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各人心事
目录：天国上朝1891|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光绪十六年十一月十三夜，是一个宁静却不平静的夜晚。数不清的事情在这个夜晚发生，仅仅北京城，就有几处灯火通明。
贾华从庆王府邸出来，才发现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冷风一吹，微微一颤，这股寒意的刺激，让他脑子更加清醒。知道这种政治游戏，可不是他现在能参与的，这时候选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儿一开始，就是那个翁师傅弄出来的，表面看是为了裁撤北洋水师，其实目标自然是李鸿章。满人亲贵，也乐见消弱汉人疆臣的权柄，加上南北两洋争权，甚至还牵涉到皇家储位之争。这趟浑水，可以说是深不见底！而自己为了能得鬼子六亲睐，就这么傻乎乎的一头栽了下来。
这种时候，别人都是想着钻营报效，将来好捞一分好处。而贾华却没有那个心事，他现在却是打了脚底抹油的主意。反正自己旅顺督造委员的实缺已经委派下来，再留住京城已经意义不大，于其搅合在这种不见前途的政治斗争中，还不如早天到旅顺口去，在那里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来得实在。至于杨士骧应承自己在北洋水师里的差事，那是跑不掉的，也不再这一时半会！
大家都在等着即将到来的朝会，却没有人会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一门心事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准备拍拍屁股开溜！
至于李鸿章，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么晚了，这个老头子居然没有睡，而是坐在那里和一个白袍的中年人喝酒聊天。这中年人便是刚才和贾华他们坐在一起的杨士骧――杨大泥菩萨。和刚才那泥塑的菩萨比起，他现在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殷勤的给李鸿章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添上。
两人相对而酌，不像在商量事情，更像两个老朋友在促膝谈心。
李鸿章的贴身马弁，马三变守在门口，那些文房师爷，仆妇下人，也都早打发去休息了。
整个贤良寺里，还没有睡觉的，除了他们三人外，就再无旁人了。
杨士骧倒完酒，人才坐好，就见李鸿章在那里笑道：“莲房，老头子知道你讲究，可这人老了，就喜欢些清淡的！你就将就老头子好啦！”
杨士骧看着桌子上那几个素菜，他是儒生出身，效法孔老夫，平时是非精细不下咽。也不知道李鸿章从那里学来的养生法子――吃素。见李鸿章在那里对他笑着挪揄一句。也只能在心里苦笑一声，举起酒杯：“中堂，您就不要笑话我了！”
“好！好！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那个贾华，最后给庆王爷出了个馊主意？这话是怎么说的？”
“这还不是给翁常熟逼的！”他连忙把贾华提起的设立参谋部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还无不忧虑的说：“这个法子可是双刃剑，一个弄得不好！不能伤敌，便先伤了自己！”
李鸿章听了，微微一点头，这法子还真是馊主意！虽然参谋部也不算新鲜词儿，以前也有人跟他提过，只是淮系内部派系众多，各种关节错综复杂。自然套用不上洋人的玩意。只是水师就不同了：“供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让人捏住了粮草，就等于让人卡了脖子啊！”
杨士骧也停住了酒杯，苦着脸看着李鸿章。却见他闭目深思，便自觉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等着李鸿章的最后决定。
李鸿章突然笑道：“听了这个事，六爷怎么说？”
杨士骧轻叹一声：“六爷什么也没说！不过似乎对翁常熟他们的这次搅动朝局很不满意。北洋水师是必不会裁撤的了。只是日后经费上，怕要多费些手脚才行。”
