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病房里
目录：商业贿赂| 作者：士德| 类别：历史军事
峻岭县医院的病房里，高超躺在铺着厚厚床垫的病床上，头上裹着个白色网帽，左边额头上高高隆起，厚厚的纱布包住了伤口。床边的吊瓶架上挂着俩吊瓶，已经打完了一个，另一个黄颜色的小吊瓶正一滴一滴地滴着。房间里一片安静。
门轻轻开了，侯冠军和李作为走进来。侯冠军拎了一包葡萄、香蕉，李作为手里提了一箱蒙牛酸奶。高超睁开了眼睛。
高超叫了一声“侯局”，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侯冠军急忙示意他不要动。放下东西，侯冠军坐到了床边凳子上。
“感觉怎么样了？”侯冠军关切地问。
“就是头有点疼。身上感觉不出什么。”
“我看看！”侯冠军站起身来，高超一边用手掀开被子，李作为急忙帮他，被子掀开了，高超上身着，肋骨那里缠了一圈圈厚厚的纱布，里面夹了夹板。看着看着，侯冠军绷紧了嘴唇。
“这帮家伙，出手真够狠的。真是群王八蛋！”李作为气得手直哆嗦，声音也跟着变了调儿，鼻子一酸，眼圈儿瞬间湿润了。
“一定要注意休息！”侯冠军脸色很沉重，他把被子盖上，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头觉着怎么样？”
“就是疼，一鼓一鼓的，缝了九针，昨天抽线了。估计没大问题吧。”高超虚弱地想笑一笑，努力张开嘴，还是笑了出来。
侯冠军脸上挂着一丝忧郁，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目光有些呆滞，见高超看他，慌忙避开对方的目光。
“作为，回去我马上找于局长，必须给公安施加压力！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打成这样，也太嚣张了吧？案子一定要破，只要施加压力，他们就能当事儿办！”
高超苦笑地摇摇头：“在那种地方，再说我也没记清他们长相，我看没什么希望了。”
高超其实心里充满了仇恨，只是一门心思想替刘正元打掩护。他不想牵出刘正元的糗事儿。
“他们那天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证明绝对是有预谋，盯上你了。我看……”侯冠军转过脸来，看着李作为的脸：
“我看，肯定与王三多、赵振业有关。那个人个子挺高的，像不像赵振强？”
“不太像，赵振强我见过几次，感觉不是他。”
“黑咕隆咚的，你也看不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找了黑社会！”侯冠军嘴唇紧抿着，脸色很严肃。
“找黑社会报复啊。”
李作为这时表情很木然，他心疼高超，小伙子跟他三年了，可以说是出生入死。这三年，俩人配合得很默契，关键时候相互补台子，遇到暴力抗法的时候，高超都能挺身而出，两人相互支持。他是真心关心这个青年，把他看成亲兄弟一般。再说高超在家是独子，考公务员出来的，在崇山举目无亲，有什么事儿就找李作为帮着办，有什么话就找李作为谈。俩人感情很深厚。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李作为能安心吗？他这时仿佛看见了高超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老人家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感觉？揪心哪！
侯冠军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
侯冠军看了看手表：
“高超，你好好休息。多住一阵子院，伤筋动骨一百天。再说了，还有头上这伤……”
“已经住一个礼拜了，医生说最少还得住一个礼拜。”
“嗯！”
时间不早了，侯冠军站起来，给高超桌上放了一个红包，说是于局长批的，慰问金，还说于局长有事，过不来，代于局长表示慰问。高超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了。侯冠军和李作为离开了病房。
