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王三多
目录：商业贿赂| 作者：士德| 类别：历史军事
高超麻利地从黑鳄鱼包里抽出一张纸，朝王三多眼前一晃：
“王总，你这次还是有点麻烦呀！”
上面明晃晃写着“证明”两个大字，下面，内容很简单，但王三多只依稀看清了上头盖着的红戳记，是“暴利会计师事务所”几个字儿。这几个字儿他很熟悉。他急忙伸手去拿那个“证明”，想仔细看看。高超已经把手抽了回去。
“咱们进去说吧？”王三多眼珠子一转，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甚至说有些诚惶诚恐了。
“好，那就进去说！”高超看着王三多的脸，推开了榉木门。
里面装修和外边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棕色的实木地板纹理清楚，东北角一个老板桌，还是以前的那张，中间一圈儿沙发，西北角上一个大个春兰空调，正呼呼吹着热气。
高超和刘正元坐到了正中沙发上，王三多急忙亲自过来涮洗茶具、沏茶，摆弄好了，这才拖了把椅子坐到两人对面。刘正元诧异地看了高超一眼，心想王三多转得也真够快的呀。高超把刚才那张纸儿给王三多递过去，王三多急忙恭敬地接过来。
“王总，很简单，其实你也很清楚：你刚成立的这个‘顺鑫道路公司’，验资报告是假的啊！”
“哎呀，这不说嘛。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刚才得罪了，我赔不是、赔不是。可千万恕罪啊！”王三多满脸堆笑，那副德行，就差跪地下磕头了。
“王总，你刚才的心情我理解。叫谁进了检察院、受了那份罪，谁也受不了！”
“多谢领导理解。今儿一定在这儿吃饭！给我一个机会嘛，咱弟兄们好好唠个嗑。我以后还要用着弟兄哩。您放心，有什么需要我王三多出力的，尽管说。家里需要点儿什么，直接一个电话就行！”
王三多说着又看了刘正元一眼，讪讪地笑了笑。刘正元早已明白了一切，心想高超真有办法，不由佩服地又看了高超一眼。
高超稳稳当当地，一点儿不着急，他微微一笑：
“王总，咱可先说清楚了：你这个‘顺鑫道路公司’，这次玩得可有点玄，假验资报告，不是小事。真要是我跟公安局移交了，你这回可真得判刑了。到时候我看你这个‘顺江工程’，也就跟着‘偶了’！”
这里插一句：“顺鑫道路公司”，就是赵振业叫王三多成立的那家，准备投标用的陪衬。
“那是那是！”王三多汗都出来了。屋里其实很冷，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后果，自己当初就是空手套白狼，找了个会计，造了一份假验资报告，不但骗过了工商局，连省建委的工程资质也骗了。真要是揭露出来，可绝对要坐牢了。
“好弟兄，现在就咱几个人，您说，您……要多少？”
高超神色严峻地盯着王三多的小眼睛，盯了十几秒，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他一把抓过桌上的证明，撕扯起来，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王总，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旁边刘正元一脸惊讶，王三多更是莫名其妙。
“哎呀，老弟，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行，够义气！只要是我王三多能办到的，只要你一句话，尽管吩咐！今天中午、在我这儿吃饭！”
“好、王总，今天中午就在你这里！”
王三多像供财神爷似的，安排到了崇山市最有名的东海大饭店。一桌就花了五千，上了海参鲍翅佛跳墙。诺大的房间就他们仨。高超也破例喝了酒。王三多又要叫小姐陪酒，高超非不让，把包房里两名女服务员也撵了出去。
