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苏总
目录：商业贿赂| 作者：士德| 类别：历史军事
赵振业这几天心情格外爽。他觉着上上下下关节都打点到了，不但把王三多犯的事儿摆平了，还加深了和于浩仁、李作为一干人等的关系。至于费用，当然全由王三多埋单了。这是自然的，自己不能既出钱又出力。此番可谓因祸得福啊。想着想着，他不由得意起来。
他得意洋洋地哼着《明天会更好》这首老歌，左手捏着燃了半截的软中华，右手拿过桌上的手机。
“三多，事儿我估摸着已经摆平了。咱还要考虑下一步。这样：你马上再成立一家‘道路施工公司’，要抓紧时间，工程不等人！再就是赶快办资质。现在竞争太激烈了，我要趁热打铁！”
就在同一时间，侯冠军找了李作为到自己办公室。
侯冠军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李作为心里疑疑惑惑的，心想是不是案子上的事儿？这么急着找自己?一想到赵振业送的那个“礼”，心里头不由咯噔一下子。
他为自己辩解：那天他可是“被”收礼啊，后来打电话跟赵振业说，叫他拿回去。赵振业开玩笑说没这回事，弄得他倒有点哭笑不得了。
他是个谨慎的人，他还是想给赵振业退回去。后来转念一想，这是过节期间，其实也无所谓，又怕和赵振业伤了和气，对后续工作不利。一时也没个主意，一忙，把这事就撂下了。
“作为，过几天就过中秋节了，所里也挺忙的，我也不方便过去。把你忽悠过来，是想说说王三多案子的事儿。”
“噢！”
“作为，咱俩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情况是这样：赵振业找了于局长，于局长说，县里领导讲过情。”
“哪个领导？”
“说是关县长。不过，咱先不用管。”
侯冠军眼珠儿朝外努了努，对李作为的态度有些不太满意似的：
“一般来说，资本金的案子，牵扯不到县里领导。可赵振业一个劲儿地找，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李作为盯着副局长的眼睛，一脸茫然。
侯冠军笑了起来：
“其实呀，我一直就没告诉于局长要查商业贿赂。于局长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这么急着找，说明了什么？说明肯定有问题，恐怕问题还相当严重！”
李作为点点头，一想到赵振业那天刚进办公室的表情，心里不由一懔。
侯冠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于局长的意思：案子嘛，还是要查下去，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但是一定不能搞得满城风雨。我想了想：咱一个是要按于局长的意图办；再就是因势利导。根据目前形势判断，王三多这个公司肯定有商业贿赂，数额肯定也很大。一旦查出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的意见是……”
李作为目不转睛地看着副局长的眼睛。
侯冠军把杯子放到桌上，语气非常轻：
“案子，先怎么查怎么查，到时候县领导那边找到于局长，咱再给他从轻。”
“我知道了。”
“还有，调查的时间你要控制好，过来中秋节以后，拖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明白吗？”
“明白！”
“不过千万记住：一开始要公事公办，这可是老大的意思。”
侯冠军脸色又重新绷紧了，声音变得异常低沉。
走出侯冠军办公室，李作为的心情就和自己脚步一样沉重。他觉着侯冠军的话只能信一半，他不相信赵振业已经找过县领导讲情了。他脑海里又浮出赵振业的笑脸，不错，赵振业不可能没有找过一把手，也许是没办成？突然，李作为心脏一阵痉挛，他想起刘正元说的那句话。
一辆黑色的宝马730静静停在崇山市市中区一家豪华酒店的门前。这是一家特色酒店，门头上方霓虹闪烁，海参鲍翅四个大字交相辉映。宝马的驾驶座上，赵振强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机，等着老板从酒店里出来。
不一会儿，赵振业和一个年轻人从旋转门走了出来，说说笑笑的。这个年轻人穿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衣，黑裤子，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戴一副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看样子是赵振业今天做东，表情上十分恭敬。