一名女护士走进来，检查了一下吊瓶，又出去了。高超长出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寻思起侯冠军说的话来。
“赵振业，王三多……”他喃喃着。
下午刚过两点，刘正元就悄悄进了病房。原来李作为叫刘正元这几天都陪床。刘正元说事儿是他惹的，高超不陪他去洗浴中心，也不会挨揍，心里很内疚，一定要将功补过。所以刘正元没事儿就过来陪高超。
刘正元来了就不停地安慰高超：
“高超，哥哥我实在对不起你啊，那天不是你关心我、怕出意外，也不会到那熊地方去。去了又发生这么个事儿，唉!”刘正元叹了口气，低下头，忽然，他又抬起头来：
“不过，我估摸着，下一步你很有可能提副所长。”
“提副所长？”高超提起了精神，想坐起来，刘正元让他斜靠在床头上。
“你想啊：你现在是负伤住院。都知道是黑社会打的你，是因为秉公执法、得罪了人，遭到报复。他于浩仁不提你提谁？你不提拔，人心难服啊！”
高超不知道刘正元是在安慰自己，裂开嘴笑了起来。他有些当真了。
“行啊，真要是挨这一闷棍，提拔成副所长，挨这一棍儿，也值，划得来！”
“医院病历上说，是用钝器打伤的，我感觉是锁方向盘的锁，那家伙，和一把老虎钳似的，幸好他们出手还有数，要不然，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总之我对不起你。等出了院，我摆个面子请请你，洗浴中心是坚决不去了。不过兄弟啊，你这次没准儿还真对下一步提拔有利。不过，你得瞪起眼来啊！”
“你得瞪起眼来啊！”这句，刘正元神态很认真。
高超笑了笑，脸色红润起来。
“这几天所里不忙吧？”
“别提了！一提就窝心！你知道咱局出台了什么重大举措？”
“重大举措？”高超睁大了眼睛。
“咳，领导全神经病！你出事儿第二天，崇山日报就登了咱局一篇报道，把咱局纪委、还有所长们的电话，全向社会公开了。”
“公开电话干什么？”
“这不说嘛！说峻岭工商局为了加强服务，方便群众监督，特向社会公布纪委和所长们的电话，如果对工作人员不满意，就可以打电话投诉，这不扯淡么！”
高超嘴唇翕动了两下，表示同意。
“你说这有什么好？群众知道个屁！有时候芝麻大点儿事，就咨询工商局，回答得不好，就投诉。投诉了就让工作人员写情况、写检查。你说，这不自个儿整自个儿？”
刘正元越说越激动，脸儿一下涨得通红：
“真他妈倒霉！打了一辈子雁，还让雁蜇了眼，把我也投诉了！”
高超笑了起来：
“你也被投诉了啊？”
“可不是！你这不住院嘛。只好我和丁媛媛下去检查了……”
听到“丁媛媛”仨字儿，高超心里一颤。
刘正元没有注意到高超的表情，继续发牢骚：
“我和小丁到企业检查。企业问我，你们怎么还来检查啊？你们工商局不是服务吗？报纸都登了呀。我说检查就是服务，那个死老板认死理儿，和他吵吵起来，说要投诉。结果真投诉了！倒霉，叫写检查。”
刘正元把自己水杯端过来：
“检查还没写，李作为又让查别的公司，我说打死我也不去了。不行，非得叫去，只好下去。结果查了俩企业，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又投诉了，有一个还投诉到了市局！”
“那你只好写检查了？”
“写什么写？我让小丁替我写，我才不写呢！”
刘正元气得从凳子上差点儿蹦起来，他把水杯朝旁边桌上一扔：
“最可气的是：市局竟要求全系统推广！那天发了一个通知：说于局长说的，峻岭局这个举措深得民心，在社会引起极大反响，遭到市局宁局长肯定，所以就全系统推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领导为了屁股上贴金，拿咱这些人当炮灰！”
“公布电话，也是为了方便群众监督，也是好事。”
“狗屁！以前就没监督了？以前不也有行政效能投诉电话么，市政府的，那才叫正路子。可现在倒好，不管群众对还是不对，只要不满意，就可以投诉你工商人员。你说，咱这还算人吗？”
高超点点头：
“是有些不公正。群众一旦滥用这项权利，咱们工作可就被动了。”
“宁致远也是个门外汉，这不主观臆断么？给咱这些干活儿的添了多少麻烦？要不说这些外行领导……”
“你不是说宁致远是好人吗？”
刘正元摇了摇头：
“人真是好人哪。李作为当时就是他帮的，一直到现在。可他，外行啊！”
正说着，刘正元手机响起来，是李作为的。刘正元接起电话，说着说着，刘正元脸刷地就变了色儿。
“高超，我得回去了。李所说开会，于浩仁要亲自过来。说有重大问题要宣布。”
