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带连心为并蒂
目录：博青莲gl| 作者：莫笑吾| 类别：历史军事
自那日入了贵州之后，就很少遇上行人，至多碰上几个穿着当地服饰的百姓。只是因天气阴湿，且路多不平，苏玉陵怕朱绵栊愈行身体愈不适，便与她说休息一日再走，反正不过两日应可到大理，可这回对方却是坚决不肯了。
“一日不到大理，你便一日安不了心。”朱绵栊对着皱着眉的苏玉陵说道，“再说，我已许久没有病发了，你就相信我的身子一回。”
“不可说许久没有病发这种话……”苏玉陵握起她手，轻轻一叹，“这段驿路已许久没有修葺，看近日天气，我怕还会碰上泥石崩塌……”
朱绵栊摇了摇头：“你不能为了我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知道么？”
苏玉陵听着一愣，想了良久：“的确……”随即一笑，“遵命。”说完，掀开帘子往马车外望了望，见天气阴沉，恐怕不时就会下雨，便对着外边骑马的欧锦程叫道：“欧护卫，过会儿下雨，你便进马车来！”
欧锦程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锦程喜欢驾车。”不对，应当想都不想就摇头的。
苏玉陵稍稍一怔，想起一路自己与朱绵栊旁若无人的亲昵，脸微微一红，笑了笑，便放下帘子。
事实证明苏玉陵的担心又多余了，翌日下午未初时分，车马便出了贵州，直入云南。虽然途中经过都匀卫坝固镇之时遇上了一场大雨，不过几人立刻在当地找到了躲雨之地——坡脚寨。不但只淋了到一点雨，还与里边热情好客的苗家人玩了好一阵，直到雨停，才有些不舍地离开。
此刻，已看着手中那根茜色布身、又以蓝色花纹镶嵌的长长带子良久的朱绵栊，忽而笑着拉起苏玉陵的右手，细细将带子系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系我这儿做什么？”苏玉陵朝她柔柔一笑，问道。
朱绵栊笑道：“这是我离开之时，寨子里有位婆婆送给我的，我问了里边懂汉文的姐姐，她告诉我说这是他们那儿的连心带。”又朝对方皱了皱眉，“记着了，连心带……”
“记着了。”苏玉陵笑了笑，接着从袖中也拿出来一根一样的带子，只是与朱绵栊那一根颜色相反，蓝色布身、茜色花纹，“手拿来。”
“你如何也有！”朱绵栊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便将左手放到苏玉陵身上去，想了想，又轻哼道，“谁送给你的？”
苏玉陵握着她的手，道：“原本我又想吹个牛，不过就怕你瞎吃醋，我就实话告诉你了——其实就是一位漂亮小伙儿送的。”说着笑了笑，瞥了对方一眼。
朱绵栊眉一蹙，将手抽了出来：“那我不要带了！”
“瞧，又信了。”苏玉陵笑道，“快些，手拿来！”
朱绵栊便又伸出手去，看了看苏玉陵，低叫道：“你老是骗我……”
苏玉陵朝她一笑，接着将连心带往朱绵栊手腕上系好，又伸出自己的右手，与她握在一起，随即侧着脸看着她。
朱绵栊看着相握着的两只手上那两根线纹明晰的红蓝带子，微微一笑，抬起头见苏玉陵正望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苏玉陵摇了摇头，握着的手紧了紧，另一手揽过朱绵栊靠在自己身前，静静道：“我们已入曲靖，沿着茶马古道走，不日便可到大理，心里有些感慨。幸得这一路还算平顺，什么都没发生。”
