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寻秦记(黄易) 第 四 章 初露头角

第 四 章 初露头角

目录:寻秦记(黄易)| 作者:黄易| 类别:历史军事

    ))说是没有人说得过他,打他却打不过人家。”

    接着愤怨地道:“长平一役,他占尽地势补给之利,先前的指挥廉颇又以逸代劳,弄得秦人的远征军粮乏兵疲。岂知他甫到立即下令全军空城而出,仓卒深入敌阵,结果不但被秦人反攻回城内,更给截断补给线,个把月粮绝城破,被秦将白起干出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大屠杀。大王对此事实难辞其咎,若非他以赵括换廉颇,何来此事?”放低声音道:“应元大少爷因此事对大王心灰意冷,现在少龙明白吗?”

    项少龙知道陶方得乌应元的指示,对他推心置腹,问道:“陶公为何忽然提起巨鹿侯赵穆?”

    陶方沉声道:“因为他昨晚曾和连晋一起来到别馆,天明后离去,而以红**杀美女,正是估许多嗜好的其中一个,早有不少先例。”

    项少龙大吃一惊喝道:“什么?”

    陶方又道:“千万别激动,更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徒招杀身之祸。他虽一向不管赵雅的事,可是赵雅破天荒两次留你过夜,必招他之妒。经连晋这最懂借刀杀人的奸贼唆摆献计,致有此事生。所以明晚之会,连晋有他撑腰,必会全力把你杀死。若你杀死连晋,却会给他摆布大王治你以罪,这情况我和大少爷商量后,决定向你说个清楚。”

    项少龙再次渴望手内有一挺重机枪,可惜只是一把木剑,有事时乌氏惈亦帮不上忙,更不要说乌应元和陶方。

    陶方劝道:“这两天最好少出门,若能击败连晋,取得大王的信任,赵穆或会改变对你的态度,到时大少爷会另有大计,但一切必须等到比武后再说。”

    项少龙嘴角逸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道:“我知道怎样做了。”

    陶方看得心中一寒,提醒他道:“你对赵穆表面须装作若无其事,此人心胸狭窄,如开罪他,必招来报复。”

    项少龙心中苦笑,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回到房内,乌廷芳嘟着嘴儿。

    项少龙心痛舒儿之死,没有心情和她亲热,和她说一会内心话儿后道:“假若有一天我要离开赵国,芳儿肯否抛却一切,和我远走高飞?”

    乌廷芳一呆,说道:“那爹和娘呢?”

    项少龙道:“先不要想他们的问题,我只问你自己的想法。”

    乌廷芳显然并不习惯于有自己的想法,迟疑半晌道:“人家当然跟你,可是那要不影响爹和娘才行。”

    项少龙明白地道:“这个当然,我怎会只顾自己,不顾你的父母家庭。”

    乌廷芳欣然投入他怀里,仰起可爱的小嘴道:“少龙!亲人家好吗?”她初尝滋味,自是乐此不疲。

    项少龙无法可施,何况非是什么痛苦的事,如她所愿。

    不片晌乌廷芳娇躯扭动,脸红如火,还主动爱抚他的虎背。项少龙想起要保留体力,暗暗心惊,离开她的小甜嘴,软硬兼施,又吓又哄,把她迫回家去。陶方早和一群武士在大门牵马等她,见项少龙把她送出门来,松一口气。舒儿和**两件事后,再没有人敢对与项少龙亲密的女人掉以轻心,乌廷芳的身份虽与惨死的二女大不相同,但谁也没有把握同样的事不会生在她身上,那后果是没有人承担得起的。

    上马前,乌廷芳拉着项少龙道:“明晚才可以见你,爷爷答应带我入宫看你们的比武,你千万不要输啊!”

    正要登上座骑,连晋由别馆步出,大叫道:“孙小姐请留步!”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但项少龙早拟定策略,一点不把内心的感觉流露出来,移到一旁,观看乌廷芳对前任男友的反应。

    连晋眼尾不住望向项少龙和陶方等人,大步来到乌廷芳前。

    乌廷芳偷看项少龙一眼,有点手足无措地道:“连大哥!我要赶回家。”

    连晋深深望她一眼,脸上泛起一个迷人的笑容,柔声道:“让大哥送你一程如何?”

    乌廷芳暗吃一惊,偷看木无表情的项少龙一眼后摇头道:“不用哩!陶公会送我回去。”

    连晋仰天一笑,不屑地扫视项少龙、陶方等人一眼,轻蔑地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们有何资格保护孙小姐。”

    陶方和十多名武士均脸色大变,反是项少龙冷静如常,不透露心中的怒火,只是冷眼旁观。

    陶方怒道:“连晋你说话最好检点些。”

    乌廷芳以前对陶方亦不大客气,可是因项少龙的关系,爱屋及乌,嗔道:“你怎可这样说话,快回去,我不要你送。”

    连晋斜眼望向项少龙,冷笑一声向乌廷芳道:“孙小姐难道忘掉我们的山盟海誓吗?”

    乌廷芳惶恐地瞥项少龙一眼,跺脚道:“不要乱说,谁和你有什么山……唉!不准你再说。”

    连晋淡然一笑,道:“过了明晚再口硬!”胸有成竹地向项少龙道:“我们走着瞧!现在雅夫人再也护不住你了。”言罢扬长而去。

    乌廷芳哪受过这般侮辱,大叫道:“我要告诉爷爷。”

    连晋以狂笑回应,竟连乌氏惈都不在意似的。项少龙和陶方交换个眼色,大感不妥。难道赵穆真会为他撑腰,否则他怎敢如此嚣张?

