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我终于来到了草原。

    到了科尔沁的营地，科尔沁各旗举行了非常隆重的欢迎仪式，康熙也显的很高兴，忙着接见各旗的王爷贝勒台吉，我也有幸见了外公一面，虽只是匆匆一见，但外公慈善怜爱的眼神仍让我热泪盈眶，也给了我极大的安慰，与外公同来觐见的还有我的两个表哥，哲楠多尔济和纳穆生格王子，听兰心说过，这两人对我也是极好的，从小就对我千依百顺，我每次闯了祸也都是这两人善后，心里不禁有些激动，认认真真给他们请了安。

    今天康熙要召见蒙古其它几个部落的王爷和台吉，一时也无暇顾及到我，收拾好东西便去向梁九功告假，梁九功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我，只是吩咐我将工作交代好，自从我升做秉笔女官以后，御前奉茶便由冷香和寒梅负责，这两人从我进宫就在乾清宫当值，平时做事极为谨慎利落，又懂规距，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叮嘱了几句，就转身回了帐。

    我立在山坡上，望着眼前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不由痴了。现在正是六月天，绿油油的青草随风起伏，像一片青色的汪洋大海，一波一波远远的荡向远方，放眼望去，青蓝红紫，各种深深浅浅的顏色交差相错，绵延不断的直到天的尽头。天空很蓝，白云低的仿佛触手可得，几只雄鹰在高空展翅翱翔，远处有大片大片的羊群，就像是绣在草地上的一朵朵大白花，时而聚拢，时而四散，变幻出各种美丽的图形，一条河流从天的那一边逶迤而来，又消失在天的尽头，我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淡淡的清香，弥漫了整片草原，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竟有种气吐如兰的感觉。

    我想，我的前世肯定与草原有着某种关联，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亲切，觉得熟悉，我就像一个远离故乡的游子，走过千山万水，历尽悲欢离合，终于又回到了家，只有这里才会让我有家的感觉，如果我生来就在这个地方，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惜，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遥远的梦想，远到我只能在梦中才敢企盼。

    远远的传来一阵婉转动听的歌声，曲调新颖，很有些像现代的流行歌曲，忙收起满心的哀伤，凝神细听起来：“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轮回，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

    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

    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

    只为佑你喜乐平安。”

    好真诚挚热的情歌，与我那首长相守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没想到在几百年前的大清，竟还能听见这样的情歌，不仅有些欣喜莫名。

    忍不住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原来是一群放牧的牧民，十几人围坐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像是个游牧家族，一见我的打扮都很惊讶的起了身，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其中一个身形挺拔的大汉问：“你是汉人？”我惊喜莫名：“你会说汉语？”大汉笑道：“我经常去南边采货，所以会说一些。”一个老头附在大汉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两句，大汉面色凝重的看着我，问：“你是什么人？”康熙临幸科尔沁，我又身着汉服，他肯定早已想到我是宫里的人，遂大方的笑道：“我是贝勒府的宫女，今日不该我当职，所以出来走走。”大汉俯身向那老头低语了两句，老头点点头作了个请的姿势，好像是要请我一起过去喝酒，果然那大汉俯了俯身道：“我叫格尔，姑娘如果不介意，不妨坐下来喝杯水酒吧！”早就听说蒙古人都很好客，果真如此，我很高兴的走过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家都笑着坐下，一个年轻的姑娘帮我倒了碗酒，我闻了闻，很香，跟在宫里喝过的酒有些不一样，忍不住一饮而尽，他们纷纷竖起了大拇指，格尔也脱口赞道：“姑娘好酒量。”我哈哈一笑，道：“我叫晓枫，你也不用姑娘姑娘的叫了。”晓枫？格尔默默念了两遍，突然一惊，豁然起身，看着我道：“你是查查哈王爷家的外小姐？”我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见格尔要行大礼，忙起身托住他，低声道：“我只是出来走走，不用行这些俗礼了。”他抬头见我满脸不以为意的笑，不禁也笑了起来，道：“昨日就听说查查哈王爷家的外小姐回草原了，听说王爷很是高兴。”我又拉他坐下，喝了口酒，问：“你怎么知道？”格尔笑道：“我的大哥在查查哈王爷家当侍卫。”哦！原来如此，我笑道：“难怪你从我的名字就能知道我的身份。”格尔道：“几年前在草原，谁不知道查查哈王爷府的外小姐，性格豪爽，随性洒脱，与牧民商旅斗酒，与强盗恶霸斗智，心地善良，救死扶伤，是蒙古牧民心中最美的花。”