“可却也是一路的提心吊胆。”朱绵栊眼睛忽的一湿，“什么都没发生，定是因为上苍被你感动了……”
苏玉陵笑道：“我也希望，若真如此，就希望它能保佑我们到底。”
朱绵栊点了点头：“若是找着了那位神医，我定会好好听她的话努力治病……”又看着苏玉陵道，“治好了，我们就可以玩六博，你也不怕浪费时间了。”
苏玉陵一听她说这话，眼中也不禁浮起迷蒙：“当然，到时候我们要玩多久便是多久。”
朱绵栊听着，满足一笑，便靠着苏玉陵闭起眼睛来。
也不知是不是上苍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偏要与人开个玩笑，这晚行到楚雄县，朱绵栊竟真的病发了。
在马车中的时候，苏玉陵还以为她是因一路劳累，而睡得有些沉，岂知马车一停，叫她下车时却如何也叫不醒她。这次病发正如许久前她见了冰蝶丸那次一样，身上也没有冰寒、也未有颤抖抽搐，只是沉沉地昏迷，竟将抱着她的人都骗了过去。
客栈房内，苏玉陵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躺着的朱绵栊，束手无策，真真的束手无策。放在床头柜子上的雪豹补心丸此刻也无一点用，现在的她又如何能将它吞下？
苏玉陵静静抹了抹脸上不自觉流下的眼泪，苦涩一笑。已经让欧锦程和赤、麻二老叫了当地的许多口碑不错的大夫，一个多时辰过去，试了许多种办法之后都无法叫她醒来……
是了，毕竟、并非人人都是匿老前辈。
不，不可以等她自己醒来。她不是学武之人，不像自己当时绝食那样可以昏迷四天之久，三天已是底线，可看她如今这样子，岂是一两天能够醒来的？
苏玉陵想了想，握着朱绵栊的手，微微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接着缓缓站起身。
此地离大理已不远，快马来回一趟顶多一天，定要将那杏花衣找出来求她出一趟大理来此地。虽说她发誓不出大理，可此地楚雄，即便来了，也不算很过分。只要存一丝希望，便不能坐着干等。欧锦程几人在她身边，此地也几乎已远离那些武林势力，当无什么危险。
这么想着，心中虽不愿离开朱绵栊半步，可苏玉陵觉得当下也不能迟疑不决，要么做，要么不做，否则她的生命就在其间慢慢地流逝。
去叫了欧锦程三人进了房照顾着朱绵栊，交代了几句，苏玉陵便赶忙走下楼欲出客栈，却在楼梯口迎面对上二人。
“玉陵！”
“曲水？流……流觞？”苏玉陵看着并肩而上的两个人，稍稍一愣，随即笑了笑，“真巧。”虽之前也认为他们二人会跟在后头，不过此刻，见到他们站在自己面前之时，不得不说还是感到讶异与感动。
“是啊，真巧……”柯曲水也只好道，看了看身边安静的宫流觞，使了个眼色。
那宫流觞便立即抱拳，朝苏玉陵朗声道：“多谢苏姑娘救命之恩！”
“哪里的话。”苏玉陵看着他，一笑，“和曲水一样叫我玉陵便成。”
“好，玉陵。”宫流觞点头道。
如今在宫流觞身上已看不出那天的伤，面目净朗之后，可见他长相也颇为俊毅，额宽鼻高，不过其双唇微抿，看起来倒真如祝眠书当初所说，有些憨态与傻气……
只是此刻苏玉陵心有挂念，便也无心再多说话，面上有为难之色，想了想，还是启口道：“两位与玉陵有缘，只是今晚——”
“玉陵……”柯曲水即刻叫止，接着静静道，“其实我们都知道。”
当时，宫流觞身体稍好，二人便从蕲水县出发，快马疾赶，隔日就在湖北石首县的驿道之上将苏玉陵他们跟上，接着一直悄悄行在后边。那日在沅陵县也看到了在茶寮发生的事，不过见苏玉陵几人并无问题，便继续不动声色。直至今日在此地楚雄，见朱绵栊竟昏迷着被抱出马车，才知定有事发生，觉得无论如何，即便是微薄之力，也当无条件助着几人。
