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暗波涌动
目录：苍天有泪之相濡以沫|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云飞立刻上前行礼问好，与父亲不同的是，他对念如多几分尊敬，毕竟他年轻，受到新的思想冲击。云飞已经认出，眼前这对气势强大的夫妻正是自己和阿超在回来的路上，偶遇的那对恩爱夫妻。他一直以为商人都是重利轻情意的，却没想到还有相敬相爱到如此的夫妻。他心里带有淡淡遗憾，因为成功的商人难免世俗，不过他们夫妻俩或许与众不同，重仁义轻利益。
“展大少爷，已经听云翔老弟提起，听说今天展大少爷才回来？看来等会儿要听展大少爷好好说说这几年有趣的经历。对了，云翔老弟，正如我之前所讲，这段时间有关纺织厂布匹销售的合作我们合作得很愉快，我希望能更多的合作，这可是一笔大数目，云翔老弟可有信心。”世豪不等云飞回答，便又对云翔说道。
云翔面带微笑，语气坚定：“世豪大哥还不相信我？能做的生意，我绝不会放手给别人，论能力论诚意，世豪大哥只要看着就知道，绝不会有人比我更适合。”
世豪笑着拍了拍云翔的肩。“呵呵，就冲老弟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再说，我也相信我们夫妻俩的眼光。”果然，拥有该有的自信，不缺精明，还有年轻的冲动，以及——不完整的自卑，与他的自信相对，都是不完整的。当展祖望不遮掩对长子的偏爱，当听到他人对云飞褒奖，他的自卑就会开始折磨这个内心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的年轻人。而世豪知道如何收服人心，如何巧妙表现自己的喜恶。云飞是他所不喜的，看上去清高，其实只是一个标榜清高的俗人，自视甚高，其实，世豪在心里冷笑，他知道这种人的内里不过是千疮百孔，腐朽酸臭。
那边男人间暗波涌动，这边女人也开始私下对比。卿婷算是晚辈，对梦娴品慧这两位长辈很是客气，礼节周到，对云翔的妻子，她暗自观察，明显就不是沉默寡言的受气包，她沉静、温柔、不失活泼，这是卿婷第一印象，也看出她还是个有脑子的花痴，因为当她看到世豪时，那个眼神，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是她明白。不过能一瞬间就掩饰掉，恢复该有的二少奶奶的神情，也算聪明。再看她的妆容衣饰，很会展示自己的优点，消弱缺点，又适合她二少奶奶的身份，不像有些人花里花俏想显示自己的富贵却显露恶俗空虚，或者标榜清高而素面素服不但掉身份同时落入另一种俗中。她暗自点头，表示赞许。
嘉语也在观察卿婷，高贵美丽，这是她的第一印象。合体修身的衣裙，时髦又符合她气质的烫发，精致不从俗流的化妆更是锦上添花，还有她佩戴的黄金饰品，只是恰到其分的点缀，不像暴发户浑身插金带银。因为黄金佩带起来很容易又俗气又暴发户，只有使用恰当才能又漂亮又高贵，能在很容易俗的方面做到不俗，可见此人的灵巧之处。更让嘉语留心的是，她的眼神，平静深渊，蕴藏无限智慧。嘉语又看了一眼换上长衫马甲保留礼帽墨镜的沈世豪，能娶到这种女人的男人，不可小窥。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和沈世豪寒暄的丈夫身上。云翔孩子气是众所周知的事，不过这几年的磨砺加上到底是成了亲的人，他的责任感和成熟日益增加，至少在外人面前他绝对是个能挑起大梁的展二少爷，但一对上历经沧桑的沈世豪，不是一般粉嫩……虽然她自己对上卿婷也是粉嫩程度不可忽视，可她自个看不到自个……她不解的是，云飞比云翔就打四岁，还号称接受新思想的进步青年，可他身上连四十好几的沈世豪的活力都没有，有点朽木死灰的感觉，这种人为什么被那么看好，她更想不明白天虹看上他哪点……果然这世间有太多的匪夷所思，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说话间，落了座，奉上茶。卿婷嘉语各自端着杯茶，拿杯盖滤着茶叶，细听这些男人讲话。
展祖望率先开口道：“沈老板，您与犬子的合作也有好几个月，承蒙您抬举，能不嫌弃我们展家力小名薄，还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展祖望祖听出来，沈世豪更看好云翔，这也没什么，因为之前一直都是云翔和他们夫妇接触，特别是和潘念如，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足为奇，如果让沈世豪多和云飞接触，他很快能发现，他这个长子要比次子能干得多。“展某的长子刚从外地回来，展某不敢说自己的儿子才高八斗，精明能干，就是多历练了几年，还有几分做事的胆识。就说云飞，之前呆在家里展某就很看好他，现在展某正准备将这个家交给他，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当然，他还年轻，若能得沈老板照看，展某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在座的不变脸色的就只有展祖望和沈世豪夫妇了。云翔死命咬着牙，四年，他辛辛苦苦四年，没得到他爹一句称赞。云飞到底好在哪里，他出走四年，也磨灭不了爹对他的好和偏爱。他想，如果是他出走四年，如果今天回来的是他，恐怕就是冰火两重天。
