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百姓 也有道理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朴素心里感叹着。清贫简单的，自然轻松的生活并不缺乏热度。也许，那才是真正能保持长久热度的生活。
像一个普通人那样，随意地走在南京路上，穿梭在行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毫无轻重上下之感，身心温暖，脚步轻盈——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新奇，又是那么的古旧；是那么充满伟大的时代气息，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还是那么俗气平凡——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为什么啊，从前总是觉得生活是那么灿烂美好，充满希望，总有一种鼓舞和推动着自己前进的用不尽的力量，尽管那时地位卑微，缺衣少食，走在商店林立的南京路上时，口袋里总不会超十元钱——
与现在相比，哪一种生活是自己真正需要的生活呢？自己还有机会过普通人的生活吗？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还回得去吗？
朴素好象听见了自己心里的问号不断发出的声音。
在一幢三十年代就是国际著名的五星级宾馆前，庄妈妈停住脚步。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向朴素抱怨起来：
“小老大，你瞧瞧，大楼高又高，商店亮又亮，宾馆贵又贵，可就是对老百姓一点也不方便。南京路上小店小贩都赶跑了，两边菜场也没有了，都集中起来了关在一起卖菜，好看是好看了，干净是干净了，可是东西都贵了，买起来一点也不方便。他们真得不知道？南京路那么多那么高的大楼背后，还有多么普通的穷老百姓啊！光咱们弄堂里，像我这样七老八十的老太老头，就有好几十个，买一把葱姜，打一瓶酱油，也要跑出两站路。领导脸皮薄啊，只图要好看，不想要方便，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吃的，喝的，用的，他们干什么都方便。小老大，你别瞪着眼睛看我，我庄老太不怕说这种话被警察抓起来，我知道你在大领导身边工作，领导越大越不抓人，城管协管才成天抓人——啊，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当领导的，凭什么要为咱们这些穷老百姓着想啊！他们都是为他们自己着想的。为人民服务早就没人做了。**死了，邓小平也死了，雷锋也早死了。小老大，你妈在你们小时候骂你兄弟俩的话就是有道理，她说：好人怎么都死了？雷锋死了，王杰死了，焦裕录死了，你们这些小坏蛋怎么不死？是啊，社会上这么多坏蛋为什么不死？现在当官的，除了为自己服务外，就知道为老板服务，为有钱人服务。老板有车，有钱人有车，屁股一冒烟，拉一车东西回家了，多方便——”
庄妈妈一张口就收不住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砸开了。朴素饶有兴致地，静静地听着，一言不插。
“——裤兜里有几个钱了，骚得不行了，就要漂亮了。跟包二奶似的，嫌老的难看了，要年轻的新的了。到处拆旧房建高楼，把几十年的老邻居都拆到几十里外的郊区去了。听说那些地方，到江苏，到浙江比到上海还近。老邻居、老同事和老朋友，见上一次面比去美国还难，一年两年也见不了一次，有的连死了也不知道。就说你妈，住那么好的房子，你们兄弟俩几个月才能和她对上一次眼啊？你说我都快进火葬场的人还个图什么呀？不就图个有个人讲讲话，伴个嘴，等老送死吗？你瞧瞧，现在的老人，比家里养得狗猫还可怜。空巢老人，名字起得挺好听的。还巢呢？不就是鸟窝吗？我是死也不进养老院，进去了，就象一群被圈起来的猪羊，一到点起床，一到点吃饭，一到点睡觉，点都用光了，进火葬场——
“听小凡说，人家美国那么有钱，纽约的楼要可比咱们上海的楼多得多，高得高，照样到处有小商小贩小摊点。凭什么上海就不能有？消灭小商小贩，赶跑小摊点，就能提高生活质量啦？就能把上海建设成国际化大都市啦？就能实现四个现代化啦？你别笑话我老太婆，这话是街道干部用电喇叭讲的。你说说，这种国际化大城市，这种现代化，多没意思！还不是绣花枕头，稻草芯；是屎克螂的粪球，表面光——”
在庄妈妈的话里面，朴素似乎从中听到一种似曾相闻的声音，但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庄妈妈拉着朴素的手边走边说：
“小老大，你读书的时候天天路过这里的，这个地方原来多么热闹啊！一棵树算林子吗？是个林子就应该有大树，有小树，有青草，有野草；是个家，就得有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生活在一起那才有意思，就象一家人。谁的家里不是东一堆衣服，西一堆碗筷的，旅馆房间才会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模一样。那是家吗？城市搞得太干净，太整齐，太单调，就和照片和画像里那样，就跟解放军的军营那样，整齐划一，怎么看都不是过日子的地方。你不信啊，晚上你到大楼旁转转看看，就是灯光亮点，汽车多点，路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高楼大厦里没有人住的。哎，几十年倒了个儿，市区变郊区，郊区变市区，城里人，城外人都活得一样的累——”
