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目录：言清似梦| 作者：尘子| 类别：历史军事
康熙此次塞外之行，声势浩大，除了留下太子监国大贝勒胤褆和三贝勒胤祉留京协助，十二阿哥抱病在家以外，其它阿哥均随驾，朝中大臣有半数均随驾前往，再加上随行的还有两位格格，这样壮观的巡视队伍，还是康熙年间的首例，听说康熙还宣召了蒙古几个大部的王爷贝勒觐见。
脚伤刚好，梁九功让我好生休息几日，不用急着去应职，闲来无事，便理了理屋子里的书籍，一本本书看过去，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思，这本诗经是我初到乾清宫时，八阿哥送来的，送来的时候，书中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本唐诗是一年半前八阿哥送来的，书中仍是夹着纸条，上面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本宋词是半年前八阿哥送来的，纸条上写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送的每一本书，都会在里面夹张纸条，每一张纸条上都诉写着他对我的心意，以前每次收到，我总是付之一笑，然后收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可现在看来，心里竟有些淡淡的哀愁，康熙两次要为他赐婚，听说他都婉拒了，惹的康熙很不高兴，外面传言很多，一说他畏惧悍妻，不敢再娶：一说他对爱妻情深意重，不愿再娶。对于畏惧悍妻之说，我是嗤之以鼻，我不信心思深沉如海的八阿哥会怕自己的老婆，以致落下这样的恶名，若说他对八福晋情深意重，我倒是有几分相信，必竟八福晋也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又自小就嫁于他为妻，夫妻情深本不奇怪，不知又怎会传出他畏惧悍妻之说。
唉！忍不住长叹口气，将他送的书仍旧用雪缎包好，放进箱里再用衣服压好，除下这些书，剩余的就是些医书，有的是从姑姑宫里带来的，有的是四阿哥帮我搜罗来的，再就是些图画小说，则是十三阿哥送的，真是什么样的人送什么样的书，一看送的书就知道送书的人是什么性格的，八阿哥柔善，四阿哥务实，十三阿哥则是随性，看一眼，笑一回。
费了一个上午，才把屋里的书理好，自己造了个小册子，方便以后查找，屋外阳光明媚，泡了壶茶，躺在树下的软凳上晒太阳，寒梅和赵昌匆匆跑进院子，面带喜色，一见我就连声叫道：“姐姐，大喜了，大喜了。”我惊得一下子坐直身子，问：“什么大喜？”赵昌俯了打了个千，道：“宫里又要办喜事？”我一急，忍不住斥道：“胡扯什么，快说是什么喜事。”赵昌被我急切的语气吓了一愣，寒梅紧上前两步，道：“姐姐别急，是万岁爷晋封八格格为和硕温恪公主，指嫁给蒙古翁牛特部的多罗杜棱郡王仓津。”
我长长呼了口气，又躺回凳上，难怪回玉上次央求康熙带她和回蓝去草原时，康熙会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回蓝，想回蓝今年也有二十岁了，跟她同龄的格格许多都已为人母，回蓝早年失去母亲，很得康熙怜爱，皇太后常召她陪伴左右，回蓝也极孝顺，万事皆以祖母为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算的上是康熙众多女儿当中，最有才情的女子，常听皇太后念叨，说要让康熙为回蓝指一门好婚事。
这样想来，一切也都明了了，前几天我还在奇怪，康熙出巡塞外，怎么会带上半数以上的朝臣，还特令承办筵席的光禄寺官员同去，当时听到时，我就存了纳闷，康熙为何如此郑重的操持塞外出巡之事，原来竟是为回蓝送亲。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康熙对这个幼年丧母的女儿确是很怜爱，亲自陪同下嫁，这可谓是破天遭的头一次。
想到这，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微摇了摇头，见赵昌仍是躬身立在一边，顿觉刚刚太过份了些，笑请他坐下，道：“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在意。”赵昌立即起身，回道：“是我嘴笨，惹了姑娘上火，原本该打，姑娘即是不生气，我也就高兴了。”说完还作势打了自己两下，赵昌是梁九功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性格忠厚老实，做事周到本份，少言寡语，也是极受梁九功信任的，平时里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温和有礼，初到乾清宫时，他就对我照顾有加，经常让寒梅提点我做事，所以平日里大家的关系也算要好，在我面前他也显的有些调皮。
我和寒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拉他们一同坐下，我略想了想，问：“仓津王子什么时候变成郡王了？”赵昌道：“几天前万岁爷就晋封毕里哀达赍老郡王为亲王，仓津王子晋封杜棱郡王了。”
“哦！”我点点头，喝了口茶，寒梅看了眼我，笑问：“听说姐姐与这个仓津王爷还是旧识？”我愣了一下，又笑道：“不算旧识，只是见过一两次。”寒梅疑道：“那我怎么听外面都说，姐姐曾在毕里哀达赍王爷的酒宴上，与人斗酒，还与当时的仓津王子合箸而歌，结为生死之交？”我听到最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传言还真是搞笑，先是听九阿哥说我和蒙古人斗酒，这在宫中一直是一大新闻，不知被人问了多少回，这传到现在竟又变成我和仓津和箸而歌，还结为生死之交？越想越是好笑，许久才看看寒梅，笑道：“仓津贵为王子，我不过一个小丫头，我们两人怎么可能和箸而歌，还结为生死之交，这种传言你都信？”寒梅听罢也笑了起来，道：“姐姐如今虽是宫女身份，可这宫中之人又有谁把姐姐当成宫女看待，就是万岁爷也极是看重姐姐，所以听到这些话，我才信的。”我笑了下，道：“这种话以后就别说了，下次再听到有人传，也给下点毛毛雨，放着正事不做，竟瞎说些没用的。”