“赵总，咱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您今天太客气了。”
“哪儿话呀，苏总能给面子，就是瞧得起我。这次是小意思，权当联络联络感情。以后还得请苏总多多关照哩。”
“您别叫我苏总苏总的，怪不好意思的。您才是大哥呢。”
“您是峻岭的市政一把手，不叫苏总叫啥？呵呵。”
“您太客气了。”
“咱们玩儿得时间长了，你就了解我了：呵呵，我就是个爽快人！嘎嘣脆！”
赵振业拉着苏总的手，两眼放光，好像生怕这只手抽回去似的，因为拉得紧，弄得苏总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只好礼节性地任由对方握着。
“今儿补了补，不找地儿潇洒潇洒？”
苏总脸上的表情好像在犹豫着，他来回转动了几下眼珠：
“就不了，早点儿回家吧。”
“天还早，还不到八点半哩，走吧。再说了，具体事儿还得再谈谈呢。”
“就到湖州路那个洗浴中心吧！”
“噢……好！”赵振业一怔，他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那个洗浴中心我知道，刚开的，听说不错。咱就找好地儿！”
两人上了宝马，五分钟就到了。这家洗浴中心的确不同凡响，老远就看见“金宵梦圆”四个字。下了车，赵振强熟悉地去前台招呼。两人在服务员的导引下进了更衣室。
换好衣服进了洗浴大厅。因为刚开业，客人不多，两人随便找了两个紧挨着的淋浴器冲起来。赵振业这几天上火，牙疼，顺手取过牙刷，涂上牙膏就刷起来。
“刷刷吧，刷刷牙很舒服，去火！”
苏总笑了笑：
“赵总，刷牙最好别在这种地方……”
“怎么了？”
“要注意卫生……”
两人简单冲了冲，苏总说要一个双人包房，赵振业马上安排。两人赤身地进了包房，里面是两张按摩床，客人可以在里面搓背按摩，还可以抽烟。一进包房，穿着黑色的服务生就过来问，要不要搓背。苏总说不要，就在这儿休息休息，抽抽烟，服务生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包房一头还有一个芬兰桑拿浴房，看起来挺新，木板上钉子都没生锈。苏总打开木条门，坐到了长条椅上。
“赵总，秋天一个是要进补，再就是保健。蒸一蒸、出出汗，挺好的，解乏。”
“还是你们这些高材生有文化。今天我就跟着享受享受喽！”
赵振业脸上挂着笑，一双眼珠子却在打量着周围环境，屋子里除了两张按摩床以外，再就是这个大木笼子了，静悄悄，外面龙头喷水的声音也听不见，简直与外世隔绝了一般。
“你说的条件，现在都基本差不多。不过，上面既然关照了，肯定会优先考虑你这边……”苏总搓着胳膊上的灰说。
赵振业眼睛顿时一亮，刚说出一个“县”字，马上被对方打住了。
“赵总，细节问题咱就不讲了。标书会在社会公开，到时候你们就过来竞标。既然是限制非本地企业竞标，这样就淘汰了一大批。不过，本地的竞争力也很强，有些工作，还得你做一做哦。”
“呵呵，我会找他们谈，就这么几家子，分一个蛋糕。你放心吧，那些个老总我都熟，经常一块儿打麻将哩。”
“好！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担心，万一他们有数了，竞标时候不过来，也不行，这样不但冷场，叫外人看着也不好看，最关键是，这次投标最少也得三家企业，低于三个不行啊……”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肯定不会低于三个的。最近，我就让我哥们儿刚成立了一个。”
苏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大老板那边，最好能让他……给我写个条子……”
赵振业有些怀疑地看了苏总一眼。
“您以前跟着大老板，给他当秘书，还需要写条子呀？”
“现在这么多公司，都说大老板关照，你叫我不好处理啊。”
“千真万确！上次吃饭，他把您叫过去，介绍咱们认识，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嘛。”
“可大老板他……他没有明示啊。”
赵振业扫了一眼年轻人白皙的皮肤，又看了看房间里那两张床，这才压低了声音：
“苏总，我这人朋友归朋友，办事儿归办事儿，这么着：先给两百万，事成之后，再有重谢！”
苏总看了赵振业一眼，没有说话，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水滴，那双眼睛因为长期戴高度近视镜的缘故，高高凸起着，样子很吓人。
赵振业两眼直盯着苏总，年轻人却不说话，过了半分钟的样子，苏总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赵总，事情都好说！不过你说的……”