    我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种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格尔见我面色不快，问：“怎么我说错话了？”我眉头一扬，哈哈大笑，随意的道：“不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说罢又问：“刚才是你们在唱歌吗？”格尔笑道：“让你见笑了。”我道：“那是什么歌？歌词很特别，曲调听着也很新颖。”格尔道：“那是西藏六世**喇嘛的诗文，后来有人将诗文改成了曲儿，草原上的牧民人人都在唱。”六世**？我道：“这个六世**是不是叫仓央嘉措？”格尔回道：“就是这位**。”我顿时愣住了，这个仓央嘉措我是听过的，他是西藏六世**喇嘛，身居西藏宗教领袖的地位，也是西藏历代最为出名的喇嘛，今年才二十四岁，康熙还未出京的时候，西藏的拉藏汗就上了奏折，说这位六世**不守清规，纵容第巴桑结嘉措买通汗府内侍，在拉藏汗的饮食中下毒，被拉藏汗发觉，桑结嘉措见阴谋败露，竟纠结藏军意图谋反，拉藏汗在驻藏的清廷将领窦将军的帮助下，打败藏军，桑结嘉措被处死，拉藏汗奏称六世**仓央嘉措是假**，请予“废立”，康熙帝根据众大臣的意见，决定将仓央嘉措暂时免去**之职，押解到科尔沁面君，所以康熙此行不仅是为了给回蓝送亲，还有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见见这位六世**，西藏的政局动荡，这一直都是康熙的一块心病。

    我微微有些惊异，**就相当于是和尚，况且仓央嘉措还是西藏最高的宗教领袖，怎么会写出如此缠绵热情的情歌？格尔见我表情惊诧，笑道：“这位**活佛可不止写了这一首，他还写了很多很多。”我不仅来了兴趣，问：“能再唱几首给我听听吗？”格尔默了会，扬声唱道：“

    去年种下的幼苗

    今岁已成禾束；

    青年老后的体躯，

    比南方的弓儿还要弯。

    自己的意中人儿，

    若能成终身的伴侣，

    犹如从大海底中，

    得到一件珍宝。”

    这首歌有些像现代的民歌，语言活泼生动，曲调清新明快，通俗易懂，比起京里达官贵人听的那些小曲儿，不知胜过多少倍。

    格尔身旁的年轻女子，见格尔唱了歌，不仅也站起身，开始跳起简单的舞步，红唇轻启：“

    我往有道的喇嘛面前，

    求他指我一条明路。

    只因不能回心转意，

    又失足到爱人那里去了。

    我默想着喇嘛的脸儿，

    心中却不能显现；

    我不想爱人的脸儿，

    心中却清楚地看见。”

    越往下听，我越是对这位**喇嘛好奇，他究竟是生长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他的情歌真诚感人，言短意长，景中有情，诗中有画，诗情，画意，真切，细腻，充满生活气息，每一首歌都表达了对人世和忠贞爱情的强烈追求，想他身为**喇嘛，清规戒律严明，难怪拉藏汗会说他不守清规，此人可谓是一朵奇葩。

    格尔一直将我送到离营地不远的地方，这才转身离开，跑了一整天，刚准备回大帐休息休息，赵昌快步跑过来，俯身打了个千儿，笑道：“姑娘，万岁爷召你。”我诧异的问道：“万岁爷召我何事？”赵昌回道：“清早科尔沁和翁牛特部的各位王爷一起来见驾，议完事，万岁爷特意留下了查查哈郡王和翁牛特部的毕里哀达赍王爷说要共进晚膳，万岁爷见姑娘不在跟前，就吩咐奴才来寻姑娘。”说罢还加了一句：“万岁爷最是看重姑娘的。”我笑了笑，又问：“皇上和王爷议的什么事情？”赵昌道：“西藏的窦将军呈来奏折，说六世**苍央嘉措这两日就要到了，皇上说等处理完此事，再起程去翁牛特部。”我点点头，心想这下可有机会一睹这个苍央嘉措的庐山真面目了，赵昌见我又发起呆来，俯了俯身，催道：“姑娘可要快着点儿！”我略一颔首，道：“你先回吧！我随后就来。

