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正文 一个仰望天空的人

正文 一个仰望天空的人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听完秋光的话,程道义心里也很高兴。放下电话后,程道义内心突然油然升起几丝内疚和不安,前些年里,朴凡每年都要请几天假去大兴安岭看望李景峰,并带去一些书籍和杂志,自己还曾为此不满意,批评过朴凡,说他为自己个人的事耽误手里重要的工作。当然,这也难怪,自己并不知道朴凡是去看望和照顾李景峰这样的一位老科学家。更难能可贵的是朴凡也根本不知道李景峰是一个多少重要,多少了不起的人,朴凡只是在尽一个后辈对一个老人的承诺和情义。

    秋光在电话里还征求程道义的意见,中央军委和国防科工委马上要派专人前往大兴安岭,为李景峰举行一个安葬仪式,希望程道义批准朴凡一齐前往,秋光也将同行,代表周恩来总理的遗愿去告慰李景峰。

    程道义心想,这当然要批准。这是至情至理,至仁至义的事。正好,自己也正要去北京,准备当面向中央领导请示关于重新编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军史的想法,尤其是如何实事求是的、正确的评价**的历史功绩。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心结和不平。他私下里与十几位四野出身的将军交谈过——都是一九五五年授于上将和中将军衔的老军人,这也是他们共同的心结和不平,同时,也是他们心里深深的担忧:如果在他们的生前,不能实事求是的准确的记录下四野的辉煌战史以及对**的历史功过是非,一旦他们这一代慢慢的、也很快的死去,有些珍贵的、只有他们永远记忆如新的战争细节,将会被他们都带进坟墓,后人无人会知。这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对四野一百万将士是不公平的,对林总——他们总是习惯的把**亲切的称为林总,几十年也改不过了这个口,也是不公平的。同样,对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支英勇光荣的人民军队是极不负责的,对指挥这支军队赶走日本侵略者和打败蒋介石政权,建立新中国的中国**,也是不负责任的。

    程道义想起了两年前对朴凡严肃批评,导致朴凡提出辞职的那件事情,诗人文达在长诗中批评的原型——也是四野战功赫赫的将军,在病床上老泪纵横的对程道义说:“老程啊,我们是行伍粗人,使枪杆子行,使笔杆子不行啊,你得挑个头,给中央上万言书,我们都会签名共书的抹杀四野的战功,不是抹杀**的战功也是也是抹杀**的英明”

    自己应该为此尽一点应尽的、能尽的责任,必须尽的责任,这不是为了自己——程道义心里想着。他拿起电话要通了闻延安,他告诉闻延安:明天他和秘书一齐去北京。但是,他没有说明此行北京的工作目的,也没说朴凡将随秋光一起去大兴安岭。

    从北京发车的开往哈尔滨的特快列车的尾部,加挂了一节专列。列车到了哈尔滨后,那节专列又加挂在了开往大兴安岭深处的加格达奇的普通列车尾后。到了加格达奇后,专列又加挂在开往古莲的木材运输列车的后尾。

    列车象一条巨大的喘着气的墨绿色的青龙,急速的爬行在兴安岭大山峻岭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的原始森森之中。四月底的山中,依然是冰雪复盖,无人影无鸟迹踪,单调的铁轨撞击声在容谷幽林中回荡着

    专列上很暖和,设备很齐全,从空调到饮食。这是一节专供中央军委领导外出视察用的军用专列。

    秋光躺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睡着,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身上盖着绿色军用毛毯。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正在熟睡的是同行的三位军人,一位是军委委员,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的司令员;一位是国防科工委的副主任;还是一位是聂荣臻元帅的秘书——聂帅听说找到了李景峰,也是激动万分,感慨不己,他说:“真想亲自到景峰同志的墓前去说几句话。”无奈,聂帅重病难起身。于是,嘱秘书亲自前往,代为吊唁。靠车门坐的是警卫人员和工作人员。

    朴凡坐在秋光的对面。从加格达奇出发至古莲的这一夜,他几乎没睡。他觉得,随着滚滚的车轮声,离古莲越来越近了,离李景峰老人的墓地越来越近了,仿佛离李景峰那张瘦小多皱的脸庞越来越近了,李景峰的讲话声音也在自己的耳边越来越响了

    火车呼啸着钻进了伊勒呼里山的茫茫林海。

    初春的大兴安岭腹地的晨曦,微微的一抹光亮照射着迷迷朦朦的冰雪雾气,给车窗上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带有一点点金黄的光辉,看似很淡,感觉但却非常明亮,非常耀眼,那是从原始森林黑色的幕布的顶尖掠过来的,不是固定的,而是飘移的,浮动的

    朴凡眼望着窗外的景色。这多么熟悉的一切啊!是他五个年头里,每年都见到的大兴安岭冬季之晨的第一抹穿透密林的光亮。他此时的思绪如同这一抹光亮,也是飘移的,浮动的,穿透思维的。所不同的是那抹光亮是从大兴安岭深邃无边的原始森林中透出的,而他的思绪却从象光亮一般射进那深邃无边原始森林之中——