嘉语紧紧握着茶杯托，满是担忧的看着云翔，虽然知道一定会这样，可是，在外人面前也太不给云翔面子了。和沈家的生意，一直都是云翔忙里忙外，要不是云翔在上海结识了沈太太，要不是云翔把纺织厂搞得有声有色，今天沈世豪能上门？嘉语打定主意，就算于理不合，她等会儿也得开个口。
沈世豪夫妇心明眼亮，都不用对眼色交换意见。世豪感叹，难怪云翔都藏不住委屈，这世上爹娘没有不偏心的，但少有这么偏心的。世豪端起茶，轻呷一口，目光往云翔那边一溜，他心里乐了。卿婷说过，云翔平时有些孩子气，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委屈起来眼睛亮晶晶，嘴唇紧抿，跟个小猫一样。他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小猫一只。卿婷心里也在乐，嘉语看云翔的眼神全落在她眼里，这个二少奶奶多了几分活泼和可爱，那副担忧、不甘、怜惜的模样，跟着云翔现在的样子配在一起，就是小猫一对。
这夫妻俩心里不厚道的暗乐，脸上还一本正经的样子。世豪正色道：“展老板家的事沈某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从一开始沈家和展家的合作，都是和展家二少爷往来，没有展家大少爷的事。大少爷能力如何，沈某和拙荆都不曾亲见，不好下结论，但是现在，我沈某人正要扩大合作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换合作人，恐怕不太好吧，再说一句，云翔老弟的能耐，不仅沈某的夫人相信，沈某也坚信，云翔老弟是最合适的合作人。展老板，如果令郎真有真才实学，沈某当然愿意与令郎有生意往来，只是这一次，可惜啊，没有机会，只好等下次。”
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表明世豪的决定，让云翔和嘉语顿时落了心里的大石。
云飞赶在别人开口前，说道：“这样正好，反正我本意也不在生意上，云翔做得很好，就应该继续做下去。沈老板，很抱歉，恐怕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
“展大少爷，方才沈某有几句话说重了，还请展大少爷不要往心里去。”世豪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心里却在冷笑。云飞刚才说话的语气，仿佛在高高施舍，不是他不和展大少爷合作，而是他展大少爷意不在此，把这个和红顶商人合作的机会，让给了弟弟云翔。
卿婷垂眸，这个名为脑残的群体，过去几百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极品，什么叫自毁城墙，只要有这种人一出现，这种戏码就会上演一次。她看了一眼世豪，淡淡开口道：“老爷，你前几日还说胃不舒服，茶别喝太多。展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别介意，他这人不是很在意这些小事。”
梦娴忙说道：“这男人做大事，女人当然要照顾好自家的男人，应该的。沈老板，沈太太，招待不周，还请多多体谅。”她担忧的看着丈夫和儿子，刚刚因为团圆的喜悦而有所缓和的父子关系，又有紧张的趋势。
品慧也不甘示弱的开口，淡笑道：“沈太太，都说您是巾帼英雄，依我看呐，您还是个贤妻良母。呦，这天底下的精华怎么都聚集到您身上去了，不但人漂亮，还能做丈夫的左膀右臂，难怪云翔说您是难得，以往云翔也多得您照顾，要说沈先生也是有福，有这么个好太太。”这夫妻俩明摆着看重云翔，这是好事。品慧虽然不管生意，可家里进进出出都要经她的手，多少明白些钱上的事情，知道和沈家夫妇交好的重要性。
卿婷含笑道：“二太太过奖了，我那点能耐，还不是我家老爷教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能为夫君分担是应当的，相夫教子是分内之事。要说云翔，不是我夸嘴，要是我那儿子将来能有云翔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世豪在心里翻白眼。老婆，你确定你是为我分担而不是为了方便把我扫地出门？娶一个漂亮有钱的女人是有压力的，娶一个漂亮有钱而且有能力的女人更有压力，娶一个漂亮有钱有能力但温柔又主见的女人，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可他沈世豪就是喜欢攻克难关。“你呀，就是嘴上说得好听，也不怕人家笑话。”世豪打趣道。
卿婷浅浅一笑，语意舒缓，说道：“老爷不笑话我就行了。”你敢，我的搏击可从没落下过，再弱也打得过流氓，跑得过小偷，和你沈世豪打个平手。
方才有点紧张的气氛终于有些缓和。嘉语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里感激他们夫妻俩，难得有人这么维护云翔。
这时纪总管进来，告诉展祖望酒宴已经设好了。
“这话都说了半日，展某都疏忽了。沈老板、沈太太，展某这里略备薄酒，还请二位赏脸。”展祖望看出来，这夫妻俩都向着云翔，而且心里明白这沈老板对沈太太的话，不听十句也会听个八句，惧内。他想起沈世豪发家的缘由，暗道难怪呢，靠着女人起家能不惧内么。