    项少龙刚返回屋内,有下人来报,雅夫人派马车来接他去。项少龙想起她今早的事,心头火升起,一口回绝。吃过晚饭,他又再次研习墨子剑法,愈觉其博大精深,妙用无穷,能把人类的体能推展至极限。正专心的时候,雅夫人竟芳驾亲临。

    项少龙漠然不理,直到她挨入怀里,皱眉道:“你还来干什么?”

    雅夫人凄然道:“少龙!对不起。”

    项少龙还要说话,颈项处像给毒蚊狠叮一口,骇然朝她望去,只见她纤指拿着一根细针,尖锋处闪耀奇异的绿色光泽,神智一阵迷糊,昏迷过去。

    被雅夫人的手下抬上马车的一刻,项少龙醒转过来,身子仍柔软无力。

    雅夫人坐进车里,让他枕在大腿上,轻柔地摩挲他的头,不时出叹息,显然不知他逐渐清醒。

    项少龙并不奇怪,因为她不知道他受过对药物的“抗体训练”,曾接受过多种抗体的注射,拥有常人多倍以上对药物和毒素的抗力。针锋的毒素极可能是从植物里提炼出来,能使他暂时昏迷软,却不会损害他身体的组织,造成永久的伤害,他甚至感到身体正逐渐回复力气。

    她为何要对付他?

    脸上传来奇异的感觉,原来是雅夫人的泪水滴在自己脸上。

    马车徐徐开出,当然没有人敢拦阻她的座骑。

    雅夫人幽幽一叹,喃喃地道:“少龙不要怪我,我是被迫的,不这样做,我们会很惨。”

    项少龙可非蠢材,怎还猜不到是巨鹿侯赵穆的阴谋,不过却猜不到他会作何摆布,谅他有天大的胆子,怕仍不敢公然伤害他?可是他为何要帮助连晋这样一个“外人”来对付他这个“自己人”呢?

    雅夫人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默然不语。项少龙当然仍装作昏迷,乘机休息,好应付敌人下一步的阴谋。马车忽地停下,接着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雅夫人娇躯一颤,轻呼道:“侯爷!”

    那侯爷走上马车,门关后继续开出。

    雅夫人的呼吸急促起来,惊骇地道:“侯爷要干什么?”

    一把沉雄悦耳的声音道:“没什么!试试他的反应。”

    项少龙心中冷笑,已知对方有什么打算,暗忖这种小把戏自己也能应付,集中意志,把身体完全放松。果然大腿一阵剧痛,给对方用利器硬刺一记。

    雅夫人嗔道:“还不信奴家吗?”

    赵穆嘿嘿二声笑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哪知你不是和他合起来骗我。”

    雅夫人还想抗议,忽地娇躯俯前,小嘴咿唔作声,当然是给对方索吻。项少龙还感到侯爷的手横过他仰躺着的上空,向雅夫人大恣上下其手,听衣服窸窣之声,赵穆的手必然探进雅夫人的衣裳内。

    雅夫人娇喘呻吟。

    赵穆淫笑道:“骚娘儿愈来愈丰满哩。”

    雅夫人喘息道:“你今天还糟塌得人家不够吗?”又再咿唔嘤咛起来。

    项少龙虽看不见,却可把所有不堪入目的情景描画出来,心中涌起嫉妒之念,旋又强压下去,立誓永远不会对雅夫人再生爱意。尤其这淫妇扭动得这么厉害,显然不堪对方的挑逗,这时的雅夫人在他心中变得一文不值。

    赵穆放开雅夫人,邪笑道:“又想了吗?”

    雅夫人无力地挨在椅背,全身烫,没有作声。

    赵穆笑道:“假设我娶了你,赵雅你肯否放弃这小子跟随我呢?”

    雅夫人叹道:“侯爷不要作弄奴家,你看上的是乌廷芳,怎会是我这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

    坐在对面的赵穆又伸手过去抚摸她的酥胸,笑道:“这么有弹性,怎会是残花败柳,好!我不迫你,只要你依我之言办事,这小子明晚后就是你的。”

    项少龙心中恍然大悟,难怪赵穆这么恨自己,原来是为乌廷芳这绝色美人儿。

    雅夫人任他轻薄,呻吟道:“我真不明白,项少龙就算输了,乌氏惈亦绝不肯把他的宝贝孙女送你,你这样对付项少龙有什么作用?”

    赵穆得意地道:“本人自有妙计,这个不用你去管。嘿!告诉我,我和这小子谁摸得你更舒服?”手的动作加剧起来。

    雅夫人声音颤抖道:“当然是侯爷逗得人家厉害。”

    赵穆声调转冷道:“那为何我拿这小子来和你交易,你立即投降?”

    雅夫人轻呼道:“侯爷抓痛人家了。”

    赵穆怒喝道:“先答我!”

    项少龙恨得差点拔出匕把他杀掉,可是当然不能那样做,因为他还有更远大的目标,就是杀死连晋。

    雅夫人无奈地道:“因为你对我只有欲,而他对我除肉欲外,还有爱。”

    赵穆放开雅夫人,好一会后平静地道:“弄醒他后,翠娘会给他喂一粒‘贞女荡’,你自己若受不了,教翠娘代你,千万不可勉强,事后让他沉睡三个时辰,然后将他唤醒。”

    雅夫人担心地道:“真的没事吗?”

