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 条件 贰

    雨京缓缓转过身，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画兰，“我可以用我的命保证弘昌和依彤的以后的生活安稳无忧，这可是你要交换的？”    画兰冷哼一声，用力拍打几下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含泪瞪着雨京，“你以为我在给你留身后话？哼，真可笑。我瓜而佳画兰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你如果觉得这就是我在求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想要什么？”雨京冷漠的眼神直逼画兰心底，“让我把家让给你还是让我把胤祥让给你？”    “你真的为了那件事情肯把爷让给我？你觉得就算你同意了，爷他自己会同意么？”画兰无奈的笑了笑，更像是自嘲，“上一次爷过来，你知道爷和我说什么？爷问我，为什么不能像怜梅一样视若无睹，我说不可能，因为这个家当初是我撑起来的。你有多委屈？是我掉了孩子，是我亲眼看见那团血肉模糊，你又有什么好抱怨的？我要亲眼看着那个孩子下葬，只有我一个人！”更剧烈的一阵咳嗽之后画兰嘶哑着声音说，“是我连月子都没做完就要整天跪在书房外面求爷出来，是我打点整个家里的一切，是我！那时候你在哪里？那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我和爷说了那些话以后，我以为他真能从心底里因为往日的情分对我有一丝愧疚，可是爷说了什么？他说他谢谢我，我辛苦了这些年，他只说了三个字谢谢我！然后他说从今往后不允许我再去前庭一步，不许我再进宫，不许我和你的生活有任何交集。”画兰的情绪越说越接近绝望，“这算什么？我怎么能和怜梅一样？怜梅她懂什么？我用了所有感情在爷身上，我只希望他能……”    “你到底要什么！”雨京上前一步，她一句句听着画兰的咆哮，直到自己莫名的泪流满面。画兰的指责就像无数把利剑同时插在她心里来回拧着，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她想大声喊回去告诉画兰当时她在做什么，她有多想跑回来和胤祥在一起，可是她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也跟着一起沦陷直疯，急的自己止不住的流泪，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要你让我像以前一样活着！我要亲眼看见我的孩子长大成人，做什么事情都比过你的孩子，我不要让他们走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我要让他们像嫡子嫡女一样受人尊敬！我要亲手送依彤出嫁，我也要接我儿媳的敬茶，我要活到看着你去死！”画兰用力捶打着心口，几乎是用尽全力的试图依旧气势逼人，却只能让人觉得像是垂死的挣扎一样无力。    雨京轻轻抹去眼泪，盯着画兰脸上的表情，微叹一声，“你要用两个无辜的孩子做你的筹码，不过我已经没有奉陪的必要了。今天这番话，我不告诉胤祥，就当我们从来没说过。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我想要的，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你真的有答案了？”画兰狠狠咽下口水，还是停不下来的一边咳嗽一边说，“我每次觉得自己很可怜的时候，一想到你，我都能笑出声来。我从来没有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面还以为自己是快乐的。你的那个什么蒙古婢女，你的那个什么蒙古探子，哈哈哈，你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以为爷都能帮你摆平？你的这些事情，总有一天他们会拿出来对付爷！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要把你送出宫，为什么你要回京宫里牵动这么多人纠缠在里面？你不会就这么傻，以为这些年和你对着干的人是我？谁是后面的人我全知道！”    雨京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画兰一声盖过一声的咳嗽声充斥着整个屋子，门外忽然传来老白的低声，“福晋，李太医到了。”    雨京走过去拉开门，“让李太医先过来看侧福晋！”李太医闻声几步过来行礼，然后走到画兰炕边准备号脉，屋里一下子又进来很多丫鬟跟着收拾，画兰用力捶了一下炕沿，“到底换不换？”    顿时屋里的人都闻声望向雨京。雨京只忽然觉得头重脚轻异常疲惫，心里，脑袋里，全都一片空白。她唯一狠狠记住画兰的一句话就是：他们总有一天会拿出来对付胤祥。    “我答应你。你病好了我们再谈。”雨京没有再回头看她，留下这句话就自顾离去。    回去路上福清看到福晋红肿的眼睛，叹气道，“福晋何必又去添这些烦恼，万一气坏了身子爷回来不是又要心疼了。”    