先是被气得差点内伤，然后又被感动的一塌涂地的云翔终于酝酿好感情，开口道：“世豪大哥，念如姐，我特地准备二位喜欢的菜肴，二位等会儿尝尝看，看着展家厨子的手艺能不能入得了二位的眼。”
“那沈某和拙荆就叨扰了，多谢展老爷款待。云翔老弟，我看你是准备了你念如姐喜欢的，你念如姐就差你这么一个兄弟，你也别太拘着，我们得在这里留上数日，没事就让弟妹来陪陪你念如姐，咱们男人在外忙着做生意，不能冷落了家里的女人呐。”看得出来，不声不响的二少奶奶不是笨人，她一直在观察情形，那眼神，透着机灵，虽然展祖望的偏心明显，让在座的几位表情丰富，可她比起梦娴、品慧，更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
“天虹没怎么出过门，见识不如念如姐，怕念如姐笑话。要是念如姐不嫌弃，呆在旅店里闷，我就让天虹陪着姐在桐城四处走走。”云翔笑道。
“那感情好，我就跟着云翔叫沈太太一声念如姐，听说念如姐是高宅大户出身，礼数周全，如果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念如姐见谅。”嘉语刚才一直观察卿婷，越看越觉得她的神情，一些细小的动作和那只蜻蜓很像，但气势举止比卿婷更强。她又开始怀念她那不知道飞到哪里的蜻蜓老大，如果她在，有多少事她可以扔给她，自个跟在后面看她做就好了。
卿婷浅笑，道：“你也太客气了，我们夫妻和云翔那么熟，都说别拘着了。”跟我玩，你还嫩着呢，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就是就是，天虹，多陪陪沈太太，人家在上海可是帮了云翔大忙的。”品慧掩嘴笑着，既然他们夫妻偏向云翔，她为什么不拉近他们夫妻和云翔夫妇的关系。
展祖望出声阻止道：“品慧，天虹，别让人笑话。沈老板，沈太太，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个儿媳没什么大见识，读书识字也是为了当个睁眼瞎，能看的懂《女戒》、《列女传》，识得菜谱就行了，和见识广博的沈太太在一起这不是自揭其短。”让已经有不安分苗头的儿媳和这个早就不安分的沈太太搅到一起，谁知道能搅出怎样一锅粥。
想和红顶商人做生意得好处，又对他的妻子轻视不满，这是常有的事，世豪卿婷早已司空见惯，毕竟现在还是民国初年，女性的地位不比卿婷嘉语生活的年代，1904年宋蔼龄女士远渡重洋赴美留学时，引起何止异议，流言蜚语满天，所以关于卿婷的所作所为在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但在那个年代有所争议是正常的。不过，世豪看清展家的为人，越发觉得这家人太不靠谱，对展祖望的那股轻视，世豪除了冷笑就是好笑。
嘉语食不知味，饭桌上的人各怀心事。展祖望是希望云飞能语出惊人，能让别人刮目相看；云飞是游神在外，越看越觉得沈世豪对银钱斤斤计较（其实心里所想的沈世豪是看不出他的独特），只会重视云翔这种做生意不择手段的生意人；云翔倒是和沈世豪话语投机，煮酒论商；女眷间隙说两句轻松话调节气氛，卿婷话语不多，不卑不亢，不骄不傲，充分展现“规矩美感”，但是轻描淡写间，让嘉语不得不强打十二分精神应对，而且越发心虚，总觉得她对着自己时的微笑，越看越像当年陪老大练搏击时，她在撂倒自己之前露出的笑容。
该不会，真的是老大吧？
待夫妻俩告别时，云翔世豪互拍着肩膀约好哪天玩上一桌，卿婷也和嘉语约好，这几天嘉语陪卿婷去见见这桐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太太，嘉语正心里暗说：方便凑一桌麻将，卿婷说了一句让她更犯疑惑的话。
“二少奶奶的手链很漂亮，明天接着戴着好吗？”
是喜欢这个手链，还是她真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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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豪夫妻一离开，展祖望立刻把一群人提溜到大厅，包括刚才打酱油的纪总管。第一，大讲沈世豪夫妻虽然能有商业往来，但不可深交，尤其是女眷，省的展家的女人没了妇道，第二斥责云飞拆台表现不好，痛斥云翔竟然不为兄长说句好话，云翔比云飞更可恶；第三，骂品慧、天虹亲近卿婷，指责梦娴身为大太太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嘉语有些心不在焉，低头缄默，连云飞又开始“慷慨陈词”也没在意，还是云翔忍不住又和云飞顶上，惹的展望祖又是一顿“逆子”、“不孝”的痛骂。
品慧出声反驳道：“老爷，您这又是做什么，云翔哪里做得不对，和红顶商人做生意，这能给家里进账多少。再说这纺织厂，我可记得是某人只说不做，云翔却做了全套……”
“行了，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不孝不悌，”想到和沈世豪的生意，展祖望口气舒缓下来，“云翔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不过不能光顾着做生意，你是弟弟，要推你哥哥一把，你们是兄弟，要相互友爱，这些话到底要我说多少次。”