李鸿章双目炯炯：“莲房啊！裁撤北洋水师，那是胡话。翁常熟怕也没这么想过。他这是要给咱们断奶，用三海工程来断了咱们北洋水师的经费。我要是强争，就是跟老佛爷面上过不去，咱们要吃排头。要是不争，咱北洋的船以后就别想着下海了！直娘个贼的！都说老头子会做官，这翁常熟也不差，不过想让我栽在这里，还没这么容易。莲房，把贾华那片子给我，咱们不是讲以夷制夷吗？明日老头子就给他来个以户部制户部。”
在李鸿章他们这里谈的热闹的时候，翁府里也是灯火如昼。
几个书生，还有几个身着朝服的人，正襟危坐，围成一团，正在传看这一个片子。这些人不断互传眼神，都是一脸兴奋。
这处不起眼的屋子里，坐着的却是整个大清最聪明的人。
在座几人中，翰林就有四位，状元两位，学历最低的，也是顶个举人。日后保不准就是打马游街的人物！
翁同?坐在最上首，比起那些一脸兴奋的后辈，却是一副端庄。
坐最当中的，当然是翁同?最得意的弟子文廷式。见大伙儿把片子看完，他才嘘了一口气，拍着手里那片子，对众人道：“大家都瞧见了吧！泰西诸国水师都设立参谋部，有了参谋部，这日常训练，兵士考核，将弁升免，都能统一管辖着。李鸿章不在北洋水师里设立参谋部，就是考虑着权操自我。把北洋的权，都握在他自己手里，北洋水师都快不成朝廷的军队，而成他李家的私军了……说什么，咱们也要把这参谋部争过来，这可是收回水师，为了巩固朝廷千秋基业的大事……你们大家的意思呢？”
坐在他边上的另一位翰林压低声音说道：“前几天，宫里头传出话，听说上头也有意停了北洋水师。”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文廷式却扫了他们一眼：“北洋水师裁撤掉是不可能的，上头的意思是先停下来。不过老佛爷已经传下话儿来了，把海军衙门的存银全部解往三海！这也能看出，上头还有一层意思在里头，就是对李鸿章把持着北洋已经很不满意了……”他扫了一眼其他几个人，见这些人一提到三海工程，都是眉头紧皱。就把后面的话咽下，没有说出来。
三海工程兹事体大，事关慈禧老佛爷荣养，皇上亲政，自然马虎不得。当年开建三海工程时，这些人中也不乏有反对的，只是翁同?能笼络的住，更是打出为了圣君亲政扫路的大旗，大家这才捏着鼻子认了。要知道最不怕事的，就是这群清流士子了，尤其当他们还认为，真理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时候……当年曾文正公（曾国藩）是何等的聪明，最后不还是栽在这一群问题青年手里。
“三海的事，等日后圣君亲政了，自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现在紧要的是北洋水师。”说这话的自然是一脸庄重的翁同?。
现在言路虽然不及以前了，可也保不住，会跳出一两个愣头青来，尤其在这圣君将要亲政的关头上，他们这些帝党人物，就更要严谨慎行！就怕给上头寻着不是，影响到圣君亲政大事！三海又是老佛爷的心头肉，他们自然更不能拿这个说事了。
一听翁同?发了话，这群人都又议论起来：“北洋水师的事儿怕不会这么简单啊！李鸿章会把到手的权位拱手相让？还有就是饷？咱们户部上下也没多上盈余，接过北洋水师，就得给钱发饷！没有饷银，那个会愿意跟着咱们？”
“钱的事儿倒是紧要的很，李鸿章没有什么不好料理的！只要咱们户部抓住钱，一分也不给他，难到他的兵船不用烧煤？炮弹呢？现在就是想着怎么跟上头回话，一定不能让上头看出，咱们是为了揽权。到时候一切就好办了！”
文廷式一副踌躇满志：“这事啊！学生是这么考虑的，海军不像陆军那样，兵船从不能开到陆地上吧！老佛爷不会防的太紧，只要不耽误了三海工程，当会没有大问题！北洋水师经办一来，耗费国努数千万两。李鸿章一边说它已成为远东最强大之海军，一边又屡屡向朝廷索要军费，前几天，甚至拿出蕞尔小邦日本来吓唬人，这样做，他岂不是自打耳光，互相矛盾？至于饷呢……很简单。裁军就可以了！北洋现在有陆军两百多个营头，数万悍将，裁掉他几十个，这饷不就有了！”
翁同?坐在那里，捋着胡子，嘴里轻轻念着四个字：“裁兵裕饷！”
“那咱们应该立即发动御史、翰林群起响应啊！”下面那些登时议论纷纷！
又商量了好久，一一确定了要联络的人，这才都起身告辞回去，准备自己的折子去了！却无一人提及到掌握北洋水师后，水师要怎么办下去！更没一人提及水师里人的事儿！完全忘记他们当年是如何一日三百折，参劾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陆师出身不习水战的！