苏玉陵见柯曲水脸上一片澄明之色，心想他们定也知道朱绵栊昏迷的事，可即便他们二人想帮忙，此刻也依旧无能为力……想着轻轻一叹，道：“那么曲水、流觞，你们先去休息，我回来之时再与二位相叙。”
柯曲水看了看她，还是点了点头。也许他们遇上的事，自己二人真的帮不上什么了。
苏玉陵刚想起步，忽的心念一动，回过身：“曲水。”
“怎么了？”柯曲水面上浮起担忧之色，“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们去做便成。”
苏玉陵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轻轻一叹：“不过，也的确有一事……”皱了皱眉，问道，“那日曲水，点了人迎穴，昏迷的流觞也将药丸吞下去了不是吗？如今……我看你可否……”说着顿了顿，又咬了咬唇，“还是不了。”
柯曲水一听，明白苏玉陵定是希望自己以此法让朱绵栊服下药丸，只是对方又担心一旦点得不当，会叫人昏迷更久。想了想，便道：“我也明白玉陵的难处，只是有一点，那时候我手上的是流觞，我们互相拥有生命；如今，若是栊儿妹妹，恐怕我真的不敢轻易尝试。”
苏玉陵听着，点头道：“说的对极。”又笑道，“曲水是明白人，我便也直说了。到时候点得好倒罢了，点得不好，虽是我提出，可我必定还会迁怒于你。”
柯曲水摇了摇头：“人之常情，无碍。”微微蹙了蹙眉，又道，“不过，玉陵何不自己试试？”
苏玉陵一叹：“之前我也想了，只是我没有试过，自然不敢。见到你了，心道你点过此穴，一时情急，才对你那么说了……”
“可我那时候不是也没点过么？”柯曲水道，“玉陵，我虽不知你们如今是何情况，可我觉得你定不想离开栊儿妹妹，她定也离不开你。那你倒不如一试。”
苏玉陵看着她，心中暗暗佩服起她来。此女子做事比以前没有和朱绵栊在一起时的自己更要利落洒脱，何况是现在“如此小心翼翼”的自己？想了想，朝柯曲水道：“你说的对，我当一试。”都已经昏迷了，若真有个万一、点得不好，依旧是要去找那花杏衣，倒不如看看是否有机会。
柯曲水点了点头：“是了。”
苏玉陵看着二人，忽的笑了笑：“不过，能否请二位陪在我身旁？”
将朱绵栊轻轻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前，苏玉陵接着倒出一粒雪豹补心丸，手支在她下颌，稍一用力，待对方张开口后便将药丸小心置于她口中，看了看她的脸，接着朝宫柯二人望去。
二人微微笑了笑。柯曲水静静道：“不必怕，你便想着如今有千军万马朝你挥刀而来。”
苏玉陵一笑，接着回过头，屈起手指，迅速往朱绵栊喉间的人迎穴一点。
安静至极的房间，只听得极轻的一声药丸滑下的低响。苏玉陵和宫柯二人脸上皆浮起欣慰之色。
将朱绵栊轻轻放躺在床上之后，苏玉陵站起身，朝二人动容道：“若没有你们，我便只能离开她身边先去大理了……”又静静道，“如今我才明白，需要朋友的时候，不是要他做什么，而是只要一句话……”
“玉陵在说何话？”柯曲水摇头打断道，想了想，道，“直说便是，我们二人这些日子便一直跟在你们后头。”又朝宫流觞看了看，“救命之恩，定要相报。”
“是。”宫流觞也道。
苏玉陵看着他们，也不说穿自己已知的事实，只道：“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也的确需要许多帮忙……”
“是了，朋友正该是这样。”柯曲水笑了笑，又看了眼床上的朱绵栊，道，“那日流觞近半个多时辰后醒来，栊儿妹妹没有内力，兴许会晚些，玉陵到时不必心急。”