    匆匆回帐简单梳洗了一下，这才快步朝中帐走去，前面几个蒙古侍卫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也正往中帐走去，走了几步那年轻男子不经意的回过了头，一见是我便住了脚步，原来是翁牛特部的杜棱郡王回蓝的未婚夫婿仓津，昨天见过一次，容貌不见的有多出众，但眉目英挺，英气勃勃，让人见过一次之后就绝不会再忘记，面对康熙的询问，他不卑不亢，从容以对，神情淡然，言语简单利落，很得康熙欣赏，听说十三阿哥也十分满意这个妹夫，他的刚毅与回蓝的柔美，倒很是相配，我在回蓝面前狠狠的将他夸赞一番。

    想着回蓝淡淡的表情，又有些担忧，不知这两人会不会一见倾心，仓津见我傻站着不动，笑道：“昨天才刚见过，不会这么快就又不认的我了吧？”我快走了几步，俯身行礼，笑道：“奴婢见过王爷。”仓津淡淡一笑，道：“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可不用行这些大礼。”我笑了笑，道：“什么红不红的，王爷说笑了。”

    仓津道：“你也是去见皇上？”我略点了点头，他笑道：“刚好我也是去见皇上，不如一起吧！”我笑着点头，他挥手让身后的侍卫回去，自己随着我的步子缓缓朝前走，过了会儿，他侧目看了看我，道：“几年不见，你倒是像变了个人。”很随意的语气，我不禁微微有些诧异，下意识抬眼看了看他，眼神灼灼，我一怔，再去细看时，眼中的灼热已消失，只余一片淡然，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安，遂笑回道：“人哪有不变的？”他也是一笑。

    康熙坐在上首，外公和毕里哀达赍王爷坐在下首，众阿哥都陪在一边，仓津率先进了大帐，俯身向康熙行礼，我随在他身后，康熙略笑了笑，挥手让仓津起身，笑问：“朕听说你和晓枫是旧识。”仓津瞟了我一眼，笑回道：“算是旧识。”康熙哦了一声，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仓津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六年前，臣曾猎获一只银狐，半路上却被晓枫姑娘带人给抢走了。”康熙一听，顿时大笑了起来，众阿哥也都一脸笑意的看着我，眼光一扫，四阿哥嘴角也泛起丝笑意，望着我的眼神已不再冰冷淡漠，心莫名一暖，转瞬又变的有些苦涩，僵硬的冲他略笑了笑，便自转开了目光。

    笑了半晌，康熙才看着我问：“你将仓津王爷的银狐抢去干什么了？”呃！脸冒黑线，心想我怎么知道？顿了顿，只好回道：“奴婢抢去放了。”康熙一怔，问：“放了？”我道：“奴婢见那银狐漂亮，所以就把它给放了。”康熙笑了笑，道：“看来你以前的生活很精彩啊！找个时间好好的跟朕说说。”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康熙已转头让仓津坐下，又看着我笑斥道：“还不快去给查查哈王爷见礼？”我赶紧上前两步，走到外公面前，俯身行礼，道：“枫儿见过外公。”又转身向毕里哀达赍王爷行礼，毕里哀达赍王爷微微笑着让我起身。

    康熙笑看着外公道：“你的这个外孙女，聪明伶俐，做事爽快利落，才情出众，又懂医术，把朕的女儿都比下去了。”外公微微躬了躬身，回道：“皇上过奖了，这丫头几年不见，倒是被皇上调教的懂些礼数了。”康熙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毕里哀达赍王爷看了看我，也道：“臣也是在几年前见过查查哈王爷的这位外孙女，没想到几年不见，出落的更加美丽了！”我微微一笑，站到康熙身侧。