从画兰回自己院子这条路雨京第一次走，并不算太长的一段路，却感觉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一样。她脑海里全部都是画兰刚才挣扎的样子，还有那浑身好像永远也散不掉的怨气，却还是有胤祥温柔的面容冲破那些狰狞慢慢浮现在她眼前。他那样笑着，暖暖的，让她不由停住了步子，用力揉着眉心，揉到潸然落泪。    “瓜而佳氏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的？不是太医说无碍吗？”    福清不知道怎么回事，抿了抿嘴，“奴婢也是打进了府第二次看到瓜而佳氏，之前生了大阿哥坐月子的时候好像就病过，应该是还没缓过来，现在又还在病着，应该吃了太医的药调理多日就能恢复往常那样了吧。”    那一天晚上雨京辗转难眠，后来刚有了些困意，天又亮了。她十分想念胤祥，他的手心，他的温度，他的味道，她想念他身上每一寸地方。她想亲口告诉他，那些年她没有逍遥在外快活，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想着在宫里的每一天。反反复复，一天又一天。如果不是因为渴望再和他相遇，她可能真的没有办法支撑那么久那么远。困难总是比想象中多，虽然她准备好独自面对任何事情，可真碰到这样的情况，她还是有些把持不了。    根本没有机会好好再考虑和画兰这样的交易算不算理智，就又要起身面对新的一天。不得不说若彤真是贴心小棉袄，这样繁乱的日子里她竟然安分的不哭不闹，冰青照以往一样喂过若彤吃饭就抱过来给雨京看，一看雨京的脸冰青吓了一跳，“福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也病了？惨白成这样，赶紧叫太医过来看看！”    雨京揉了揉若彤的小脸，不敢抱她。已经有弘昌这个前车之鉴了，画兰那屋里全是让人不舒服的气味，雨京也怕自己不小心染上些什么传给若彤就不好了。这样想着，她失神望着若彤长叹一声，母子连心，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一个额娘的天性。画兰所求无可厚非，但她太过于计较拿孩子做赌注，弘昌和依彤的未来并不好过。    果然德妃传雨京迅速进宫，雨京想了想，福清差了一个小厮去十四阿哥府上问问一会儿能不能过去。有些话没人能说，也没人可说，不过如果有芸墨在，多少也是可以商量一下的。福清在一边帮她梳妆打扮一边不解地问，“福晋何故请李太医昨日过来？大阿哥本是退了烧的……这下宫里知道了，难受的不是福晋您吗？”    “我也不是信不过外面的先生，只是求一个安心。”雨京神情有些恍惚，“画兰见不到弘昌，我能见到，我要是不给弘昌叫来紫禁城最好的先生，我心里过意不去。”她后面没有说的是，当她看到画兰那一眼的时候，她也看到了一个额娘对孩子安危的焦急，于画兰，于胤祥，雨京都要走这个形式。    德妃那边可不是走形式，雨京匆匆进了宫，到了德妃宫里院子都没进就被拦住，德妃怕她也染了病。所有话都是嬷嬷进进出出传的，想必德妃那边是十分恼火的，嬷嬷传话又不敢模仿那个语气，反正就是平和的声调诉说着责备的话语，怎么听怎么别扭。雨京依然毕恭毕敬，在宫外下跪，一声声说着抱歉的话，德妃也没有刻意为难她，跪了半刻钟嬷嬷就出来叫她起身，后来又赏了茶。    这一幕却似曾相识，雨京一瞬间有点晃神，她曾经也跪在这里一天一夜。哭喊着她没有推到画兰，哭喊着让人相信她，而这冰冷的皇宫中她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的回音。她两次在德妃宫外下跪都是因为画兰，第一次因为让她没了孩子，第二次因为让她的孩子病了。有点讽刺，雨京只觉得眼圈发热，强吸了吸鼻子才没让眼泪又绝提。    还是忘不掉昨日画兰的质问：她又有什么好觉得委屈的？    一来一回折腾了几个时辰，在马车上雨京一直觉得头晕晕的，用力一攥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把头靠在福清肩膀上，“让我闭眼歇歇。”福清也不客气，伸出一个胳膊就抱住雨京肩头，“福晋这样躺的紧实些，要不车上颠簸。”    雨京只是轻声嗯了一下，眼皮沉的抬不起来，福清身上的温度却让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呼呼向外冒。这姿势是胤祥每一次在车上会揽着她的，她会靠在胤祥胸口上，不算远的路却总有说不完的话，到了府门口还意犹未尽，她赖着他不动，多少次都还要在车上说大半个时辰。    刻意不敢擦眼睛怕让福清看见她的软弱，到了府门雨京沙哑着声音强打精神，“你这肩头又软又柔，往后你要是嫁了人，我还得绣个好枕头天天带着。”    福清皮笑肉不笑地撇撇嘴，“福晋这玩笑话可开不得。”    快到家才发觉本来是想要去趟芸墨那边的，结果实在是太累也不想动了，索性就算了。刚下马车脚步还没站稳老白就焦急地往外跑，一脸忧虑，“福晋，奴才这就去传李太医。”    雨京一把拉住老白，“是谁？”    “是瓜而佳氏，一早还好好的，说想见大阿哥。您不在奴才不敢从了她，刚前十四福晋来了，就抱着大阿哥在院子口给侧福晋看了眼。那时候也挺好的，十四福晋还进去和侧福晋聊了会儿天，这十四福晋前脚才走没半个时辰侧福晋那边就喘不上来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