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屈服（3）

    宗惟铭在自助银行的门口来回晃悠，将时间在痛苦思虑中往前挪动。他看见不时有人进出那个光亮的小空间，年轻的情侣，神情呆滞的中年男女，邋遢恍惚的年轻男子。这个时间了怎还会有这么多的人需要寻求这金钱机器的帮助？他们是存钱？取钱？或者是还债？他们经手的是多少数额？一定是少得可怜，几百？几千？他们能想象到他要汇出去的数目吗？准保吓这些人一跳。他想到幸好是用机器，幸好是晚上，否则白天的话，银行里的工作人员一定要问他，汇给谁？对方是谁？认识吗？他们会怀疑他上当受骗了，无心设防的人被听来善意的电话骗走了全部家当。笑话，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他手里拽着手机，短信里有他要汇钱过去的账号，手机上已经有了他的汗水，他端起手机，按动键钮，屏幕闪出亮光，镜面上潮乎乎的，他把屏面在胸口上擦擦，去看那个账号，这个账号几个小时里他看了不下十几次，但他没有一次是将它从头读到尾的。

    电话在他的眼皮底下突然叫了起来，他吓一跳，惊惧又再一次袭击他烦躁的心。是那个电话，这个号码他也同样默记不住，但他一看便知。

    “汇了吗？”对方问，口气与以往一样，并不怎么着急。

    “你急什么？一会一个电话一会一个电话的。”听上去宗惟铭比对方急。

    “跟我和你说得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是你在说时间，我又没跟你说什么时间，我只跟你说今天晚上。”

    对方好似笑了，“你别急。你现在心情很糟糕，我知道，我也能理解，你只要把钱汇了，事情就解决了，你的心情自然就会好了。”

    “事情没跟你说清楚，我如何汇钱。”

    对方稍稍有那么一点烦了。“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只要付了钱，你和那个女人的事就不会烦到你了。”

    “你不要拿这个女人来说事，我说的是硬盘，那个硬盘在她手里。”

    听到这个词，对方像上次那样静默了片刻，然后他说，“在她手里，你说在她手里？”

    “是的，我的硬盘在她手里，你叫她拿出来，一起解决，否则我是不会付钱的。”

    对方又停顿了一会，像是在考虑如何应付他。“说啦，你只要付钱，有关这女人的一切都结束了，她不会出现了，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好笑，你说我会相信吗？没有硬盘，没有钱，这是我的条件，或者也可以，我先付你一些，表示我的诚意，然后你告诉我，硬盘什么时候给我？”

    “不要?嗦了。”这回对方接话很快，明显表示出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先把今晚要汇的钱汇出来，五十万，其它的事等收到钱再说，否则明天就不单单是硬盘的问题了。”

    “不可能，五十万不可能。”宗惟铭压下内心的虚空与惊慌，强撑起有力坚定的嗓音，“你连硬盘的下落都不告诉我，我怎么汇钱？”这一套他一向熟练运用，但现在他连自己都感觉到用的实在不到位。“要不这样，你让我跟那个女的见一面，我把卡带着，我和她见了，我们就一起去转钱。”

    “不可能。你别再打什么注意了，事情只能按照我们的程序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过半小时再去机器上看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找你了，如果没有钱，那就明天，明天看吧。”

    “三十万。”宗惟铭快速接口道，“今天我只汇三十万，还有二十万等你告诉我硬盘的下落，随后我们再谈下面的事。”

    “你自己想吧，你应该清楚，这事情不是照你的规矩来。”

    电话挂了，宗惟铭的手机贴在耳边。

    宗惟铭抬头瞪着前方那间亮堂堂的自助银行，他恼火、绝望、茫然。他明白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唯一的这条路绝不会像眼前的这家银行一样灯光普照，一定是黑漆漆的，无法看见路上到底有些什么，布满坑洞，暗藏陷阱，但他只有走进去，祈祷自己可以安然度过，损失的只有钱财，而没有其它。眼下，在他的思想里，钱财真正的是身外之物了。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掏出银行卡，攥在手里，迈步走进光明的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