“王总，说实话：上回你那个案子，是因为有举报才去查的，可不是小弟我为难你哟。为什么？要跟举报人回复啊，举报信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说：我们能不去查？”
“理解理解，你们是按程序办事嘛！不过，现在他妈竞争这么激烈，那些拿不到单的小子们，狗日的犯红眼儿病，这不瞎搅和吗？不过我还真佩服你，愣给查出来了。我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哩。”
“不是我水平高，是你弄得太明显。你想：你直接给了人家银行卡，账上还有银行卡的号，能不查出来吗？”
“我，这个张局长也是个傻B土老帽儿，他怎么就亲自到取款机取钱？他就不能叫他老婆孩子去？事儿就坏在他手里。也合着我倒霉！”
“谁知道？也可能不让他老婆知道哩。私房钱，嫖娼基金，专款专用呢。”刘正元打着哈哈，三人大笑起来。
“咱这是不打不相识啊！”
王三多喝的长城干白，因为高兴，不一会儿就干掉了一瓶，又满上一杯，高超喝的是啤酒，没什么事儿。
“王总，赵振业是不是和那个水利局张局长有什么关系，帮你揽的工程呀？”高超见王三多带了醉意，突然来了一句。
“那当然，赵振业，那是、那是村主任，呼风唤雨，我当然得靠他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他我一亲戚啊。当初他刚起步的时候，到我老家河南做买卖，吃住都在我家，那时候他就是一个业务员，没钱，穷得连店都住不起，就住我家里。回去还买了些假发票，报销，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后来我爹就让我来崇山找他，不过那是二十年以前了。”
“这么说，你们是老关系了？”高超眼里掠过一丝疑虑，急忙端起啤酒杯掩饰住。
“赵振业这人挺仗义的，直接就收留了我。我跟他十几年了。做买卖，认识了不少人。我能有今天，全靠他呀。”
刘正元急忙朝高超递了个眼神儿，意思是悠着点儿，别引起戒心。
“王总，你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有什么讲究吧？”
“那当然。我们老家很讲究，三多，就是多福多子多寿，学问大着哩！”
“好，有学问。来，王总，为了你的大名，再干一个！”
高超端起了酒杯，王三多这人本身没文化，听高超夸他有学问，心里得意极了，他哈哈一笑：
“好！痛快！今天高老弟帮了这么个大忙，一会儿咱去找小姐！”
“找什么小姐啊？找小姐得晚上。”
“你这就不懂了。晚上人多，小姐都萝卜快了不洗泥了。还找不着好的。现在找，都是些好的哩！”王三多眉飞色舞，连旁边刘正元也蠢蠢欲动了。
“王总，这么说工程都是赵总帮你揽的呀？”
“那当然。不过也就去年才搞起了工程，现在生意不好做，干什么都多，竞争太激烈。还是干工程利润高，划款也及时。”
高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筷子一边翻动着盘儿里的舌头鱼：
“不过现在工程也不好揽，竞争很激烈吧？”
王三多笑了笑，喝下半口干白：“那当然，现在干什么什么多，得找找人啊。”
“是不是要找一些大领导帮忙？”
“也不全是，小的工程找找具体经办人员就行了，像大的工程，就得找大领导了，有时候找了大领导也不管用。”
“得花钱？”
“那当然。”
“哦，是吗？”
“不过有些领导挺好的，就是冲点儿小感情，到时候工程批下来，签了合同，请他吃个饭就行。有些就不行了，卡你啊，得多掏银子，领导和领导也不一样嘛，有些挺好的。”
“你刚才说的，都是些政府掏钱干的工程。是不是私营企业、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找他们老板就行吧？”
王三多脸上露出一阵得意：
“老弟啊，这你就不懂了。私营企业的工程也一样啊，它也得招标呀。私营老板的工程也得找领导帮忙哩。”
“还有这种事情？”
“你不知道：现在的私营大老板们，都跟领导玩儿，接触得很频繁。有时候老板们要招标了，就直接把项目交给和他要好的领导，还是叫他们联系，其实招投标就是走走过场罢了。”
