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康熙在南苑住了将近半月，终因忧虑过度，寝食不宁而病倒，当日便回了宫，随后就在乾清宫首次召见了废太子胤礽，并在召见胤礽之后，对朝臣谕告：“自此以后，不复再提往事。”此后就经常召见胤礽，而且每召见一次，心情都会显的很高兴，身子也逐渐好转。

    康熙对废太子的态度，又让那些拥护废太子的人看见了希望，兵部尚书齐世武上奏折，称废太子之前举止失控皆是因受了大阿哥的巫术镇魇，而且进一步为废太子辩护，称其虽有暴怒捶挞伤人之事，但并未致人于死，亦未干预国政，先前大阿哥胤禔所奏的罪名，其中多属虚假陷害，所以肯请康熙释放废太子，康熙当即就准了齐世武所奏，将废太子释放。其实早在大阿哥镇魇事发之后，康熙就已经在后悔废太子一事，当初，他最怀疑胤礽企图谋杀他，但听了四阿哥带回的胤礽的申诉，康熙就已将此事释怀，齐世武的奏折，又让康熙觉得胤礽的罪名大多数都不是真的，所以对胤礽更是怜惜。

    现在康熙虽未马上就为胤礽复位，但想来也为时不远了，最近康熙心情大好，我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主动向梁九功要了一天的假，梁九功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还特意吩咐赵昌专门为我准备膳食。

    或许是因为心情所至，总觉得今日的阳光比往日暖和些，用了一些午膳，便躺在院里的椅子上晒太阳，蜷缩在脚边的丑丑亲昵的蹭着我的裤脚，我弯下腰，将它抱到腿上，看着它过于肥胖的身材，指了指它的额头，笑道：“再不减肥，我都抱不动了。”丑丑不理我，只是蜷在我的怀里呼呼大睡。

    正看着它发呆，院门吱的一声从外面打开了，抬眼一看，四阿哥面含笑意的立在门口，我蓦得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怀里的丑丑便随着我的起身重重的摔在地上，尖厉的叫了两声，我慌忙俯身将它抱起来，一时脸微烫，四阿哥笑了两声，我越发不好意思，将丑丑放在躺椅上，自己转身进了屋。

    四阿哥随后而来，站在门口，不说话，只是伸出双手，温和的看着我，我顿了顿，仍是快步投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环在他的腰上，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用力呼吸着他特有的淡定和从容，多少个胆战心惊的夜晚，我一直渴望着他能给我一个像这样的拥抱，让我有勇气继续紧持下去，可午夜梦回，天地间仍是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挣扎，独自彷徨。现在他出现了，我竟有些不敢相信，生怕下一秒钟，他又会消失在我眼前。

    我紧紧环着他的腰，抬起头急切的找寻他的唇，然后毫不迟疑的吻了上去，他身子猛的一颤，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可我顾不了这么多，只想多一些感觉，让我相信他是真真正正的在我面前，而不是梦中。他的唇渐渐变得温柔起来，搂着我的手也越来越紧，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脆弱和不安，他紧紧搂紧我，一面回吻我，一面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枫儿，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泪软软地滑落下来，粘到他的脸上，他的唇缓缓地从我的唇上离开，一只手温柔地拭过我的脸颊，擦去我眼角的泪水，“胤禛，我想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在心里徘徊无数次的名字终于被我叫出来了，满心的忧伤更甚几分，他身子一僵，慢慢放开我，眼睛直直看着我，我避开他的视线，伸手抚上他的脸，我对我们的未来已经没有把握了，甚至不敢去想，去触碰。

    他伸出手，搭到我的手背上，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定定看着我，一字一顿的道：“枫儿，我说过，我一定会娶你的。”我的心颤了颤，泪又不可抑制的夺眶而出，随即我却又笑了起来，只为他望着我的眼神中那抹不可逆转的坚定，他轻轻捧起我的脸，慢慢将泪水吮干，柔声道：“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生活。”我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吻着他，原来他并没有放弃，不管将来会如何，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放弃，我们紧紧相拥，就像两条相互纠缠的青藤，过了许久，他才放开我，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只是跟着他的步子走到软榻上坐下，我倚在他胸前，他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则与我十指相握。