寒梅笑着应下了，赵昌笑道：“现在宫里最热闹的就数永和宫了，万岁爷赏了不少东西，还特别赞扬了德妃娘娘，抚教两位格格尽心尽力，这几日也都是翻的德妃娘娘的牌子。万岁爷还下旨，此次送亲之事均交与四贝勒会同礼部官员负责，务必要做到周全，不能有丝毫怠慢和差错，给公主的嫁妆也破格按照固伦公主的规格，连仪仗也都特意下过旨了。”我越听越惊讶，康熙此次可谓是破了祖制了，一时间永和宫怕是成了宫中最风头无两的地方。
我问：“那八格格呢？”赵昌道：“宣旨的时候，是我随着梁公公一起去的，八公主面色沉静的接了旨，什么都没说，倒是德妃娘娘欢天喜地的，还赏了奴才不少东西。”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想那仓津远在蒙古，与回蓝并不相识，可因为康熙的一句话，他却成了回蓝相守一生之人，无论他长得是美是丑，回蓝都没有发言权，只能被动的去接受，因为这是她的责任，大清自开国以外，大多数的公主格格都是被皇帝指嫁给蒙古各部的王公贝勒台吉，她们的婚姻本是为了笼络蒙古各部，稳定清廷对蒙古各部的统治，就算将来过得不好，她们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想到这儿，我忙放下茶，对赵昌和寒梅道：“这几日我没当职，你们两个多费点心，没事就在乾清宫呆着，别四处乱跑，省的到时梁公公用人时，都不在跟前。”赵昌一边站起身，一边笑道：“姑娘是个细心人，我们都听姑娘的，现在就回乾清宫去。”我笑了一下，道：“走吧！我随你们一道。”寒梅道：“姐姐不是不用当职吗？”我道：“八公主大喜，我去道个喜，顺便看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寒梅笑道：“也是，平时八公主和十格格都很喜欢和姐姐在一起的。”
我笑笑未说话，只是快步朝永各宫走去，目到之处，果真是一片喜庆，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遇到的宫女太监纷纷俯身请礼，大太监李敬远远就迎了上来，笑得连眼睛都眯到一起，笑着行礼，道：“刚娘娘还说，晓枫姑娘怕是要过来了，让奴才到外边迎迎。”我微躬了下身，道：“有劳公公了。”李敬笑道：“姑娘言重了，这是奴才份内的事。”
我边走边问：“娘娘在宫里吗？”李敬回道：“四贝勒府的几位福晋和十三阿哥府的两位侧福晋一早就在宫里帮忙，此刻正在大厅里帮着清点给公主的嫁妆。”我点头未再言语。大厅，德妃高坐在软榻上，四福晋和侧福晋李氏，钮钴碌氏以及十三阿哥的侧福晋富察氏，乌苏氏正在厅上清点嫁妆，四福晋手捧册子，正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钮钴碌氏在一旁似在帮忙查找。
李敬在门口通报：“晓枫姑娘到了！”我赶紧上前向德妃行礼：“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给各位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德妃示意我起身，四福晋扶我起身，笑道：“刚额娘就说，姑娘怕是一会要过来，没想到不到一会，姑娘果真就到了。”我笑道：“奴婢刚听说八公主的喜事，特来向公主贺喜。”德妃笑道：“难为姑娘有心，那两个丫头交了姑娘这个朋友，也是她们的福气。”我忙俯身，道：“娘娘言重了，奴婢万不敢当。”
四福晋道：“姑娘此次也随皇阿玛出塞，八妹就劳烦姑娘代为照顾了。”我道：“福晋言重了，这本是奴婢份内之事，又何来劳烦一说？”德妃道：“婉儿你和惜玉送晓枫姑娘去回蓝那儿，这儿的事让莲心她们几个做就行了。”四福晋俯了俯身，道：“那儿媳先送晓枫姑娘过去，稍后再过来。”说罢就亲亲热热的拉着我的手往外走，钮钴碌氏跟在后面。
总觉得被四福晋握着的手有些僵硬，想挣脱，再看看面色如常的四福晋，又有些犹豫，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四阿哥对我的心思，她又了解多少？每次看到我，她总比其它福晋显得亲热些，温文有礼却又不失亲近，这也是这个宫中很奇特的一个人。
一路上都是沉默无语，许久四福晋才侧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钮钴碌氏，笑道：“惜玉，你不常见晓枫姑娘吧？”钮钴禄氏盈盈一笑，道：“惜玉早就听说过晓枫姑娘，只是晓枫是皇阿玛跟前的红人，一直未能有机会与晓枫姑娘说话。”我侧目看她，面色恬静，温柔可人，说话时脸上总带着一丝浅笑，面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有种说不出的俏皮可爱，不说话的时候，就微垂着头，沉默的站在一边，几乎让人要淡漠她的存在。或许是感觉到了我打量的眼神，她抬头微微冲我笑了笑，我也冲她笑笑，忙转过了头。
她嫁给四阿哥也有两年了，我只见过她几次，不知四阿哥对她如何，想到她是乾隆的生母，料想四阿哥对她，必定是不错了，想到这，心微微有些酸，遂对四福晋道：“福晋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奴婢自己过去就行。”四福晋笑道：“无妨，已经走到这里了，再说我也想去看看八妹。”她这样一说，我倒不好怎么说了，只好随她一起，心里却没了刚来的那份轻松。