“那万一工程款大了，企业不就亏了？他们可是私营的啊。”
“不会。基本上价格都差不多。到时候羊毛就出在羊身上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
王三多一努嘴，一急，把酒杯搁到了桌上：
“到时候领导给点儿政策不就完了嘛！”
“对对，羊毛出在羊身上，堤外损失堤内补！”旁边刘正元连连点头，一边大筷子去夹舌头鱼。王三多看了刘正元一眼，会意地笑着，又重新端起杯子，三人又干了一杯，第二瓶干白就剩一小半儿了。
“这次是不是赵振业救的你啊？”
高超突然问了一句，话刚一落地，他脸刷地就白了。
“，赵振业丢车保帅，检察院到他那儿查的时候，他说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还叫人捎信，叫我把罪过一个人扛下来，说以后救我。他妈的到了关键时候，他就不管我了！”
“那你不揭发他？”
王三多一怔，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刘正元又急忙给高超递了一个眼色。
“我他妈……我他妈揭发他！”
王三多气得站了起来，情绪很激动，身子晃荡了两下，高超急忙伸手把他扶助。
“真要是揭发我可以帮你。”
高超一看王三多喝多了，想趁热打铁，把王三多话套出来，一只手趁机按下了裤兜里的录音笔。
“我敢么我！赵振业这狗娘养的，没好下场，早晚要出事儿！他妈的他、他……简直变了他！”王三多摇摇晃晃地又坐到了椅子上。
“我出了力，也他妈没讨着好。拿我当驴使！”
高超差点儿笑喷了，急忙抬手捂住嘴。
“那你这次……怎么就出来了？”
“检察院的证据不足，构不成犯罪，知道吧？”
“咱先干了这一杯！”刘正元站起身来，端了一整杯干白递了过来。
王三多架不住劝，一杯干白又下了肚。他打了一个哈欠。
“你知道吧：检察院把我放了、那是因为、因为证据不足。咱没事儿了。检察院这帮子王八蛋都他妈酒囊饭袋，就查出来四千九。幸亏那次我给的五千的卡！”
“五千？五千不就够了？”
“呵呵，老弟，按说五千就是犯罪了，这小子也吓得够呛，以为这回肯定栽了，没想到取款机扣了他十块钱的卡费，变成四千九百九了。这小子那天就提走了四千九，所以才躲过一劫，要不说真有神灵相助嘛，是取款机救了他！”
原来是这样啊！高超终于明白了。他忽然又想起柳欣然那天看录像的表情，很自然，出乎他的意料，敢情是钱数太少了。而实际行贿的钱数，不但他自己忽略了，连李作为、侯冠军，也都忽略了。
“你给张局长那么点儿钱，工程就到手了？就那么容易？”刘正元见缝插针，继续套他话，一边把酒杯又递了过来。
王三多和刘正元碰了一下杯，喝了半口：
“老哥，这个我就暂时不跟你说了。你想一想不就得了：那可能吗？”
“也就是说，最后商业贿赂的证据不足就是了？可四千九也是行贿啊。”
“这下检察院也傻了眼。拖了几天，到最后张局长那边又承认不是了，说是借的钱。”
“那你承认了没有？”
“我当时就承认了。谁受得了那份儿洋罪啊？”
“笔录上也签了字儿？”
“签了。”
“那怎么检察院就把你放出来了呢？”
“我也不知道咋搞的，检察院就把我放出来了。说，你出去吧，没事儿了。签了字儿，办了办手续，就出来了。”
“最后没结论？”
“我觉得是不是跟这个张局长沾了什么光，他把检察院摆平了，我也跟着就没事儿了？”
“可最后他不是也免职了？我听说还受了纪律处分，引咎辞职的。他会有那么大功力？”
“谁知道！”
“好好，王总，不管怎么说，咱们认识也是缘分，不打不成交。你这次因祸得福，今天借着你的酒局，也算是给你老哥庆祝庆祝，来，干了这一杯！”
高超一见目的已经达到，心想也不能再深入下去了，他高高举起了酒杯，三只高脚杯撞在了一起。
喝下这一杯满满的干白以后，王三多两眼发直，语无伦次。他的头耷拉着，垂了下来，终于趴到了桌上。
高超轻轻放下高脚杯，看着趴着的王三多打起了呼噜。他不由沉思起来，可还是理不清思路，心里一片迷茫。