    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刚才的事忽又映入脑海，想到是我主动去吻的他，脸瞬时红到脖子以外，只好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搂紧我，理智渐渐回到脑中，想着如今朝中的局势，忙又抬起头，问他：“你今天怎么来了？”他道：“皇阿玛正在召见二哥，见你不当职，所以过来看看你。”我面有惊疑的问：“你现在过来找我，不会有事吗？”他摇了摇头，没说话，过了会儿，又道：“十三弟，已经被放出来了。”“真的吗？”我立即从他怀里起身，惊喜莫名的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昨天都还没有听说？”他嘴角泛起几丝笑，道：“皇阿玛刚刚下的旨，本来十三弟也要来看你的，可他才刚放出来，马上就来看你，有些不妥，所以我让他先回了。”我这才高兴的笑了，道：“终于盼到这一天了。”自从二阿哥被释放以后，我就估摸着十三阿哥差不多也要放出来了，毕竟他是因为二阿哥才会被拘的，如今正主都已经放出来了，他自然也不会落下。

    复又坐下，偷偷打量了下他的神色，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遂问道：“冷香是二阿哥的人吗？”他眸光一闪，淡淡问：“你怎么知道的？”我道：“我也只是猜的？”他看向我，我道：“自从皇上废了二阿哥的太子之位以后，我就觉得冷香怪怪的，隐隐觉得她好像跟太子有些关系，但也都是些猜测，直到十三阿哥和冷香被拘以后，我才肯定冷香必定是太子放在皇上身边的人，要不然大阿哥也不会借冷香向你和十三阿哥发难。”他伸手轻抚下我的脸，道：“若你生为男儿身，不知要比下多少人。”我侧过头躲开，眼睛只是看着他，他顿了下，道：“二哥已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势力本就盘根错节，至于冷香我也是事发后才知道的。”

    我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那十三阿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他神色蓦得一暗，面上竟浮起几丝哀伤，许久，才慢声道：“冷香的阿玛本是我旗下的人，二哥被废，大哥借此事指责我与二哥结党，为二哥图谋大事，还煞费苦心的为我罗织了不少罪名，本来这些事或许会让皇阿玛对我心存不满，甚至是将我连同二哥一起拘禁，但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我没想到十三弟为了让我免遭皇阿玛猜忌和不满，竟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我有些疑惑，又问：“可冷香毕竟是二阿哥放在皇上身边的眼线，皇上若要恼，也会先恼二阿哥呀？”他神色由忧伤变的阴冷，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皇阿玛召见二哥时，二哥辩称并不知冷香一事。”我顿时惊住了，这才明白康熙为何如此狠厉的对待他一向宠爱的十三阿哥，原来二阿哥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十三阿哥身上，十三阿哥先前已为了四阿哥将所有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现在二阿哥又将所有罪过推给他，他根本就是有苦说不出，说了就等于供出了四阿哥，不说，那他就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嘴里微微有些苦，十三阿哥为了四阿哥，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沉默了片刻，忽又觉得此时最难过的恐怕不是我，而是坐在身边的四阿哥，我忙收回思绪转头看他，他的视线一动不动的盯在地上，道：“本来十三弟，一直深得皇阿玛宠爱，每次出巡都会随行伴驾，光是随行南巡就达四次之多，这在我们皇子中是绝无仅有的，可如今－－－－－－－－－”他没有再说下去，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十三阿哥毕定不会后悔这么做。”他慢慢转过头看我，我道：“因为你是他最信任最爱戴的四哥。”

