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天外有天（三）

    只听呼一声响，大殿上燃烧的十余支火把竟一齐灭尽。顷刻之后，一支火把在大殿中央亮起，执火把之人正是那大师兄，但见他环顾四周，刚才还站立的十余位黑衣同门，竟在火灭的瞬息之间，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先前他尚且颐指气使，好生骄狂，此刻所有同门尽皆亡命，他竟没有丝毫察觉，此等变生肘腋，实在快如闪电。那大师兄手举火把，怔立当地，隔了片刻，想是回过神来，蓦地里撒开双腿，飞速掠过院子，冲出院门。想来他心中惊慌，冲过院门时，竟然没有发现藏在两侧的秦林二人。他去势如电，秦林二人尚未瞧清他的身形，只隐约看见其双腿瘦削如柴，他便闪电般冲出清风观，顷刻间便不知逃到了何处。

    秦汉关和林红豆心惊肉跳，这等诡秘场景，实所平生首遇。那大师兄已然如此了得，秦林二人都已惊服，没想到更有高手藏于殿内，非但无人察觉，而且在瞬息之间，就连杀三十四名黑衣好手于无形之中，此等武功诡谲无比。两人藏在门外，更不敢动弹半分，生恐稍有移动，便会被殿内高手发现。

    那大师兄刚一逃走，就听黑暗的大殿内响起哈哈朗笑之声，嗓音苍老，笑毕说道：“屑末杀人，无形无声，中土果然藏龙卧虎，区区一梁上君子，也有这般本事，难得，实在难得！”另一清朗嗓音应道：“灭火瞬息，奔走大殿，徒手捏碎一十七人咽喉，你这人来路不明，倒也十分了得。”苍老声音哈哈笑了两声，道：“如此看来，我到底还是要胜你一筹啊。”清朗嗓音道：“此话怎讲？”苍老声音道：“刚才你我都用极短的时间，各杀了一十七人，且均没有让那黑无常看透究竟，如此看似不相上下，可出手之际，我看出了你的师门来历，你却说我来路不明，我不是要胜你一筹么？嘿嘿，圆缺一脉，向来独脉单传，你既出山，看来燃灯已然油尽灯枯啦。”说罢似乎高兴万分，竟哈哈大笑不止。

    清朗声音道：“你既如此高兴，定是在我师父手底吃过亏，害怕了他。”苍老声音道：“吃亏算不上，只是燃灯那老儿难缠之极，我去一大敌，自然高兴，只是不能亲手胜他，又觉可惜。”清朗声音道：“你不必高兴，更不用可惜，我师父精神矍铄，身子无恙。但我既奉师命出山，你想要寻我师父，便不那么容易。”苍老声音道：“你言下之意，是要与我作对么？”清朗声音道：“你若是我师父敌人，我自不会轻易放过你。”苍老声音冷笑道：“想当年我纵横天下之时，你爹娘恐怕尚在田地里玩沙弄土，没想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后生，竟敢跟我叫板？圆缺一脉虽然名动四海，可你未免小觑了天下英雄！”清朗声音道：“你口口声声说胜我一筹，那不也是小瞧我圆缺一脉？”苍老声音道：“你若不认这高下之分，那我们就再比上一比。此去十五丈外便是大殿院门，门外藏有二人，你我只听这二人的气息声，看谁能道出他二人的师门来历。”

    秦汉关和林红豆听了这话，心中大寒，没想到大殿内两人早就发现自己藏在院门之外。

    隔了片刻，清朗声音道：“院门左侧是个女子，听其气息，多半二九年纪，武功造诣尚且粗浅，右侧是个男人，其吐纳循环有序，年纪多半已在四十开外，功力算是小有所成。”

    秦汉关被他说成功力小成，林红豆则被他说是造诣粗浅，两人心中均自有气，但也颇为吃惊，只凭气息，就能听出年纪，心想苍老声音说他是圆缺一脉的传人，而圆缺一脉在中土已历三百年不衰，其传人果然十分厉害。

    苍老声音道：“你说的都是皮毛，可有听出二人师门渊源？”晴朗声音哧鼻道：“不见武功招式，单凭气息，如何能辨出师门来历？”苍老声音道：“气息吐纳源自内功修为，听气息之声，足以洞察其内功派别。门外二人，右侧男人吐纳细密反复，应当出自雁荡山秦氏一门，左侧女子可是来头不凡，虽然武学造诣尚浅，可她师从亡肠老人，若肯勤学苦练，来日定能雄踞一方。”

    世人只知秦汉关是逍遥水阁大堂主，对他的师门渊源却极少知晓，此时他被一语道破家门渊源，不禁大为惊愕，而后听苍老声音说出林红豆师门，心中更是奇怪：“亡肠老人是谁？为何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先前林红豆一再与他兄弟四人为难，他容忍再三，实则是担心林红豆背后有人撑腰，但却一直看不透林红豆的武功来历，此时虽听苍老声音一语道出，料想他所言多半不假，可自己竟不知亡肠老人是何人物。以往秦汉关行走江湖，虽然遇人谦虚持礼，但内心却充满了傲气，以为除去阁主，青梅竹马便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今日经此一事，方知天下英雄比比皆是，自不敢再抱有孤意傲慢之心。

    但听苍老声音道：“我已道出二人师门来历，你可认输？”清朗声音哼道：“口说无凭，要我认输，除非见过真章！”苍老声音道：“圆缺一脉向为中土翘首，你是此脉单传，我是必定要杀的，只不过在这里杀了你，太也不值，今日暂且饶你，他日该杀之时，我自会动手。”话音一落，但见大殿中飞出一道瘦削黑影，掠过殿顶，跳落围墙之外，跟着又有一黑影追上殿顶，月光下引弦开弓，箭去无声。只听远处传来那苍老声音道：“圆缺之箭，未臻化境，哈哈，哈哈……”笑音落时，听来已在里许开外，最后一声哈哈更是带上内劲，震得群山之间满是“哈哈，哈哈”的大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