路过花园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四阿哥一见我们，看看四福晋，再看看钮钴碌氏，又看看我，神情微愣，十三阿哥一时间也有些呆，我垂下眼睑，暗暗发笑，这样的场面还真有意思，规规距距的俯身请安：“奴婢给四贝勒和十三阿哥请安。”只听他淡淡说了句：“免了。”我起身头也未抬的退到四福晋身后，眼睛盯着地面。
一时间有些沉默，我知道四阿哥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此时此刻我不想抬头，只是故作不知，许久，还是四福晋上前两步，笑道：“晓枫姑娘去向八妹道喜，额娘让我送晓枫姑娘过去。”四阿哥顿了半晌，才淡淡道：“那快去吧！稍后我还有事找你。”听他如此说，我忙道：“就请四福晋先去忙，奴婢自己过去就好了。”四福晋看了眼四阿哥，又扭头看我，面有愧色，道：“那我们就先回了。”我道：“八公主宫里，奴婢也常来，福晋放心，奴婢不会走丢的。”四福晋笑了起来，不再多说，我冲四阿哥一俯身，道：“奴婢先过去了。”四阿哥道：“去吧！”我冲十三阿哥微笑了笑，转身而去。
快要转角了，我偷偷回头，四福晋和钮钴禄氏分走在四阿哥两侧，十三阿哥稍微落后一些，远远的似乎听见四福晋侧头在说些什么，四阿哥微微点头，这画面怎么看都是那么完美，我又算什么？忍不住摇头苦笑，落在后面的十三阿哥突然回头看了过来，然后就看见我对着他们的背影摇头苦笑，他神色微怔，眼睛直直盯着我，我忙在脸上扯了个笑，俯了俯身，然后自转身快步而去。
回蓝的贴身宫女玖儿，正指挥众人整理东西，见我进走，忙上前行礼，我问：“公主呢？”玖儿道：“公主在后面的园子里。”说着要带我过去，我忙道：“你忙吧！我自己过去就成。”一路走过去，到处听到的都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又赏了什么东西，所见之人均是满面的骄傲，我微微一叹，加快的步子，朝园子里走去。
亭子里，回蓝倚在栏杆旁，目光远远的不知落在何处，身形落寞，丝毫不见高兴欣喜，我放缓脚步，走了亭子与她并排站在一起，也将目光投向那不知明的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回蓝喃喃问：“晓枫，草原美吗？”我侧目看了她一眼，她仍是看着远方，我又转过头，想了想，才道：“很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成群的羊，放眼望去全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天空很蓝，白云很低，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那里的风很柔，就像母亲的手，会很轻柔的抚着发丝，如果你去了草原，你一定会爱上草原的。”
她默了半晌，扭头看着我，道：“此次一别，或许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宫，我们也难有机会见面了。”我微微笑了笑，道：“那也不一定，翁牛特部所在的巴颜额尔追，就在热河附近，皇上每年都要举行热河行围，以后我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再说呆在皇宫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处处都是规距，不能大声说话，不能放声大笑，还没有在草原上过的舒适顺心，高兴的时候就喝点小酒，听支小曲儿，不高兴的时候就纵马奔驰，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天高地阔，绝不会有人管你，这样的生活岂不比在皇宫里快活的多？”
回蓝一愣，默默想了会，忽地又笑了起来，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笑道：“平时说话都是谨言慎行，十句话没三句是真的，今儿怎么直言直去了？”我敛了笑，诚肯的道：“回蓝，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每个出嫁的女子都会舍不得离开家，因为这里毕竟是你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可是再舍不得，还是要出嫁的，即然非嫁不可，为何不让自己高高兴兴的嫁？”
她脸色暗了下去，扭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问道：“听说你识得仓津？”我摇了摇头，道：“只是见过，并无深交。”她听后点了点头，道：“仓津，博尔济吉特氏，二十七岁，已先后娶了三位福晋，四个侍妾，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我问：“你怎么知道的？”她笑了一下，道：“回玉打听来的。”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回玉这个丫头，这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回蓝也是微微笑着，只是那笑在我看来，怎么都是苦涩，我长叹了口气，道：“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情，更何况他还是尊贵的王爷，你实不必放在心上的，皇上亲自送你出嫁，这是从未有过的恩宠，仓津王爷必会对你很好，更何况你美丽聪慧，又才情出众，他将来一定会视你如珍如宝，爱护有加的。”话毕，我就开始嘲讽起自己，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心态，四阿哥对我可谓不差，我都不愿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更何况回蓝从未见过仓津，也不识仓津的为人，就算她贵为公主，若不得仓津的心，那她该怎么办？