说到这儿，庄妈妈的神情忽然变得神秘起来，白发下那双布满皱纹的小眼睛看着朴素的脸：
“听你妈妈说，你在北京能和主席啊，总理啊，都能说上话。那你能不能反映反映咱们这些老上海人的想法？就说，上海有个姓庄的老太婆讲的，人活着不能只图好看，城市建设也不能只图好看，国家发展更不能只图好看。人得实实在在地活着，城市得实实在在地养活人。人和城市都一样，好看能有几年啊！行吗？庄妈妈求你一回。你当年穿开档裤，流鼻涕的时候，我不也是三十来岁呀，满头黑发，脸上没有一丝儿皱纹，腰杆又细又软，可你现在瞧瞧我老得模样，树皮脸，麻杆腰，雪花头。不过，我懂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不论老少，都要活得健康；城市也是这个理，要建设得健康；国家也是这个理，要发展得健康。可千万千万别光图漂亮好看，你得把上海当作一个人来对待，城市是给人住的，不是人给城市当配件的。人要有外表，还要有精神，有思想，有气质——对了，还得有点修养，是不？再过些年，房子会旧的，马路会烂的，灯光会暗的，留给子子孙孙的，光是高楼，光是汽车，光是大桥，光是大马路，有什么意思啊？这些东西成不了万里长城！上一辈子的人，总得给下一辈人留点最值钱的，最好的东西——什么是最好的东西？我可讲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现在留下的肯定不是最好的东西。”
当朴素听着庄妈妈罗罗嗦嗦的最后一段话时，蓦然间，那似曾相闻的声音豁然明朗了。他想了前些日子，看到的一份由《经济日报》社记者写的内参，内容是上海几位科学院士和著名的城市管理学院院长合写的署名信，信是写给城乡建设部转给国务院领导的。信中的内容就是关于上海建设的表面化，空洞化，机械化和豪华化的问题，他们特别地指出，如此下去，上海将越来越口号化，越来越缺乏内涵和文化深度，商业成本与居住成本将大幅度提高，很快就会失去活力和竟争力。
刚才庄妈妈的话，质朴易懂，词浅理深，与那些院士，科学家，教授写信的内容，简直就是异曲同工，如出一人之口啊！
朴素再一次亲身体会到：
掌权为官者追求政绩的目标，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际生活中，与对历史负责的学者和普通民众的意愿，他们之间有着多么大的距离，有着多么深的鸿沟！
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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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个普通人那样，随意地走在南京路上，穿梭在行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毫无轻重上下之感，身心温暖，脚步轻盈——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新奇，又是那么的古旧；是那么充满伟大的时代气息，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还是那么俗气平凡——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为什么啊，从前总是觉得生活是那么灿烂美好，充满希望，总有一种鼓舞和推动着自己前进的用不尽的力量，尽管那时地位卑微，缺衣少食，走在商店林立的南京路上时，口袋里总不会超十元钱——
与现在相比，哪一种生活是自己真正需要的生活呢？自己还有机会过普通人的生活吗？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还回得去吗？
朴素好象听见了自己心里的问号不断发出的声音。
在一幢三十年代就是国际著名的五星级宾馆前，庄妈妈停住脚步。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向朴素抱怨起来：
“小老大，你瞧瞧，大楼高又高，商店亮又亮，宾馆贵又贵，可就是对老百姓一点也不方便。南京路上小店小贩都赶跑了，两边菜场也没有了，都集中起来了关在一起卖菜，好看是好看了，干净是干净了，可是东西都贵了，买起来一点也不方便。他们真得不知道？南京路那么多那么高的大楼背后，还有多么普通的穷老百姓啊！光咱们弄堂里，像我这样七老八十的老太老头，就有好几十个，买一把葱姜，打一瓶酱油，也要跑出两站路。领导脸皮薄啊，只图要好看，不想要方便，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吃的，喝的，用的，他们干什么都方便。小老大，你别瞪着眼睛看我，我庄老太不怕说这种话被警察抓起来，我知道你在大领导身边工作，领导越大越不抓人，城管协管才成天抓人——啊，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当领导的，凭什么要为咱们这些穷老百姓着想啊！他们都是为他们自己着想的。为人民服务早就没人做了。**死了，邓小平也死了，雷锋也早死了。小老大，你妈在你们小时候骂你兄弟俩的话就是有道理，她说：好人怎么都死了？雷锋死了，王杰死了，焦裕录死了，你们这些小坏蛋怎么不死？是啊，社会上这么多坏蛋为什么不死？现在当官的，除了为自己服务外，就知道为老板服务，为有钱人服务。老板有车，有钱人有车，屁股一冒烟，拉一车东西回家了，多方便——”