    赵穆冷笑道:“看你关心他的样子,我真想把这小子杀掉。放心!他除了因春药而致消耗大量体力外,一切与常人无异,只不过那场比武他注定会败给连晋。记着,明晚你要陪连晋,以后的事我再不管你。”

    马车停下。

    赵穆离车去后,马车继续启程。项少龙大叫好险,这条计不可谓不毒,借女色暗中害他,确是厉害。幸好是他项少龙,若换过任何一人,被人宰掉仍不知道生了什么一回事,可能还会怪自己未能控制**。项少龙被抬进雅夫人的寝室里,当剩下雅夫人和受侯爷之命来监视他们的那个叫翠娘的女人,他暗暗头痛,如何可瞒过两个女人呢?假若春药入口溶,岂非来不及吐出来。

    脚步声往较远处移开去,项少龙冒险把眼帘打开一隙,见到雅夫人和一个体态丰满、姿容冶荡的女人站在一角,不知在争议什么事。灵机一触,撕下衫的一角,塞进嘴里,封住食道。

    两女又走回来,雅夫人不满地道:“侯爷真的这么信不过人家吗!”

    翠娘低声下气地道:“夫人见谅,侯爷吩咐小婢目睹整个过程,他很给夫人脸子哩。否则他最爱看的就是这类事,若来的不是小婢而是他,夫人会更难堪。”

    雅夫人不再抗议,默然接受安排。弄破腊儿的声音传来,异香盈鼻。一颗拇指头般大的药丸塞进他口内,恰好落入碎布里。

    翠娘笑道:“成了!这药入口溶,流进咽喉,什么贞烈和意志坚强的人仍禁受不起。”

    春药虽隔了层布,仍迅溶解。

    翠娘走开去道:“让小婢取水来弄醒他。”

    雅夫人追过去问道:“假若他醒来知我喂他春药,事后岂非恨死人家?”

    项少龙怕春药由湿布渗入喉间,暗自叫苦,得此良机,忙吐出来,藏在枕下。

    翠娘笑答道:“他受药力所控制,神智会陷在半昏迷状态,只知戳力以赴,夫人好好享受!我看他壮健如牛,夫人待会说不定求我替上哩!”

    雅夫人冷哼一声,心中不满。翠娘似并不怕她,娇笑去了。雅夫人回到他身旁,叹了一口气,为他宽衣解带。

    不一会翠娘回来,用冷水为他敷脸,奇道:“这人的体质必然非常特异,皮肤仍未转红。”

    项少龙心中暗笑,一声狂喝,诈作药力作,把两女搂着,同时施展军训学来的手法,拇指猛按上她们后颈的大动脉,两人未来得及呼叫,应指倒下。

    她们的昏眩只会是几分钟的事,已足够他实行计划。忙把枕底的湿布片取出,每人分别喂下一半变成浆糊状的春药后,项少龙悠闲坐在一旁。不片晌她们的皮肤泛起艳红色,开始扭动呻吟,缓缓回醒。项少龙暗叫厉害,退往一角静观其变,当两女各自春情勃,不管虚凰假凤地纠缠起来,互相撕掉对方衣物,他终放下心来。

    原来些许春药已如此厉害,自己假设吞掉整颗,任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雅夫人和翠娘的动作愈来愈不堪入目,寝室内充满她们的狂喘和嘶叫。项少龙闭上眼睛,依照元宗教下的调神养息法,排除万念,对室内生的事充耳不闻,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待两女的动作声音完全静止,睁开眼来。两女像两摊烂泥般横七竖八躺在榻上,胸脯不住起伏,疲极而眠。

    项少龙微微一笑,先把布片借油灯烧掉,脱掉衣服安然躺在两女之间,拉被为三人盖上,像天掉下来当被盖般倒头大睡。

    那晚他梦到舒儿七孔流血,凄然叫他为她报仇,一声惊叫,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早日上三竿。

    两女不知去向,只有一名婢女在旁看守,见他起来,忙下跪施礼道:“乌家的大少爷在正厅等候项爷,项爷你没什么!”

    项少龙装作手颤头晕的模样,叫道:“水!给我一点水!”

    婢女媚笑道:“项爷昨晚过劳哩,夫人也像你那样子。”

    项少龙暗笑婢似主人,这婢女看来也不是好东西,装作色迷迷的探手往她摸一把。

    项少龙装模作样,扮作脚步不稳,踉跆步出厅外。乌应元和陶方正由两眼失神的雅夫人陪伴,见他这样子,脸现怒色,还以为他不知自爱至此。雅夫人看到他出来,眼中露出歉疚之色,站起来待要说话,岂知项少龙一个倒栽葱,竟昏倒地上去。这一着免去所有唇舌,他决意暂时把乌应元和陶方一起瞒骗,如此更能令赵穆和连晋深信不疑,让他们反中他的计谋。乌应元和陶方两人又气又急,忙把他运回别馆。

    睡到榻上去时,乌应元沉声道:“情况有点不妙,我看少龙是着了雅夫人的道儿,陶公快去请黄妙手来,看看可否在比武前恢复他的精神体力。”言罢一声长叹,充满婉惜和忿怨。

    项少龙猛地睁眼,坐将起来。两人吓了一跳,呆头鸟般看他。

    项少龙苦笑道:“若要我由现在起一直装昏迷,会比打我一顿更难过。”

    两人大喜,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到项少龙说出整个过程后,他们捧腹笑起来。

    乌应元忙使陶方出去吩咐众武士把守宅院,不准任何人进来。

    陶方回来后坐下道:“少龙真了得,那针上的毒药定是由昏麻草提炼出来的汁液,刺入血脉里,马儿都要昏迷,想不到你竟不怕。”

    乌应元道:“这是天运仍在我们这一方,少龙准备怎样运用这优势?”