苏玉陵点了点头：“既服下药丸，我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柯曲水笑道：“那我们便出去了……”想了想，又道，“记得，我们可是要跟着你们去大理了，别赶人，知否？”
苏玉陵笑了笑：“求之不得。”
“那玉陵也早些休息。”柯曲水说完，便与宫流觞出了门去。
苏玉陵看着二人的背影，微微笑了笑，接着坐回床边。
缓缓抬起朱绵栊的手，瞧见她手上那根连心带，笑了笑，便伸出自己的右手，与她的轻轻握到一起。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朱绵栊果真慢慢醒转过来。见到坐在床沿正微笑着的苏玉陵，稍稍想了想，忽的双唇微颤起来，从眼角滴下一滴眼泪，滑落至耳里：“玉陵……”
“怎么了……”苏玉陵克制住内心的悲伤，扯上一抹笑意，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角旁的湿润，“饿了没有？”
朱绵栊摇了摇头，接着将双手往床上撑着，欲起身。
“别动……”苏玉陵叫止她，然后轻轻将她抱坐起来。
朱绵栊自己抹了抹泪：“对不起……”又道，“我该听你的，我该在贵州的时候好好休息，我该……”
“说什么呢？”苏玉陵笑着打断道，“你做的对。再不到大理，我可真会急死的了。”其实又何尝不是呢？定是九天来的赶路早已令她疲惫不堪，可她又想着能撑下去便不休息、早些到大理好叫自己安心。可如此一来，多日的积劳便在一瞬间悉数爆发，才致此前的昏迷。
朱绵栊听着，微微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了？”
“楚雄。”苏玉陵答道，“所以此刻你就放心好了，这儿过去，至多三四个时辰，我们可在此休息一两天，不必再急。”
朱绵栊此次不敢再回驳，自己的身子又不争气。今日在对方温暖的怀中，感觉舒适不已，闭着眼闭着眼便睡着，此后，竟没了一点意识。想着想着，心中害怕不已，自己若是永远地醒不过来，不知会留给她多少痛苦……
苏玉陵见着她发怔，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便笑笑：“猜猜在这儿碰上谁了？”
朱绵栊抬起脸，看着她笑了笑：“流觞曲水。此地原本又没什么认识的人。”
苏玉陵笑了一声：“就是喜欢你聪明的样子。”
朱绵栊想了想，道：“可我病发之时也许会变笨，你不喜欢了？”
苏玉陵点头道：“是了，所以别硬撑着知道么？哪里感觉不对便立马与我说。”
“知道了……”朱绵栊看了眼苏玉陵，“可我是什么时候都喜欢你的。”
苏玉陵看着她笑了笑，静静握起她的手。
朱绵栊眼神往手腕上一垂，看了看，笑了一声：“一直带着……”
“自然。”
朱绵栊伸出另一手，轻轻触碰两条带子，朝苏玉陵道：“我们系在一起吧。”
苏玉陵点了点头，伸出没有系连心带的左手，与朱绵栊的右手一起，静静地将两根带子相结。
二人看着那交缠的红蓝布带，相视一笑。朱绵栊笑道：“我们分不开了。”
苏玉陵抱起她，笑了笑：“真傻。”
朱绵栊低低道：“我也讨厌再说起我死了这样的话，可是我真的怕我死了以后……”
“别怕。”苏玉陵静静一笑，“你真死了，就没有以后了，对你、对我都是，也就不必担心了。”
“你不可这样……”
苏玉陵摇头道：“别说话了，我想好好抱着你一会儿。”
朱绵栊轻轻点了点头，又闭起眼，依在苏玉陵身前：“这次我会努力不睡着。”