    他记得很清楚,三月二十八日那天下班的时候,他收到从古莲发来的一份加急电报。电文里:老李病重,他请你速来。电报是刘丽春发来的。朴凡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刘丽春是不会发这样的电报。如果不是病重临危,老李头也不会请他速去的。

    于是,当天晚上,朴凡就拿着电报向程道义请假。程道义看了电文,沉呤半响,最后同意了,程道义有一种预感,电报里的老李可能不是一个平常的人,因为他自己在黑土地“劳改”过,那里是一方产生奇迹的土地。他让朴凡快去快回,因为手头上的工作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朴凡让卢华把家里放的钱全部交给他,他估计,可能这次会用得着很多的钱。然后带了几件衣服就奔火车去了。经过不停歇的火车行程,三天两夜后,朴凡赶到了古莲河畔的小火车站。刘丽春已经在车站上等着他。她自从发出电报后,就在心中计算着朴凡的日程,她每天清晨到车站来接朴凡。因为从加格达开往古莲的列车每天只有一列,到达的时间都是清晨。

    在车站上刺骨的寒风里,刘丽春对朴凡说:

    “我的天呀,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当然,老李怎么样了?”朴凡急不可待的问。

    “病的快不行了。县里医生去看了好几次,查不出啥病,要送他去加格达奇医院检查,可他说啥死也不愿去。遭老罪了,浑身骨头疼,疼的在地上打滚,每天只能喝一碗米粥。可是,一天到晚嘴里就念叨着你,要见你,这不,我没法了,才忙急燎火的给你发电报,还加了急”

    刘丽春急的话,象一把黄豆一样从嘴里伴着一口口白气滚了出来,她的脸冻的通红。

    “走,快去看看。”

    朴凡和刘丽春离开了火车站,直奔老李的住处。

    一个小时后,朴凡裹挟着一身冷风拉开“逃避者小屋”的门,不顾一切的冲到李景峰的床前,拉着李景峰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老李,老李——你怎么啦,是我,小凡——”

    似乎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李景峰,蜷缩在坑头的一角,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尽管炕烧得热热的,屋里中间的炉火也旺旺的燃烧着。他眼睛没睁开,也许是没有力气睁开,但可以看见他的脸上浮现出宽慰的,带着几分凄凉的淡淡慈祥的微笑。他的声音很缓慢缓慢:

    “啊,小凡——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接到电报,我就赶来的。”

    “你——你不来见我——我是闭不上眼的——”

    李景峰用微弱的力气抓着朴凡的手,慢慢的慢慢的睁开眼睛,盯着眼前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朴凡。

    朴凡看见:李景峰的瞳仁是澄黄的,被许多细红细红的血丝裹缠着,只有瞳仁中间透出两点暗淡的光亮。

    “小凡,先洗一洗,”刘丽春大姐怜惜的帮朴凡取下身上的背包:“看你脏的象熊瞎子。”

    朴凡顺从的听着刘丽春的话。的确,他是又累又饿又脏又困。从上海到哈尔滨的三棵树的特快列车上,他通过铁路局搞到一张硬卧票。从三棵树到加格达奇,从加格达奇到古莲,都是坐着硬板,挤在烟草味,霉腥味和拥挤的车厢里,饿了买列车上的饭,渴了喝列车上的水,也没顾得上洗把脸,换件衣服,身上已经爬上了蚤子。

    刘丽春烧了一锅滚烫热水,又在门外铲回一脸盆积雪,倒进大木桶里,让朴凡洗头洗澡,然后把朴凡带来的衣服让他换上,把脏衣服全都包成一团带回家去洗。

    李景峰此时精神好多了,他身体依靠着枕头,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一些,他用柔和而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朴凡,也注视着刘丽春,这种目光是父亲的目光——父亲注视儿女时才会有的目光。

    门外的天,象被一块黑布一下子罩住那样,好象是在一瞬间就变的朦胧黑暗。刘丽春点燃了煤气灯,满屋被照的亮亮的,更增添了几份温温淳淳的暖意。

    灯下的松木桌上,放着几个菜,那是刘丽春亲手做的,松蘑炖小鸡,红烧狍子肉,咸腌山鸡,酸菜熬猪肉——肉只有廖廖几片,但在渡过一个漫长冬天的大兴安岭里,已经是弥足珍贵的了。还有酒,被打开的酒瓶散发着强烈刺鼻气味劣质的地瓜酒,这也是当地伐木工人最喜欢的酒。酒瓶旁放着五只酒杯——这意味着有五个人要喝酒。