    项少龙道:“我会教赵穆和连晋大吃一惊。”

    陶方道:“刚才雅夫人使人来问你的情况,我把那人赶走,假设她亲来见你,少龙要不要见她。”

    乌应元道:“还是不见为妙。”

    项少龙道:“春药虽厉害,不过听赵穆的语气,睡上几个时辰后,体力应可恢复少许,只不过绝对应付不了激烈的打斗。”

    乌应元道:“这才是道理,否则连晋胜之不武,如何在大王和众公卿大臣前立威。”

    项少龙道:“我同意大少爷的话,不见任何人,使敌人以为我正致力恢复体力,今晚可不用扮得那么辛苦。”

    陶方道:“不过少龙至少要装作力竭筋疲的样子,起行前我为你脸上敷点灰粉,那就更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三人忍不住笑起来。

    赵宫位处邯郸城的中心,四周城墙环护,城河既深且阔,俨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宫内的祥瑞大殿举行。赵王的王席设在面对正大门的殿北,两旁每边各设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广场般的大空间,席分前后两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当然是众王室贵胄大臣,后席则是家眷和特别有身份的武士家将。

    愈接近赵王的酒席,身份地位愈崇高,乌氏惈和郭纵两大富豪的席位,分设于左三席和右三席,于此可见两人在赵国的重要性。

    众宾客人殿后,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谈话时交头接耳,不敢喧哗,气氛紧张严肃。

    乌氏惈与穿上华服体态绰约的乌廷芳和乌廷威进场,立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来自是因为乌廷芳尘脱俗的美丽,更因为今晚比武的两人均是来自他乌府的剑手。

    本已入席的郭纵起身迎来,说了两句客气话,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听说项少龙昨晚还到雅夫人处鬼混,如此不知自爱,如何可成大事,看来他今晚必败无疑。”

    郭纵身材中等,年纪在四十许间,脸白无须,眉目精明,说起话时表情丰富,乍看似是漫无心机的人,但认识他的人无不知他笑里藏刀的厉害。

    无论身高体型均比他最少大两个码的乌氏惈心中暗怒,一方面因项少龙的不争气,另一方面则因郭纵暗指他有眼无珠,荐错人与无敌的连晋比试,惟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郭家手下能人众多,不若找个人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两人唇枪舌剑时,左脸颊有道由耳根斜下至口角的剑疤的赵穆,和美艳如花、容色略带倦意的雅夫人,在几名武士的簇拥中双双抵达,众公卿大臣忙向他问好敬礼,显出他特别的身份。

    赵穆挺拔笔直,肩膀宽阔,脸上的刀疤不但没有使他变成丑男子,还加添他男性的魅力,事实上他虽年过三十,仍保养得很好,长相俊伟,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勾,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他见到乌氏惈旁的乌廷芳,眼睛立时亮起来,趋前道:“廷芳小姐,久违了。”

    乌廷芳见礼后,冷淡地道:“侯爷你好!”

    乌氏惈和郭纵不敢失礼,转过来和他施礼招呼。

    忽然近门处一阵哄动,原来是武黑陪着一身武士服、轩昂俊俏的连晋跨步入殿。连晋神采飞扬,洋洋得意,含笑和各人打招呼,又不时用眼神挑逗场中美女。

    应邀赴宴的已来得七八成,女子头结宫髻,盛装赴会,服饰多为衣裳相连的深衣,头带步摇,又或长襦垂膝,隐见下裙,罗衣长褂,手拂广袖,配以绾臂的金环,约指的玉环,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仕们则头顶冠冕,长衣夹袍,后襟裁剪成燕尾状,亦款摆生姿,与女仕们相映成趣。

    乌廷芳早闻得项少龙被雅夫人强邀入府之事,见众人注意力集中到连晋身上,移到雅夫人旁,凑到她耳旁狠狠地道:“你为何要害少龙,假设他有何不测,我定不放过你。”

    雅夫人呆了一呆,哑口无言,连晋早大步走来,她想起今晚要陪他,一时羞愤交集,垂下头去。

    在连晋旁的武黑人如其名,脸目黝黑,身形横矮,方脸大耳,一对眼却是细长狭窄,把高他最少一个头的连晋衬得仿如玉树临风。

    连晋先向赵穆、乌氏惈和郭纵三人施礼,眼光移到乌廷芳和雅夫人处,闪过奇异复杂的神色。

    再有几位大臣名将加入他们这圈子里,更添热闹。

    连晋正想溜过去逗弄两女,赵穆忽然道:“乌老板若同意,本侯想请连晋坐到我那一席去。”

    众人同感愕然,赵穆这样说,等若向乌氏惈公开要人,要把连晋纳归旗下。连晋想不到他有此一着,亦感意外。武黑则为之色变,若连晋答应的话,他休想再在乌家混下去。

    乌氏惈心中暗怒,表面却笑道:“若连晋欢喜,老夫怎会不同意。”摆明要连晋作出选择。

    连晋心中暗咒赵穆,要知这时的人最重主仆情义,作食客者必须对主子尽忠,终生不渝,现在赵穆迫自己表态,若他点头的话,必会受其它人鄙夷。变成他只有投靠赵穆,才能有生存空间。

    不过他是势成骑虎,猛一咬牙道:“多谢侯爷赏识,连某怎敢不从命。”

