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却不说武当上下掩饰不住的雀跃心情，无伤将方子写下，细细的标明注意事项后，便向张三丰等人告辞。

    武当众人苦留，无忌更是舍不得弟弟走，但无伤只摇头，后来实在是被众人殷切的目光看得无法，解释道：“听闻昆仑派掌门座下大弟子赵封一手两仪剑法得其精髓，此刻正当前去邀战。”就单人只剑的飘然离去了。

    宋远桥等人面面相觑，事已至此，便揭过不提。只有那殷梨亭，剑术乃武当七侠中最高，听到无伤竟不选自己为对手，心下愤愤，怒道：“我就不能做他对手了？偏去找那个赵封！”被张松溪一巴掌拍到后脑勺上，俞莲舟更是冷着面瞪了他一眼，道：“对手？你要做他对手，这会儿就和外头元兵一个下场了。”

    殷梨亭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作为一个用剑好手，被一个无伤这样的剑客无视拒绝实在是太过屈辱。若能和无伤决斗，便是死也值得啊！只是师傅尚在眼前，殷梨亭才摸着后脑勺不敢这么说出来罢了。

    张三丰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这他心里的想法，其实若是自己再年轻个几十年，只怕也是跃跃欲试。那样的剑、那样的人，又岂是惊艳才绝一个词能够形容的？虽然现在年龄尚小，但业已能看出几年后令人高山仰止的绝世丰姿了。不禁抚须而笑，安抚殷梨亭道：“你也不必沮丧，无伤孩儿只怕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也不是一定就看你不上，好生练习几年罢。”此后。殷梨亭憋了一股气更加专注勤奋练剑不提。

    随后，殷天正见女儿女婿安然无事，也率众下山回天鹰教去了。这个外孙简直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武功高强，老爷子心中美得很，只遗憾之前武当事多，不得好生谈话，倒完全不在意无伤那视众人于无物的眼高过顶的态度。下山之后交代了手下注意无伤的消息，便启程回天鹰教去了——教中杂物甚多，他作为教主，不可离开太久。

    再看武当山上，师徒几人才为俞岱岩治愈有望高兴，无忌就又出事了。张无忌中了的玄冥神掌一下爆发出来，众人无法，只得先用内力吊着他的性命。张三丰遣了殷梨亭去寻无伤，自己与其他几位弟子日夜守着张无忌，总算堪堪将他的小命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张三丰是当今江湖中当之无愧的武学大家，虽不精于杏林之术，但他也知道无忌所受的阴毒掌力只能用至阳内力化解。如今派殷梨亭去打探无伤行踪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想着好歹缓解一下寒毒多拖上段时日罢了。

    过了好些时日，殷梨亭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众人难免等的心浮气躁，要不是早先听无伤说过要邀战昆仑派赵封，人在近期内是不会回桃花岛的，脾气最急的莫声谷只怕就要直接杀过去了——当然，他也找不到前往桃花岛的海路就是了。

    正在众人等的心力交瘁的时候，殷梨亭终于飞鸽传书回来，禀明道：已查明无伤将与昆仑派赵封相约决战于九月初九夜子时昆仑山下黄石镇外、死生不论。

    原来，这些时日里，无伤邀战赵封的事情在江湖上早已传得纷纷扬扬。赵封乃昆仑派掌门何太冲座下大弟子，又因其使得两仪剑法颇具其精髓，佩剑形似柳叶，江湖上人多称之为柳叶剑客，成名已久。此次无伤邀战本未刻意隐瞒消息，赵封本人及昆仑派也没出面有所表示，于是江湖上一时传言纷纷。殷梨亭探查不到无伤下落，也查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得不一直拖着。直到前些时日，决战之期终于定下，才松了口气，回禀武当。

    本来，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是不可能在武林引起如此大的波澜的。不过，在这江湖上，最快的毫无疑问就是八卦消息了。无伤自称桃花岛岛主公然出现在武当掌门的百岁生辰大典上，还受到礼遇。唯二两次出手，一次救下了身处宾客中武当众人救之不及的欲自戮的张翠山，另一次则在张三丰制住蒙古鞑子的同时，将其一剑杀了，其剑术可见一斑。是以，这个江湖在因屠龙刀消息而蠢蠢欲动之后，慢慢的躁动起来。

    如今离九月初九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张三丰当机立断，要带着张无忌赶往黄石镇，留下宋远桥等人坐镇武当。张翠山夫妇因恐再有人为谢逊手中的那把屠龙刀心生歹意、铤而走险而徒惹波折，也留在武当。只俞莲舟生性谨慎细心，方便一路照顾，因此一同前往。

    两大一小一路风尘不必赘述。却说无伤，他早就到达了黄石镇上，此刻正住在镇上最好的客栈后院里头。桃花岛的产业进过多年的经营早就遍布大江南北，自有一套联络方式。平生第一次决斗，无伤需要一个安静的不为人所扰的环境，所以，没有人能知道无伤的下落。