赵振业早就看出眼前这位峻岭市政年轻老总的心思，他接触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这一招奏效了，年轻人是既想要钱，又担心出问题。
“你放心！凭我赵振业的为人，咱交往长了你就知道了。”
年轻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呵呵，关键是有大老板从中介绍，咱才谈这个事情嘛……”
“你放心，我和大老板也是十几年的关系了。”
“是啊，有大老板从中‘作保’，事情都好说。凭大老板的为人，咱就不用多说了。”
苏总 “大老板”这仨字儿，说得语气很重，可有些不自然，赵振业不由一迟疑。
“大老板是好人哪……”
“那当然。”
苏总吞吞吐吐，边说边朝赵振业笑了笑，神色略显不安。赵振业急忙陪上笑脸，气氛才算缓和下来。
“好，那就这么定了！”赵振业举起木勺，“沙”地一声，水泼在灼热的石头上，窜起了一股热气。
“怎么给你？”
“等再说吧。”
“别，定了的事儿就抓紧办！”
年轻人似笑非笑，面部的肌肉似乎僵住了，他两只眼睛紧张地盯着赵振业的眼睛：
“过两天给你个账号，打上去就行。”
两人又简单冲了冲身上的汗，很快就出了单间，到更衣室换衣服。更衣室里人还是不多，服务生送过两套椰树图案的浴衣。赵振业示意苏总换上：
“走，上去打一炮！”
“就不了吧，没什么意思。”
赵振业说都订好了，钻石级的，找了俩，苏总死活不要。赵振业看出苏总确实没那意思，只好作罢。
换好自己衣服，两人出了更衣室，赵振强已经在厅里恭候了。
大个子赵振强迎过来，右手不自然地蜷缩着，一边笑嘻嘻地只瞅赵振业。赵振业左眼皮抽动了两下，朝他递了个眼色。
赵振强伸手去握苏总的右手，就在一瞬间，一张会员卡模样的东西已经塞进苏总手里。
“一点儿小意思……”
“别客气！”苏总神色微变，好像早就意识到了，可接着就平静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他的手指一翻，那张金色卡片旋即又回到赵振强手上：
“这个就不必了！”
“大哥的一点心意……”
“不用不用！”
“一点心意，权当照顾这个店生意了。”赵振业开了口。
“就不必了，呵呵。”
还不等赵振业反应过来，这位苏总已经走到旋转门前，赵振业一步没赶上，只好悻悻地跟了出来。
赵振业又说叫赵振强开车送苏总回家吧，苏总说自个儿走就行，打车方便。赵振业也不客气，招了招手，一辆早已等候的绿现代开过来，那苏总却毫不理会，脸儿扭向一边。赵振业会意，明白这个有钱的主儿怕掉份子，只好也转过身去，没说话。这时一辆帕萨特出租开过来，赵振业急忙招手，车停下，苏总这才坐到了后排。赵振业摸出一张一百的票子递给司机，苏总说不用，赵振业见他面露愠色，急忙收起钱，随即退后一步，站在车旁。苏总伸出一只手招了招，帕萨特扬长而去。
回到宝马上，赵振强还没发动起车，赵振业掏出软中华，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
“大哥，你看今天这小子人怎么样？”
“这小子，很难打交道啊。”
“我看这小子不地道，挺虚的。一副假惺惺的熊样，既他妈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给他卡，还不要，叫了妓，还他妈挑肥拣瘦的，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臭德行，靠！”
赵振业抽着烟，也不说话。
“怕咱给他录像？”
“你还真说对了！”赵振业把烟灰朝车上的烟灰缸使劲儿弹了弹，扭过脸儿来看着赵振强，那脸严肃得，瞧得大个子直发毛。
“哼哼，为什么要到洗浴中心？就是这儿没摄像头，都光溜溜的，也带不了录音笔，这小子活得挺仔细！至于那个事儿，我看他是不想留把柄在咱手上。”
“大哥说的是。”
“学着点儿。”
“是！”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不至于互相猜疑。”
赵振强发动起车：
“大哥，要的小姐和卡退不了，小姐是八百的，你看……”
赵振业吐了口唾沫，把半截子软中华扔出车外，说：“权当扶贫了。卡留着，以后送别人。”
帕萨特穿过几个街巷，来到一处小区的高层住宅前。虽然是秋天了，因为这片小区刚卖完，也没几户住进去，二十多层的大楼，只有星星点点几家灯光。苏总下了车，司机要找他零钱，苏总一摆手示意不要了。司机掉头离去。苏总掏出了另一个手机。
一个漂亮的女人头像从“苹果”iPONE大屏幕上闪出来，可视电话，是最新3G的。他跟对方说到楼下了，接着十层一个房间的灯就亮起来，一个年轻女人走出来，站在阳台上，使劲儿朝下望了望，又回到屋里。男人快步走到单元门前，立了一小会儿，单元门“嗒”地一声，开了。