    众人静默下来,看着乌氏惈。

    乌氏惈毕竟见惯风浪,哈哈大笑道:“连晋你今晚定要尽力为侯爷争光,许胜不许败1言下之意自是若你失败,你也不用再在邯郸混下去。

    连晋和赵穆对望一眼,齐声笑起来。

    乌氏惈和郭纵人老成精,听他们笑声里透露出来的得意之情,立知其中另有玄虚,同时向低垂螓的雅夫人望去。雅夫人自然明白两人为何笑得这么开怀,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悔意,想起待会项少龙受辱人前的可悲情景,急步往左边第二席避去。

    “当!”钟声响起,提醒众人入席。

    乌氏惈对项少龙更不满,又暗骂陶方和乌应元两人,为何仍未抵达。近千王亲国戚,公卿贵胄,纷纷入席,两旁八十席人头涌涌,准备开始自燕人退兵的庆功宴后最盛大的宫廷晚宴。众人刚坐定,赵王尚未驾临,项少龙在陶方和乌应元夹护下,腰配木剑,从容步入祥瑞殿。

    在场各人或多或少均风闻他今早被人抬离雅夫人府的事,见他来到,无不仔细打量他。项少龙除脸色有点灰白外,一切均与平日无异,比连晋还要略高少许的彪悍健美身型,确是女性梦寐以求的英伟人物。

    赵穆和身旁的连晋交换个眼色,暗笑此时的项少龙外强中干,好看不好用。

    雅夫人忍不住偷看他一眼,芳心暗淌悔恨的血泪,自己这样害他,现在全城无人不知,他怎会不明白呢?还肯原谅自己吗?不由暗恨自己慑服于赵穆的淫威下,不过悔之已晚。若连晋违诺伤他,唯有一死报之。

    乌氏惈见他仍步履稳定,稍微放心,呵呵笑道:“少龙过来1

    项少龙忙朝他走去。

    项少龙在乌廷芳身旁坐下,她忙凑过去关心道:“少龙你没事!人家担心死了,昨晚亏你还到那荡妇的地方去。”狠狠在席底捏了他大腿一把。

    项少龙审视长几上的精美酒食,伸手过去摸她大腿低笑道:“怎可对我如此没有信心!”

    乌廷芳被他弄得浑身软,既想他更放肆点,又怕自己受不住,给人看破,吓得连忙坐好,幸好项少龙的五指大军终于退却。

    坐在隔邻第二席一位脸色苍白身形高瘦的公子,别过头来,瞪着坐在第三席后排的项少龙,充满挑衅惹事的味道。

    另一边的陶方向项少龙解释道:“那是少原君赵德。”

    项少龙冷眼回报,双目射出森寒的光芒,那赵德亳不退让和他对望,他前后两席的武士别过头来怒目相视,空气中充满火药味道。

    “当!”

    钟声再响。丝竹声起,一队礼乐队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进入大厅,然后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

    少原君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正门处。

    在妃嫔簇拥下,年约三十的赵国君主孝成王昂然步入殿内,后面跟随过百卫士,其中一半绕往酒席后的空间排立站岗,只余一半随赵王往设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这位赵国之主脸带酒色过度的苍白,容颜俊秀,眉清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只是略嫌单薄,嘴唇不够厚重,有点惨绿少年的味儿。他头顶长形冕板,前圆后方,顶端有数十条串珠玉垂下,以红绿彩线穿组,赋予他君主的威严。身上的龙袍上衣用绘,下裳用绣,缀满日、月、星辰、龙等图案,华丽非常。他独自走到主席,众姬分坐后面三席,卫士则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后方,的确有一国之主的威势。

    众人跪伏地上,恭候他入席。

    赵王坐定后,柔声道:“众卿家平身,请坐。”

    众人高颂祝贺之辞,坐回席上。自有宫女来为各人斟酒。

    赵王举杯道:“燕王喜不自量力,派栗腹、卿秦来攻,为我国大败,现在廉颇大将军奉寡人之命率兵围燕,我看燕王喜休想有一晚能安眠,为我大赵灭燕喝他一杯。”

    众人一起欢呼,开怀畅饮,气氛热烈。

    赵王忽然站起来,吓得各人随之纷纷起立,大笑道:“此回伐燕之举能成功,众卿固是功不可没,但若没有乌先生提供战马粮食,郭先生供应兵器船运,恐亦不能成事,让我们君臣齐向两位先生敬一杯。”

    各人再痛饮一杯,乌氏惈和郭纵心花怒放,非常高兴。本来不大看得起他的项少龙亦为之心折,暗忖当惯君王的人,气度确是与众不同。赵王请各人坐下用菜后,两掌相击,出一声脆响。退到大门两旁的乐师立刻又起劲吹奏。

    一群近二百个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形髻,穿上呈半透明质轻料薄各武长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载歌载舞。隐见乳浪五腿,作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往。众人击掌助兴,欢声雷动。项少龙看着众歌舞姬口吐仙曲,舞姿轻盈柔美,飘忽若神,不由想起被送人的婷芳氏,想起若击败连晋,可重新得回她,禁不住雄心奋起。

    乌廷芳凑到他耳旁骄傲地道:“芳儿的歌舞比她们好看多哩,有机会定要让你大饱眼耳之福。”

    项少龙答道:“可不准你身上有任何衣服。”