回蓝呆呆的出神，我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半天后，才听她幽幽道：“如珍如宝，爱护有加。”我心头一颤，她声音带着种莫名的凄婉和悲怆，心微微有些疼痛，她将来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仓津会对她好吗？她会幸福吗？我冲动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诚肯的道：“别担心，回蓝你一定会幸福的。”她回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道：“晓枫，谢谢你。”我苦笑着摇头，道：“我也没有能力说些其它的。”她放开我，复又望着远方，默了会，轻声道：“从小我就知道，我们的婚姻是自己无法决定的，几个姐姐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嫁到了蒙古，因我和回玉的额娘去的早，皇阿玛才多留我们几年，其实早嫁晚嫁都是嫁，现在嫁了也好，免的一天到晚的担惊受怕。”担惊受怕？这些年她们终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或许回蓝已经预知了她自己的将来。
我站在她旁边，静静陪着她，站了半晌，顿觉腿发软，头发晕，她笑瞄了我一眼，道：“你先回吧！”我顿了顿，遂俯身告退，她扶我起身，道：“以后我不在了，就请你多多照顾回玉，我先谢过你了。”我道：“别这样，我也是真心喜欢回玉，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她微微笑了笑，又转身看向远方。
回来的路上，顿觉脚步沉重，回蓝虽未说出口，但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这门婚事，可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管仓津好是不好，她都只能笑着接受，她有尊贵的身份，却没有自主选择爱人的机会，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悲哀。
正边走边默想，忽听见一阵窃窃私语声：“我听说，她在四贝勒府一点也不受宠呢！”四阿哥？我一愣，抬头看向周围，不远处两个小宫女正边走边小声议论着什么，我忙隐在树后，屏气凝神的细听着，另一个宫女压低声音道：“我也听说了，四贝勒只在她院里过了一次夜，后来再也没去过。”她？又是谁？心里更加好奇了，心里也不停猜测她们口中不得宠的究竟是谁？
一个小宫女叹了口气，道：“这个钮钴碌惜玉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我霎时呆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两个宫女已渐渐走远了，可她们说过的话仍是我耳边回响：“她还那么年轻，不像我们到了年纪还可以出宫，四贝勒也真狠心，不喜欢又为何娶她？她现在这样，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守活寡？守活寡？守活寡？
茫然不知所措的走着，脑子里只回荡着那三个字，忽听有人叫我的名字：“晓枫姑娘。”声音有些陌生，但听着很甜美，朝四周看了看，没人，原来是出现幻听了，又转身向前走，“晓枫姑娘！”仍是那个声音，我顿住步子，心想即然叫我，总是要走到我面前的，我索性等着就是，不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好奇的回过身，钮钴禄氏带着个丫头快步走了过来，我脸色顿时变得刹白，她有些气喘的走到我面前，脸色有些担忧，问：“晓枫姑娘，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我失神的注视着她，面容姣好，只是眼角微微有些皱，眸中深处隐着丝淡淡的幽怨，但很快又被掩盖起来，我还记得两年前她嫁给四阿哥的时候，充满期待的脸上带着丝羞怯的潮红，可现在呢？她伸手放在我额头上，又将手缩回去，惊道：“怎么这么凉？”我慢慢回过神来，声音有些暗哑，无力的问：“福晋叫奴婢何事？”她身边的丫头道：“我家福晋老远就看见姑娘走路身子摇晃的厉害，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摔倒，连叫了几声，姑娘都没有答应，所以这才追上来看看。”钮钴禄氏道：“晓枫姑娘你是不是病了？”我苦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一会就好了。”
她见我如此说，倒也没深问，只是道：“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子走回去不太安全。”我忙道：“不用，我现在好多了，刚才只是想事情入了神，这才没听到福晋叫我。”她仍是满脸的忧色，脑海里不仅又响起那三个字：守活寡，这样一个绝美的人儿，却被我害的守活寡，心中涌起一丝愧意，不远处有人在叫侧福晋，都回头去看，一个宫女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行礼道：“侧福晋，娘娘请您过去。”钮钴禄氏略一颔首，又回头过来看我，我赶紧道：“福晋您先去忙吧！”她顿了顿，对身边的丫头道：“你代我送晓枫姑娘回去。”丫头俯了俯身，就要过来扶我，我一听连退了好几步，推辞道：“不必劳烦了，奴婢还要去乾清宫，不用麻烦福晋了。”她眉头微皱，劝道：“病了怎么能再劳累？姑娘还是要好生休养才是。”我俯了俯身，道：“谢福晋提醒。”