他得意洋洋地哼着《明天会更好》这首老歌，左手捏着燃了半截的软中华，右手拿过桌上的手机。
“三多，事儿我估摸着已经摆平了。咱还要考虑下一步。这样：你马上再成立一家‘道路施工公司’，要抓紧时间，工程不等人！再就是赶快办资质。现在竞争太激烈了，我要趁热打铁！”
就在同一时间，侯冠军找了李作为到自己办公室。
侯冠军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李作为心里疑疑惑惑的，心想是不是案子上的事儿？这么急着找自己?一想到赵振业送的那个“礼”，心里头不由咯噔一下子。
他为自己辩解：那天他可是“被”收礼啊，后来打电话跟赵振业说，叫他拿回去。赵振业开玩笑说没这回事，弄得他倒有点哭笑不得了。
他是个谨慎的人，他还是想给赵振业退回去。后来转念一想，这是过节期间，其实也无所谓，又怕和赵振业伤了和气，对后续工作不利。一时也没个主意，一忙，把这事就撂下了。
“作为，过几天就过中秋节了，所里也挺忙的，我也不方便过去。把你忽悠过来，是想说说王三多案子的事儿。”
“噢！”
“作为，咱俩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情况是这样：赵振业找了于局长，于局长说，县里领导讲过情。”
“哪个领导？”
“说是关县长。不过，咱先不用管。”
侯冠军眼珠儿朝外努了努，对李作为的态度有些不太满意似的：
“一般来说，资本金的案子，牵扯不到县里领导。可赵振业一个劲儿地找，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李作为盯着副局长的眼睛，一脸茫然。
侯冠军笑了起来：
“其实呀，我一直就没告诉于局长要查商业贿赂。于局长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这么急着找，说明了什么？说明肯定有问题，恐怕问题还相当严重！”
李作为点点头，一想到赵振业那天刚进办公室的表情，心里不由一懔。
侯冠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于局长的意思：案子嘛，还是要查下去，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但是一定不能搞得满城风雨。我想了想：咱一个是要按于局长的意图办；再就是因势利导。根据目前形势判断，王三多这个公司肯定有商业贿赂，数额肯定也很大。一旦查出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的意见是……”
李作为目不转睛地看着副局长的眼睛。
侯冠军把杯子放到桌上，语气非常轻：
“案子，先怎么查怎么查，到时候县领导那边找到于局长，咱再给他从轻。”
“我知道了。”
“还有，调查的时间你要控制好，过来中秋节以后，拖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明白吗？”
“明白！”
“不过千万记住：一开始要公事公办，这可是老大的意思。”
侯冠军脸色又重新绷紧了，声音变得异常低沉。
走出侯冠军办公室，李作为的心情就和自己脚步一样沉重。他觉着侯冠军的话只能信一半，他不相信赵振业已经找过县领导讲情了。他脑海里又浮出赵振业的笑脸，不错，赵振业不可能没有找过一把手，也许是没办成？突然，李作为心脏一阵痉挛，他想起刘正元说的那句话。
一辆黑色的宝马730静静停在崇山市市中区一家豪华酒店的门前。这是一家特色酒店，门头上方霓虹闪烁，海参鲍翅四个大字交相辉映。宝马的驾驶座上，赵振强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机，等着老板从酒店里出来。
不一会儿，赵振业和一个年轻人从旋转门走了出来，说说笑笑的。这个年轻人穿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衣，黑裤子，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戴一副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看样子是赵振业今天做东，表情上十分恭敬。
“赵总，咱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您今天太客气了。”
“哪儿话呀，苏总能给面子，就是瞧得起我。这次是小意思，权当联络联络感情。以后还得请苏总多多关照哩。”
“您别叫我苏总苏总的，怪不好意思的。您才是大哥呢。”