    乌廷芳白他一眼,加送他一个甜笑。

    正留心乌廷芳的赵穆和连晋,当然看得妒火狂烧。

    歌舞姬舞罢退走,留下一殿香气。众人眼光全集中到赵王身上,屏息静气等待他言。偌大的宫殿,静至落针可闻。

    赵王独据龙席,环视群臣,一阵长笑道:“我大赵以武起家,名将辈出,赵衰,赵盾、赵武诸祖先贤,事晋时均军功盖世。立国之后,非有军功之人,不得受爵,若无此尚武精神,我国早云散烟灭。”

    众人一起称是。

    赵王顾盼自豪,目光落到连晋身上,欣然道:“想不到小小卫国,竟出了个无敌剑手。”

    连晋忙走到席前,下跪叩道:“臣子现在心中只有大赵,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子肝脑涂地,绝不皱眉。”

    乌氏惈暗自冷哼一声,显然对他改投赵穆旗下的行为,极是鄙夷。

    赵王不知是否受赵穆影响,对他态度大改,欣然道:“用人唯才,连晋你肯尽忠于我大赵,寡人绝不亏待你。”

    连晋大喜,连忙大声答应。

    赵王又喝道:“项少龙何在?”

    项少龙微微一笑,大声应诺,大步踏出,在连晋旁跪下,高声道:“项少龙参见我王。”

    赵王双目一亮,道:“你以一人之力,智退马贼八百人,又忠肝义胆,为同僚之命,不顾自身留后抗敌,扬我大赵威名,寡人对你非常欣赏。”

    项少龙慌忙表示谦逊和感激,心中却暗笑事情是愈夸愈大。

    赵王满意一笑道:“两位均是人中之龙,这次寡人让你们来宫廷比剑,正是要你们为我国竖立典范,扬尚武精神,好杀敌报国。”

    项连两人齐声应是。

    赵王哈哈一笑道:“寡人和在座众卿都急不及待,等候两位表演绝世剑法,不过须谨记此乃切磋性质,点到即止,胜者寡人立即封为御前剑士,可领军出征。”

    赵穆扬声道:“大王,臣下有一提议。”

    赵王一怔道:“巨鹿侯请说。”

    赵穆起身,恭敬地道:“若大王规定比武点到即止,他们定不敢有违大王之命,于焉缚手束脚,难以挥剑道,请大王三思。”

    雅夫人听得全身一震,站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刀剑无情,若弄出人命,岂非喜事变为悲事。”

    赵王奇怪地瞥雅夫人一眼,道:“王妹赵卿请坐,寡人自有分寸。”

    赵穆冷冷瞪她一眼,坐回席去,心内暗喜,赵雅的反应,正显示出项少龙真的着了道儿,谁还知道得比她更清楚。这时全殿之人,均知晓项少龙有点不妥。

    赵王眼光落在乌氏惈脸上,淡淡道:“乌先生对此有何意见?”

    乌氏惈暗忖假若项少龙因女色败阵,自是怨不得人,死掉最好,但若能斩杀连晋,却可为自己出这口鸟气,点头道:“少龙曾和鄙人说过,他只精于杀人之道,仗剑表演,反不擅长,所以若想见识他的本领,不应对他有任何限制。”

    这样说,等若表明要两人生死相搏。雅夫人娇躯一颤,终为自己的愚蠢流下热泪,项少龙看入眼里,对她恶感稍减。殿内各人均大感刺激,议论纷纷。

    “当啷!”

    酒杯破碎声起,全场立即肃然。

    赵王掷杯于地后,冷然喝道:“上沙场杀敌,正是以命相搏,战争之道,乃死生之道,好!寡人就不加任何限制,胜出者是寡人的御前剑士。”

    龙席前的连项两人,一起答应。

    赵王道:“比武开始。”

    全殿寂静无声,静候好戏开场。

    雅夫人倒入身旁王姊安夫人怀里,不忍目睹项少龙被杀的惨况。

    乌廷芳变得脸色苍白,靠到乃父身上,颤声道:“他不会输!”

    “锵!”

    连晋拔出他著名的金光剑,移到殿心站定,持剑躬身,脸含笑意。

    项少龙起身,一手把外衣掀掉,随便抛在一旁,露出舒儿和四名婢女为他特别设计的武士服,使他看来更是肩阔腰细,英伟不凡。

    本来众人已觉连晋威武好看,相较之下,项少龙却多出正气凛然的英雄气概,看得男的赞叹,女的倾心。当项少龙拔出木剑,众人再出惊异之声。他昂然立于连晋对面,仗剑施礼。

    赵王讶异地道:“少龙以木剑比武,不怕吃亏吗?”

    项少龙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潇洒道:“大王放心,这把木剑乃小臣特制,不怕兵刀利器。”

    连晋心中暗笑,我就看你这连身子都掏空了的人有多大道行。

    雅夫人忍不住抬头偷看他一眼,见他如此威武,心中悔恨更增,二度倒入安夫人怀里,不忍续看。若要找全场最痛苦的人,肯定是她。在项少龙之前,赵穆是一直控制她芳心的人,自赵括战死长平,赵穆乘虚而入,征服了她。起始时赵穆对她动人的身体非常迷恋,可是不到一年便给别国来的年轻俊男美女吸引。这些年来对她若即若离,在寂寞难耐和报复的心理下,她开始四出猎男的放荡生活,直至遇上项少龙,由他逐渐把赵穆取代。

    她这次被赵穆骗得对付项少龙,一方面是慑于他的权势,怕他伤害项少龙和破坏他们好事。更重要的是潜意识里惯于接受他的命令,以至一时迷糊,铸成恨事。赵穆昨晨把她由项少龙手上抢去,施展浑身解数,利用药物和高明的挑情手段,配合威逼利诱,玩弄她半天,终成功驱使她去进行他的毒计。条件是不伤害项少龙,并在事后玉成她和项少龙的好事,以后更不再骚扰她,现在她当然醒悟到赵穆在骗她。

    于此一触即的时刻,赵穆长笑一声道:“自古英雄配美人,为增加看头,更能使我国上下军民清楚大王扬剑术的心意,微臣有另一个提议。”

    赵王对“情郎”果是特别不同,大方地道:“巨鹿侯的提议总是非常管用,快说出来!”