“爹，我也说了很多次，我志不在此，生意上的事我没兴趣。”
“爹，不是我不说话，您也看见了，大哥不愿意，沈老板没兴趣。”
嘉语回过神，上前拉了拉云翔，柔声劝道：“爹，您别生气，我们年轻人做事不牢靠，还请您多体谅。大哥想是一时半会儿还放不下外边的事业，您老别着急，等大哥理清楚就好了，云翔您是知道的，年轻心热，做事有冲劲就是有些不周全，只想着把事情做好让您高兴，就忘了别的，其实道理他懂。爹娘今天也累了大半天，今天宴席上食物有些油腻，儿媳去做些解油腻的汤水，给爹、大娘、娘送到屋里。”
“天虹，不要忙了，你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早点和云翔回屋歇着。”梦娴又看了一眼展祖望，“老爷也早点休息，今天又是云飞回家，又是沈家夫妇来访，费了大半天神。”
“对呀，天虹你就别忙了，我给老爷备下菊花茶，老爷，到屋里喝杯菊花茶解解腻。”品慧微微一笑，她静下心来，想到以前和嘉语说过的话，没必要让老爷生气，来日方长。
最后，展祖望还是歇在了品慧房里，嘉语看到纪总管给她使眼色，轻轻点点头，表示明白。
云翔心里憋着好大一把火，一回屋端起桌上的凉茶猛灌。嘉语给他顺着胸口，有点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云翔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拉住她的手问道。
“和你一样，心里憋屈，明明人家沈老板认定了你，还……做子女的没有说父母不适的，何况我还是儿媳。”嘉语抽出手，坐在梳妆台前，拔下头上的发簪，扔到梳妆台上。“天下没有便宜事，这沈家的生意咱们做定了，而且绝对不会有他展云飞什么事。云翔，今天表现不错，说话经过大脑了，你瞧，顺着爹说爹还高兴，别管这心里想着什么，这心里的话常常是理不错，但说出来非但没奖反而挨骂，平白给自己减分给对手加分。”
“嗨，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脾气，今天忍得我都快吐血了，要是天天如此，我何止短寿十年二十年，我看见他就全身汗毛竖立，就想开战。”云翔在房里转来转去。“走就走，还回来。什么在外面有事业，什么回来看大娘，我看他是在外面花光钱，回来做他游手好闲的大少爷，可爹……爹还是那么看我。”云翔说不下去，眉头拧的紧紧的。
“被爹骂了心里不爽，难免的，今天我也不被骂了，不过被爹骂的最狠可是念如姐，估计爹心里骂的更狠。”
“念如姐走了又听不见，在的时候爹也不会说，我们在家的可什么都听见了。”
“她那么精明，心里早知道了，还用得着听。行了，咱爹骂人能比康雍乾三位厉害，火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骂不死人，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这倒是，乾隆还骂死儿子，我命比皇子还硬，承受得起。”
“展云飞你也不用跟他明着来，他有什么本事？最大的本事就是胡诌乱攀让你挨骂受委屈，而且还能让别人听着就是你错，除非脑子转得快跟车轮一样，或者有功夫把他的话掰碎了一遍遍想，才能想清楚这里面的圈圈道道。你别急，你看他今天的表现，自个砸台，咱们啊，明着顺着爹，就看着他自个把自个毁了，有机会添把柴。”嘉语扭头对他说，“你别在屋里晃了，我从镜子里看着都眼昏。”
云翔往床上一靠，点头道：“说得有理，就他自个就能给自个拆台，这家里还是爹说了算，让爹自己看看自个的好儿子能干出来什么好事，我就不信，他展云飞能毁了这个家的时候，爹还认定他是个好儿子。老婆，我发现你自从嫁给我，脑子比以前好用多了。”
“我本来就不笨。还好意思说我，自个说话还老不经大脑，至少我说话都是经过大脑的。对了，有没有上好的鹿胎膏。”
“有，干什么。”
“去看念如姐呀。差点忘了，没事别拉着沈老板上牌桌，你自个最近也少玩几把，我要没猜错，念如姐忌讳的就是这个。”
“没听念如姐说过，不管了。天虹，明天去库房取一副上好的鹿胎膏，看着有合适的再添点，我把你送过去，顺道跟沈老板再谈些事。”
他们夫妻俩房里窃窃私语，旅店里沈氏夫妻也没闲着。
卿婷和世豪洗完澡，卿婷换上自己的真丝睡衣，窈窕身姿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改变。
“这展家，够有意思的，说真的，就他们家这情况，不趁机占了他们全部生意，太说不过去了。”世豪抽着雪茄，靠在床上看着妻子对着镜子涂面霜。
“桐城肯定有人盯着呢，城南展不假，别忘了还有城北郑。世豪，展家的事我可要插一手。”
“怎么，看着展云翔越来越顺眼？”
“不光因为云翔，还有他那位有意思的太太，明天一早，纪天虹准上门，展望祖都别想拦住她。”
“你就这么肯定？”
“肯定。她那点修行，能忍一晚上已经是极限。”念如爬上床，靠在世豪身上，“这里你有熟人没，找个房子住，我看一两个月是回不去，总不能天天住客栈。”
“你还真要插手展家的事，你就这么放心益清和敬孟。”
“有天羽夫妇呢，这几年生意上的事我管的不如以前多，更多陪他俩，管得够多了，再管就该起反作用。再说都是十来岁的人了，该磨砺磨砺，想想你十来岁的时候干什么呢。”
