪明绝顶，心思细如青丝，也绝计想不到我不是万琉哈晓枫，越想越是得意，遂轻笑道：“我这么大一活人你不信，倒是去信那些没根没据的传闻，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他看了我半晌，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你不像万琉哈晓枫。”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为何？”他道：“且先说说那些传闻，我听宫里的人说过，你额娘去的早，你阿玛又常年征战在外，对你疏于管教，所以你从小就胆大包天，经常做些出格的事，颇让人头疼，后来你去了草原，听说因为查查哈郡王就你额娘一个女儿，所以对你也是极尽宠爱，任由你胡作非为，在草原上到处惹事生非，行为散漫，不尊礼法，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斗酒，几乎跟个男人差不多，但自你进宫以来，我看见的却是另一个人，虽倔强，胆大，任性，但平时为人处事极尽小心，能避开各种复杂的利益牵扯，能在各种复杂的事情面前，为自己找到退路，心思细腻，考虑周全，再加上你的才情和文采，越来越让我觉得，你好像不你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人，更像是一个熟知皇宫，看透世情的人。”
他虽说的平淡，我却听的是心惊肉跳，一颗心直差从嗓子里跳出来，面上还得作出好笑的表情，我虽然知道十四阿哥将来会成为深受康熙信任的大将军王，但现在我对他的印象仍只停留在两年前初见他的时候，眉清目秀，气质文雅，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像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偶尔一笑，才会让别人感觉到他爽朗的一面，所以我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四阿哥和八阿哥身上，没想到这个十四阿哥比起那两个哥哥，根本是毫不逊色，他的话句句都是一针见血，而且密不透风，我就是想辨驳几句，都找不出话来。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眼眸深沉的看着我，我避开他探寻的目光，嘴角轻笑的帮他添满茶，又漫不经心的将自己的杯子也加满，然后笑看着他，问：“那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他眼光幽幽一闪，即而耸耸肩，轻声笑道：“也没什么结论，这都只是我的感觉。”不等我开口说话，他又接了一句：“但你真的很让我好奇。”他的眼光像X光，好像要将我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我笑了笑，仰天长叹了声，道：“早在草原上就听人说过，一入宫门深似海，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对我来说，皇宫就像一个黑洞，会吞噬所有靠近它的人，这样的想法在我心里根深蒂固，所以我自从进宫，每走一步都会万分小心，生怕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说罢看他一眼，定定道：“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仅此而已。”他凝神听完我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又有丝怜惜，默了半晌，他忽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道：“晓枫，你记好，以后有我爱新觉罗胤祯一天，我必会护你周全。”呃！我傻傻的，目瞪口呆的看着神情激荡的十四阿哥半天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我随意的一句话，竟会换来他如此郑重的承诺，他见我一脸痴呆，皱着眉问：“你不信？”我忙摇头，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正欲开口说话，忽听一阵笑声：“我说这里怎么如此热闹，敢情是十四弟在这儿。”
回过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前一后立在院门口，刚才那句话他们显然是听见了，十四阿哥微微笑着俯身行礼，我也站起来请安，四阿哥没什么表情，淡声道：“免了。”说罢站着不动，十三阿哥倒是侧身走过四阿哥，自在十四阿哥身旁坐了下来，又自给自足了为自己倒了杯茶，用鼻子嗅了嗅，赞道：“好茶。”说罢看向四阿哥，道：“四哥，过来喝茶，如果我没记错，这可是上次福建献给皇阿玛的贡茶。”四阿哥扫了我一眼，缓步而来，乍一见他，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又有些微微的疼，可是十四阿哥正在一边笑看着我，不好说什么，只好笑着请四阿哥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四阿哥淡淡喝了口，道：“果真是好茶。”
十三阿哥接过话头，道：“皇阿玛也够偏心的，连我都没有。”我好笑瞟他一眼，笑道：“莫非十三阿哥还要跟我一个小丫头抢东西？”他笑了笑，又去喝茶，十四阿哥匆匆喝完杯里的茶，起身对我道：“我还有事，就先回了，改天再来看你。”我也随着起身，他笑着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扎了安，快步而去。