肯定是有什么大人物帮这个张局长摆平了，而且，王三多也跟着沾了光。可这个人是谁呢？高超感觉黑暗中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王总，你这次还是有点麻烦呀！”
上面明晃晃写着“证明”两个大字，下面，内容很简单，但王三多只依稀看清了上头盖着的红戳记，是“暴利会计师事务所”几个字儿。这几个字儿他很熟悉。他急忙伸手去拿那个“证明”，想仔细看看。高超已经把手抽了回去。
“咱们进去说吧？”王三多眼珠子一转，脸色顿时缓和下来，甚至说有些诚惶诚恐了。
“好，那就进去说！”高超看着王三多的脸，推开了榉木门。
里面装修和外边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棕色的实木地板纹理清楚，东北角一个老板桌，还是以前的那张，中间一圈儿沙发，西北角上一个大个春兰空调，正呼呼吹着热气。
高超和刘正元坐到了正中沙发上，王三多急忙亲自过来涮洗茶具、沏茶，摆弄好了，这才拖了把椅子坐到两人对面。刘正元诧异地看了高超一眼，心想王三多转得也真够快的呀。高超把刚才那张纸儿给王三多递过去，王三多急忙恭敬地接过来。
“王总，很简单，其实你也很清楚：你刚成立的这个‘顺鑫道路公司’，验资报告是假的啊！”
“哎呀，这不说嘛。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刚才得罪了，我赔不是、赔不是。可千万恕罪啊！”王三多满脸堆笑，那副德行，就差跪地下磕头了。
“王总，你刚才的心情我理解。叫谁进了检察院、受了那份罪，谁也受不了！”
“多谢领导理解。今儿一定在这儿吃饭！给我一个机会嘛，咱弟兄们好好唠个嗑。我以后还要用着弟兄哩。您放心，有什么需要我王三多出力的，尽管说。家里需要点儿什么，直接一个电话就行！”
王三多说着又看了刘正元一眼，讪讪地笑了笑。刘正元早已明白了一切，心想高超真有办法，不由佩服地又看了高超一眼。
高超稳稳当当地，一点儿不着急，他微微一笑：
“王总，咱可先说清楚了：你这个‘顺鑫道路公司’，这次玩得可有点玄，假验资报告，不是小事。真要是我跟公安局移交了，你这回可真得判刑了。到时候我看你这个‘顺江工程’，也就跟着‘偶了’！”
这里插一句：“顺鑫道路公司”，就是赵振业叫王三多成立的那家，准备投标用的陪衬。
“那是那是！”王三多汗都出来了。屋里其实很冷，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后果，自己当初就是空手套白狼，找了个会计，造了一份假验资报告，不但骗过了工商局，连省建委的工程资质也骗了。真要是揭露出来，可绝对要坐牢了。
“好弟兄，现在就咱几个人，您说，您……要多少？”
高超神色严峻地盯着王三多的小眼睛，盯了十几秒，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他一把抓过桌上的证明，撕扯起来，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王总，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旁边刘正元一脸惊讶，王三多更是莫名其妙。
“哎呀，老弟，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行，够义气！只要是我王三多能办到的，只要你一句话，尽管吩咐！今天中午、在我这儿吃饭！”
“好、王总，今天中午就在你这里！”
王三多像供财神爷似的，安排到了崇山市最有名的东海大饭店。一桌就花了五千，上了海参鲍翅佛跳墙。诺大的房间就他们仨。高超也破例喝了酒。王三多又要叫小姐陪酒，高超非不让，把包房里两名女服务员也撵了出去。
“王总，说实话：上回你那个案子，是因为有举报才去查的，可不是小弟我为难你哟。为什么？要跟举报人回复啊，举报信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说：我们能不去查？”