贾华从庆王府邸出来，才发现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冷风一吹，微微一颤，这股寒意的刺激，让他脑子更加清醒。知道这种政治游戏，可不是他现在能参与的，这时候选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儿一开始，就是那个翁师傅弄出来的，表面看是为了裁撤北洋水师，其实目标自然是李鸿章。满人亲贵，也乐见消弱汉人疆臣的权柄，加上南北两洋争权，甚至还牵涉到皇家储位之争。这趟浑水，可以说是深不见底！而自己为了能得鬼子六亲睐，就这么傻乎乎的一头栽了下来。
这种时候，别人都是想着钻营报效，将来好捞一分好处。而贾华却没有那个心事，他现在却是打了脚底抹油的主意。反正自己旅顺督造委员的实缺已经委派下来，再留住京城已经意义不大，于其搅合在这种不见前途的政治斗争中，还不如早天到旅顺口去，在那里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来得实在。至于杨士骧应承自己在北洋水师里的差事，那是跑不掉的，也不再这一时半会！
大家都在等着即将到来的朝会，却没有人会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一门心事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准备拍拍屁股开溜！
至于李鸿章，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么晚了，这个老头子居然没有睡，而是坐在那里和一个白袍的中年人喝酒聊天。这中年人便是刚才和贾华他们坐在一起的杨士骧――杨大泥菩萨。和刚才那泥塑的菩萨比起，他现在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殷勤的给李鸿章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添上。
两人相对而酌，不像在商量事情，更像两个老朋友在促膝谈心。
李鸿章的贴身马弁，马三变守在门口，那些文房师爷，仆妇下人，也都早打发去休息了。
整个贤良寺里，还没有睡觉的，除了他们三人外，就再无旁人了。
杨士骧倒完酒，人才坐好，就见李鸿章在那里笑道：“莲房，老头子知道你讲究，可这人老了，就喜欢些清淡的！你就将就老头子好啦！”
杨士骧看着桌子上那几个素菜，他是儒生出身，效法孔老夫，平时是非精细不下咽。也不知道李鸿章从那里学来的养生法子――吃素。见李鸿章在那里对他笑着挪揄一句。也只能在心里苦笑一声，举起酒杯：“中堂，您就不要笑话我了！”
“好！好！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那个贾华，最后给庆王爷出了个馊主意？这话是怎么说的？”
“这还不是给翁常熟逼的！”他连忙把贾华提起的设立参谋部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还无不忧虑的说：“这个法子可是双刃剑，一个弄得不好！不能伤敌，便先伤了自己！”
李鸿章听了，微微一点头，这法子还真是馊主意！虽然参谋部也不算新鲜词儿，以前也有人跟他提过，只是淮系内部派系众多，各种关节错综复杂。自然套用不上洋人的玩意。只是水师就不同了：“供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让人捏住了粮草，就等于让人卡了脖子啊！”
杨士骧也停住了酒杯，苦着脸看着李鸿章。却见他闭目深思，便自觉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等着李鸿章的最后决定。
李鸿章突然笑道：“听了这个事，六爷怎么说？”
杨士骧轻叹一声：“六爷什么也没说！不过似乎对翁常熟他们的这次搅动朝局很不满意。北洋水师是必不会裁撤的了。只是日后经费上，怕要多费些手脚才行。”
李鸿章双目炯炯：“莲房啊！裁撤北洋水师，那是胡话。翁常熟怕也没这么想过。他这是要给咱们断奶，用三海工程来断了咱们北洋水师的经费。我要是强争，就是跟老佛爷面上过不去，咱们要吃排头。要是不争，咱北洋的船以后就别想着下海了！直娘个贼的！都说老头子会做官，这翁常熟也不差，不过想让我栽在这里，还没这么容易。莲房，把贾华那片子给我，咱们不是讲以夷制夷吗？明日老头子就给他来个以户部制户部。”