他一走，我脸上的笑顿时隐了去，默默坐在一边，一杯一杯的灌着茶，他们也都不说话，我也只是目无焦距的看着地面。十三阿哥几番想要开口，最终又忍了下去，又过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看着我问：“晓枫，起先碰到你，你干吗那么快跑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没说话，顿了顿，他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一见我们就要跑？”我心里有些好笑，这话本应该是由四阿哥来问的，可看他旁边的四阿哥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嘴角泛起几丝讥讽，淡淡道：“没什么事，我只是急着回来做事情罢了。”十三阿哥皱着眉头去看四阿哥。
过了会，四阿哥淡淡道：“十三弟你先回吧！”十三阿哥点点头，正欲起身，我拉住他，眼睛看向四阿哥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十三阿哥的面说？”四阿哥眉头微微一皱，十三阿哥哈哈笑道：“你们有事自己解决，可别把我扯进来。”说罢就要挣开我的手，我紧紧攒着他的衣袖不松手，十三阿哥一脸的无奈的看着我。
四阿哥定定看了我半晌，我则含笑回视他，脸上虽是笑容满面，心里却是心酸难忍，我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他，因为这也不是他的错，可如果不这样，我又怎么减轻对钮钴禄氏的罪孽，三人僵持了好半天，四阿哥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痛色，问道：“你为什么躲我？你究竟在额娘宫里听到了什么？”十三阿哥也看着我，我苦涩的一笑，道：“不过是听说刚嫁进四贝勒府的侧福晋不得宠罢了。”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俱是一愣，显然我的答案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我知道他们是以为我遇见了四福晋和钮钴禄氏，所以才会躲着他们，心中不快虽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此时此刻，我心里只有那张恬静动人的脸，和那张脸上淡淡的笑容，她的不幸都是我们带给她的。
许久，四阿哥才淡淡道：“她得不得宠，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道：“当然有关系。”四阿哥道：“我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关系！”我鼻子一酸，道：“她是因为我才会嫁给你的，她若不得宠，就是我的罪孽。”四阿哥脸色有些白，冷声道：“她若得宠了，你就高兴了？”我默然不语，四阿哥起身挑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冷冷道：“怎么不说话？”我挣开他的手，道：“我不会高兴，但至少我不会有罪恶感，她是一个好女孩，她应该要过的幸福，她年纪那么小，如果不能得到你的爱，那以后的漫漫岁月她该如何度过？”“幸福？”他嘴角含着几分苦涩，道：“你只管她是不是幸福，为何不问问我是不是幸福？”现在虽是春暖花开，可听着他的话，我仍觉如坠冰窑，全身都冷彻心菲，我咬着唇，侧目看他，哑声道：“我看不出你有什么不幸福的，不过想得到的没有得到罢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眼前的不幸将来会变成万幸。”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了我半晌，眼神越来越冷，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看了会觉的看不下去，只好扭过头，他蓦得抓着我的手臂，冷声道：“你再说一遍。”我被他拉的一个踉跄，险显摔倒，十三阿哥忙拉住他，道：“四哥。”四阿哥挥手将他推开，仍是紧紧抓着我，手臂很疼，我却希望他再抓紧些，这样就可以减轻一些我心底的悲痛，“你怎么不说话？说话，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说，只要你能说的出来，我就照着做。”他嘶哑的声音，一声连一声的狠狠道。
我捂着胸口，疼痛以心脏为中心，随着血液瞬间就到达四肢百骸，我咬咬牙道：“至少别让别人说她是在守活寡。”“你！”他猛然松了手，我身子一晃，幸好十三阿哥眼急手快的扶住我，又惊叫道：“天啊！手怎么这么凉？”我身子虚脱般的靠在他怀里，眼泪纷纷而落，四阿哥上前两步，我不看他，只是道：“你走吧！”声音是少有的清冷，他恨恨盯着我，冰冷的眼神好像要在我身上盯出几个洞来，过了半晌，才冷冷道：“我如你所愿。”说罢甩手离去。
“四哥！四哥！”十三阿哥连叫了几声，我苦笑了两声，道：“别叫了，他现在只怕在气头上。”十三阿哥长叹了口气，道：“晓枫，你这是何苦？”我微摇了摇头道：“这样至少我会心安。”他默了半晌，打横抱起我，将我抱进屋安置在床上，我扯过被子盖住头，闷声道：“你回吧！我要休息了。”他好像又叹了口气，跺跺脚这才转身离去。
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我这才放声大哭起来，只哭得肝肠寸断，嘶声力竭，仿佛要将我这一生的泪水都流尽，都结束了，四阿哥如此高傲的人，又如何会受得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将自己亲手推进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他说他会如我所愿，他必会说到做到，是自己亲自造就了这个局面，我还有什么可哭的，他若真的对钮钴禄氏好，我们三人至少还有一个是幸福的。
我哭一阵，想一阵，渐渐开始迷糊起来，心想，睡吧！睡吧！等睡醒了一切也就过去了，他不属于我，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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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反手掩了门，跑到屋里，趴在床上嘤嘤哭了起来，那两个小宫女的话和钮钴禄氏眼神中的忧色就像一柄利剑，一刀一刀狠狠割着我的心，钮钴禄氏和我一样，都只是他们兄弟斗争中的牺牲品，她会落到如此的境地，与我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想不到四阿哥会如此对待于她，同情，怜悯，悲哀，自责，无奈，痛苦，此刻皆化为眼泪，纷纷而落。