    赵穆凌厉的眼神横扫全场,缓缓地道:“微臣提议的是今天比剑的胜出者,可在奉殿内任意挑选一名美女为妻,如此美人官职全得,岂非大大美事,请大王钦准。”

    众人一齐起哄。

    项少龙不由暗赞赵穆厉害,看通他的阴谋,不问可知,假若连晋战击败他,自可把乌廷芳据为己有,那时他大可转赠赵穆,赵穆便可得其所哉。乌氏惈立时色变,亦看穿对方的奸计,却很难出言反对。因为那等若表示胜者定会挑选自己的孙女,间接表明乌廷芳艳冠群芳,其它美女没有资格。

    赵王听得大感错愕,也想到乌廷芳,暗忖若自己不敢下此命令,等于明着告诉殿内诸臣他怕了乌氏惈,沉吟半晌仰天笑道:“剑夺美人归,如此一来,今晚宫廷之战,势将千古传诵,寡人就如巨鹿侯所请,胜者可在场内任意挑选没有婚约的女子为妻。”

    龙口一开,此事立成定局,众人的注意力回到场内项连两人身上。连晋脸上露出掩不住的喜色,他和赵穆暗中约定由赵穆拥有乌廷芳的头三天,此后这绝色美人儿归他所有,虽不是太完满,但比起得不到她,已是天堂地狱之别。

    项少龙则是平静至近乎冷酷,进入墨子剑法养心守性的状态。

    “当!”

    剑战开始。

    连晋转向项少龙,摆开架势,双足弓步而立,坐马沉腰,上身微往后仰,在灯火下光芒闪闪的金光剑遥指二十步外的项少龙,剑柄紧贴胸前,使人感到他强大的力量,正蓄势待。

    项少龙双目低垂,木剑触地,有若老僧入定,面向赵王,仍以肩侧向着连晋。

    两人虽未动手,众人都强烈感到动静的对比,形成使人透不过气来的张力。

    连晋那知这种静态乃墨子剑法的精要,还以为对方因身体亏损,心生怯意,哈哈一笑道:“项兄不是胆怯!”

    雅夫人坐直娇躯,望往场中,袖内暗藏匕,心中立下誓言道:“项郎莫怕,赵雅陪你一道去。”

    众人给连晋这么说,均生出项少龙畏怯的感觉,议论纷纷,赵王和乌氏惈同时露出不悦之色,赵穆则出不屑的冷笑。这并非他们眼光不够高明,而是墨子重守不重攻的精神,实与当时代的剑术和心态大相径庭。试问两敌对垒,谁不是全力抢攻,务求一举毙敌。

    项少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淡然道:“上乘剑术,岂是连兄所能知之,动手!勿要别人误会连兄是只懂逞口舌之徒。”

    连晋气得两眼射出森寒杀机,猛一挺腰,借力手往前推,金光剑疾射而去,猛刺对方肩下胁穴,又准又狠。

    赵穆和少原君那两席立时爆出震天喝采声。

    项少龙平静无波,丝亳不受替对方打气的声音影响。他早知动手格斗,将难再伪装身疲力弱,否则必被剑术绝不下于自己的连晋干掉,不过他却可在策略上引他入彀。

    连晋欺他气虚力弱,会采取全力抢攻的战术,兼之连晋对他恨意甚深,又想消耗他的体力,下手绝不容情,不留余地的招招硬拚,如此便中了他的计、作法自毙。比体力,连晋绝非他这受过最严格体能训练的人的对手,所以连晋以为消耗他体力,其实刚好相反,被消耗的是他连晋自己。何况项少龙还占上木剑重上三、四倍的便宜,硬拚时吃亏的自是连晋。

    金光剑已至,射向左胁。

    项少龙一声不响,往后右侧斜退一步,扭身,重木剑离地斜挑,正中金光剑尖,正是对方力量最弱之处。金光剑那受得起,立刻荡开。

    这回轮到众人一阵喝采声,叫得最厉害的当然是乌家之人,乌廷芳差点把手掌拍烂。

    连晋想不到对方剑术更胜上次动手之时,怕对方乘势追击,金光剑挽起剑花,回守空门,待要再出剑,对方转过正身,重木剑微往内收,似欲攻来,吓得他疾退一步。

    就在此时,项少龙手持的剑轻颤一下,堕下少许,露出面门的破绽。连晋大喜,暗忖这小子第二剑即露出疲态,哪肯迟疑,“嗖”的一声,举剑直劈,似要劈向对方木剑,到与肩膊平行的剎那,身体前冲,手腕一沉一伸,由直劈改为平刺,斜标对方面门,同时飞起一脚,疾踢对方木剑,誓以一招毙敌。他的动作矫若游龙,一气呵成,杀气腾腾,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改为项少龙担心起来。