在李鸿章他们这里谈的热闹的时候，翁府里也是灯火如昼。
几个书生，还有几个身着朝服的人，正襟危坐，围成一团，正在传看这一个片子。这些人不断互传眼神，都是一脸兴奋。
这处不起眼的屋子里，坐着的却是整个大清最聪明的人。
在座几人中，翰林就有四位，状元两位，学历最低的，也是顶个举人。日后保不准就是打马游街的人物！
翁同?坐在最上首，比起那些一脸兴奋的后辈，却是一副端庄。
坐最当中的，当然是翁同?最得意的弟子文廷式。见大伙儿把片子看完，他才嘘了一口气，拍着手里那片子，对众人道：“大家都瞧见了吧！泰西诸国水师都设立参谋部，有了参谋部，这日常训练，兵士考核，将弁升免，都能统一管辖着。李鸿章不在北洋水师里设立参谋部，就是考虑着权操自我。把北洋的权，都握在他自己手里，北洋水师都快不成朝廷的军队，而成他李家的私军了……说什么，咱们也要把这参谋部争过来，这可是收回水师，为了巩固朝廷千秋基业的大事……你们大家的意思呢？”
坐在他边上的另一位翰林压低声音说道：“前几天，宫里头传出话，听说上头也有意停了北洋水师。”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文廷式却扫了他们一眼：“北洋水师裁撤掉是不可能的，上头的意思是先停下来。不过老佛爷已经传下话儿来了，把海军衙门的存银全部解往三海！这也能看出，上头还有一层意思在里头，就是对李鸿章把持着北洋已经很不满意了……”他扫了一眼其他几个人，见这些人一提到三海工程，都是眉头紧皱。就把后面的话咽下，没有说出来。
三海工程兹事体大，事关慈禧老佛爷荣养，皇上亲政，自然马虎不得。当年开建三海工程时，这些人中也不乏有反对的，只是翁同?能笼络的住，更是打出为了圣君亲政扫路的大旗，大家这才捏着鼻子认了。要知道最不怕事的，就是这群清流士子了，尤其当他们还认为，真理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时候……当年曾文正公（曾国藩）是何等的聪明，最后不还是栽在这一群问题青年手里。
“三海的事，等日后圣君亲政了，自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现在紧要的是北洋水师。”说这话的自然是一脸庄重的翁同?。
现在言路虽然不及以前了，可也保不住，会跳出一两个愣头青来，尤其在这圣君将要亲政的关头上，他们这些帝党人物，就更要严谨慎行！就怕给上头寻着不是，影响到圣君亲政大事！三海又是老佛爷的心头肉，他们自然更不能拿这个说事了。
一听翁同?发了话，这群人都又议论起来：“北洋水师的事儿怕不会这么简单啊！李鸿章会把到手的权位拱手相让？还有就是饷？咱们户部上下也没多上盈余，接过北洋水师，就得给钱发饷！没有饷银，那个会愿意跟着咱们？”
“钱的事儿倒是紧要的很，李鸿章没有什么不好料理的！只要咱们户部抓住钱，一分也不给他，难到他的兵船不用烧煤？炮弹呢？现在就是想着怎么跟上头回话，一定不能让上头看出，咱们是为了揽权。到时候一切就好办了！”
文廷式一副踌躇满志：“这事啊！学生是这么考虑的，海军不像陆军那样，兵船从不能开到陆地上吧！老佛爷不会防的太紧，只要不耽误了三海工程，当会没有大问题！北洋水师经办一来，耗费国努数千万两。李鸿章一边说它已成为远东最强大之海军，一边又屡屡向朝廷索要军费，前几天，甚至拿出蕞尔小邦日本来吓唬人，这样做，他岂不是自打耳光，互相矛盾？至于饷呢……很简单。裁军就可以了！北洋现在有陆军两百多个营头，数万悍将，裁掉他几十个，这饷不就有了！”
翁同?坐在那里，捋着胡子，嘴里轻轻念着四个字：“裁兵裕饷！”
“那咱们应该立即发动御史、翰林群起响应啊！”下面那些登时议论纷纷！
又商量了好久，一一确定了要联络的人，这才都起身告辞回去，准备自己的折子去了！却无一人提及到掌握北洋水师后，水师要怎么办下去！更没一人提及水师里人的事儿！完全忘记他们当年是如何一日三百折，参劾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陆师出身不习水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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