“理解理解，你们是按程序办事嘛！不过，现在他妈竞争这么激烈，那些拿不到单的小子们，狗日的犯红眼儿病，这不瞎搅和吗？不过我还真佩服你，愣给查出来了。我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哩。”
“不是我水平高，是你弄得太明显。你想：你直接给了人家银行卡，账上还有银行卡的号，能不查出来吗？”
“我，这个张局长也是个傻B土老帽儿，他怎么就亲自到取款机取钱？他就不能叫他老婆孩子去？事儿就坏在他手里。也合着我倒霉！”
“谁知道？也可能不让他老婆知道哩。私房钱，嫖娼基金，专款专用呢。”刘正元打着哈哈，三人大笑起来。
“咱这是不打不相识啊！”
王三多喝的长城干白，因为高兴，不一会儿就干掉了一瓶，又满上一杯，高超喝的是啤酒，没什么事儿。
“王总，赵振业是不是和那个水利局张局长有什么关系，帮你揽的工程呀？”高超见王三多带了醉意，突然来了一句。
“那当然，赵振业，那是、那是村主任，呼风唤雨，我当然得靠他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他我一亲戚啊。当初他刚起步的时候，到我老家河南做买卖，吃住都在我家，那时候他就是一个业务员，没钱，穷得连店都住不起，就住我家里。回去还买了些假发票，报销，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后来我爹就让我来崇山找他，不过那是二十年以前了。”
“这么说，你们是老关系了？”高超眼里掠过一丝疑虑，急忙端起啤酒杯掩饰住。
“赵振业这人挺仗义的，直接就收留了我。我跟他十几年了。做买卖，认识了不少人。我能有今天，全靠他呀。”
刘正元急忙朝高超递了个眼神儿，意思是悠着点儿，别引起戒心。
“王总，你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有什么讲究吧？”
“那当然。我们老家很讲究，三多，就是多福多子多寿，学问大着哩！”
“好，有学问。来，王总，为了你的大名，再干一个！”
高超端起了酒杯，王三多这人本身没文化，听高超夸他有学问，心里得意极了，他哈哈一笑：
“好！痛快！今天高老弟帮了这么个大忙，一会儿咱去找小姐！”
“找什么小姐啊？找小姐得晚上。”
“你这就不懂了。晚上人多，小姐都萝卜快了不洗泥了。还找不着好的。现在找，都是些好的哩！”王三多眉飞色舞，连旁边刘正元也蠢蠢欲动了。
“王总，这么说工程都是赵总帮你揽的呀？”
“那当然。不过也就去年才搞起了工程，现在生意不好做，干什么都多，竞争太激烈。还是干工程利润高，划款也及时。”
高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筷子一边翻动着盘儿里的舌头鱼：
“不过现在工程也不好揽，竞争很激烈吧？”
王三多笑了笑，喝下半口干白：“那当然，现在干什么什么多，得找找人啊。”
“是不是要找一些大领导帮忙？”
“也不全是，小的工程找找具体经办人员就行了，像大的工程，就得找大领导了，有时候找了大领导也不管用。”
“得花钱？”
“那当然。”
“哦，是吗？”
“不过有些领导挺好的，就是冲点儿小感情，到时候工程批下来，签了合同，请他吃个饭就行。有些就不行了，卡你啊，得多掏银子，领导和领导也不一样嘛，有些挺好的。”
“你刚才说的，都是些政府掏钱干的工程。是不是私营企业、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找他们老板就行吧？”
王三多脸上露出一阵得意：
“老弟啊，这你就不懂了。私营企业的工程也一样啊，它也得招标呀。私营老板的工程也得找领导帮忙哩。”
“还有这种事情？”
“你不知道：现在的私营大老板们，都跟领导玩儿，接触得很频繁。有时候老板们要招标了，就直接把项目交给和他要好的领导，还是叫他们联系，其实招投标就是走走过场罢了。”
“那万一工程款大了，企业不就亏了？他们可是私营的啊。”
“不会。基本上价格都差不多。到时候羊毛就出在羊身上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