“什么事？”
“陈向华回来了。”
“陈向华？”
“是他！”
“他不是在检察院关着吗？”
门轻轻开了，侯冠军和李作为走进来。侯冠军拎了一包葡萄、香蕉，李作为手里提了一箱蒙牛酸奶。高超睁开了眼睛。
高超叫了一声“侯局”，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侯冠军急忙示意他不要动。放下东西，侯冠军坐到了床边凳子上。
“感觉怎么样了？”侯冠军关切地问。
“就是头有点疼。身上感觉不出什么。”
“我看看！”侯冠军站起身来，高超一边用手掀开被子，李作为急忙帮他，被子掀开了，高超上身着，肋骨那里缠了一圈圈厚厚的纱布，里面夹了夹板。看着看着，侯冠军绷紧了嘴唇。
“这帮家伙，出手真够狠的。真是群王八蛋！”李作为气得手直哆嗦，声音也跟着变了调儿，鼻子一酸，眼圈儿瞬间湿润了。
“一定要注意休息！”侯冠军脸色很沉重，他把被子盖上，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头觉着怎么样？”
“就是疼，一鼓一鼓的，缝了九针，昨天抽线了。估计没大问题吧。”高超虚弱地想笑一笑，努力张开嘴，还是笑了出来。
侯冠军脸上挂着一丝忧郁，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目光有些呆滞，见高超看他，慌忙避开对方的目光。
“作为，回去我马上找于局长，必须给公安施加压力！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打成这样，也太嚣张了吧？案子一定要破，只要施加压力，他们就能当事儿办！”
高超苦笑地摇摇头：“在那种地方，再说我也没记清他们长相，我看没什么希望了。”
高超其实心里充满了仇恨，只是一门心思想替刘正元打掩护。他不想牵出刘正元的糗事儿。
“他们那天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证明绝对是有预谋，盯上你了。我看……”侯冠军转过脸来，看着李作为的脸：
“我看，肯定与王三多、赵振业有关。那个人个子挺高的，像不像赵振强？”
“不太像，赵振强我见过几次，感觉不是他。”
“黑咕隆咚的，你也看不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找了黑社会！”侯冠军嘴唇紧抿着，脸色很严肃。
“找黑社会报复啊。”
李作为这时表情很木然，他心疼高超，小伙子跟他三年了，可以说是出生入死。这三年，俩人配合得很默契，关键时候相互补台子，遇到暴力抗法的时候，高超都能挺身而出，两人相互支持。他是真心关心这个青年，把他看成亲兄弟一般。再说高超在家是独子，考公务员出来的，在崇山举目无亲，有什么事儿就找李作为帮着办，有什么话就找李作为谈。俩人感情很深厚。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李作为能安心吗？他这时仿佛看见了高超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老人家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感觉？揪心哪！
侯冠军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
侯冠军看了看手表：
“高超，你好好休息。多住一阵子院，伤筋动骨一百天。再说了，还有头上这伤……”
“已经住一个礼拜了，医生说最少还得住一个礼拜。”
“嗯！”
时间不早了，侯冠军站起来，给高超桌上放了一个红包，说是于局长批的，慰问金，还说于局长有事，过不来，代于局长表示慰问。高超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了。侯冠军和李作为离开了病房。
一名女护士走进来，检查了一下吊瓶，又出去了。高超长出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寻思起侯冠军说的话来。
“赵振业，王三多……”他喃喃着。
下午刚过两点，刘正元就悄悄进了病房。原来李作为叫刘正元这几天都陪床。刘正元说事儿是他惹的，高超不陪他去洗浴中心，也不会挨揍，心里很内疚，一定要将功补过。所以刘正元没事儿就过来陪高超。
