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盲人女工石小妹（5）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余国宝边说着，边用眼角斜视了一下朴凡，他为自己有点文彩的开场白暗暗得意。为了今天这几句开场白，他昨晚和老婆商量了好半天，还特意把小红本《**语录》拿出翻看背诵。
朴凡听出话中之音，淡淡一笑，听余国宝继续说着：
“我呢，从小缺吃，青春期，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在江西大山沟里渡过的，跟当年的红军一模一样，十年时间就记住一个字：‘饿’！所以啊，我做吃的生意，就是为了确保后半生不饿。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也好，国民党也好，吃饭穿衣，剃头洗澡，都少不了。说实在的，咱们中国人做啥最离不开的就是个‘吃’字。听听，谋生叫糊口，工作叫饭碗，靠积蓄生活叫吃老本，混得好的叫吃得开，占女人便宜的叫吃豆腐，女人漂亮叫秀气可餐，受人欢迎的叫吃香，受到照顾的叫吃小灶，不顾他人叫吃独食，没人理会叫吃闭门羹，嫉妒叫吃醋，理解不透叫囫囵吞枣，理解深刻叫吃透精神，广泛流传叫脍炙人口，收入太少叫吃不饱，负担太重叫吃不消，犹豫不决叫吃不准，负不起责任叫吃不了兜着走。是，会吃得人才是幸福的人，做死累死活该，吃死撑死不冤。来，全体都有，一二三，干杯！开吃！”
如今，大凡只要做点生意，讲点场面的人，在酒席宴上都能够溜出几个段子。
第一杯酒，余国宝敬了大家。第二杯酒他才悄悄地单独敬朴凡——他知道，表面上不能对朴凡表示特别地尊敬和恭维，只能作为普通同学看待。这种场合，特意抬高一个人，不仅不会落好，还会伤害一大群人的自尊心。
三杯酒落肚，便响起一片碰杯声，嬉笑声和举筷取食声，两大桌的人顿时活跃起来，两人一对，三人一伙，五人一堆，男人喝着叫着，女人唧唧喳喳——同学聚会比总是比结婚还热闹。
朴凡耳朵里灌进的几乎全部都是当年的事，象在听一部有声的*——当年学校里的事，当年农村里的事，当年工厂里的事——很美的往事，很苦的往事，很遗憾的往事，都是一些似乎遗忘，又似乎珍藏的生命路程中的细节。同学们的谈话，似乎不约而同地，心照不宣地很少涉及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还有与他们息息相关的改革政策，也不谈他们自己的工作，家庭，工资，生活。即便谈到，最多也只是关于自己的孩子。
朴凡深切地感受到：知青，是今天中国社会里一个特殊的，不可复制的群体：他们的精神和思想，依然生活在三十年前的岁月里。那时候，他们对前途是有理想的，对社会是充满热情的，对人生是抱着期待的。今天，他们的心是失望的，血是冰冷的，脑子是僵硬的——现实的生活一步一步地渐渐远离他们，时代的召唤一寸一寸地渐渐抛弃他们。他们只剩下了最基本的生活要求——能够平平安安活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三十八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夜，在一个伟人的举手呐喊之间，中国的历史从此就创造出一代特殊的人——知识青年。这一代人有上千万人，上千万人啊，是同轰轰烈烈的，虚无缥缈的理想一起殉葬的，是被汹涌澎湃的大潮溺死的，淘汰的，是让无可奈何的政治需求绑架的，撕票的——他们中间百分之九十九的命运如此，只有百分之一的人从那个时代的“万人坑”里奇迹般地爬了出来。在今天的社会里，人们只看到这百分之一的人，他们无论在政治地位上，在经济领域里；无论在城市还是在乡村，无论在讲台上还是在实验室里，都是不可动摇的中坚力量，是可以承受万斤重压的人，是这个社会里最了不起的人，是最坚强的人。这百分之一的人，堪比当年万里长征爬过雪山，走过草地，艰难到达吴起镇的红军将士，都是特殊的年代用特殊的材料，用特殊的方式锻铸成的特殊的人。这种人，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因为，他们是无法复制的，无法模仿的，无法再生的。他们是**留给后人的一笔无法估价的政治遗产——中国的未来肯定属于这种人。他们是什么人？是死里逃生的人，是触摸过中国苦难的灵魂的人，是在地狱里听到过哀号的人——这样的人才有力量，有资格，有底蕴去主宰中国未来的命运。无论十三亿人愿意还是不愿意，中国的未来，将会，必需，一定带上知青的悲情和知青的色彩！
