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起 革命和爱情

    狂歌走马遍天涯，斗酒黄鸡处士家。

    逢君别有伤心在，且看寒梅未落花。

    ――苏曼殊

    从晚清到民国之初，第二个奇人，便是苏曼殊。和前之李叔同相似的是，他们都是极有天分的才子艺术家，又都有一个僧人的身份。

    自从，到世上，他像是个偶然，童年有难言之恫，是泪水里泡大的孩子。和生母分离，使他对爱的缺失和渴望，贯穿生命始终。所以，人称民国第一“情僧”，亦不为过。百年来，不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他尤其特别的地方，是个佯狂的艺术家，像李白好酒一样，他好吃，而且，特别爱吃糖，为人率真不羁，在当世无出其右。因此，他的画、诗文、小说都是满腹性情之作，充满诗情画意。他的小说，都是写爱情的，可谓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人物，但他一生更多的是托钵云游，独来独去，不同俗流，过和尚的生活。

    这是个可爱的人！没有弘一法师那么“高高在上”，学佛都成了律宗的宗祖，万人敬仰的高僧；却一样真性情，一样经历丰富多彩，性格都有很多矛盾复杂之处，但都活得很真实！

    曼殊16岁正式出家，和尚本来应该过平静的日子，他却动不动还俗，不是谈恋爱，就是革命，却非意在政治，只因实质，他是个爱国的热血愤青。与此同时，他为寻找灵魂的安静，热切地踏往去印度的土壤，一定要走玄奘曾走过的路，含着泪发誓到佛教圣地去“朝圣”。此身，半为革命半和尚，在革命党人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为人狷介孤傲，却又充满游侠气质，是个积极的革命者，结交了很多革命友人，并且，竟曾想要去刺杀逐渐沦为革命党对立面的保皇党领袖康有为，在袁世凯窃取革命果实称帝之后，又投身到反袁的烈火中。对政治不抱希望时，便冷了生涯。革命，和他的一生的志愿或事业水乳交融。

    他是中日混血儿，最爱的诗人是英国的拜伦，为了读懂拜伦诗的原滋原味，他努力去学好英文，结果，成为英文诗翻译之大家。最爱的小说，是法国小仲马的《茶花女》，为了翻译茶花女，甚至愿意去学法文，后来成功翻译了雨果的《悲惨世界》（当时叫《惨世界》），对那个时代中国的文化标向产生很大影响。这是真正的热爱，不是完成课业式的态度。结果，一生掌握了多国语言，云游遍了东南亚很多国家，大概是国内走路最多的文人和尚。

    于1911年，辛亥革命前后，他以自传体爱情小说《断鸿零雁记》扬名，此后创作了不少类似的小说，探讨爱和死，称“爱情是灵魂的空气”，恐怕，在晚清至民国的一代才子中，没有这么推崇柏拉图式的爱情的。

    令人惋惜的是，他与陈独秀、柳亚子是长期作战在新文化暨革命阵线上的亲密好友，却在五四运动前夕，1918年，英年早逝，时年才35岁。在当时，陈独秀便称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平生，文才、绘画各为一绝，性情也堪称一绝……柳亚子赞他是“一代之天才”，同样以浪漫气质著称的小说家郁达夫，亦说他早已是“不朽的”，尤其是“他的浪漫气质，由这一种浪漫气质而来的行动风度，比他的一切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