她一步三回头的渐渐消失在我视线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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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伤刚好，梁九功让我好生休息几日，不用急着去应职，闲来无事，便理了理屋子里的书籍，一本本书看过去，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思，这本诗经是我初到乾清宫时，八阿哥送来的，送来的时候，书中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本唐诗是一年半前八阿哥送来的，书中仍是夹着纸条，上面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本宋词是半年前八阿哥送来的，纸条上写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送的每一本书，都会在里面夹张纸条，每一张纸条上都诉写着他对我的心意，以前每次收到，我总是付之一笑，然后收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可现在看来，心里竟有些淡淡的哀愁，康熙两次要为他赐婚，听说他都婉拒了，惹的康熙很不高兴，外面传言很多，一说他畏惧悍妻，不敢再娶：一说他对爱妻情深意重，不愿再娶。对于畏惧悍妻之说，我是嗤之以鼻，我不信心思深沉如海的八阿哥会怕自己的老婆，以致落下这样的恶名，若说他对八福晋情深意重，我倒是有几分相信，必竟八福晋也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又自小就嫁于他为妻，夫妻情深本不奇怪，不知又怎会传出他畏惧悍妻之说。
唉！忍不住长叹口气，将他送的书仍旧用雪缎包好，放进箱里再用衣服压好，除下这些书，剩余的就是些医书，有的是从姑姑宫里带来的，有的是四阿哥帮我搜罗来的，再就是些图画小说，则是十三阿哥送的，真是什么样的人送什么样的书，一看送的书就知道送书的人是什么性格的，八阿哥柔善，四阿哥务实，十三阿哥则是随性，看一眼，笑一回。
费了一个上午，才把屋里的书理好，自己造了个小册子，方便以后查找，屋外阳光明媚，泡了壶茶，躺在树下的软凳上晒太阳，寒梅和赵昌匆匆跑进院子，面带喜色，一见我就连声叫道：“姐姐，大喜了，大喜了。”我惊得一下子坐直身子，问：“什么大喜？”赵昌俯了打了个千，道：“宫里又要办喜事？”我一急，忍不住斥道：“胡扯什么，快说是什么喜事。”赵昌被我急切的语气吓了一愣，寒梅紧上前两步，道：“姐姐别急，是万岁爷晋封八格格为和硕温恪公主，指嫁给蒙古翁牛特部的多罗杜棱郡王仓津。”
我长长呼了口气，又躺回凳上，难怪回玉上次央求康熙带她和回蓝去草原时，康熙会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回蓝，想回蓝今年也有二十岁了，跟她同龄的格格许多都已为人母，回蓝早年失去母亲，很得康熙怜爱，皇太后常召她陪伴左右，回蓝也极孝顺，万事皆以祖母为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算的上是康熙众多女儿当中，最有才情的女子，常听皇太后念叨，说要让康熙为回蓝指一门好婚事。
这样想来，一切也都明了了，前几天我还在奇怪，康熙出巡塞外，怎么会带上半数以上的朝臣，还特令承办筵席的光禄寺官员同去，当时听到时，我就存了纳闷，康熙为何如此郑重的操持塞外出巡之事，原来竟是为回蓝送亲。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康熙对这个幼年丧母的女儿确是很怜爱，亲自陪同下嫁，这可谓是破天遭的头一次。
想到这，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微摇了摇头，见赵昌仍是躬身立在一边，顿觉刚刚太过份了些，笑请他坐下，道：“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在意。”赵昌立即起身，回道：“是我嘴笨，惹了姑娘上火，原本该打，姑娘即是不生气，我也就高兴了。”说完还作势打了自己两下，赵昌是梁九功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性格忠厚老实，做事周到本份，少言寡语，也是极受梁九功信任的，平时里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温和有礼，初到乾清宫时，他就对我照顾有加，经常让寒梅提点我做事，所以平日里大家的关系也算要好，在我面前他也显的有些调皮。
我和寒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拉他们一同坐下，我略想了想，问：“仓津王子什么时候变成郡王了？”赵昌道：“几天前万岁爷就晋封毕里哀达赍老郡王为亲王，仓津王子晋封杜棱郡王了。”
“哦！”我点点头，喝了口茶，寒梅看了眼我，笑问：“听说姐姐与这个仓津王爷还是旧识？”我愣了一下，又笑道：“不算旧识，只是见过一两次。”寒梅疑道：“那我怎么听外面都说，姐姐曾在毕里哀达赍王爷的酒宴上，与人斗酒，还与当时的仓津王子合箸而歌，结为生死之交？”我听到最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传言还真是搞笑，先是听九阿哥说我和蒙古人斗酒，这在宫中一直是一大新闻，不知被人问了多少回，这传到现在竟又变成我和仓津和箸而歌，还结为生死之交？越想越是好笑，许久才看看寒梅，笑道：“仓津贵为王子，我不过一个小丫头，我们两人怎么可能和箸而歌，还结为生死之交，这种传言你都信？”寒梅听罢也笑了起来，道：“姐姐如今虽是宫女身份，可这宫中之人又有谁把姐姐当成宫女看待，就是万岁爷也极是看重姐姐，所以听到这些话，我才信的。”我笑了下，道：“这种话以后就别说了，下次再听到有人传，也给下点毛毛雨，放着正事不做，竟瞎说些没用的。”