苏玉陵鼻间一酸，忍住眼泪，咬了咬唇。不得哭……苏玉陵，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日，朱绵栊便感觉自己已好许多，只是怕又发生那样的事，还是决定留在此地休息一天，明日出发也即可到大理。
“曲水，熬药的事我们自己来便成！”
中午，见柯曲水端着药碗从门外走近，本坐在床边的苏玉陵立刻起身，朝她说道。
“柯姐姐……”坐着的朱绵栊也朝她看去，笑了笑，“昨晚谢谢你。”
柯曲水一笑，将药碗递与朱绵栊：“说这些做什么。”
朱绵栊接过碗，几口将药喝下，苏玉陵便拿过空碗放在桌上。
柯曲水看着朱绵栊喝药之快，不禁一愣。想了想，又朝二人道：“那我出去了，晚上再将药端来。”
苏玉陵眉一皱：“曲水……”
“反正流觞的药也要煎，我也只是顺便，你们几人皆可多些时间照顾栊儿妹妹。”柯曲水道，“好了，我可要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好好‘说话’。”说完笑着看了看二人，便快步走了出去。
苏玉陵与朱绵栊看了看，不禁一笑。
“你又想什么了？”
傍晚，二人依次洗完澡之后，皆穿着中衣坐在床上，苏玉陵见朱绵栊低头沉默，便不禁皱眉问道。
朱绵栊抬起脸，略略一蹙眉，哼道：“才说你温柔又这语气了？”
苏玉陵撇嘴道：“这话我说才对，身体稍稍好了一些又对我这么凶了。”
朱绵栊看了她一眼，便拉起被子，往里侧躺下，嘀咕道：“你又如何知道我的心思。”
“我是不知。”苏玉陵回道，又看了看她对着自己的背，“若不是我如此耐心，哪受得了你那奇怪的别扭心思！”
朱绵栊一听，又坐起身，朝苏玉陵叫道：“谁别扭了！”顿了顿，又皱起眉笑哼道，“看你平日那么无赖，如何？到现在还不肯给我倒水洗澡！”
苏玉陵一听，狐疑地看着她：“你在想这事？”
朱绵栊脸稍稍一红，想了想，又提高嗓音道：“不正是么？仙姑她年纪大了，晚上要早些睡觉的！”
苏玉陵一笑：“知道了。”又道，“我还求之不得了，明日起便都由我来做。”可以看那一丝丝……一丝丝！
朱绵栊看着她，略一沉吟，眯眼道：“其它歪脑筋就少动些。”
苏玉陵笑道：“你这么说不是叫我动歪脑筋么？”美人儿又在欲拒还迎了。
只听得朱绵栊冷哼一声：“你敢你就试试。”说着又看了苏玉陵好一阵，笑道，“我倒忽然有个主意。”
苏玉陵想了想，皱眉问道：“什么主意？”若是她能想到一个不伤害她身子又能……
“苏玉陵！”朱绵栊见对方盯着自己、神情认真、严肃思索的样子，便叫道，“收回你那点心思！”
苏玉陵一惊，又低声疑道：“你又如何知道？”
朱绵栊得意一笑：“你认真的时候，也无非就是想这些事。”
苏玉陵干笑一声，点了点头：“郡主英明。”
朱绵栊忽的点了点头，道：“是了，我平日是在怕你什么了？瞧你，如此好对付。”又悠悠笑道，“今日便叫本郡主好好开心一下。”
“你想如何？”苏玉陵皱了皱眉，看着她的笑容，想起许久、许久、许久以前在梨欢院自己受伤那时的情形，不由得叫自己背脊一凉。
朱绵栊伸出手轻轻拉过苏玉陵的领口，缓缓道：“过来，我与你说件事。”
“这屋就我们二人，你说便是。”苏玉陵道，看着她那双善睐明眸，心扑扑一跳。
“又不听话了……”朱绵栊说着便将手放下，随即懒懒往床头一靠，瞥了眼苏玉陵，“本郡主非被你气死不可……难得想说些好听的给你……”
苏玉陵一听，便坐到她跟前：“我过来了。”
朱绵栊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这就对了。”说着身子往前一倾，将唇凑近苏玉陵耳边，只见翕张闭开间，几声低语便轻轻漾在了对方耳畔。