    他神色越发悲痛，猛得将我搂在怀中，我也用力回抱着他，只为能感会他心里那份难言的苦楚和悲愤。

    静静倚在他胸前，他已经慢慢平复下来，神色又变得很温和，手里把玩着他衣服上的扣子，他一手轻抚着我的发丝，过了好一会，才听他低声道：“最近回玉好像变的特别听话。”我一愣，马上又想到回玉和何峰的事情，嘴里仍是道：“哦？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四阿哥顿了顿道：“回玉性子直率，脾气耿直，说话总是不考虑前因后果，可十三弟出事以后，她来找过我，言行举止都变的相当谨慎，说话也是有条有理的。”心里微微一叹，爱情真是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十三阿哥被拘，回玉所受的煎熬也必定不少，十三阿哥是她的亲哥哥，她若想让康熙成全她和何峰，恐怕少不了要求十三阿哥帮她说话，可现在十三阿哥被康熙所厌，十三阿哥的话还有份量吗？康熙会不会因为十三阿哥，牵连到回玉呢？

    正在默想，忽听四阿哥叹了口气，道：“回玉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我闻言一惊，忙问：“怎么？皇上要给回玉赐婚吗？”他皱着眉头，看着一脸震惊的我，眼中闪过几丝疑惑，慢慢摇了摇头，我长长呼了口气，道：“回玉才十七岁，现在嫁人未免还早了些，再说回蓝不也是二十岁才嫁人嘛？”淡淡说完这些话，我扫了眼四阿哥，不知我的话会不会起到作用，现在的回玉或许正处在热恋期，不管最终能不能如她所愿，总要让她多过一段幸福的日子，出嫁最好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四阿哥淡淡回视着我，道：“皇阿玛对回蓝和回玉一向宠爱，所以舍不得她们太早出嫁，可如今不同往日。”我心一暗，他的意思是，康熙会因为十三阿哥而牵怒到回玉身上吗？

    想着回玉握着何峰送的玉佩时的甜蜜和幸福，想着她那句，我自己的命运我要自己把握，心有些疼，凝神细想了想，我抬起头试探着问四阿哥：“如果，回玉有了心上人，皇上会为她赐婚吗？”四阿哥面色一愣，慢慢皱起眉头，道：“心上人？是谁？”我有些犹豫，不知到底该不该说，现在能帮回玉的只有四阿哥了，可何峰毕竟是八阿哥的人，四阿哥会同意让回玉嫁给何峰吗？转念又一想，十三阿哥为了他牺牲那么大，他现在恐怕也对十三阿哥充满歉意，如今他若是帮了回玉，也算是报答了十三阿哥的情意，再三权衡，我深吸了口气，道：“是何焯的儿子何峰。”他面色斗的一变，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娓娓将我所知道的关于回玉和何峰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又把回玉的话也通通告诉了他，他越往下听，眉头皱的越紧，话毕，我看向他，道：“回玉说如果皇上不同意她的婚事，她就绞了头发去当尼姑，再不行还有三尺白绫。”他闻言沉默不语，等了半天，我有些急，道：“你会帮她吧？毕竟她也是十三阿哥的亲妹妹，如果她能幸福，十三阿哥肯定会更感激你的。”

    他慢慢抬起了头，想了很久，终是轻点了点头，我立即松了口气，暗暗盘算，四阿哥的额娘德妃一直很得康熙恩宠，再加上康熙本来就很喜欢回玉，就算现在十三阿哥失了宠，康熙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牵怒到回玉身上吧！再说回玉嫁的人是何峰，八阿哥他们或许会认为这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向他们示好，势必也会在中间出些力气，这事，怎么想，我都觉得成功性颇大。

    这段时间康熙对二阿哥多有询顾，常有召见，与臣下的言谈中也不时流露出欲复重立之意，八阿哥虽然一再受到康熙的打压，但在朝中却是声望不减，仍然是最有望夺得嫡位的皇子。

    眼看已近春节，朝中局势仍是混混沌沌，乱如丝缕，诸大臣摸不清康熙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言行举止越发谨小慎微，生怕站错了队伍，找错了方向，那些前些日子还上窜下跳的大臣也渐渐收敛了一些，几位皇子的态度也是各异，八阿哥称病在家，十三阿哥自从就释放后，也被康熙罚在家思过，四阿哥虽有进宫，但次数次明显减少，而且来去匆匆，除了向康熙问安，对朝中的政事绝不多说一个字，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我天天在乾清宫侍候，最常见的也只有十阿哥和十四阿哥。