寒梅笑着应下了，赵昌笑道：“现在宫里最热闹的就数永和宫了，万岁爷赏了不少东西，还特别赞扬了德妃娘娘，抚教两位格格尽心尽力，这几日也都是翻的德妃娘娘的牌子。万岁爷还下旨，此次送亲之事均交与四贝勒会同礼部官员负责，务必要做到周全，不能有丝毫怠慢和差错，给公主的嫁妆也破格按照固伦公主的规格，连仪仗也都特意下过旨了。”我越听越惊讶，康熙此次可谓是破了祖制了，一时间永和宫怕是成了宫中最风头无两的地方。
我问：“那八格格呢？”赵昌道：“宣旨的时候，是我随着梁公公一起去的，八公主面色沉静的接了旨，什么都没说，倒是德妃娘娘欢天喜地的，还赏了奴才不少东西。”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想那仓津远在蒙古，与回蓝并不相识，可因为康熙的一句话，他却成了回蓝相守一生之人，无论他长得是美是丑，回蓝都没有发言权，只能被动的去接受，因为这是她的责任，大清自开国以外，大多数的公主格格都是被皇帝指嫁给蒙古各部的王公贝勒台吉，她们的婚姻本是为了笼络蒙古各部，稳定清廷对蒙古各部的统治，就算将来过得不好，她们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想到这儿，我忙放下茶，对赵昌和寒梅道：“这几日我没当职，你们两个多费点心，没事就在乾清宫呆着，别四处乱跑，省的到时梁公公用人时，都不在跟前。”赵昌一边站起身，一边笑道：“姑娘是个细心人，我们都听姑娘的，现在就回乾清宫去。”我笑了一下，道：“走吧！我随你们一道。”寒梅道：“姐姐不是不用当职吗？”我道：“八公主大喜，我去道个喜，顺便看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寒梅笑道：“也是，平时八公主和十格格都很喜欢和姐姐在一起的。”
我笑笑未说话，只是快步朝永各宫走去，目到之处，果真是一片喜庆，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遇到的宫女太监纷纷俯身请礼，大太监李敬远远就迎了上来，笑得连眼睛都眯到一起，笑着行礼，道：“刚娘娘还说，晓枫姑娘怕是要过来了，让奴才到外边迎迎。”我微躬了下身，道：“有劳公公了。”李敬笑道：“姑娘言重了，这是奴才份内的事。”
我边走边问：“娘娘在宫里吗？”李敬回道：“四贝勒府的几位福晋和十三阿哥府的两位侧福晋一早就在宫里帮忙，此刻正在大厅里帮着清点给公主的嫁妆。”我点头未再言语。大厅，德妃高坐在软榻上，四福晋和侧福晋李氏，钮钴碌氏以及十三阿哥的侧福晋富察氏，乌苏氏正在厅上清点嫁妆，四福晋手捧册子，正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钮钴碌氏在一旁似在帮忙查找。
李敬在门口通报：“晓枫姑娘到了！”我赶紧上前向德妃行礼：“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给各位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德妃示意我起身，四福晋扶我起身，笑道：“刚额娘就说，姑娘怕是一会要过来，没想到不到一会，姑娘果真就到了。”我笑道：“奴婢刚听说八公主的喜事，特来向公主贺喜。”德妃笑道：“难为姑娘有心，那两个丫头交了姑娘这个朋友，也是她们的福气。”我忙俯身，道：“娘娘言重了，奴婢万不敢当。”
四福晋道：“姑娘此次也随皇阿玛出塞，八妹就劳烦姑娘代为照顾了。”我道：“福晋言重了，这本是奴婢份内之事，又何来劳烦一说？”德妃道：“婉儿你和惜玉送晓枫姑娘去回蓝那儿，这儿的事让莲心她们几个做就行了。”四福晋俯了俯身，道：“那儿媳先送晓枫姑娘过去，稍后再过来。”说罢就亲亲热热的拉着我的手往外走，钮钴碌氏跟在后面。
总觉得被四福晋握着的手有些僵硬，想挣脱，再看看面色如常的四福晋，又有些犹豫，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四阿哥对我的心思，她又了解多少？每次看到我，她总比其它福晋显得亲热些，温文有礼却又不失亲近，这也是这个宫中很奇特的一个人。
一路上都是沉默无语，许久四福晋才侧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钮钴碌氏，笑道：“惜玉，你不常见晓枫姑娘吧？”钮钴禄氏盈盈一笑，道：“惜玉早就听说过晓枫姑娘，只是晓枫是皇阿玛跟前的红人，一直未能有机会与晓枫姑娘说话。”我侧目看她，面色恬静，温柔可人，说话时脸上总带着一丝浅笑，面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扬，有种说不出的俏皮可爱，不说话的时候，就微垂着头，沉默的站在一边，几乎让人要淡漠她的存在。或许是感觉到了我打量的眼神，她抬头微微冲我笑了笑，我也冲她笑笑，忙转过了头。
她嫁给四阿哥也有两年了，我只见过她几次，不知四阿哥对她如何，想到她是乾隆的生母，料想四阿哥对她，必定是不错了，想到这，心微微有些酸，遂对四福晋道：“福晋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奴婢自己过去就行。”四福晋笑道：“无妨，已经走到这里了，再说我也想去看看八妹。”她这样一说，我倒不好怎么说了，只好随她一起，心里却没了刚来的那份轻松。
路过花园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四阿哥一见我们，看看四福晋，再看看钮钴碌氏，又看看我，神情微愣，十三阿哥一时间也有些呆，我垂下眼睑，暗暗发笑，这样的场面还真有意思，规规距距的俯身请安：“奴婢给四贝勒和十三阿哥请安。”只听他淡淡说了句：“免了。”我起身头也未抬的退到四福晋身后，眼睛盯着地面。