正哭的伤心，忽听十四阿哥的叫声：“晓枫，你怎么了？”我诧异的抬头，泪眼迷蒙得看过去，十四阿哥立在床边，一脸惊诧的看着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没想到趴的时间久了，双臂早已僵硬，一点力气也没有，支起的身子又倒回床上，十四阿哥见状，上前两步，坐在床边扶起我，我胡乱擦干眼泪，想开口说话，不料乍一张嘴，嗓子却是火燎燎的疼，我抚着嗓子呻吟一声，十四阿哥连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过来，我感激的看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嗓子好些，不禁坐直了身子，问：“你怎么来了？”
十四阿哥放茶杯放下，随便提了个凳子坐在床前，看着我道：“刚准备出宫，转角的时候看见你跑的飞快，好像有谁在后面追你，我就过来看看。”他瞅了我一眼，又道：“好生给我说下，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我可从没见过你掉眼泪。”我怔怔呆了半晌，心里实在酸楚，又无法对他明言，遂只是苦笑了笑，敷衍着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哭罢了。”十四阿哥眉头一挑，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我长叹了口气，垂下头，眼睛无意识的盯着地面，他等了会儿，见我仍没有说的打算，轻笑了两声，试探着问：“是为了四哥？”我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他，身子忍不住轻抖了两下，他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道：“看来果真是为了四哥。”我咬着唇，许久才万分苦涩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呵呵！”他又笑了起来，道：“不是？”我觉得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刺眼，掩了脸不去看他，过了会，他伸手拿开我的手，脸上的笑已变成了怜悯，细看了我两眼，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若喜欢他，为何不让他去向皇阿玛求婚？”
我闻言一愣，想了想又轻笑了起来，道：“嫁了他，就会幸福吗？就会没有痛苦吗？”脑海里又想起了钮钴禄氏，笑意慢慢消失，又无限凄苦的道：“即然嫁了他也不会幸福，我又何必嫁他。”十四阿哥鳖着眉看我，问：“你究竟是什么了？”语气有些急，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眸满是担忧，心里有些暖，收拾好满心的悲痛，对他翩然一笑，道：“没事，刚刚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伤心，现在好多了。”见我脸带浅笑，他摇摇头，道：“罢了，你即是不愿说，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充满感激的看他一眼，真心诚意的道：“谢谢你。”
他起身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也没帮你什么。”我也下了床，问：“你急着出宫吗？”他沉吟了片刻，道：“倒也不是很急。”我笑道：“即是不急，就去院里坐坐吧！我给你泡壶好茶。”他笑着点头，率先出去了。
我理了理衣服，拧了块毛巾细细将脸上的泪痕拭干净，这才端起茶具出了门，十四阿哥坐在石桌上，双臂没力似的融在石桌上，支手托着腮，抬头盯着玉兰树上的玉兰花。
我含笑的走过去，将点心放在他面前，他收回目光，懒洋洋的瞅了一眼，挑了块点心放进嘴里，我熟练的烧水冲茶，又将泡好的茶递到他面前，他一动不动的瞅着我，忽然问道：“你究竟是谁？”我一惊，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杯里的茶溅了出来，烫的我倒抽一口凉气，十四阿哥赶紧接过杯子，放在一边，我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吹着，双眼却紧张的看着十四阿哥，心里不停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他问我究竟是谁？他为何会这么问？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十四阿哥看着我，噗哧一笑，道：“你在怕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我故作平静的佯瞪了他一眼，嗔道：“拜托，这是在皇宫，十四阿哥随意的一句话，说不定会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他愣了半晌，又歉意的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倒没想那么多。”说罢还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心一松，也跟着笑，待他收了笑，我笑问：“你刚才怎么会那么问？”他嘴角含笑的抿着口茶，我等了半晌，仍不见他说话，又催道：“快说啊！”