“您是峻岭的市政一把手，不叫苏总叫啥？呵呵。”
“您太客气了。”
“咱们玩儿得时间长了，你就了解我了：呵呵，我就是个爽快人！嘎嘣脆！”
赵振业拉着苏总的手，两眼放光，好像生怕这只手抽回去似的，因为拉得紧，弄得苏总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只好礼节性地任由对方握着。
“今儿补了补，不找地儿潇洒潇洒？”
苏总脸上的表情好像在犹豫着，他来回转动了几下眼珠：
“就不了，早点儿回家吧。”
“天还早，还不到八点半哩，走吧。再说了，具体事儿还得再谈谈呢。”
“就到湖州路那个洗浴中心吧！”
“噢……好！”赵振业一怔，他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那个洗浴中心我知道，刚开的，听说不错。咱就找好地儿！”
两人上了宝马，五分钟就到了。这家洗浴中心的确不同凡响，老远就看见“金宵梦圆”四个字。下了车，赵振强熟悉地去前台招呼。两人在服务员的导引下进了更衣室。
换好衣服进了洗浴大厅。因为刚开业，客人不多，两人随便找了两个紧挨着的淋浴器冲起来。赵振业这几天上火，牙疼，顺手取过牙刷，涂上牙膏就刷起来。
“刷刷吧，刷刷牙很舒服，去火！”
苏总笑了笑：
“赵总，刷牙最好别在这种地方……”
“怎么了？”
“要注意卫生……”
两人简单冲了冲，苏总说要一个双人包房，赵振业马上安排。两人赤身地进了包房，里面是两张按摩床，客人可以在里面搓背按摩，还可以抽烟。一进包房，穿着黑色的服务生就过来问，要不要搓背。苏总说不要，就在这儿休息休息，抽抽烟，服务生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包房一头还有一个芬兰桑拿浴房，看起来挺新，木板上钉子都没生锈。苏总打开木条门，坐到了长条椅上。
“赵总，秋天一个是要进补，再就是保健。蒸一蒸、出出汗，挺好的，解乏。”
“还是你们这些高材生有文化。今天我就跟着享受享受喽！”
赵振业脸上挂着笑，一双眼珠子却在打量着周围环境，屋子里除了两张按摩床以外，再就是这个大木笼子了，静悄悄，外面龙头喷水的声音也听不见，简直与外世隔绝了一般。
“你说的条件，现在都基本差不多。不过，上面既然关照了，肯定会优先考虑你这边……”苏总搓着胳膊上的灰说。
赵振业眼睛顿时一亮，刚说出一个“县”字，马上被对方打住了。
“赵总，细节问题咱就不讲了。标书会在社会公开，到时候你们就过来竞标。既然是限制非本地企业竞标，这样就淘汰了一大批。不过，本地的竞争力也很强，有些工作，还得你做一做哦。”
“呵呵，我会找他们谈，就这么几家子，分一个蛋糕。你放心吧，那些个老总我都熟，经常一块儿打麻将哩。”
“好！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担心，万一他们有数了，竞标时候不过来，也不行，这样不但冷场，叫外人看着也不好看，最关键是，这次投标最少也得三家企业，低于三个不行啊……”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肯定不会低于三个的。最近，我就让我哥们儿刚成立了一个。”
苏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大老板那边，最好能让他……给我写个条子……”
赵振业有些怀疑地看了苏总一眼。
“您以前跟着大老板，给他当秘书，还需要写条子呀？”
“现在这么多公司，都说大老板关照，你叫我不好处理啊。”
“千真万确！上次吃饭，他把您叫过去，介绍咱们认识，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嘛。”
“可大老板他……他没有明示啊。”
赵振业扫了一眼年轻人白皙的皮肤，又看了看房间里那两张床，这才压低了声音：
“苏总，我这人朋友归朋友，办事儿归办事儿，这么着：先给两百万，事成之后，再有重谢！”
苏总看了赵振业一眼，没有说话，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水滴，那双眼睛因为长期戴高度近视镜的缘故，高高凸起着，样子很吓人。
赵振业两眼直盯着苏总，年轻人却不说话，过了半分钟的样子，苏总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赵总，事情都好说！不过你说的……”
赵振业早就看出眼前这位峻岭市政年轻老总的心思，他接触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这一招奏效了，年轻人是既想要钱，又担心出问题。