    康熙和三位王爷笑谈了一会，神情颇有些疲劳，三位王爷也适时的请退，康熙让众阿哥代他先送王爷们回帐休息，待晚上共进晚膳，见两位王爷走出了大帐，康熙便吩咐我退下，淡淡道：：“你也去见见查查哈郡王吧！”我俯身谢完恩，便退了出来。

    外公的营帐并不远，刚到帐前，已有几个侍卫打扮的蒙古人赶着给我行礼，我问：“王爷在里面吗？”一个蒙古侍卫道：“王爷知道小姐要来，一直在帐中等着。”说罢忙挑开帘子，我低低说了声谢谢，便进了大帐。外公坐在最前面，左边坐的是众阿哥，右边则坐着仓津，还有我的两个表哥哲楠多尔济和纳穆生格王子，气氛很是热闹，看来是相谈甚欢。

    外公一见我，忙道：“枫儿快过来。”欢喜怜爱之情立现，我眼角一热，快步上前，道：“枫儿给外公请安。”外公拉我坐在他身侧，笑对坐在最前面的的四阿哥，道：“多亏皇上调教有方，这丫头总算是有些礼数了。”四阿哥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倒是九阿哥笑道：“晓枫姑娘性格豪爽，率直自然，这在宫中也是极难得的。”外公很是开心的哈哈大笑，脸上是不加掩示的自豪。

    仓津看了我一眼，笑道：“晓枫姑娘确实是改变了很多，再也不是草原上那个调皮的小丫头了。”一旁的哲楠多尔济笑对仓津道：“昨天乍一见她温文有礼的样子，我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两人对视一眼，即而哈哈大笑。

    九阿哥见两人笑得开心，扫了我一眼，笑道：“哲楠王子有什么好笑的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仓津只笑不语，哲楠扫了我一眼，便把身子缩了缩，道：“算了，现在我可不敢说，你若想听，改天我再说给你听。”说罢又笑了起来。

    听他话中的语气，看来是关于我的，我不仅也来了兴趣，心想倒是可以趁机了解了解自己的过去，不仅佯瞪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想说我，那就当着我的面说，可不许私下说我的坏话。”哲楠似是来了兴致，眼睛直直盯着我，问：“这可是你自己说要我讲的！”我笑道：“没事，我一个小丫头还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你尽管说吧！”他扫了眼身旁正拼命忍笑的纳穆生格，笑对对面的几位阿哥道：“这丫头从小就胆大包天，又喜自由，整天就在草原上打着除暴安良的口号到处惹事生非，阿玛请了不少师傅教她规距，结果师傅是三天两头的被她气走，有一次她甚至趁师傅睡着的时候，把师傅的胡子剪了，还在师傅的脸上画了一朵花，气的师傅当场就走了，这丫头闯完祸就跑的无影无踪，阿玛一气之下直命几十个侍卫去寻她，结果大家翻遍了整个营地也没找着她，阿玛急了，怕她出事，就让我们兄弟几个亲自去找，结果是哥哥在一棵树上找到了她，可无论我们怎么说，怎么劝，她就是抱着枝杈死活不肯下来。”众阿哥都憋着笑，九阿哥竖着眉追问：“后来怎么样？”哲楠笑了两声，道：“后来还是阿玛亲自出马，又答应不再给她请师傅，她这才从树上下来。”

    “哈哈哈－－－－－－－”众阿哥立即爆出一阵哄笑声，直笑的东倒西歪，十四阿哥指着我，笑了半晌，结结巴巴的道：“没想－－－－到－－－－那些关于－－－－－你的传言－－－竟都是真的。”一时间，我也有些哑然失笑，难怪初进宫时，别人总用一种探寻好奇的眼光看我，像我这样的女子确实很少见。十三阿哥困惑的看着我，问：“你躲在树上好几天，难道不吃东西吗？”我脸微红，狠狠瞪他一眼不语，纳穆生格笑道：“这丫头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早早便备了半个月的食物。”大家又都笑了起来，十三阿哥看了看身旁的四阿哥，又瞅着我叹道：“你可真厉害，闯祸连后路都想好了。”