那是因为，为了锻铸这百分之一的人，中国曾经付出多么沉重，多么巨大的代价啊！这个代价就是无情地牺牲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榨尽他们的血汗，剥夺他们的财富，摧毁他们的思想，扑灭他们的情感，只留给他们残存的生命——让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成为铸剑的焦碳，成为大树的肥料，成为铺路的石渣，甚至可以说成为改革开放的政治实验室里那可怜的千万只小白鼠。他们无论是贫困的生存，坚强的支撑，还是无声的挣扎，都永远有着不可比拟的现实贡献和历史价值。流逝去的岁月越久，后代的人们就越会看清和认识到这点：他们的生命过程，就是一条中国从贫困走向富裕道路上的一座铺着精神白骨的桥梁。没有桥梁，路是无法延伸到前方的。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曾经的悲哀，曾经的苦难，曾经的理想，曾经的爱恋，只会被遗忘，只会被深藏，绝不会被埋葬，被永远抹光。不会的，他们有他们的精神继承人。对于国家来说，对于政治实验来说，谁敢讲，政治小白鼠没有价值，没有贡献呢？
朴凡非常主动地端着酒杯，一个一个地向每位同学敬酒，无论男女，不管对方喝还是不喝，他都是举杯一饮而尽。聪明的，会看眼色的余国宝提着酒瓶乖巧地跟在朴凡身后，朴凡喝干一杯，他就赶紧添满一杯。转了一圈回来落座之时，朴凡已经是两颊泛上红晕两朵。
石小妹坐在桌前，不动酒杯，也不动筷子，尽管柳婧在她面前的盘中夹堆满了菜。
柳婧贴在朴凡的耳旁说：
“朴凡叔叔，我告诉妈妈了，说你喝了好多好多的酒，还是白酒。”
“没事的。婧婧，你朴凡叔叔过去有个外号，你不知道的。”朴凡抚摩着柳婧的肩头说。他非常喜欢柳婧，这个女孩比自己的女儿小一岁，正在读大学二年级，是上海大学中文系的学生。
“什么外号？我想知道，你快说。”
“叫朴八两。”
“就是能喝八两酒，对吗？你真厉害，朴凡叔叔。”
“真聪明。”朴凡疼爱地轻轻拍了拍柳婧的脑袋。
“朴凡叔叔，妈妈说你长高了。”
“她怎么知道的？”
“是我告诉妈妈的。我说，你比我高这么多——”柳婧说着，伸出嫩葱般的手指比画了两个虎口的长度。
朴凡记得，中学毕业去插队落户前体检时，自己测出的身高是一米七十，现在是一米八。石小妹的记忆里应该是一米七十。
柳婧的小脸又凑了过来说：
“朴凡叔叔，妈妈还说，你还长胖了。以前你很瘦的。”
“这个她也知道？”
“也是我说的。我告诉妈妈，朴凡叔叔有两个下巴。”柳婧顽皮地眨着眼睛。
朴凡特别喜欢女孩的那双眼睛——里面有当年石小妹的神情。
朴凡记得，那年体检的时候，自己的体重是六十五公斤，现在是八十五公斤，整整多出二十公斤。二十公斤就是四十斤肉啊！这些肉都紧紧粘贴在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幸亏石小妹的眼睛看不见。还是让她留在那个年代的记忆中，那样最好！
“朴凡叔叔——”
柳婧细嫩甜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妈妈说，你全班作文写得最好，每次都被老师在班上朗读，啊，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春风微微吹拂着我们的脸庞，阳光洒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
柳婧还摇头晃脑地朗诵几句。这些充满稚气的词句，朴凡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石小妹还牢牢地记着。
酒不醉人，往事醉人。朴凡从柳婧的口中再次听到了自己学生时代的声音，重新看到了自己少年时光的影子。应该说，是从石小妹的记忆中听到和看到了一个纯真的，无暇的朴凡。可是，自己对自己的这个过去，早就忘却的云消雾散，几乎一丝没留。要不是从柳婧的嘴里听到刚才的话，自己还真得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过那样的往事？
朴凡的心里徒然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一个男人——在他一步一步走进岁月夕阳的余辉里时候，他突然知道，自己的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还永远地留在一个知音女人的心里，那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让人慰籍的事啊！<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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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凡听出话中之音，淡淡一笑，听余国宝继续说着：