刘正元来了就不停地安慰高超：
“高超，哥哥我实在对不起你啊，那天不是你关心我、怕出意外，也不会到那熊地方去。去了又发生这么个事儿，唉!”刘正元叹了口气，低下头，忽然，他又抬起头来：
“不过，我估摸着，下一步你很有可能提副所长。”
“提副所长？”高超提起了精神，想坐起来，刘正元让他斜靠在床头上。
“你想啊：你现在是负伤住院。都知道是黑社会打的你，是因为秉公执法、得罪了人，遭到报复。他于浩仁不提你提谁？你不提拔，人心难服啊！”
高超不知道刘正元是在安慰自己，裂开嘴笑了起来。他有些当真了。
“行啊，真要是挨这一闷棍，提拔成副所长，挨这一棍儿，也值，划得来！”
“医院病历上说，是用钝器打伤的，我感觉是锁方向盘的锁，那家伙，和一把老虎钳似的，幸好他们出手还有数，要不然，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总之我对不起你。等出了院，我摆个面子请请你，洗浴中心是坚决不去了。不过兄弟啊，你这次没准儿还真对下一步提拔有利。不过，你得瞪起眼来啊！”
“你得瞪起眼来啊！”这句，刘正元神态很认真。
高超笑了笑，脸色红润起来。
“这几天所里不忙吧？”
“别提了！一提就窝心！你知道咱局出台了什么重大举措？”
“重大举措？”高超睁大了眼睛。
“咳，领导全神经病！你出事儿第二天，崇山日报就登了咱局一篇报道，把咱局纪委、还有所长们的电话，全向社会公开了。”
“公开电话干什么？”
“这不说嘛！说峻岭工商局为了加强服务，方便群众监督，特向社会公布纪委和所长们的电话，如果对工作人员不满意，就可以打电话投诉，这不扯淡么！”
高超嘴唇翕动了两下，表示同意。
“你说这有什么好？群众知道个屁！有时候芝麻大点儿事，就咨询工商局，回答得不好，就投诉。投诉了就让工作人员写情况、写检查。你说，这不自个儿整自个儿？”
刘正元越说越激动，脸儿一下涨得通红：
“真他妈倒霉！打了一辈子雁，还让雁蜇了眼，把我也投诉了！”
高超笑了起来：
“你也被投诉了啊？”
“可不是！你这不住院嘛。只好我和丁媛媛下去检查了……”
听到“丁媛媛”仨字儿，高超心里一颤。
刘正元没有注意到高超的表情，继续发牢骚：
“我和小丁到企业检查。企业问我，你们怎么还来检查啊？你们工商局不是服务吗？报纸都登了呀。我说检查就是服务，那个死老板认死理儿，和他吵吵起来，说要投诉。结果真投诉了！倒霉，叫写检查。”
刘正元把自己水杯端过来：
“检查还没写，李作为又让查别的公司，我说打死我也不去了。不行，非得叫去，只好下去。结果查了俩企业，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又投诉了，有一个还投诉到了市局！”
“那你只好写检查了？”
“写什么写？我让小丁替我写，我才不写呢！”
刘正元气得从凳子上差点儿蹦起来，他把水杯朝旁边桌上一扔：
“最可气的是：市局竟要求全系统推广！那天发了一个通知：说于局长说的，峻岭局这个举措深得民心，在社会引起极大反响，遭到市局宁局长肯定，所以就全系统推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领导为了屁股上贴金，拿咱这些人当炮灰！”
“公布电话，也是为了方便群众监督，也是好事。”
“狗屁！以前就没监督了？以前不也有行政效能投诉电话么，市政府的，那才叫正路子。可现在倒好，不管群众对还是不对，只要不满意，就可以投诉你工商人员。你说，咱这还算人吗？”
高超点点头：
“是有些不公正。群众一旦滥用这项权利，咱们工作可就被动了。”
“宁致远也是个门外汉，这不主观臆断么？给咱这些干活儿的添了多少麻烦？要不说这些外行领导……”
“你不是说宁致远是好人吗？”
刘正元摇了摇头：
“人真是好人哪。李作为当时就是他帮的，一直到现在。可他，外行啊！”
正说着，刘正元手机响起来，是李作为的。刘正元接起电话，说着说着，刘正元脸刷地就变了色儿。
“高超，我得回去了。李所说开会，于浩仁要亲自过来。说有重大问题要宣布。”
“什么事？”
“陈向华回来了。”
“陈向华？”
“是他！”
“他不是在检察院关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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