他瞟了我一眼，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越看你，越不像传闻中的那个晓枫。”我哑然失笑，这人还记着那些关于真晓枫的传言，害我吓了一大跳，我就说任这些人如何的聪明绝顶，心思细如青丝，也绝计想不到我不是万琉哈晓枫，越想越是得意，遂轻笑道：“我这么大一活人你不信，倒是去信那些没根没据的传闻，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他看了我半晌，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你不像万琉哈晓枫。”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为何？”他道：“且先说说那些传闻，我听宫里的人说过，你额娘去的早，你阿玛又常年征战在外，对你疏于管教，所以你从小就胆大包天，经常做些出格的事，颇让人头疼，后来你去了草原，听说因为查查哈郡王就你额娘一个女儿，所以对你也是极尽宠爱，任由你胡作非为，在草原上到处惹事生非，行为散漫，不尊礼法，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斗酒，几乎跟个男人差不多，但自你进宫以来，我看见的却是另一个人，虽倔强，胆大，任性，但平时为人处事极尽小心，能避开各种复杂的利益牵扯，能在各种复杂的事情面前，为自己找到退路，心思细腻，考虑周全，再加上你的才情和文采，越来越让我觉得，你好像不你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人，更像是一个熟知皇宫，看透世情的人。”
他虽说的平淡，我却听的是心惊肉跳，一颗心直差从嗓子里跳出来，面上还得作出好笑的表情，我虽然知道十四阿哥将来会成为深受康熙信任的大将军王，但现在我对他的印象仍只停留在两年前初见他的时候，眉清目秀，气质文雅，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像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偶尔一笑，才会让别人感觉到他爽朗的一面，所以我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四阿哥和八阿哥身上，没想到这个十四阿哥比起那两个哥哥，根本是毫不逊色，他的话句句都是一针见血，而且密不透风，我就是想辨驳几句，都找不出话来。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眼眸深沉的看着我，我避开他探寻的目光，嘴角轻笑的帮他添满茶，又漫不经心的将自己的杯子也加满，然后笑看着他，问：“那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他眼光幽幽一闪，即而耸耸肩，轻声笑道：“也没什么结论，这都只是我的感觉。”不等我开口说话，他又接了一句：“但你真的很让我好奇。”他的眼光像X光，好像要将我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我笑了笑，仰天长叹了声，道：“早在草原上就听人说过，一入宫门深似海，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对我来说，皇宫就像一个黑洞，会吞噬所有靠近它的人，这样的想法在我心里根深蒂固，所以我自从进宫，每走一步都会万分小心，生怕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说罢看他一眼，定定道：“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仅此而已。”他凝神听完我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又有丝怜惜，默了半晌，他忽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道：“晓枫，你记好，以后有我爱新觉罗胤祯一天，我必会护你周全。”呃！我傻傻的，目瞪口呆的看着神情激荡的十四阿哥半天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我随意的一句话，竟会换来他如此郑重的承诺，他见我一脸痴呆，皱着眉问：“你不信？”我忙摇头，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正欲开口说话，忽听一阵笑声：“我说这里怎么如此热闹，敢情是十四弟在这儿。”
回过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前一后立在院门口，刚才那句话他们显然是听见了，十四阿哥微微笑着俯身行礼，我也站起来请安，四阿哥没什么表情，淡声道：“免了。”说罢站着不动，十三阿哥倒是侧身走过四阿哥，自在十四阿哥身旁坐了下来，又自给自足了为自己倒了杯茶，用鼻子嗅了嗅，赞道：“好茶。”说罢看向四阿哥，道：“四哥，过来喝茶，如果我没记错，这可是上次福建献给皇阿玛的贡茶。”四阿哥扫了我一眼，缓步而来，乍一见他，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又有些微微的疼，可是十四阿哥正在一边笑看着我，不好说什么，只好笑着请四阿哥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四阿哥淡淡喝了口，道：“果真是好茶。”
十三阿哥接过话头，道：“皇阿玛也够偏心的，连我都没有。”我好笑瞟他一眼，笑道：“莫非十三阿哥还要跟我一个小丫头抢东西？”他笑了笑，又去喝茶，十四阿哥匆匆喝完杯里的茶，起身对我道：“我还有事，就先回了，改天再来看你。”我也随着起身，他笑着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扎了安，快步而去。