    今天当早职，康熙心情不错，叫了翰林院的几个大学士和侍读比对书法，我便顺当的见着了多年不见的何峰，面上不再挂着多年前的那种爽朗洒脱的微笑，眉宇间已然有了丝丝哀伤，人也变的有些消瘦，因为身份所至，所以从始至终都没能跟他说上一句话，他望着我也是嘴唇轻启却又无言。

    寒梅来换班的时候，说是十七阿哥让她传话儿，下午要去我那儿喝茶，无奈只好收起满腹忧愁，快步回到小院，将茶具和茶叶准备好，又在屋里摆了个暖炉，挑了些十七阿哥喜欢吃的小点放在桌上，等一切备置妥当，便斜靠在软榻上，手捧着一本书，却是半天也没看进去，脑子里总是反反复复闪现回玉和何峰的面孔，从我央求四阿哥那天起，已然过了半月，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禁有些心急难捺。

    正在暗暗发愁，突觉窗外一个身影晃过，抬眼一看，一身淡青色绵袍，戴着同色小帽的十七阿正立在窗外笑嘻嘻的看着我，摇头笑了笑，放下书，起身打开门，竟看见十四阿哥也站在院中，微微有些诧异，笑着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十四阿哥眉头挑了挑，笑问：“怎么，不欢迎？”我撇撇嘴，道：“我随口一说而已。”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请他们进屋。

    服侍着十七阿哥脱了鞋，又扶他在软榻上坐好，将茶和点心都摆在他手边，才给早已坐在一边的十四阿哥泡茶，十四阿哥笑睨了我一眼，道：“难怪十七弟总爱往你这里跑。”我笑了笑没吭声，只是将泡好的茶递给他。十七阿哥递过来一个小包，道：“这是额娘让我给你带来的点心，说是从苏州带回来的。”我接过点心，道：“奴婢谢娘娘赏赐。”十七阿哥眉头微皱，不满的道：“不是跟你说了，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这么多礼，怎么总是记不住？”我笑了两声，也随意的坐在一边。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暖意融融，三个人开始还有说有笑的，可慢慢到最后，竟是无言以对，十四阿哥捧着茶杯，眼睛随意的打量着我的小屋，最后将目光定在一幅画上，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幅已有些脱墨的荷画，那是当年在亭子里，四阿哥亲手画的，我画的那幅被他抢走了，后来他又将自己画的这幅送给了我，十四阿哥面色淡淡，随即又将目光转开。

    暗暗呼了口气，眼睛瞟向十七阿哥，专心致志的吃着点心，满嘴的喳喳，一幅天真可爱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赞赏的浅笑，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十七阿哥悄悄抬头，冲我调皮的眨了下眼睛，又垂下睫埋头苦干，强忍住笑意，掏出帕子，帮他拭了拭嘴角，柔声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十七阿哥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我晓得。”眼皮却是抬也未抬，十四阿哥望着十七阿哥，微微叹了口气，后又将目光投向我，带着种打量和审视，眼神中有些惊异，似还有些其它的东西，我笑瞪了他一眼，嗔道：“看我做什么？”他收回脸上的表情，讪讪笑道：“只是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以前的那个晓枫了。”我淡淡笑了下，道：“是人都会改变的。”“这倒也是的。”他神色微微一暗，即而又笑起来。

    总觉得沉默有些压抑，遂放下茶杯，笑问：“你怎么和十七阿哥碰到一起了，不用做事吗？”十四阿哥还没来的及说话，十七阿哥已抢着道：“我刚从八哥府上过来，半路上遇到了十四哥，所以就一起来了。”手一抖，茶水差点泼在手上，忙稳了稳心神，看也不敢看身边的十四阿哥，只是故作平淡的嗯了一声，十七阿哥瞟了我一眼，又道：“这些天八哥一直称病在家，我有些担心，这才去看了看。”我眼皮未抬的问：“八爷身子可有大碍？”

