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初训

    “本人，鄙姓秦，字三白，从今往后你们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听我的指挥！”高大而冷峻的男人，年纪在二十四、五上下，眉浓眼阔，鼻翼挺拔，虽然看起来英武雄峻，但周身所散发出来的睥睨与傲慢，却使得看见他的人，无法生出更多的好感。

    “从今天起，你们可以叫我秦统领，也可以叫我秦大人，听明白了吗？”男人接着威严的说道。

    此人身穿一身墨绿丝绒长袍，以锦线锈凹凸有致的团花暗纹，再着金银丝线按云水纹样，繁复滚边，使得衣袍即简洁又不失华贵，头顶则是同样质地的冠冕，除依样有金银丝线滚边外，还以薄如蝉翼的金箔打制成回环形飞羽，飞羽之下，冠冕正中所缀的硕大东珠，格外引入注目，与头顶的彰显相反，腰际则束着一条看不出什么质地的漆黑的腰带，说它漆黑，细看之下，却会发现腰带随着人的移动会泛出金属般的光泽，隐隐闪耀，而且作为腰带来说，它的质地又显得硬薄了些，只是正中的一大块翠玉腰扣，恰恰又使得这条不起眼的腰带和周身的服饰浑然一体。

    “是！秦统领！”一阵铿锵有力整齐的回答。

    秦三白的眼前，是排列成六纵的三十六个人，他们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衣着整齐身挺如松，却每个人都有一副至少现在看来，颇为稚涩和年轻的面孔，尤其是第二排左数的第二个，身形明显比其他人还要瘦弱，这样的人怎么会被选进龙锦卫呢，经验丰富的秦三白在对下属们一通挑剔的审视后，不仅对汪愁的眼光生出极大的怀疑，他暗暗有些后悔，干嘛要接下这单吃力又不讨好的活路？

    不过后悔归后悔，秦三白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因为汪愁对他暗示，这是圣上的意思，秦家三代都大瑞朝的功臣名宿，所有家业几乎都拜朝廷赏赐，而作为原大内侍卫统领，也是皇上看在他们家几代功绩的份上，才将他直接招入宫中的，如今皇上要用他来训练这些初出茅庐的新人，他秦三白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犹豫，而置圣恩皇命于不顾。

    好在时间不长，只有一年，在这一年之内，他要将这些新人训练成身手和才识智慧都高于常人的特殊群类，然后，汪愁答应他，他可以自行选择是留在龙锦卫还是回大内。

    秦三白不知道，他挑剔的人正是英承欢，和他差不多，英承欢在对他最初的审视过后，其实也满心的不屑，“有什么了不起，你的所有资料我全都看过，实在不怎么样！”英承欢暗暗嗤鼻着。

    “我想在场的各位，都已经很清楚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了”，秦三白清了清嗓子道，“但是，我要事先申明，想要做一个真正够得上资格的龙锦卫并不容易，不仅要身手过人，更重要的是要靠头脑，一年的训练说长也不长，说短可能会比你们想象的难熬的多，而且到最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留下来，所以，我请在场的各位先考虑清楚，到底自己能不能熬得住一年的非常训练，如果不行，想自动退出者，现在走出队列还来得及。”

    说完，秦三白冷漠的扫视了一眼面前的队列，全场沉默，包括秦三白，他在等，是否有人退出，可更主要的，他也在审查每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和身形，看有没有犹疑者，作为执行非常任务的龙锦卫，良好的心理素质，就是他们要通过的第一关考验。

    一丝丝细微的变化都没能逃过秦三白的眼睛，他捕捉到两三个人的眼神斜移了一下，幸好，又很快恢复如常，没有人退出，队形纹丝不动。

    须臾，秦三白点点头，再次开口道，“很好，看来你们都是有决心为皇上效忠的是吗，那么现在，各位，从现在这一刻起，我要你们以进入龙锦卫为目标为荣誉，为这份目标和荣誉而放下个人的一切私念，全心竭力的投入到即将开始的训练中，忍人之所不能忍，受人之所不能受，用你们自己的汗水和辛苦去竖起龙锦卫这面大旗，你们能做到吗？”

    “能！”下面再次异口同声。

    “为荣誉为自我的尊严！”秦三白高高举起手指冲天，一脸的冷酷和决然。

    “为荣誉为自我的尊严！”三十六只手臂举向云霄，开始了他们所有人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站在二层楼台上驻足观看的汪愁，此时终于暗暗松了口气，从始至终，他都在紧张的注视着秦三白，吃不准这个傲慢与冷峻的男人会搞出些个什么花样呢，会不会一开始就发现参杂其中的英承欢是个女子？或者嫌弃英承欢的瘦弱而直接将英承欢剔出来？