    是的,屋里有五个人:李景峰、朴凡、刘丽春和他的丈夫严天鹏和他们的儿子严力。

    这是应李景峰的嘱咐安排的。此时的李景峰觉得精神好多了,眼睛明亮了许多,他能清楚看清屋里每一个的脸庞。他想起身坐在朴凡和刘丽春的身边,但是,他无法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他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已经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了,癌细胞已经吞噬了他的身体——双腿已经彻底麻木而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胸膛象一只被烈火灼干的空炉子,里面的火苗和热量正在一分钟一分钟的消失——他断然拒绝了朴凡要送他去加格达奇医院的想法。他知道,这一刻,是他生命回光返照的一刻,他要做的就是,让这回光的一刻,尽量尽量延长,那怕延长一分钟,甚至延长一秒钟也好——

    李景峰让刘丽春将他的身体扶靠更起来一点,然后对刘丽春说:

    “丽春,给我倒一杯酒。”

    “你不能喝,老李,真不要命啦!”

    李景峰口吻轻微而坚定:

    “是的,你倒上,我今晚有话要说。”

    刘丽春没办法,只得倒上一杯酒,放在李景峰身旁的床沿上。

    李景峰满意的笑了笑。忽然,他觉察到什么似的,眼光向屋里墙角那只柜子望去。刘丽春立即明白了。柜子上放着一台收音机,她走过去拨开收音机的开关,她知道,时间是六点半,李景峰要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全国《新闻联播》节目,六年了,他从来没有断过一天,这已经成为他精神的灵魂的食粮了。他感觉到了,在这莽莽的林海和无垠的大山之外,肯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尽管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为什么而变化,在怎么的变化着,他在广播里听到了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些许多许多的名字,而听不到他曾经憎恨的人的名字和讨厌的词汇,更多的是让他听不懂的词汇和用语,还有更多的是让他困惑不解的事情——

    朴凡看着那台已经破旧的收音机上落满了灰尘和油渍,天线已经折断,是用铁丝绑着的在使用,但是,音乐依旧宏亮圆润。这是自己在转业的那年在上海专门为李景峰买的。当时花了十三元钱——正好是他半个月的伙食费,他记得是上海产的红灯牌收音机。

    《新闻联播》的前奏曲响起来,是那一首每个中国人都熟悉都能唱的《歌唱祖国》。

    李景峰凝神动情的听着。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听这乐曲声和音这熟悉的播音员的声音。他的嘴唇轻轻的蠕动着,仿佛是在随哼着乐曲——

    朴凡也十分动情。他在上海,在北京,在哈尔滨——在很多城市乡村的这一时刻,无数次听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节目,可是,从来在这祖国的最北边陲的小镇,尤其是在大兴安岭原始森林中的这间“逃避者小屋”里听到过,听那乐曲的感觉与在任何地方都完全不一样,竟然是这般的辽阔、悠扬和雄壮,播音员的声音是这般的宏亮,亲切和甜润。这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一种特殊的体会。

    李景峰用眼神示意朴凡坐到他的身旁。朴凡坐到床沿边,离李景峰很近很近。

    李景峰的说话声音变得响了一些。

    屋里,鸦雀无声的寂静,四个人的八只眼睛里光亮,都停留在李景峰颤抖的嘴唇上。

    “小凡,三十六年前,我就会唱这首歌,歌唱祖国——那年,我从美国回来——取道香港——在天津港下船时,就听到这首歌,我记得,作曲家是叫王兴——他和我一起唱。多么豪情的歌啊——多么振奋的歌——这是祖国给我的第一声呼喊——”

    李景峰断断续续说着,又吃力的抬起手指了指桌上的酒杯,示意要喝。

    朴凡没有拒绝李景峰,他已经明白,今晚老人有话要讲,一定是的,而且很可能临终的话。他拿过盛满酒的杯子递过去。可是,李景峰的手无力接过酒杯,只是费劲的张了张嘴。

    朴凡端着酒杯放在李景峰的嘴边,然后慢慢抬手,向李景峰的嘴里灌去。酒,湿润了李景峰干枯的嘴唇,流进了李景峰的嘴里,不过,更多的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滴落在被子上。

    不过,那不到一口酒,还是让李景峰的两颊变得通红,眼睛变得更亮。他说:

    “你们都陪我喝下这杯酒——这杯酒就算我——李景峰敬你们的——感谢你们的——天鹏,丽春十二年对我的照顾——没有你们,我是活不到今天的,还有严力这孩子带给我的快乐——特别感谢小凡,六年的忘年交,侠肝义胆啊——”

    话语间,李景峰脸颊滚落下两颗晶亮的泪珠。

    朴凡、严天鹏、刘丽春,还是十六岁的严力一起喝尽了杯中的酒。

    李景峰宽慰的点了点头。

    “今晚,我要告诉你们,我老李头,到底——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景峰奋力的抬起了骨瘦如柴的胳膊,用手指向小屋的屋顶——

    屋顶外,那是万籁俱寂的夜空,呼啸的山风从屋顶掠过,留下回旋着凄厉的的哨音般的声音。

    “我是一个仰望天空的人——”?c=860010-0319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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