    他道：“看起来只是有些没精神，脸色不太好。”我点了点头没吭声，心里微微有些担扰，恐怕他最大的病因就是康熙这几次的严厉打压了，想他自十七岁被封贝勒以来，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现在眼看成功在即，却意外遭到康熙如此无情的对待，同是皇子，康熙对二阿哥的格外偏爱，叫他如何不痛心。十七阿哥捧着茶杯喝了口茶，又道：“刚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四哥，本想叫他一起过来，不过他好像有什么事，急匆匆的朝宫外赶。”我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暗忖难到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何至于一惯淡漠从容的四阿哥急色匆匆呢？

    沉思了片刻，忽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直直盯在我的身上，抬眼一看，十四阿哥正面色淡然的看着我，神色不明，我垂睫起身帮他加满了茶，又坐回软榻上。过了好一会儿，十四阿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递给我，笑道：“这几日你一直当职，也没时间给你，今天刚好遇到十七弟，所以给你送过来。”我朝那小包瞅了两眼，问：“什么东西？”十四阿哥面带浅笑，笑问：“你猜猜？”我没有猜里面是什么，只是在想，这东西是不是又是八阿哥借着十四阿哥的手送的？

    十四阿哥见我半天不说话，笑了一下，径直打开了小包，里面包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十四阿哥瞟了我一眼，慢慢打开了盒盖，一个浑身晶莹剔透，色泽分明的小玉儿人便出现在我的眼前，望着盒子里雕塑的栩栩如生的女孩儿，再故作淡漠也是忍不住惊叹一声：“好漂亮的东西。”十四阿哥好似松了口气，笑道：“这是我府上的一个奴才出外差时，在云南搜罗来的，刚来拿来给你当寿礼。”前段时间是我十七岁生辰，那时正是一团乱忙的时候，我自己都没顾的上，若不是四阿哥让小桂子送来了礼，恐怕连我自己都要忘记了。

    我望着一直盯着我神色淡淡的十四阿哥，嘻嘻笑道：“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十七阿哥一直瞪大着眼睛盯着那玉人儿，听我如此说，忙转过了头，道：“即是十四哥送的寿礼，有什么不敢的，你只管收着就行。”我笑着把盒子推到十四阿哥面前，道：“十四爷的心意奴婢心领了，反正这礼奴婢是万万不能收的。”十七阿哥听我自称奴婢，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遂坐在一边愣愣看着我，十四阿哥收了笑，盯着我问：“你怕这又是八哥托我送来的？”我神色一暗，默着不肯再说话，十四阿哥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半晌后，他缓缓站起身，淡淡道：“这个礼你若要就留着，你若不想要，就扔了吧！”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又顿住步子，头也未回的道：“难道只准四哥和八哥给你送礼，我就不能送吗？你莫要忘了，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也曾一起骑马打猎，看日出观星宿，也曾对酒当歌，驰俜在茫茫大草原上。”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背挺的笔直，就像一棵不畏严寒冬雪的青松，有一刹那，我甚至觉得背对着我站的是四阿哥，我现在才发现，不管十四阿哥跟八阿哥走的多近，可他始终是四阿哥的亲弟弟，他们是一个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不管面上如何冷淡，可骨子里的性情仍有七分相似。

    十四阿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我仍是定定的瞧着他离开的方向，默默发怔，他还是原来那个爽朗的十四阿哥吗？在这个复杂到处都是阴谋的紫禁城中，人人都在变化，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年他一直都站在八阿哥一边，就像四阿哥始终站在二阿哥身后一样，他甘心倾尽全力只为帮别人做嫁人裳吗？又或许－－－－－－－－我猛的收住纷乱的思绪，不敢再往下想，我知道我在逃避，不想面对这些如玉般的男子最终会为了那个最高的位置，而变的面目可憎，我固执的将自己留在了五年前，那个初见他们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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