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二）科长的哲学

    天亮时，翻了一夜烧饼的孙小彦觉得头重脚轻，他像一个提线木偶那样，还是按照陈老师的要求前往教育局。

    孙小彦是在机关上班前半小时赶到教育局机关大楼，孙小彦踏进教育局机关大楼，他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整个心脏腾腾地跳得直往外蹦的样子。孙小彦被一台阶给拌了一下，差一点跌倒，这一拌反倒让他清醒了，情绪稳定下来了。今天咱是为儿子的前途而来的，一定要有个父亲样子，尽量把事情办成。

    这时一穿着保安制服的老头探出头来，问孙小彦找谁，孙小彦说找领导，那制服老头说要先登记，不管见哪个领导都得登记，这是制度。门卫老头把登记本递给孙小彦，上下将孙小彦打量一番，自言自语道，又是一个上访的。

    门卫老头此时倒有些不放心，他又叮问孙小彦要见哪位局长。孙小彦说我是杜夫的朋友，他打电话让我来他办公室，孙小彦还把陈老师给他的那位科长电话号码让门卫老头看了一遍，老头确信无疑，又恍然大悟地说：“看来杜科长今天是有事情，难怪他今天这么早就来办公室。”

    孙小彦说：“难道杜夫科长已经来了？”门卫老头说：“他刚进电梯你就也跟进来了，难道你没看到你那朋友？”孙小彦才知道和自己前后脚进大楼的那位，就是他今天要来赔罪送礼的科长大人。

    孙小彦说：“我眼睛有点近视，也没看清是不是我的那位朋友上楼了。”门卫老头说：“那你赶紧上去吧，既然他让你来，那他来这么早肯定就是等待你的到来。”

    孙小彦按照陈老师交待的杜科长办公室楼层下了电梯，他看到整个楼层就那一个办公室门在开着，他便站在门口用手指轻轻地叩了一下门：“杜科长，您好！”

    “你是……”

    “我是孙斌的父亲，孩子之间发生了一点纠纷，我特意来向你道歉……”杜夫科长把孙小彦上下打量一番：“纠纷，你看你说得多轻巧，多么轻描淡写，差一点就要出人命了，伟大的孙斌父亲，我这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难怪你们孙斌那么凶啊，你知道不，是孙斌拿了刀子威胁我的孩子，你说得挺轻松的，纠纷？这也叫纠纷？这是严重的刑事犯罪，你知道吗？”

    孙小彦想说刀子明明是你的孩子拿出来威胁他人，你作为孩子纠纷双方的家长，更何况你是堂堂科长，怎么能颠倒黑白，信口开河呢？他转念一想，今天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替孙斌擦屁股吗？咱今天就是来求人家高抬贵手，放过咱孩子一马的。这不是在学校讲坛上，自己想说啥说啥，咱今天就是替孩子来接受批评的。只要问题解决了，让咱喊他杜夫一句爷爷咱就得喊。谁让人家是科长，人家的意志就是事实真相，千万别较那个真。

    孙小彦此时想到的是，一定不能在杜夫科长面前，暴露自己是乡镇中学教师身份，如果是那样，又要多费很多口舌。孙小彦说：“杜局长您作为教育战线领导，还请你大人大量，给孩子一次机会。孩子毕竟不懂事，犯了错误，孩子也已经深刻地认识到所犯错误的严重性。孙斌今天早上，也要跟我一起来向你认错道歉，请求你的宽容原谅。我考虑到您日理万机，见到孩子肯定会惹您不高兴，让您又要多说些话，浪费你的宝贵时间，我就没让他一起来……你看学校已经对他们停课一周了，今天还在写检查。”

    杜夫科长说：“不让他们受到严厉的惩罚，他们今后进入社会会给社会带来更大的麻烦，造成更大的伤害。为了让他们长个记性，这次必须严肃处理他们，我这些天一直未发话，就是看学校怎么处理他们。我相信学校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停课一周，我认为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被完全开除，让他们到社会上去流浪，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孙小彦说：“孩子们已经认错了，杜局长，你大人大量，只要给这些孩子们一条生路，我们都会永记您的大恩大德，说不定这些孩子们以后还能成为好朋友呢，你看现在的孩子多是独生子女，通过这次事件，我一定让他们加深友谊，以后像亲兄弟那样交流往来。”

    杜夫科长说：“算了吧，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和你们那些没教养的孩子混在一起的。就根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怎么能扯到一起呢？你的孩子停课一周你就心疼了，我的孩子还在医院治伤呢。”

    孙小彦在心里想，这杜科长怎么这么无耻，怎么信口雌黄，他的孩子明明在学校上课，从没少上一堂课。

    他想到了陈老师的那些话，就赶紧说：“我作为孙斌家长，没有对他严加管教，给你的孩子和你们家庭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在此真诚表示歉意，我想到医院去看一下孩子，杜局长您的孩子，但又担心给孩子造成心理上的伤害，今天我身上也没带更多的钱，这个就算给孩子买点补品吧。我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真诚感谢你对我们这些犯错误的孩子的宽宏大量。你不愧为是我们德高望重的领导，你高抬贵手，这么仁慈地对待这些犯错的孩子，这些犯错的孩子和我们这些家长都会感激不尽的。”孙小彦边说边把早已准备的信封从兜里掏出放在茶几上。