一时间有些沉默，我知道四阿哥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此时此刻我不想抬头，只是故作不知，许久，还是四福晋上前两步，笑道：“晓枫姑娘去向八妹道喜，额娘让我送晓枫姑娘过去。”四阿哥顿了半晌，才淡淡道：“那快去吧！稍后我还有事找你。”听他如此说，我忙道：“就请四福晋先去忙，奴婢自己过去就好了。”四福晋看了眼四阿哥，又扭头看我，面有愧色，道：“那我们就先回了。”我道：“八公主宫里，奴婢也常来，福晋放心，奴婢不会走丢的。”四福晋笑了起来，不再多说，我冲四阿哥一俯身，道：“奴婢先过去了。”四阿哥道：“去吧！”我冲十三阿哥微笑了笑，转身而去。
快要转角了，我偷偷回头，四福晋和钮钴禄氏分走在四阿哥两侧，十三阿哥稍微落后一些，远远的似乎听见四福晋侧头在说些什么，四阿哥微微点头，这画面怎么看都是那么完美，我又算什么？忍不住摇头苦笑，落在后面的十三阿哥突然回头看了过来，然后就看见我对着他们的背影摇头苦笑，他神色微怔，眼睛直直盯着我，我忙在脸上扯了个笑，俯了俯身，然后自转身快步而去。
回蓝的贴身宫女玖儿，正指挥众人整理东西，见我进走，忙上前行礼，我问：“公主呢？”玖儿道：“公主在后面的园子里。”说着要带我过去，我忙道：“你忙吧！我自己过去就成。”一路走过去，到处听到的都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又赏了什么东西，所见之人均是满面的骄傲，我微微一叹，加快的步子，朝园子里走去。
亭子里，回蓝倚在栏杆旁，目光远远的不知落在何处，身形落寞，丝毫不见高兴欣喜，我放缓脚步，走了亭子与她并排站在一起，也将目光投向那不知明的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回蓝喃喃问：“晓枫，草原美吗？”我侧目看了她一眼，她仍是看着远方，我又转过头，想了想，才道：“很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成群的羊，放眼望去全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天空很蓝，白云很低，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那里的风很柔，就像母亲的手，会很轻柔的抚着发丝，如果你去了草原，你一定会爱上草原的。”
她默了半晌，扭头看着我，道：“此次一别，或许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宫，我们也难有机会见面了。”我微微笑了笑，道：“那也不一定，翁牛特部所在的巴颜额尔追，就在热河附近，皇上每年都要举行热河行围，以后我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再说呆在皇宫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处处都是规距，不能大声说话，不能放声大笑，还没有在草原上过的舒适顺心，高兴的时候就喝点小酒，听支小曲儿，不高兴的时候就纵马奔驰，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天高地阔，绝不会有人管你，这样的生活岂不比在皇宫里快活的多？”
回蓝一愣，默默想了会，忽地又笑了起来，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笑道：“平时说话都是谨言慎行，十句话没三句是真的，今儿怎么直言直去了？”我敛了笑，诚肯的道：“回蓝，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每个出嫁的女子都会舍不得离开家，因为这里毕竟是你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可是再舍不得，还是要出嫁的，即然非嫁不可，为何不让自己高高兴兴的嫁？”
她脸色暗了下去，扭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问道：“听说你识得仓津？”我摇了摇头，道：“只是见过，并无深交。”她听后点了点头，道：“仓津，博尔济吉特氏，二十七岁，已先后娶了三位福晋，四个侍妾，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我问：“你怎么知道的？”她笑了一下，道：“回玉打听来的。”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回玉这个丫头，这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回蓝也是微微笑着，只是那笑在我看来，怎么都是苦涩，我长叹了口气，道：“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情，更何况他还是尊贵的王爷，你实不必放在心上的，皇上亲自送你出嫁，这是从未有过的恩宠，仓津王爷必会对你很好，更何况你美丽聪慧，又才情出众，他将来一定会视你如珍如宝，爱护有加的。”话毕，我就开始嘲讽起自己，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心态，四阿哥对我可谓不差，我都不愿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更何况回蓝从未见过仓津，也不识仓津的为人，就算她贵为公主，若不得仓津的心，那她该怎么办？