“我呢，从小缺吃，青春期，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在江西大山沟里渡过的，跟当年的红军一模一样，十年时间就记住一个字：‘饿’！所以啊，我做吃的生意，就是为了确保后半生不饿。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也好，国民党也好，吃饭穿衣，剃头洗澡，都少不了。说实在的，咱们中国人做啥最离不开的就是个‘吃’字。听听，谋生叫糊口，工作叫饭碗，靠积蓄生活叫吃老本，混得好的叫吃得开，占女人便宜的叫吃豆腐，女人漂亮叫秀气可餐，受人欢迎的叫吃香，受到照顾的叫吃小灶，不顾他人叫吃独食，没人理会叫吃闭门羹，嫉妒叫吃醋，理解不透叫囫囵吞枣，理解深刻叫吃透精神，广泛流传叫脍炙人口，收入太少叫吃不饱，负担太重叫吃不消，犹豫不决叫吃不准，负不起责任叫吃不了兜着走。是，会吃得人才是幸福的人，做死累死活该，吃死撑死不冤。来，全体都有，一二三，干杯！开吃！”
如今，大凡只要做点生意，讲点场面的人，在酒席宴上都能够溜出几个段子。
第一杯酒，余国宝敬了大家。第二杯酒他才悄悄地单独敬朴凡——他知道，表面上不能对朴凡表示特别地尊敬和恭维，只能作为普通同学看待。这种场合，特意抬高一个人，不仅不会落好，还会伤害一大群人的自尊心。
三杯酒落肚，便响起一片碰杯声，嬉笑声和举筷取食声，两大桌的人顿时活跃起来，两人一对，三人一伙，五人一堆，男人喝着叫着，女人唧唧喳喳——同学聚会比总是比结婚还热闹。
朴凡耳朵里灌进的几乎全部都是当年的事，象在听一部有声的*——当年学校里的事，当年农村里的事，当年工厂里的事——很美的往事，很苦的往事，很遗憾的往事，都是一些似乎遗忘，又似乎珍藏的生命路程中的细节。同学们的谈话，似乎不约而同地，心照不宣地很少涉及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还有与他们息息相关的改革政策，也不谈他们自己的工作，家庭，工资，生活。即便谈到，最多也只是关于自己的孩子。
朴凡深切地感受到：知青，是今天中国社会里一个特殊的，不可复制的群体：他们的精神和思想，依然生活在三十年前的岁月里。那时候，他们对前途是有理想的，对社会是充满热情的，对人生是抱着期待的。今天，他们的心是失望的，血是冰冷的，脑子是僵硬的——现实的生活一步一步地渐渐远离他们，时代的召唤一寸一寸地渐渐抛弃他们。他们只剩下了最基本的生活要求——能够平平安安活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三十八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夜，在一个伟人的举手呐喊之间，中国的历史从此就创造出一代特殊的人——知识青年。这一代人有上千万人，上千万人啊，是同轰轰烈烈的，虚无缥缈的理想一起殉葬的，是被汹涌澎湃的大潮溺死的，淘汰的，是让无可奈何的政治需求绑架的，撕票的——他们中间百分之九十九的命运如此，只有百分之一的人从那个时代的“万人坑”里奇迹般地爬了出来。在今天的社会里，人们只看到这百分之一的人，他们无论在政治地位上，在经济领域里；无论在城市还是在乡村，无论在讲台上还是在实验室里，都是不可动摇的中坚力量，是可以承受万斤重压的人，是这个社会里最了不起的人，是最坚强的人。这百分之一的人，堪比当年万里长征爬过雪山，走过草地，艰难到达吴起镇的红军将士，都是特殊的年代用特殊的材料，用特殊的方式锻铸成的特殊的人。这种人，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因为，他们是无法复制的，无法模仿的，无法再生的。他们是**留给后人的一笔无法估价的政治遗产——中国的未来肯定属于这种人。他们是什么人？是死里逃生的人，是触摸过中国苦难的灵魂的人，是在地狱里听到过哀号的人——这样的人才有力量，有资格，有底蕴去主宰中国未来的命运。无论十三亿人愿意还是不愿意，中国的未来，将会，必需，一定带上知青的悲情和知青的色彩！