苏玉陵脸一红，随即垂下了头，低低一笑：“说、说什么呢……”
朱绵栊也笑着低下脸去，渐渐靠近对方的身前，碰触到中衣之时，便又停下，轻轻道：“要我来么？”
苏玉陵的手本抓着被子，攥了攥，看了眼自己身前的朱绵栊，便将手松开，移到自己衣上的一根结带之旁。
朱绵栊微微一笑，接着也伸出一手，将苏玉陵中衣腰间处的另一根结带一抽，那带子便解了开来：“故意不打好的么？”
苏玉陵皱着眉，摇头道：“当然不是……”
朱绵栊但笑不语，接着便将苏玉陵腰间那片衣料缓缓拉开，闭起眼凑近脸去。
苏玉陵看着她，随即小腹间便感觉到一阵唇软，虽是极小——可身子还是禁不住地一颤：“栊儿、你……”
朱绵栊又在其上轻轻缓缓地游移一圈，接着离开，稍稍抬起身，伏在苏玉陵的前边，慢慢将对方推至床里边处，然后欺身下去，浅浅道：“专心点，开始了……”
苏玉陵眼神滞滞地看着面前的朱绵栊，随着她的动作，被她缓缓压在身下：“可以吗……”
朱绵栊边以手轻轻抚着苏玉陵的脸，边低低道：“你说呢？”
苏玉陵吸了口气：“可你的身子如何……”
朱绵栊道：“你——在下边又有何不可了？”
苏玉陵一听，目光稍稍游移，随即又正视她，换上强硬语气道：“如今你身子原因，且先让着你。可以后，便由我在上边！”
朱绵栊扬唇：“谁说的了？”
苏玉陵想了想，回道：“我有武功。”
朱绵栊一笑：“这理由可不好。”
苏玉陵皱眉道：“那为何你可以在上边了？”
朱绵栊手一顿，略一沉吟：“有了。”又笑道，“你比我高，自然在下边，否则你是不是要压疼我了？再说我比你小，你当让我。”
苏玉陵一笑，看着她道：“你这理由也不好。再说，我又怎舍得压疼你……”
朱绵栊轻轻一笑，又薄薄地吹了口气在对方脖间：“以后自然以后再说，我只要当下……”
苏玉陵虽然又被对方撩拨得脑袋昏沉，不过还是想做些反抗，便假装应了一声：“你说的对。”说话间将双手搭上朱绵栊的腰，欲要翻身，却不料对方——
“乖一点……”朱绵栊迅速用一手将苏玉陵的手扔在床上，脸埋在对方的脖间细细地吻着，边趁唇游离之时的间隙低低道，“来，叫声郡主听听……”
苏玉陵听着她浅浅柔柔的声音，又似一下全没了力气般，不再动手，只轻轻抓着床被：“郡主……”
朱绵栊低低一笑：“今日很乖，以后会让你尝到甜头的。”
“真的？”苏玉陵眼神忽的一亮，看着上方的人，又皱眉道，“可你别骗我。”
“怎么会？”朱绵栊轻轻说着，便将唇贴往苏玉陵的额上，“我何尝骗过你……”
闭着眼的苏玉陵低低嗅着朱绵栊发上的萦萦清香，正浑浑然、只觉世间无争乱之际，忽听得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可这时候会有谁进来……定是错觉……不知是否是朱绵栊给自己下了药了……
朱绵栊悠长的吻从苏玉陵的额上、眼角、鼻尖、脸颊、耳侧，正要移向对方唇边，忽的一顿，睁开眼：“你受伤了么……也喝药了？”
苏玉陵听得对方说话，同时发现吻也已停下，只好睁开眼，低低问道：“说什么……”
朱绵栊稍稍一想，忽的眉心蹙起，离开对方，坐起身往房内的桌上一瞧，接着脸红成一片，闭着眼哭叫一声：“苏玉陵……”
苏玉陵一急，之前围绕在旁的温柔缱绻似乎也烟消云散，立刻靠近朱绵栊身旁：“怎么了？”
“药碗……”朱绵栊低低说了一句，便将红着的脸往床被上一趴。
苏玉陵一疑，接着也看向桌边，瞧见上边正是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干笑一声：“曲水……”
糟糕——