“要饭。要不咱把孩子放到街头要两天饭，他俩就该知道如今日子来之不易。”
“去，正经点，我是说你混军队的事，但不是要你把孩子扔军队去。”卿婷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这人。
“展大少爷，已经听云翔老弟提起，听说今天展大少爷才回来？看来等会儿要听展大少爷好好说说这几年有趣的经历。对了，云翔老弟，正如我之前所讲，这段时间有关纺织厂布匹销售的合作我们合作得很愉快，我希望能更多的合作，这可是一笔大数目，云翔老弟可有信心。”世豪不等云飞回答，便又对云翔说道。
云翔面带微笑，语气坚定：“世豪大哥还不相信我？能做的生意，我绝不会放手给别人，论能力论诚意，世豪大哥只要看着就知道，绝不会有人比我更适合。”
世豪笑着拍了拍云翔的肩。“呵呵，就冲老弟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再说，我也相信我们夫妻俩的眼光。”果然，拥有该有的自信，不缺精明，还有年轻的冲动，以及——不完整的自卑，与他的自信相对，都是不完整的。当展祖望不遮掩对长子的偏爱，当听到他人对云飞褒奖，他的自卑就会开始折磨这个内心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的年轻人。而世豪知道如何收服人心，如何巧妙表现自己的喜恶。云飞是他所不喜的，看上去清高，其实只是一个标榜清高的俗人，自视甚高，其实，世豪在心里冷笑，他知道这种人的内里不过是千疮百孔，腐朽酸臭。
那边男人间暗波涌动，这边女人也开始私下对比。卿婷算是晚辈，对梦娴品慧这两位长辈很是客气，礼节周到，对云翔的妻子，她暗自观察，明显就不是沉默寡言的受气包，她沉静、温柔、不失活泼，这是卿婷第一印象，也看出她还是个有脑子的花痴，因为当她看到世豪时，那个眼神，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是她明白。不过能一瞬间就掩饰掉，恢复该有的二少奶奶的神情，也算聪明。再看她的妆容衣饰，很会展示自己的优点，消弱缺点，又适合她二少奶奶的身份，不像有些人花里花俏想显示自己的富贵却显露恶俗空虚，或者标榜清高而素面素服不但掉身份同时落入另一种俗中。她暗自点头，表示赞许。
嘉语也在观察卿婷，高贵美丽，这是她的第一印象。合体修身的衣裙，时髦又符合她气质的烫发，精致不从俗流的化妆更是锦上添花，还有她佩戴的黄金饰品，只是恰到其分的点缀，不像暴发户浑身插金带银。因为黄金佩带起来很容易又俗气又暴发户，只有使用恰当才能又漂亮又高贵，能在很容易俗的方面做到不俗，可见此人的灵巧之处。更让嘉语留心的是，她的眼神，平静深渊，蕴藏无限智慧。嘉语又看了一眼换上长衫马甲保留礼帽墨镜的沈世豪，能娶到这种女人的男人，不可小窥。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和沈世豪寒暄的丈夫身上。云翔孩子气是众所周知的事，不过这几年的磨砺加上到底是成了亲的人，他的责任感和成熟日益增加，至少在外人面前他绝对是个能挑起大梁的展二少爷，但一对上历经沧桑的沈世豪，不是一般粉嫩……虽然她自己对上卿婷也是粉嫩程度不可忽视，可她自个看不到自个……她不解的是，云飞比云翔就打四岁，还号称接受新思想的进步青年，可他身上连四十好几的沈世豪的活力都没有，有点朽木死灰的感觉，这种人为什么被那么看好，她更想不明白天虹看上他哪点……果然这世间有太多的匪夷所思，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说话间，落了座，奉上茶。卿婷嘉语各自端着杯茶，拿杯盖滤着茶叶，细听这些男人讲话。
展祖望率先开口道：“沈老板，您与犬子的合作也有好几个月，承蒙您抬举，能不嫌弃我们展家力小名薄，还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展祖望祖听出来，沈世豪更看好云翔，这也没什么，因为之前一直都是云翔和他们夫妇接触，特别是和潘念如，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足为奇，如果让沈世豪多和云飞接触，他很快能发现，他这个长子要比次子能干得多。“展某的长子刚从外地回来，展某不敢说自己的儿子才高八斗，精明能干，就是多历练了几年，还有几分做事的胆识。就说云飞，之前呆在家里展某就很看好他，现在展某正准备将这个家交给他，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当然，他还年轻，若能得沈老板照看，展某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在座的不变脸色的就只有展祖望和沈世豪夫妇了。云翔死命咬着牙，四年，他辛辛苦苦四年，没得到他爹一句称赞。云飞到底好在哪里，他出走四年，也磨灭不了爹对他的好和偏爱。他想，如果是他出走四年，如果今天回来的是他，恐怕就是冰火两重天。
嘉语紧紧握着茶杯托，满是担忧的看着云翔，虽然知道一定会这样，可是，在外人面前也太不给云翔面子了。和沈家的生意，一直都是云翔忙里忙外，要不是云翔在上海结识了沈太太，要不是云翔把纺织厂搞得有声有色，今天沈世豪能上门？嘉语打定主意，就算于理不合，她等会儿也得开个口。