那是因为，为了锻铸这百分之一的人，中国曾经付出多么沉重，多么巨大的代价啊！这个代价就是无情地牺牲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榨尽他们的血汗，剥夺他们的财富，摧毁他们的思想，扑灭他们的情感，只留给他们残存的生命——让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成为铸剑的焦碳，成为大树的肥料，成为铺路的石渣，甚至可以说成为改革开放的政治实验室里那可怜的千万只小白鼠。他们无论是贫困的生存，坚强的支撑，还是无声的挣扎，都永远有着不可比拟的现实贡献和历史价值。流逝去的岁月越久，后代的人们就越会看清和认识到这点：他们的生命过程，就是一条中国从贫困走向富裕道路上的一座铺着精神白骨的桥梁。没有桥梁，路是无法延伸到前方的。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曾经的悲哀，曾经的苦难，曾经的理想，曾经的爱恋，只会被遗忘，只会被深藏，绝不会被埋葬，被永远抹光。不会的，他们有他们的精神继承人。对于国家来说，对于政治实验来说，谁敢讲，政治小白鼠没有价值，没有贡献呢？
朴凡非常主动地端着酒杯，一个一个地向每位同学敬酒，无论男女，不管对方喝还是不喝，他都是举杯一饮而尽。聪明的，会看眼色的余国宝提着酒瓶乖巧地跟在朴凡身后，朴凡喝干一杯，他就赶紧添满一杯。转了一圈回来落座之时，朴凡已经是两颊泛上红晕两朵。
石小妹坐在桌前，不动酒杯，也不动筷子，尽管柳婧在她面前的盘中夹堆满了菜。
柳婧贴在朴凡的耳旁说：
“朴凡叔叔，我告诉妈妈了，说你喝了好多好多的酒，还是白酒。”
“没事的。婧婧，你朴凡叔叔过去有个外号，你不知道的。”朴凡抚摩着柳婧的肩头说。他非常喜欢柳婧，这个女孩比自己的女儿小一岁，正在读大学二年级，是上海大学中文系的学生。
“什么外号？我想知道，你快说。”
“叫朴八两。”
“就是能喝八两酒，对吗？你真厉害，朴凡叔叔。”
“真聪明。”朴凡疼爱地轻轻拍了拍柳婧的脑袋。
“朴凡叔叔，妈妈说你长高了。”
“她怎么知道的？”
“是我告诉妈妈的。我说，你比我高这么多——”柳婧说着，伸出嫩葱般的手指比画了两个虎口的长度。
朴凡记得，中学毕业去插队落户前体检时，自己测出的身高是一米七十，现在是一米八。石小妹的记忆里应该是一米七十。
柳婧的小脸又凑了过来说：
“朴凡叔叔，妈妈还说，你还长胖了。以前你很瘦的。”
“这个她也知道？”
“也是我说的。我告诉妈妈，朴凡叔叔有两个下巴。”柳婧顽皮地眨着眼睛。
朴凡特别喜欢女孩的那双眼睛——里面有当年石小妹的神情。
朴凡记得，那年体检的时候，自己的体重是六十五公斤，现在是八十五公斤，整整多出二十公斤。二十公斤就是四十斤肉啊！这些肉都紧紧粘贴在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幸亏石小妹的眼睛看不见。还是让她留在那个年代的记忆中，那样最好！
“朴凡叔叔——”
柳婧细嫩甜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妈妈说，你全班作文写得最好，每次都被老师在班上朗读，啊，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春风微微吹拂着我们的脸庞，阳光洒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
柳婧还摇头晃脑地朗诵几句。这些充满稚气的词句，朴凡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石小妹还牢牢地记着。
酒不醉人，往事醉人。朴凡从柳婧的口中再次听到了自己学生时代的声音，重新看到了自己少年时光的影子。应该说，是从石小妹的记忆中听到和看到了一个纯真的，无暇的朴凡。可是，自己对自己的这个过去，早就忘却的云消雾散，几乎一丝没留。要不是从柳婧的嘴里听到刚才的话，自己还真得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过那样的往事？
朴凡的心里徒然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一个男人——在他一步一步走进岁月夕阳的余辉里时候，他突然知道，自己的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还永远地留在一个知音女人的心里，那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让人慰籍的事啊！<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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