他一走，我脸上的笑顿时隐了去，默默坐在一边，一杯一杯的灌着茶，他们也都不说话，我也只是目无焦距的看着地面。十三阿哥几番想要开口，最终又忍了下去，又过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看着我问：“晓枫，起先碰到你，你干吗那么快跑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没说话，顿了顿，他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一见我们就要跑？”我心里有些好笑，这话本应该是由四阿哥来问的，可看他旁边的四阿哥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嘴角泛起几丝讥讽，淡淡道：“没什么事，我只是急着回来做事情罢了。”十三阿哥皱着眉头去看四阿哥。
过了会，四阿哥淡淡道：“十三弟你先回吧！”十三阿哥点点头，正欲起身，我拉住他，眼睛看向四阿哥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十三阿哥的面说？”四阿哥眉头微微一皱，十三阿哥哈哈笑道：“你们有事自己解决，可别把我扯进来。”说罢就要挣开我的手，我紧紧攒着他的衣袖不松手，十三阿哥一脸的无奈的看着我。
四阿哥定定看了我半晌，我则含笑回视他，脸上虽是笑容满面，心里却是心酸难忍，我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他，因为这也不是他的错，可如果不这样，我又怎么减轻对钮钴禄氏的罪孽，三人僵持了好半天，四阿哥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痛色，问道：“你为什么躲我？你究竟在额娘宫里听到了什么？”十三阿哥也看着我，我苦涩的一笑，道：“不过是听说刚嫁进四贝勒府的侧福晋不得宠罢了。”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俱是一愣，显然我的答案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我知道他们是以为我遇见了四福晋和钮钴禄氏，所以才会躲着他们，心中不快虽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此时此刻，我心里只有那张恬静动人的脸，和那张脸上淡淡的笑容，她的不幸都是我们带给她的。
许久，四阿哥才淡淡道：“她得不得宠，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道：“当然有关系。”四阿哥道：“我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关系！”我鼻子一酸，道：“她是因为我才会嫁给你的，她若不得宠，就是我的罪孽。”四阿哥脸色有些白，冷声道：“她若得宠了，你就高兴了？”我默然不语，四阿哥起身挑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冷冷道：“怎么不说话？”我挣开他的手，道：“我不会高兴，但至少我不会有罪恶感，她是一个好女孩，她应该要过的幸福，她年纪那么小，如果不能得到你的爱，那以后的漫漫岁月她该如何度过？”“幸福？”他嘴角含着几分苦涩，道：“你只管她是不是幸福，为何不问问我是不是幸福？”现在虽是春暖花开，可听着他的话，我仍觉如坠冰窑，全身都冷彻心菲，我咬着唇，侧目看他，哑声道：“我看不出你有什么不幸福的，不过想得到的没有得到罢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眼前的不幸将来会变成万幸。”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了我半晌，眼神越来越冷，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看了会觉的看不下去，只好扭过头，他蓦得抓着我的手臂，冷声道：“你再说一遍。”我被他拉的一个踉跄，险显摔倒，十三阿哥忙拉住他，道：“四哥。”四阿哥挥手将他推开，仍是紧紧抓着我，手臂很疼，我却希望他再抓紧些，这样就可以减轻一些我心底的悲痛，“你怎么不说话？说话，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说，只要你能说的出来，我就照着做。”他嘶哑的声音，一声连一声的狠狠道。
我捂着胸口，疼痛以心脏为中心，随着血液瞬间就到达四肢百骸，我咬咬牙道：“至少别让别人说她是在守活寡。”“你！”他猛然松了手，我身子一晃，幸好十三阿哥眼急手快的扶住我，又惊叫道：“天啊！手怎么这么凉？”我身子虚脱般的靠在他怀里，眼泪纷纷而落，四阿哥上前两步，我不看他，只是道：“你走吧！”声音是少有的清冷，他恨恨盯着我，冰冷的眼神好像要在我身上盯出几个洞来，过了半晌，才冷冷道：“我如你所愿。”说罢甩手离去。
“四哥！四哥！”十三阿哥连叫了几声，我苦笑了两声，道：“别叫了，他现在只怕在气头上。”十三阿哥长叹了口气，道：“晓枫，你这是何苦？”我微摇了摇头道：“这样至少我会心安。”他默了半晌，打横抱起我，将我抱进屋安置在床上，我扯过被子盖住头，闷声道：“你回吧！我要休息了。”他好像又叹了口气，跺跺脚这才转身离去。
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我这才放声大哭起来，只哭得肝肠寸断，嘶声力竭，仿佛要将我这一生的泪水都流尽，都结束了，四阿哥如此高傲的人，又如何会受得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将自己亲手推进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他说他会如我所愿，他必会说到做到，是自己亲自造就了这个局面，我还有什么可哭的，他若真的对钮钴禄氏好，我们三人至少还有一个是幸福的。
我哭一阵，想一阵，渐渐开始迷糊起来，心想，睡吧！睡吧！等睡醒了一切也就过去了，他不属于我，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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