回蓝呆呆的出神，我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半天后，才听她幽幽道：“如珍如宝，爱护有加。”我心头一颤，她声音带着种莫名的凄婉和悲怆，心微微有些疼痛，她将来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仓津会对她好吗？她会幸福吗？我冲动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诚肯的道：“别担心，回蓝你一定会幸福的。”她回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道：“晓枫，谢谢你。”我苦笑着摇头，道：“我也没有能力说些其它的。”她放开我，复又望着远方，默了会，轻声道：“从小我就知道，我们的婚姻是自己无法决定的，几个姐姐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嫁到了蒙古，因我和回玉的额娘去的早，皇阿玛才多留我们几年，其实早嫁晚嫁都是嫁，现在嫁了也好，免的一天到晚的担惊受怕。”担惊受怕？这些年她们终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或许回蓝已经预知了她自己的将来。
我站在她旁边，静静陪着她，站了半晌，顿觉腿发软，头发晕，她笑瞄了我一眼，道：“你先回吧！”我顿了顿，遂俯身告退，她扶我起身，道：“以后我不在了，就请你多多照顾回玉，我先谢过你了。”我道：“别这样，我也是真心喜欢回玉，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她微微笑了笑，又转身看向远方。
回来的路上，顿觉脚步沉重，回蓝虽未说出口，但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这门婚事，可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管仓津好是不好，她都只能笑着接受，她有尊贵的身份，却没有自主选择爱人的机会，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悲哀。
正边走边默想，忽听见一阵窃窃私语声：“我听说，她在四贝勒府一点也不受宠呢！”四阿哥？我一愣，抬头看向周围，不远处两个小宫女正边走边小声议论着什么，我忙隐在树后，屏气凝神的细听着，另一个宫女压低声音道：“我也听说了，四贝勒只在她院里过了一次夜，后来再也没去过。”她？又是谁？心里更加好奇了，心里也不停猜测她们口中不得宠的究竟是谁？
一个小宫女叹了口气，道：“这个钮钴碌惜玉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我霎时呆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两个宫女已渐渐走远了，可她们说过的话仍是我耳边回响：“她还那么年轻，不像我们到了年纪还可以出宫，四贝勒也真狠心，不喜欢又为何娶她？她现在这样，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守活寡？守活寡？守活寡？
茫然不知所措的走着，脑子里只回荡着那三个字，忽听有人叫我的名字：“晓枫姑娘。”声音有些陌生，但听着很甜美，朝四周看了看，没人，原来是出现幻听了，又转身向前走，“晓枫姑娘！”仍是那个声音，我顿住步子，心想即然叫我，总是要走到我面前的，我索性等着就是，不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好奇的回过身，钮钴禄氏带着个丫头快步走了过来，我脸色顿时变得刹白，她有些气喘的走到我面前，脸色有些担忧，问：“晓枫姑娘，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我失神的注视着她，面容姣好，只是眼角微微有些皱，眸中深处隐着丝淡淡的幽怨，但很快又被掩盖起来，我还记得两年前她嫁给四阿哥的时候，充满期待的脸上带着丝羞怯的潮红，可现在呢？她伸手放在我额头上，又将手缩回去，惊道：“怎么这么凉？”我慢慢回过神来，声音有些暗哑，无力的问：“福晋叫奴婢何事？”她身边的丫头道：“我家福晋老远就看见姑娘走路身子摇晃的厉害，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摔倒，连叫了几声，姑娘都没有答应，所以这才追上来看看。”钮钴禄氏道：“晓枫姑娘你是不是病了？”我苦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一会就好了。”
她见我如此说，倒也没深问，只是道：“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子走回去不太安全。”我忙道：“不用，我现在好多了，刚才只是想事情入了神，这才没听到福晋叫我。”她仍是满脸的忧色，脑海里不仅又响起那三个字：守活寡，这样一个绝美的人儿，却被我害的守活寡，心中涌起一丝愧意，不远处有人在叫侧福晋，都回头去看，一个宫女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行礼道：“侧福晋，娘娘请您过去。”钮钴禄氏略一颔首，又回头过来看我，我赶紧道：“福晋您先去忙吧！”她顿了顿，对身边的丫头道：“你代我送晓枫姑娘回去。”丫头俯了俯身，就要过来扶我，我一听连退了好几步，推辞道：“不必劳烦了，奴婢还要去乾清宫，不用麻烦福晋了。”她眉头微皱，劝道：“病了怎么能再劳累？姑娘还是要好生休养才是。”我俯了俯身，道：“谢福晋提醒。”她一步三回头的渐渐消失在我视线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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