“你放心！凭我赵振业的为人，咱交往长了你就知道了。”
年轻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呵呵，关键是有大老板从中介绍，咱才谈这个事情嘛……”
“你放心，我和大老板也是十几年的关系了。”
“是啊，有大老板从中‘作保’，事情都好说。凭大老板的为人，咱就不用多说了。”
苏总 “大老板”这仨字儿，说得语气很重，可有些不自然，赵振业不由一迟疑。
“大老板是好人哪……”
“那当然。”
苏总吞吞吐吐，边说边朝赵振业笑了笑，神色略显不安。赵振业急忙陪上笑脸，气氛才算缓和下来。
“好，那就这么定了！”赵振业举起木勺，“沙”地一声，水泼在灼热的石头上，窜起了一股热气。
“怎么给你？”
“等再说吧。”
“别，定了的事儿就抓紧办！”
年轻人似笑非笑，面部的肌肉似乎僵住了，他两只眼睛紧张地盯着赵振业的眼睛：
“过两天给你个账号，打上去就行。”
两人又简单冲了冲身上的汗，很快就出了单间，到更衣室换衣服。更衣室里人还是不多，服务生送过两套椰树图案的浴衣。赵振业示意苏总换上：
“走，上去打一炮！”
“就不了吧，没什么意思。”
赵振业说都订好了，钻石级的，找了俩，苏总死活不要。赵振业看出苏总确实没那意思，只好作罢。
换好自己衣服，两人出了更衣室，赵振强已经在厅里恭候了。
大个子赵振强迎过来，右手不自然地蜷缩着，一边笑嘻嘻地只瞅赵振业。赵振业左眼皮抽动了两下，朝他递了个眼色。
赵振强伸手去握苏总的右手，就在一瞬间，一张会员卡模样的东西已经塞进苏总手里。
“一点儿小意思……”
“别客气！”苏总神色微变，好像早就意识到了，可接着就平静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他的手指一翻，那张金色卡片旋即又回到赵振强手上：
“这个就不必了！”
“大哥的一点心意……”
“不用不用！”
“一点心意，权当照顾这个店生意了。”赵振业开了口。
“就不必了，呵呵。”
还不等赵振业反应过来，这位苏总已经走到旋转门前，赵振业一步没赶上，只好悻悻地跟了出来。
赵振业又说叫赵振强开车送苏总回家吧，苏总说自个儿走就行，打车方便。赵振业也不客气，招了招手，一辆早已等候的绿现代开过来，那苏总却毫不理会，脸儿扭向一边。赵振业会意，明白这个有钱的主儿怕掉份子，只好也转过身去，没说话。这时一辆帕萨特出租开过来，赵振业急忙招手，车停下，苏总这才坐到了后排。赵振业摸出一张一百的票子递给司机，苏总说不用，赵振业见他面露愠色，急忙收起钱，随即退后一步，站在车旁。苏总伸出一只手招了招，帕萨特扬长而去。
回到宝马上，赵振强还没发动起车，赵振业掏出软中华，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
“大哥，你看今天这小子人怎么样？”
“这小子，很难打交道啊。”
“我看这小子不地道，挺虚的。一副假惺惺的熊样，既他妈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给他卡，还不要，叫了妓，还他妈挑肥拣瘦的，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臭德行，靠！”
赵振业抽着烟，也不说话。
“怕咱给他录像？”
“你还真说对了！”赵振业把烟灰朝车上的烟灰缸使劲儿弹了弹，扭过脸儿来看着赵振强，那脸严肃得，瞧得大个子直发毛。
“哼哼，为什么要到洗浴中心？就是这儿没摄像头，都光溜溜的，也带不了录音笔，这小子活得挺仔细！至于那个事儿，我看他是不想留把柄在咱手上。”
“大哥说的是。”
“学着点儿。”
“是！”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不至于互相猜疑。”
赵振强发动起车：
“大哥，要的小姐和卡退不了，小姐是八百的，你看……”
赵振业吐了口唾沫，把半截子软中华扔出车外，说：“权当扶贫了。卡留着，以后送别人。”
帕萨特穿过几个街巷，来到一处小区的高层住宅前。虽然是秋天了，因为这片小区刚卖完，也没几户住进去，二十多层的大楼，只有星星点点几家灯光。苏总下了车，司机要找他零钱，苏总一摆手示意不要了。司机掉头离去。苏总掏出了另一个手机。
一个漂亮的女人头像从“苹果”iPONE大屏幕上闪出来，可视电话，是最新3G的。他跟对方说到楼下了，接着十层一个房间的灯就亮起来，一个年轻女人走出来，站在阳台上，使劲儿朝下望了望，又回到屋里。男人快步走到单元门前，立了一小会儿，单元门“嗒”地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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