    杜科长眼睛瞟了一下那信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念你们孙斌这次是初犯，我可以给学校打个招呼，让学校为孙斌保留学籍，你回去一定要交待的你的孩子，让他今后必须吸取教训！”

    杜科长此时情绪也缓和了许多，他也显得很有耐心，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说，为什么一直站着？作为家长，你应该教会你的孩子怎么做人，要让他知道，他以何种心态和行为去对待别人，别人即会以同样的方式给他以回报。”

    孙小彦并没有按照杜科长说的那样坐下去，反而站的更谦卑一些，并且用更谦卑、更客气、更感激的目光注视着杜科长。杜科长瞟了孙小彦一眼，把目光投向自己办公桌前的电脑屏幕上，又端起自己面前的那非常考究的茶杯吮吸了一口。

    此时孙小彦的注意力被那热水器红绿灯转换声音吸引了，他赶紧上前为杜科长的杯子续了开水，杜科长看来很忙的样子，似乎没有看到孙小彦为自己续开水。

    待孙小彦又站直后，杜科长又开始了他的谆谆教诲：“你要教会你的儿子孙斌学会感谢他人，要学会宽容来调剂人生。与老师、同学或社会上的其他人交往相处，应当永远记住对方的长处；对反对过自己，包括反对错了的人，也要不计前嫌，与之和谐共事。一旦做到了这一点，他就会觉得身边人人是朋友，处处见友谊，获得一种幸福、美丽、充实、愉快的心境。像他这样个人心胸狭窄，斤斤计较得失，总不忘怀他人对自己曾有过的某种“不是”，甚至凡事猜疑、揣度人家是否“居心不良”，必然在自己心间滋生莫名的记恨心理，将他人看成是“敌对者”，从而使得自己生活在一种充满困惑、犹豫、阴暗的自我环境中。这也算我作为一个教育界领导对你和你的孩子的忠告，因为通过孩子的事件，我们也算相互结识了，既然认识了，我就有义务告诉你，相互间应该消除误解，不能让孩子们之间再相互延续仇恨。我的话就这些，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了，我这里还忙……”

    孙小彦连声道谢地离开了杜夫科长的办公室，出来时孙小彦才觉得自己的背心已经湿透了。他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向这位杜夫科长请罪，也早就把事情了结。

    孙小彦在心里回味杜科长那一席话，他认为虽然杜科长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理解和处理问题的，但他的那一番话也的确有道理。是的，为了孩子能够健康成长，必须进一步教会孩子更多的做人的道理才更重要。从这个角度去理解，自己也算不虚此行。

    孙斌班主任陈老师对几位孩子的家长能够全力配合表示满意。总算把这个所谓群殴事件做了个了结。陈老师说，这事情一直不解决，让人心里一直惴惴的，不管怎么说，这个风浪总算过去了。

    陈老师又对孙小彦不厌其烦地教导一番，特意叮嘱道：“这个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我们确实应该吸取教训，一个社会对于生活中任何事情的狂热，都足以让其中的人们失去理智，都足以让人性的丑陋暴露无遗。你要让孙斌这样想，其实自己还是很优秀的，因为他的确以自己的实力进入了一中呀。”

    孙小彦说：“我一定劝说孙斌，不能因为没有进入重点班就闹情绪，更不能牢骚满腹。”

    陈老师告诉孙小彦：“人生的选择千差万别，成功的内涵多种多样，我们的教育不应该臆造出几个三好学生和成功人士来供所有人效仿膜拜。相反，我们的教育应该给予个人一个更为宽松的环境，我们的社会也应该给予教育更多的宽容。”

    孙小彦点头称是:“生活中绝大多数的人都还是平凡的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如何以一个平静的心态去做一个普通人，要比成天去看名人传记重要得多。”

    陈老师说：“教育不是为了打造精英，而是为了美化生活。要教会孩子尊重他人。一个尊重他人的孩子，一定不会吃亏的，因为从这种品质，孩子还可以慢慢学会很多东西：比如自尊，比如友善，比如文雅，比如宽容……”

    孙小彦说：“通过与陈老师的接触，我深受教育，我一定要加强对孙斌的教育。”

    陈老师说：“为了把孩子培养成才，让咱们携起手，孩子们从来不擅长听从长辈的话，但从来不会不模仿我们。”

    孙小彦对陈老师的为人非常敬佩，这次通过处理儿子孙斌的事情，让孙小彦觉得自己也学了很多东西。不愧为一中的教师，陈老师待人真诚，谦逊，博学让人肃然起敬。和这些老师的接触，孙小彦已经听到几个老师这样告诫自己，要教会自己的孩子学会宽容。是的，自己过去只是注重孩子的知识的学习和掌握能力，在孩子的性格培养教育中的确是重视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