沈世豪夫妇心明眼亮，都不用对眼色交换意见。世豪感叹，难怪云翔都藏不住委屈，这世上爹娘没有不偏心的，但少有这么偏心的。世豪端起茶，轻呷一口，目光往云翔那边一溜，他心里乐了。卿婷说过，云翔平时有些孩子气，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委屈起来眼睛亮晶晶，嘴唇紧抿，跟个小猫一样。他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小猫一只。卿婷心里也在乐，嘉语看云翔的眼神全落在她眼里，这个二少奶奶多了几分活泼和可爱，那副担忧、不甘、怜惜的模样，跟着云翔现在的样子配在一起，就是小猫一对。
这夫妻俩心里不厚道的暗乐，脸上还一本正经的样子。世豪正色道：“展老板家的事沈某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从一开始沈家和展家的合作，都是和展家二少爷往来，没有展家大少爷的事。大少爷能力如何，沈某和拙荆都不曾亲见，不好下结论，但是现在，我沈某人正要扩大合作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换合作人，恐怕不太好吧，再说一句，云翔老弟的能耐，不仅沈某的夫人相信，沈某也坚信，云翔老弟是最合适的合作人。展老板，如果令郎真有真才实学，沈某当然愿意与令郎有生意往来，只是这一次，可惜啊，没有机会，只好等下次。”
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表明世豪的决定，让云翔和嘉语顿时落了心里的大石。
云飞赶在别人开口前，说道：“这样正好，反正我本意也不在生意上，云翔做得很好，就应该继续做下去。沈老板，很抱歉，恐怕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
“展大少爷，方才沈某有几句话说重了，还请展大少爷不要往心里去。”世豪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心里却在冷笑。云飞刚才说话的语气，仿佛在高高施舍，不是他不和展大少爷合作，而是他展大少爷意不在此，把这个和红顶商人合作的机会，让给了弟弟云翔。
卿婷垂眸，这个名为脑残的群体，过去几百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极品，什么叫自毁城墙，只要有这种人一出现，这种戏码就会上演一次。她看了一眼世豪，淡淡开口道：“老爷，你前几日还说胃不舒服，茶别喝太多。展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别介意，他这人不是很在意这些小事。”
梦娴忙说道：“这男人做大事，女人当然要照顾好自家的男人，应该的。沈老板，沈太太，招待不周，还请多多体谅。”她担忧的看着丈夫和儿子，刚刚因为团圆的喜悦而有所缓和的父子关系，又有紧张的趋势。
品慧也不甘示弱的开口，淡笑道：“沈太太，都说您是巾帼英雄，依我看呐，您还是个贤妻良母。呦，这天底下的精华怎么都聚集到您身上去了，不但人漂亮，还能做丈夫的左膀右臂，难怪云翔说您是难得，以往云翔也多得您照顾，要说沈先生也是有福，有这么个好太太。”这夫妻俩明摆着看重云翔，这是好事。品慧虽然不管生意，可家里进进出出都要经她的手，多少明白些钱上的事情，知道和沈家夫妇交好的重要性。
卿婷含笑道：“二太太过奖了，我那点能耐，还不是我家老爷教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能为夫君分担是应当的，相夫教子是分内之事。要说云翔，不是我夸嘴，要是我那儿子将来能有云翔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世豪在心里翻白眼。老婆，你确定你是为我分担而不是为了方便把我扫地出门？娶一个漂亮有钱的女人是有压力的，娶一个漂亮有钱而且有能力的女人更有压力，娶一个漂亮有钱有能力但温柔又主见的女人，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可他沈世豪就是喜欢攻克难关。“你呀，就是嘴上说得好听，也不怕人家笑话。”世豪打趣道。
卿婷浅浅一笑，语意舒缓，说道：“老爷不笑话我就行了。”你敢，我的搏击可从没落下过，再弱也打得过流氓，跑得过小偷，和你沈世豪打个平手。
方才有点紧张的气氛终于有些缓和。嘉语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里感激他们夫妻俩，难得有人这么维护云翔。
这时纪总管进来，告诉展祖望酒宴已经设好了。
“这话都说了半日，展某都疏忽了。沈老板、沈太太，展某这里略备薄酒，还请二位赏脸。”展祖望看出来，这夫妻俩都向着云翔，而且心里明白这沈老板对沈太太的话，不听十句也会听个八句，惧内。他想起沈世豪发家的缘由，暗道难怪呢，靠着女人起家能不惧内么。
先是被气得差点内伤，然后又被感动的一塌涂地的云翔终于酝酿好感情，开口道：“世豪大哥，念如姐，我特地准备二位喜欢的菜肴，二位等会儿尝尝看，看着展家厨子的手艺能不能入得了二位的眼。”
