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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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截老太太不是游魂，她有居所。她的居所在距离榆坨子一百里以外的大青岗子上，那里有块高家茔地。她和她的丈夫、公爹、婆婆以及小叔子、小叔子媳妇等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前几天，她被胡二奶奶作法给拘到了此地。原因是半截老太太过去曾经在榆坨子上住过，他们之间有一段冤孽。

    半截老太太名叫英子，她出生在榆坨子，并在榆坨子住了十多年。因为妈妈在她四岁时得了伤寒病死了，这十多年一大半时间她是和爹爹相依为命度过的。爹爹很能干，肯出力。在坨坡上刨了几亩荒地，种点庄稼；农闲时打点鱼。日子勉强过得去。

    那年冬天，鱼特别厚。爹在老徐大泡底打了几个冒眼儿，捞上来四五百斤鱼，清一色的红尾大鲤子，每个都在四五斤左右。爹非常高兴，把这些鱼挑回来，放到土仓子里，用大囤子装着。准备到年跟前儿，再挑到太赉城卖掉，换回些米面油盐什么的。说不定还能给女儿小英子买点儿好玩的东西。爹美滋滋地做着打算。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爹傻眼了，囤子里的大鲤鱼，一下子丢了一多半。门窗都没坏，房盖儿却被掏了一个洞。不大的一个洞，暖瓶那么粗，顶多能钻进一只猫。是什么东西给偷去了呢？肯定不是人了，人没有那么细的腰身。是猫狗给偷去了？不像。猫狗不会偷取那么多，二三百斤，根本不可能。猫啊狗啊，一般吃个一条半条，饱了也就算了。根本不可能偷走那么多去储藏。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偷去了呢？野兽。爹断定是野兽。狐狸，獾子，黄皮子，都可能是贼。爹爹很生气，发狠要报复这个贼。

    爹爹不是猎人，不会打猎。也没有打猎的工具。为了解恨，也是为了保住剩下的鱼，爹爹专门去拜访了一个猎户，学了下夹子的方法，借回了一盘大夹子。天黑后，爹费了好大劲，把这盘大夹子下到了房角。结果当天夜里就夹到了一只狐狸，一只漂亮的公狐狸。这只狐狸的两条后腿，被齐刷刷地夹断了，前腿一蹦一蹦地挣扎着。爹爹一时鲁莽，用棒子将它打死了，还把那张火红的皮子扒下来，做了帽子。

    这下惹了祸了，爹爹打死的公狐狸是胡二奶奶的小情人。胡二奶奶自从战胜了飞刀汤，骄奢淫逸。榆坨子上所有的公狐狸都被它霸占了，不许和其他母狐狸交往。在众多的公狐狸中，胡二奶奶最喜欢、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小情人。它年轻，漂亮，嘴甜，善解人意。每次临幸，它都能把胡二奶奶伺候得服服帖帖。胡二奶奶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他了，打算重点培养他，将来做她的压洞男人。可是因为几百斤鱼，这个小情人竟然死于非命！胡二奶奶仇恨满腔。她发誓进行报复。

    自从打死了那个公狐狸，英子家的鱼再也没有丢。爹爹以为没事儿了，可以高枕无忧了，就放松了警惕。然而没过多久，家里却莫名其妙地失了一场大火。那是在夜里，火势很猛，把他家两间破房、一间土仓子烧得精光。好歹英子没睡实，发现的及时，人才没被烧死，但是也燎的到处是伤。爹爹跪在烟熏火燎的破房框子前好顿哭，无可奈何，最后领着她投奔到大青岗子的一户远房亲戚家。

    这场火就是胡二奶奶放的，她以为能将英子爷两个烧死，可惜没能如愿。后来，爷两个搬走了，脱离了榆坨子。胡二奶奶虽然有三百多年的道行，但是一时鞭长莫及，不能轻易加害。这事就暂时放了下来。

    这样，英子爷两个又过了六年安稳日子。六年后，英子十六岁了。十六岁的英子长得粗腿大膀，结结实实，是个很能干活的农村大姑娘，干起活来风风火火。让那些以种田为生的屯邻们看着眼馋。于是不久她就被高家托媒说了去。

    英子在高家生儿养女，一晃就是几十年。在这几十年里，爹爹没了，她自己也变成了老太太。有了这几十年，胡二奶奶的道行更厉害了，已经达到了四百多年。她的道行虽然越来越高，可是生活却越来越不如意。情人们新旧交替，一代不如一代。在这种情况下，她又突然想念起当年的小情人来。越想越气恨，于是又产生了报复的念头。

    胡二奶奶循着英子爷两个的踪迹来到大青岗子，此时，当年打死她小情人的凶手，小英子的爹早已经作古。她只好把气恨施加到当年的英子如今已成老太太的这个无辜人的身上。于是胡二奶奶吓惊了一辆满载粮食的大车，将英子老太太的双腿齐刷刷压断了。那年月，接骨技术很落后，英子老太太的双腿无法接上，从大腿根烂掉了，老太太硬是被拦死了。

    英子老太太死后，被她的儿孙们葬到自家茔地里。她与胡二奶奶的那段冤孽本该结束了，可是胡二奶奶仍不解恨，还是作法把她拘到榆坨子上，让这个没腿的半截老太太在洞府服苦役，为她扩建洞府。

    胡二奶奶心狠手辣，她想方设法折磨老太太，鞭打她，奴役她，让她把土驮到远远的龙坑的东边去。一时一刻都不让她休息。

    听了邬瞎子的讲述，杨思举义愤填膺。他在心里默默地骂道，这个狠毒的狐狸精，总有一天，我要跟你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