    雅夫人暗叫一声罢了,趁身旁的人注意力集中到场上,匕抵小腹。

    项少龙冷静地注视着狂若毒龙的金光剑,迅横移,木剑反手一挥,重重击在金光剑上。“笃”的一声,金光剑再次荡开。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大声叫好。

    连晋虽被震得手腕麻,可是因项少龙收起部份力道,所以连晋还以为他是强弩之末,只是仗精妙剑法和木剑本身的重量,挡住金光剑,一声长笑,刷刷一连十剑,每剑均是大开大阖,迫敌人硬拚。

    项少龙心中暗笑,对方舍精巧细致的剑法不用,正是以他之短,攻我之长。于是且战且退,守得无懈可击,或挑或劈,总是在险若毫厘中化解连晋狂风扫落叶的攻势。表面看来,连晋占尽上风,迫得项少龙不住后退,全无还手之力,但连晋却是有苦自己知,对方虽似险若累卵,可是他始终不能突破他最后的防线。为何经过昨夜的虚耗后,这人的耐力仍如此厉害?

    众人何曾见过这种惊人剑法,叫得如狂如痴。赵王亦为之动容,频频拍掌叫好。赵穆本以为连晋可迅毙敌,这时直皱眉头,往雅夫人望去,见她一睑凄楚,稍放下心来。少原君叫得最凶,恨不得连晋下一剑把项少龙劈得身异处。

    项少龙再退三步,一声长笑,沉马立定。重木剑全力斜劈,在击上金光剑前,竟变化两次,累得已感力竭的连晋亦要变化两次,勉强接招。

    “当!”这次出的竟近似两把铁剑相击时生出的清响。

    连晋虎口剧震,觉对方力道至少增强一倍,尽管绝不情愿,仍不得不后退两步,舍攻为守,狂暴不休的攻势终于土崩瓦解。

    项少龙双目一瞪,厉芒电射,整个人像脱胎换骨地腰肢一挺,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冷冷道:“迟哩!”踏前半步,一声狂喝,举剑斜劈对方面门,风声呼啸,劲厉刺耳,更惊人的是这横扫的一剑,有种像万马千军,厮杀于战场之上的惨烈效果。潮水般的喊叫喝采声蓦地中断,这变化太令人意外。很多人不自觉站起来,赵穆正是其中之一。

    雅夫人亦在“呵”一声惊叫中站起来,手中匕滑掉地上,一脸喜色旁观场上威武若神的情郎。

    连晋在对方说“迟哩”时,早吓得魂飞魄散,不过他终是高手,施尽浑身解数,竭尽吃奶之力,“当”的一声硬架住此避无可避的一剑。连晋虎口爆裂,他膂力本不及项少龙,又是久战力疲,兼之对方木剑重逾百斤,竟连人带剑给项少龙劈得急退三步。

    全场爆起震耳欲聋的喝采声。

    项少龙眼睛不带半点表情,静若止水,重木剑回搁肩上,一步一步往连晋迫去,出“噗噗”足音,形成杀人的响曲。强大的气势紧迫而去,不教连晋有任何喘息机会。

    连晋知道绝不能让敌人蓄满气势,大喊一声,金光剑化作朵朵剑芒,由大开大阖变回细腻精巧的看家剑法。

    项少龙的重木剑由肩上弹起,来到空中,冷冷地道:“真的太迟了!”重木剑猛地加,似拙实巧,狂劈向剑芒的中心点。剑花散去,连晋踉跄后撤,嘴角逸出鲜血。

    项少龙知道要报血海深仇,就在此刻,心中暗念舒儿和**的名字,疾冲往前,连人带剑往连晋撞去。两条人影乍合又分。一切均静止下来,像时空在这一刻凝定不移。

    全场静至落针可闻,除赵穆等有限几个眼力高明的剑手外,余人根本看不清楚生过什么事。

    两人交换位置,隔开两步,以背相对。项少龙仰望向殿顶,木剑回扛肩上,眼中射出无尽的悲怨。连晋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低头凝视胸口中剑处,感觉着碎裂的胸骨和逐渐扩散的锥心剧痛。众人瞠目结舌,呆看场内静立的两人。

    连晋呻吟一声,双膝跪地。

    项少龙仰天长笑,向赵王下跪,剑点地面,恭敬地道:“小臣幸不辱命,愿娶乌家小姐廷芳为妻。”他这两句是故意说给连晋听的。

    连晋闻言急怒攻心,喷出一口鲜血,仆往地上,就像叩头朝拜般,当场毙命。赵穆偷鸡不着反蚀把米,气得脸色煞白,手握成拳,狠狠往邻席的雅夫人望去。雅夫人的俏脸露出动人心魄的狂喜,娇躯抖震,转过头来,瞅他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鄙视表情。赵穆忽然知道雅夫人已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乌家各人激动之极。乌廷芳两手捂着俏脸,情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天啊!自己是他的小娇妻了。

    殿内各人仍未从刚才目睹激战的情绪里回复过来,哑然相视,耳内只有项少龙的语声在殿内回荡余响。

    赵王亲自斟满一杯酒,离席往项少龙走去,叹道:“如此剑术,见所未见,由今天开始,少龙不但是乌廷芳的娇婿,还是我大赵的席御前带兵尉,赐你一杯美酒。”

    项少龙放下木剑,叩头谢恩后,跪地接酒,一饮而尽。喝采声震天响起。再没人有兴趣给连晋的尸身投上一眼。

    首发
如果您喜欢,请点击这里把《寻秦记(黄易)》加入书架,方便以后阅读寻秦记(黄易)最新章节更新连载。 错误/举报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