“那沈某和拙荆就叨扰了，多谢展老爷款待。云翔老弟，我看你是准备了你念如姐喜欢的，你念如姐就差你这么一个兄弟，你也别太拘着，我们得在这里留上数日，没事就让弟妹来陪陪你念如姐，咱们男人在外忙着做生意，不能冷落了家里的女人呐。”看得出来，不声不响的二少奶奶不是笨人，她一直在观察情形，那眼神，透着机灵，虽然展祖望的偏心明显，让在座的几位表情丰富，可她比起梦娴、品慧，更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
“天虹没怎么出过门，见识不如念如姐，怕念如姐笑话。要是念如姐不嫌弃，呆在旅店里闷，我就让天虹陪着姐在桐城四处走走。”云翔笑道。
“那感情好，我就跟着云翔叫沈太太一声念如姐，听说念如姐是高宅大户出身，礼数周全，如果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念如姐见谅。”嘉语刚才一直观察卿婷，越看越觉得她的神情，一些细小的动作和那只蜻蜓很像，但气势举止比卿婷更强。她又开始怀念她那不知道飞到哪里的蜻蜓老大，如果她在，有多少事她可以扔给她，自个跟在后面看她做就好了。
卿婷浅笑，道：“你也太客气了，我们夫妻和云翔那么熟，都说别拘着了。”跟我玩，你还嫩着呢，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就是就是，天虹，多陪陪沈太太，人家在上海可是帮了云翔大忙的。”品慧掩嘴笑着，既然他们夫妻偏向云翔，她为什么不拉近他们夫妻和云翔夫妇的关系。
展祖望出声阻止道：“品慧，天虹，别让人笑话。沈老板，沈太太，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个儿媳没什么大见识，读书识字也是为了当个睁眼瞎，能看的懂《女戒》、《列女传》，识得菜谱就行了，和见识广博的沈太太在一起这不是自揭其短。”让已经有不安分苗头的儿媳和这个早就不安分的沈太太搅到一起，谁知道能搅出怎样一锅粥。
想和红顶商人做生意得好处，又对他的妻子轻视不满，这是常有的事，世豪卿婷早已司空见惯，毕竟现在还是民国初年，女性的地位不比卿婷嘉语生活的年代，1904年宋蔼龄女士远渡重洋赴美留学时，引起何止异议，流言蜚语满天，所以关于卿婷的所作所为在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但在那个年代有所争议是正常的。不过，世豪看清展家的为人，越发觉得这家人太不靠谱，对展祖望的那股轻视，世豪除了冷笑就是好笑。
嘉语食不知味，饭桌上的人各怀心事。展祖望是希望云飞能语出惊人，能让别人刮目相看；云飞是游神在外，越看越觉得沈世豪对银钱斤斤计较（其实心里所想的沈世豪是看不出他的独特），只会重视云翔这种做生意不择手段的生意人；云翔倒是和沈世豪话语投机，煮酒论商；女眷间隙说两句轻松话调节气氛，卿婷话语不多，不卑不亢，不骄不傲，充分展现“规矩美感”，但是轻描淡写间，让嘉语不得不强打十二分精神应对，而且越发心虚，总觉得她对着自己时的微笑，越看越像当年陪老大练搏击时，她在撂倒自己之前露出的笑容。
该不会，真的是老大吧？
待夫妻俩告别时，云翔世豪互拍着肩膀约好哪天玩上一桌，卿婷也和嘉语约好，这几天嘉语陪卿婷去见见这桐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太太，嘉语正心里暗说：方便凑一桌麻将，卿婷说了一句让她更犯疑惑的话。
“二少奶奶的手链很漂亮，明天接着戴着好吗？”
是喜欢这个手链，还是她真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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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豪夫妻一离开，展祖望立刻把一群人提溜到大厅，包括刚才打酱油的纪总管。第一，大讲沈世豪夫妻虽然能有商业往来，但不可深交，尤其是女眷，省的展家的女人没了妇道，第二斥责云飞拆台表现不好，痛斥云翔竟然不为兄长说句好话，云翔比云飞更可恶；第三，骂品慧、天虹亲近卿婷，指责梦娴身为大太太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嘉语有些心不在焉，低头缄默，连云飞又开始“慷慨陈词”也没在意，还是云翔忍不住又和云飞顶上，惹的展望祖又是一顿“逆子”、“不孝”的痛骂。
品慧出声反驳道：“老爷，您这又是做什么，云翔哪里做得不对，和红顶商人做生意，这能给家里进账多少。再说这纺织厂，我可记得是某人只说不做，云翔却做了全套……”
“行了，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不孝不悌，”想到和沈世豪的生意，展祖望口气舒缓下来，“云翔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不过不能光顾着做生意，你是弟弟，要推你哥哥一把，你们是兄弟，要相互友爱，这些话到底要我说多少次。”
“爹，我也说了很多次，我志不在此，生意上的事我没兴趣。”
“爹，不是我不说话，您也看见了，大哥不愿意，沈老板没兴趣。”