    尽管之前，他和承欢一起做了许多准备，汪愁将秦三白的详细资料丢给英承欢，让她熟悉她即将面对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那资料可谓事无巨细，详尽而繁杂，包括秦三白的家世，秦三白小时候对他影响颇深的几件事，秦三白为人不讲情面，严厉苛刻，喜欢随时审查和考验下属，人缘差等等之类，甚至连秦三白每隔十天半月，就去吃城西拐子巷的驴肉火烧之类小喜好，都一一详列。

    但出于对英承欢的关心，汪愁不能不暗自捏上一把冷汗，幸好，最初的一关，已经过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汪愁这么叮嘱着英承欢，叮嘱的同时，汪愁也突然醒悟到一个词，情报，的确，作为皇帝的亲信属卫，凌驾于百官之上，直接帮皇帝办事，那么最重要的东西，可能首先就是情报了。

    这三十六个人，除了英承欢外，基本都是家里或多或少跟大瑞朝能扯上关系的，哪怕最不济，家中也曾有人当过皇上的奶娘，既然龙锦卫是皇上的亲信机构，皇上自然要用自己最信赖的人啰。

    唯独承欢，汪愁着实费了些脑筋，好在这几年，他和蝶凤宫的关系非同小可，求了万轻碟万贵妃一个人情，好歹是将英承欢的名字勾进了龙锦卫。

    当然，这还只是汪愁计划的第一步，三十六个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留下来，在经过秦三白一年的近乎苛刻的训练后，不合格者还将打回原形，然而对于今后的训练，汪愁倒不特别的担心，他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加上英承欢是英族长的幼女，汪愁坚信，尤澜族的人，从来不惧艰辛痛苦，也从来不会在困难面前退缩，他们生来就是坚韧的，如同绝壁山崖上盘曲而上的藤蔓一样，和心灵的磨砺将使得英承欢在这群衣食无忧惯了的所谓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鹤立鸡群。

    队伍临时解散的时候，汪愁看见英承欢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汪愁鼓励性的微微颔首，示意英承欢不用太紧张，英承欢轻轻吁了口气，转身走到院子北角的水井旁，打水洗脸。

    此时虽已立秋，但天气依然炎热燥闷，在大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身上早就潮润如洗，何况英承欢还比别人多穿了一层，加上内里紧紧裹束的抹胸，更让她渴热难当。

    之前在神宫监，宫袍衣宽袖阔，加之长年青灯古佛，发育本就不是很好的英承欢，只需要稍稍裹束便可轻松蒙混他人的眼目，而今龙锦卫全都着绛紫色紧身劲装，且日日与男人们厮混一堆，食宿一处，英承欢不得不更加谨慎小心，生怕露出半分破绽。

    一桶井水刚刚打上来，忽然有一个龙锦卫也走了过去，一手搭在英承欢的肩上，一边在说着什么，汪愁恰恰看在眼中，眉头皱了皱，英承欢默然不作声，随手舀了一瓢清冽的井水递给对方，那人顿时高兴而笑，接下水瓢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汪愁还没来得及琢磨自己瞬间的不痛快，却转眼瞥见秦三白也在朝这楼台上来，忙下楼去亲迎，几声脚步响过，汪愁忽然“哈哈”一声大笑，原来，秦三白的身影已投射在了楼梯的转角处。

    “秦统领果然声威过人盛名不虚！”汪愁边笑边大声道，“今儿个第一遭，就让这些生瓜蛋子服服帖帖的，汪某佩服，佩服之极啊！”汪愁说着还拱手相贺。

    秦三白冷着一张脸出现了，看也不看汪愁，甚至对汪愁的逢迎也似充耳不闻，他径直走过汪愁的身边，继续往楼上而去，汪愁颇为尴尬，松开手，回身紧跟上秦三白。

    “秦统领，这青厂地理位置偏僻，离皇宫较远，衣食住行都不是十分方便，秦统领若有什么需用，只管跟在下提，在下一定尽快为统领备齐！”汪愁继续讨好道。

    “不必了！”秦三白终于答话，“你不是允许我每个月出厂一次回家探母一趟嘛，有这一趟特许，什么需用都齐了！”

    秦三白的口气很冷淡，即使汪愁才是龙锦卫真正的指挥使，他也并不买汪愁的帐。

    汪愁尴尬归尴尬，对秦三白的态度倒并不记怀，那份资料上不早把秦三白的性格缺陷给描述的清清楚楚了么，他请秦三白来当这龙锦卫的教官，看中的，无非是秦三白的能力，只要他肯干活，爱怎么冷淡就怎么冷淡好了。

    “那好，秦统领今后还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以跟汪某提，只要是清理之中的，汪某一定竭力成全！”汪愁不舍不弃的继续跟着秦三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