庄妈妈一张口就收不住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砸开了。朴素饶有兴致地，静静地听着，一言不插。
“——裤兜里有几个钱了，骚得不行了，就要漂亮了。跟包二奶似的，嫌老的难看了，要年轻的新的了。到处拆旧房建高楼，把几十年的老邻居都拆到几十里外的郊区去了。听说那些地方，到江苏，到浙江比到上海还近。老邻居、老同事和老朋友，见上一次面比去美国还难，一年两年也见不了一次，有的连死了也不知道。就说你妈，住那么好的房子，你们兄弟俩几个月才能和她对上一次眼啊？你说我都快进火葬场的人还个图什么呀？不就图个有个人讲讲话，伴个嘴，等老送死吗？你瞧瞧，现在的老人，比家里养得狗猫还可怜。空巢老人，名字起得挺好听的。还巢呢？不就是鸟窝吗？我是死也不进养老院，进去了，就象一群被圈起来的猪羊，一到点起床，一到点吃饭，一到点睡觉，点都用光了，进火葬场——
“听小凡说，人家美国那么有钱，纽约的楼要可比咱们上海的楼多得多，高得高，照样到处有小商小贩小摊点。凭什么上海就不能有？消灭小商小贩，赶跑小摊点，就能提高生活质量啦？就能把上海建设成国际化大都市啦？就能实现四个现代化啦？你别笑话我老太婆，这话是街道干部用电喇叭讲的。你说说，这种国际化大城市，这种现代化，多没意思！还不是绣花枕头，稻草芯；是屎克螂的粪球，表面光——”
在庄妈妈的话里面，朴素似乎从中听到一种似曾相闻的声音，但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庄妈妈拉着朴素的手边走边说：
“小老大，你读书的时候天天路过这里的，这个地方原来多么热闹啊！一棵树算林子吗？是个林子就应该有大树，有小树，有青草，有野草；是个家，就得有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生活在一起那才有意思，就象一家人。谁的家里不是东一堆衣服，西一堆碗筷的，旅馆房间才会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模一样。那是家吗？城市搞得太干净，太整齐，太单调，就和照片和画像里那样，就跟解放军的军营那样，整齐划一，怎么看都不是过日子的地方。你不信啊，晚上你到大楼旁转转看看，就是灯光亮点，汽车多点，路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高楼大厦里没有人住的。哎，几十年倒了个儿，市区变郊区，郊区变市区，城里人，城外人都活得一样的累——”
说到这儿，庄妈妈的神情忽然变得神秘起来，白发下那双布满皱纹的小眼睛看着朴素的脸：
“听你妈妈说，你在北京能和主席啊，总理啊，都能说上话。那你能不能反映反映咱们这些老上海人的想法？就说，上海有个姓庄的老太婆讲的，人活着不能只图好看，城市建设也不能只图好看，国家发展更不能只图好看。人得实实在在地活着，城市得实实在在地养活人。人和城市都一样，好看能有几年啊！行吗？庄妈妈求你一回。你当年穿开档裤，流鼻涕的时候，我不也是三十来岁呀，满头黑发，脸上没有一丝儿皱纹，腰杆又细又软，可你现在瞧瞧我老得模样，树皮脸，麻杆腰，雪花头。不过，我懂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不论老少，都要活得健康；城市也是这个理，要建设得健康；国家也是这个理，要发展得健康。可千万千万别光图漂亮好看，你得把上海当作一个人来对待，城市是给人住的，不是人给城市当配件的。人要有外表，还要有精神，有思想，有气质——对了，还得有点修养，是不？再过些年，房子会旧的，马路会烂的，灯光会暗的，留给子子孙孙的，光是高楼，光是汽车，光是大桥，光是大马路，有什么意思啊？这些东西成不了万里长城！上一辈子的人，总得给下一辈人留点最值钱的，最好的东西——什么是最好的东西？我可讲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现在留下的肯定不是最好的东西。”
当朴素听着庄妈妈罗罗嗦嗦的最后一段话时，蓦然间，那似曾相闻的声音豁然明朗了。他想了前些日子，看到的一份由《经济日报》社记者写的内参，内容是上海几位科学院士和著名的城市管理学院院长合写的署名信，信是写给城乡建设部转给国务院领导的。信中的内容就是关于上海建设的表面化，空洞化，机械化和豪华化的问题，他们特别地指出，如此下去，上海将越来越口号化，越来越缺乏内涵和文化深度，商业成本与居住成本将大幅度提高，很快就会失去活力和竟争力。
刚才庄妈妈的话，质朴易懂，词浅理深，与那些院士，科学家，教授写信的内容，简直就是异曲同工，如出一人之口啊！
朴素再一次亲身体会到：
掌权为官者追求政绩的目标，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际生活中，与对历史负责的学者和普通民众的意愿，他们之间有着多么大的距离，有着多么深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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