王三多一努嘴，一急，把酒杯搁到了桌上：
“到时候领导给点儿政策不就完了嘛！”
“对对，羊毛出在羊身上，堤外损失堤内补！”旁边刘正元连连点头，一边大筷子去夹舌头鱼。王三多看了刘正元一眼，会意地笑着，又重新端起杯子，三人又干了一杯，第二瓶干白就剩一小半儿了。
“这次是不是赵振业救的你啊？”
高超突然问了一句，话刚一落地，他脸刷地就白了。
“，赵振业丢车保帅，检察院到他那儿查的时候，他说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还叫人捎信，叫我把罪过一个人扛下来，说以后救我。他妈的到了关键时候，他就不管我了！”
“那你不揭发他？”
王三多一怔，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刘正元又急忙给高超递了一个眼色。
“我他妈……我他妈揭发他！”
王三多气得站了起来，情绪很激动，身子晃荡了两下，高超急忙伸手把他扶助。
“真要是揭发我可以帮你。”
高超一看王三多喝多了，想趁热打铁，把王三多话套出来，一只手趁机按下了裤兜里的录音笔。
“我敢么我！赵振业这狗娘养的，没好下场，早晚要出事儿！他妈的他、他……简直变了他！”王三多摇摇晃晃地又坐到了椅子上。
“我出了力，也他妈没讨着好。拿我当驴使！”
高超差点儿笑喷了，急忙抬手捂住嘴。
“那你这次……怎么就出来了？”
“检察院的证据不足，构不成犯罪，知道吧？”
“咱先干了这一杯！”刘正元站起身来，端了一整杯干白递了过来。
王三多架不住劝，一杯干白又下了肚。他打了一个哈欠。
“你知道吧：检察院把我放了、那是因为、因为证据不足。咱没事儿了。检察院这帮子王八蛋都他妈酒囊饭袋，就查出来四千九。幸亏那次我给的五千的卡！”
“五千？五千不就够了？”
“呵呵，老弟，按说五千就是犯罪了，这小子也吓得够呛，以为这回肯定栽了，没想到取款机扣了他十块钱的卡费，变成四千九百九了。这小子那天就提走了四千九，所以才躲过一劫，要不说真有神灵相助嘛，是取款机救了他！”
原来是这样啊！高超终于明白了。他忽然又想起柳欣然那天看录像的表情，很自然，出乎他的意料，敢情是钱数太少了。而实际行贿的钱数，不但他自己忽略了，连李作为、侯冠军，也都忽略了。
“你给张局长那么点儿钱，工程就到手了？就那么容易？”刘正元见缝插针，继续套他话，一边把酒杯又递了过来。
王三多和刘正元碰了一下杯，喝了半口：
“老哥，这个我就暂时不跟你说了。你想一想不就得了：那可能吗？”
“也就是说，最后商业贿赂的证据不足就是了？可四千九也是行贿啊。”
“这下检察院也傻了眼。拖了几天，到最后张局长那边又承认不是了，说是借的钱。”
“那你承认了没有？”
“我当时就承认了。谁受得了那份儿洋罪啊？”
“笔录上也签了字儿？”
“签了。”
“那怎么检察院就把你放出来了呢？”
“我也不知道咋搞的，检察院就把我放出来了。说，你出去吧，没事儿了。签了字儿，办了办手续，就出来了。”
“最后没结论？”
“我觉得是不是跟这个张局长沾了什么光，他把检察院摆平了，我也跟着就没事儿了？”
“可最后他不是也免职了？我听说还受了纪律处分，引咎辞职的。他会有那么大功力？”
“谁知道！”
“好好，王总，不管怎么说，咱们认识也是缘分，不打不成交。你这次因祸得福，今天借着你的酒局，也算是给你老哥庆祝庆祝，来，干了这一杯！”
高超一见目的已经达到，心想也不能再深入下去了，他高高举起了酒杯，三只高脚杯撞在了一起。
喝下这一杯满满的干白以后，王三多两眼发直，语无伦次。他的头耷拉着，垂了下来，终于趴到了桌上。
高超轻轻放下高脚杯，看着趴着的王三多打起了呼噜。他不由沉思起来，可还是理不清思路，心里一片迷茫。
肯定是有什么大人物帮这个张局长摆平了，而且，王三多也跟着沾了光。可这个人是谁呢？高超感觉黑暗中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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