嘉语回过神，上前拉了拉云翔，柔声劝道：“爹，您别生气，我们年轻人做事不牢靠，还请您多体谅。大哥想是一时半会儿还放不下外边的事业，您老别着急，等大哥理清楚就好了，云翔您是知道的，年轻心热，做事有冲劲就是有些不周全，只想着把事情做好让您高兴，就忘了别的，其实道理他懂。爹娘今天也累了大半天，今天宴席上食物有些油腻，儿媳去做些解油腻的汤水，给爹、大娘、娘送到屋里。”
“天虹，不要忙了，你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早点和云翔回屋歇着。”梦娴又看了一眼展祖望，“老爷也早点休息，今天又是云飞回家，又是沈家夫妇来访，费了大半天神。”
“对呀，天虹你就别忙了，我给老爷备下菊花茶，老爷，到屋里喝杯菊花茶解解腻。”品慧微微一笑，她静下心来，想到以前和嘉语说过的话，没必要让老爷生气，来日方长。
最后，展祖望还是歇在了品慧房里，嘉语看到纪总管给她使眼色，轻轻点点头，表示明白。
云翔心里憋着好大一把火，一回屋端起桌上的凉茶猛灌。嘉语给他顺着胸口，有点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云翔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拉住她的手问道。
“和你一样，心里憋屈，明明人家沈老板认定了你，还……做子女的没有说父母不适的，何况我还是儿媳。”嘉语抽出手，坐在梳妆台前，拔下头上的发簪，扔到梳妆台上。“天下没有便宜事，这沈家的生意咱们做定了，而且绝对不会有他展云飞什么事。云翔，今天表现不错，说话经过大脑了，你瞧，顺着爹说爹还高兴，别管这心里想着什么，这心里的话常常是理不错，但说出来非但没奖反而挨骂，平白给自己减分给对手加分。”
“嗨，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脾气，今天忍得我都快吐血了，要是天天如此，我何止短寿十年二十年，我看见他就全身汗毛竖立，就想开战。”云翔在房里转来转去。“走就走，还回来。什么在外面有事业，什么回来看大娘，我看他是在外面花光钱，回来做他游手好闲的大少爷，可爹……爹还是那么看我。”云翔说不下去，眉头拧的紧紧的。
“被爹骂了心里不爽，难免的，今天我也不被骂了，不过被爹骂的最狠可是念如姐，估计爹心里骂的更狠。”
“念如姐走了又听不见，在的时候爹也不会说，我们在家的可什么都听见了。”
“她那么精明，心里早知道了，还用得着听。行了，咱爹骂人能比康雍乾三位厉害，火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骂不死人，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这倒是，乾隆还骂死儿子，我命比皇子还硬，承受得起。”
“展云飞你也不用跟他明着来，他有什么本事？最大的本事就是胡诌乱攀让你挨骂受委屈，而且还能让别人听着就是你错，除非脑子转得快跟车轮一样，或者有功夫把他的话掰碎了一遍遍想，才能想清楚这里面的圈圈道道。你别急，你看他今天的表现，自个砸台，咱们啊，明着顺着爹，就看着他自个把自个毁了，有机会添把柴。”嘉语扭头对他说，“你别在屋里晃了，我从镜子里看着都眼昏。”
云翔往床上一靠，点头道：“说得有理，就他自个就能给自个拆台，这家里还是爹说了算，让爹自己看看自个的好儿子能干出来什么好事，我就不信，他展云飞能毁了这个家的时候，爹还认定他是个好儿子。老婆，我发现你自从嫁给我，脑子比以前好用多了。”
“我本来就不笨。还好意思说我，自个说话还老不经大脑，至少我说话都是经过大脑的。对了，有没有上好的鹿胎膏。”
“有，干什么。”
“去看念如姐呀。差点忘了，没事别拉着沈老板上牌桌，你自个最近也少玩几把，我要没猜错，念如姐忌讳的就是这个。”
“没听念如姐说过，不管了。天虹，明天去库房取一副上好的鹿胎膏，看着有合适的再添点，我把你送过去，顺道跟沈老板再谈些事。”
他们夫妻俩房里窃窃私语，旅店里沈氏夫妻也没闲着。
卿婷和世豪洗完澡，卿婷换上自己的真丝睡衣，窈窕身姿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改变。
“这展家，够有意思的，说真的，就他们家这情况，不趁机占了他们全部生意，太说不过去了。”世豪抽着雪茄，靠在床上看着妻子对着镜子涂面霜。
“桐城肯定有人盯着呢，城南展不假，别忘了还有城北郑。世豪，展家的事我可要插一手。”
“怎么，看着展云翔越来越顺眼？”
“不光因为云翔，还有他那位有意思的太太，明天一早，纪天虹准上门，展望祖都别想拦住她。”
“你就这么肯定？”
“肯定。她那点修行，能忍一晚上已经是极限。”念如爬上床，靠在世豪身上，“这里你有熟人没，找个房子住，我看一两个月是回不去，总不能天天住客栈。”
“你还真要插手展家的事，你就这么放心益清和敬孟。”
“有天羽夫妇呢，这几年生意上的事我管的不如以前多，更多陪他俩，管得够多了，再管就该起反作用。再说都是十来岁的人了，该磨砺磨砺，想想你十来岁的时候干什么呢。”
“要饭。要不咱把孩子放到街头要两天饭，他俩就该知道如今日子来之不易。”
“去，正经点，我是说你混军队的事，但不是要你把孩子扔军队去。”卿婷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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