    笑了半晌，仓津才收住笑，接着道：“几年前，父亲开宴会，宴请从江南来的几位学士，那几位学士自负才高八斗，很是倨傲，有几个蒙古文人有些不服气，提出要较量较量，可惜连比了几场，场场都输，后来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一个小丫头，竟大言不惭的要跟几位学士较量，这些江南来的学士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就连我们也只是觉的这个丫头不过是在胡闹罢了，没想到这丫头年纪虽小，却是精灵古怪，花样百出，竟让这些江南来的学士俯手认输，还把他们喝得酩酊大醉，三天都起不了身。”

    他说到这里便住了声，只是静静笑看着我，众阿哥也都看着我不语，外公抚了抚的发丝，笑道：“这丫头自小在草原上便被我宠坏了，学问没学多少，鬼主意倒是一大堆。”五阿哥笑道：“王爷过谦了，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晓枫姑娘的才情，我们兄弟是早就见识过的。”外公大笑了几声，又笑谈起草原来事情来。

    我则是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上午格尔的话也浮现在我的脑海，照他们所说，这个晓枫应该也是一个随性散漫，极度追求自由的人，可她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从草原回到京城？我曾私下问过兰心，兰心说过，是晓枫自己要求要回京城的，为此查查哈郡王还劝过她好几天，可她却是铁了心的要回来，究竟这京城有什么值得她宁肯抛弃自由自在的生活，而非要回到陌生的京城呢？

    心思百转千回，总觉得有哪些地方被我忽略了，可细一想，又茫无头绪，眼睛直直盯着手里的茶杯，发起呆来。

    “晓枫，晓枫！”十四阿哥大叫了几声，我才呆呆的转头看他，一脸迷茫，十四阿哥皱起眉头，问：“你在想什么？茶水全倾到你身上了！”我这才发现茶杯里的茶水全倒在了我身上，外公也转头看我，问：“怎么了？”我强笑了几声，道：“没什么，只是刚刚又想起以小时候的事，有些入了迷。”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毛巾，细细将衣服上的茶水拭了拭。

    四阿哥看了我一眼，起身告辞，众阿哥也随着起身，外公吩咐两位表哥代他送送几位阿哥，待众人都走光了，外公这才细细打量我，眼角似有泪光闪动，一个劲的看着我叹息，我也是热泪盈眶，只是忍着不想让外公更加难过，遂笑了笑，靠在外公身旁，道：“外公，见了枫儿不开心吗？”外公拍拍我的手，道：“你被罚入宫为奴，本来我还很担心的，但今日一见，皇上对你不差，我也就放心了。”我笑道：“枫儿名义上虽是受罚，可皇上一直对枫儿很好。”外公点点头，道：“你今年已经十五了，皇上可有说过如何安排你？”我笑了一下，将皇上的话细细跟外公说了一遍，外公一听连连点头，最后叹道：“皇上果真对你恩宠有加。”

    我只是笑着并不言语，外公看了看我，忽问道：“十二阿哥可好？”想到至今抱病在家的十二阿哥，我鼻子有些酸，哽咽道：“十二阿哥身子一直时好时坏，至今仍不见好转。”外公闻言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这里有些上好的药材，你回京的时候顺带给十二阿哥送去，希望对他的病能有所帮助。”说罢外公抚了抚我的发丝，柔声问：“那你心里可有心上人？”我脸一红，扭着身子不说话，外公道：“你如今是皇上跟前的女官，也是咱大清朝第一个秉笔女官，皇上即然给了你自由选择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错过了，这可是任何人都没有的恩宠。”我默默点了点头。

    外公见我沉默不语，又问：“你是不是还想回草原？”我默了半晌，以前一直都想回草原，可如今这句话却堵在嗓门上，怎么也吐不出来，过了半天，我才轻声道：“枫儿还不知道！”外公也是默了会，忽地长叹了口气，道：“此事你还是自己想想清楚，反正现在离十年还早，等你想清楚了就给我来信，若是你仍是想回草原，等你出宫里时外公一定亲自到京城接你回来。”我立马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泪流满面，哭道：“枫儿谢外公怜爱。”外公俯身扶起我，叹道：“你这丫头从小就有主见，外公只希望你过得好。”我边试泪边道：“枫儿一定会过的很幸福的。”外公面露欣慰之色，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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