    每日里，除了雷打不动的三个时辰的练剑之外，无伤做的做多的就是于一静室炼心，再不碰琴。虽然音乐也能够很好的平缓无伤的心境，但同样会消磨无伤的杀气。决战在即，显然抚琴就不合适了。

    相比于无伤可以说算得上悠哉的日子而言，昆仑派的气氛就不那么美妙了。对于无伤本人，何太冲在武当派是亲眼所见，无伤的两次出手也映在了心底。他虽武功不高，好歹活了这么些许年纪，眼力是有点的。

    只他见无伤年幼，即使忌惮桃花岛之名，心里还是起了几分小觑之心，丝毫不觉自己的大徒儿会败，倒是神色如常。反而那正主赵封，也是专精于剑的人物，自视甚高。如今听了师傅何太冲的评价，难免心里郁愤，只觉得无伤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如此嚣张。便是师承桃花岛又如何，也不知是真是假，脸上便一直阴郁不解。须知，何太冲与其正室夫人几十年无所出，这赵封是他们从小养大的、又是嫡传大弟子，资质上佳，自幼疼爱非常。他心情一个不好，哪里还有人敢上前去触霉头，各个摒声敛息，唯恐被迁怒了去。一时昆仑上下人人自危。

    待张三丰三人赶到黄石镇时，堪堪九月初九这一日。黄石镇早已人满为患，客栈里哪里还找得到空房。幸而今日已是决战之期，三人寻了家酒，准备休憩一下。酒大堂挤满了江湖人士，三个一组五个一群，无一不在谈论今晚的决战，好不热闹。更有那赌场开了盘，众人或多或少都押了注，此刻高谈阔论，唾沫横飞，似乎他们已经预料到今晚的结果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一路行来，这样的话题张三丰三人不知道听了多少去，只管自己喝茶，也不理论。唯有那张无忌，虽经历了一些事情，到底没见过多大风浪，仍是孩儿心性。路上听到武林人士闲谈，多有不以无伤为意的，说的话到底难听了些。无忌哪里忍得住，只想着前去理论，亏得俞莲舟时时注意这他，才及时拉住了，没让江湖里流传出什么不利的传言出来。此后，张三丰、俞莲舟两人细细叮嘱他，万不可在外唤无伤为弟弟，要称呼为谢岛主，不然会给无伤惹麻烦的。无忌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孩子，只得应了。

    此刻，听闻有人谈论桃花岛，一双小耳朵立时支楞起来，唯恐落了什么去。张三丰、俞莲舟二人看了，心里又是笑又是怜，也不去管他。俞莲舟招来小二，打听道：“何事如此热闹，竟到处都坐满了人？”那小二将往肩头布巾一甩，笑道：“客官这就不知道了，这两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桃花岛岛主谢无伤挑战昆仑柳叶剑客，就是在今晚子时、我们镇外头。”一时又有人高喊店小二，忙脚不沾地的去了。

    俞莲舟对张三丰摇摇头，还是没什么有用的消息，看来只能等晚上决战结束了。

    不一会儿，在座的人纷纷往外走去，张三丰牵着无忌，俞莲舟随手拉了个人，问道：“这位兄台，离决战之时还有两三个时辰，这……”那人答道：“听说刚才昆仑派在镇外搭好了台子，已经有弟子在那里守着了，正要去占个好位子呐！”忙忙的去了。张三丰耳聪目明，这边说完，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细细思量一下，道：“那里人多口杂，带着无忌恐多生事故。莲舟，你们留下，好好照顾无忌孩儿，我去拦无伤。”说罢，就去了。

    无忌百无聊赖的坐着，心里跟猫儿抓似地也想去，可惜师公发了话，只得罢了。一手撑着脑袋直往外看，突然眼前一亮，唤道：“舅舅！”

    原来是殷野王。

    那日，白眉鹰王殷天正交代注意无伤消息之后，不多时，无忌中了玄冥神掌之事就传到了天鹰教。殷天正除了送上各种名贵草药之外，也加紧了对此次决战的探听。得了确切消息后，就派儿子殷野王前来观战。

    殷野王来了已有几日，只查不到无伤所在，如今正待去镇外等候，不想遇到了无忌。三人寒暄了几句，殷野王就往外头去了。

    黄石镇外已有很多武林人士围着个简易的台子等着了，殷野王带着属下也不去找张三丰，自顾自得找了个不错的位子就盘膝坐于地面，静候子时的到来。

    子时前一盏茶的时间，昆仑派赵封到达，见台上无人，脸青了一瞬，向众位江湖人士抱拳施礼后，负袖而立。

    子时，众人只听得一阵风声自头上掠过，纷纷抬头，只见一个雪衣少年，腰佩乌鞘长剑，沐浴在莹白的月光下，踏空而来。

    人们不由都小心翼翼的收敛了声息，唯恐唐突了去。一时，原本等的有些躁动的人群竟如被泼了盆雪水般寂静无比。

    一息之间，少年已立于台前。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似乎连活泼的秋虫都闻到了那少年身上的杀气，而不敢出声。

    决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