走到自己房门口，柯曲水忽的心一紧：“柯曲水！你把药碗忘里边了！”
之前中午对苏玉陵二人说了，晚上朱绵栊的药也由自己来熬好端进去。可刚才，端着药的自己在门外敲了好一阵门，都没有听到应答，又喊了几声，依旧无果。心下一惊，眼前便浮起朱绵栊又昏迷、苏玉陵伤心欲绝的画面，因见门也没锁，便立刻将门打开，声音自然比先前重些，只是……一拐弯走到那张圆桌边将烫手的药碗放下、欲看看究竟发生何事之时，却不料、转头间，便看到了那一幕——真是没有想到、栊儿妹妹那么弱美，竟是在玉陵上边……
什么？柯曲水，此刻还有时间想此种疑问！
当时，柯曲水只觉脑袋轰轰隆隆，虽错愕了一阵，不过见二人依旧闭着眼无限忘我，便想着若不动声色离开、自然也不会被二人知道自己曾去过她们房间，于是乎踩着极小心的步子、又悄悄地溜出了房，接着将门轻轻关上。此一来，才将心渐渐放下。若是她们二人发现自己看到了，对谁来说都是尴尬无比……幸甚幸甚！
只是此刻，想着那个仓惶间被遗忘的小小药碗，站在门边的柯曲水心中一阵哀戚。玉陵、栊儿妹妹，你们还在继续么？我将药碗再偷出来还来得及么、来得及么……
“一日不到大理，你便一日安不了心。”朱绵栊对着皱着眉的苏玉陵说道，“再说，我已许久没有病发了，你就相信我的身子一回。”
“不可说许久没有病发这种话……”苏玉陵握起她手，轻轻一叹，“这段驿路已许久没有修葺，看近日天气，我怕还会碰上泥石崩塌……”
朱绵栊摇了摇头：“你不能为了我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知道么？”
苏玉陵听着一愣，想了良久：“的确……”随即一笑，“遵命。”说完，掀开帘子往马车外望了望，见天气阴沉，恐怕不时就会下雨，便对着外边骑马的欧锦程叫道：“欧护卫，过会儿下雨，你便进马车来！”
欧锦程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锦程喜欢驾车。”不对，应当想都不想就摇头的。
苏玉陵稍稍一怔，想起一路自己与朱绵栊旁若无人的亲昵，脸微微一红，笑了笑，便放下帘子。
事实证明苏玉陵的担心又多余了，翌日下午未初时分，车马便出了贵州，直入云南。虽然途中经过都匀卫坝固镇之时遇上了一场大雨，不过几人立刻在当地找到了躲雨之地——坡脚寨。不但只淋了到一点雨，还与里边热情好客的苗家人玩了好一阵，直到雨停，才有些不舍地离开。
此刻，已看着手中那根茜色布身、又以蓝色花纹镶嵌的长长带子良久的朱绵栊，忽而笑着拉起苏玉陵的右手，细细将带子系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系我这儿做什么？”苏玉陵朝她柔柔一笑，问道。
朱绵栊笑道：“这是我离开之时，寨子里有位婆婆送给我的，我问了里边懂汉文的姐姐，她告诉我说这是他们那儿的连心带。”又朝对方皱了皱眉，“记着了，连心带……”
“记着了。”苏玉陵笑了笑，接着从袖中也拿出来一根一样的带子，只是与朱绵栊那一根颜色相反，蓝色布身、茜色花纹，“手拿来。”
“你如何也有！”朱绵栊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便将左手放到苏玉陵身上去，想了想，又轻哼道，“谁送给你的？”
苏玉陵握着她的手，道：“原本我又想吹个牛，不过就怕你瞎吃醋，我就实话告诉你了——其实就是一位漂亮小伙儿送的。”说着笑了笑，瞥了对方一眼。
朱绵栊眉一蹙，将手抽了出来：“那我不要带了！”
“瞧，又信了。”苏玉陵笑道，“快些，手拿来！”
朱绵栊便又伸出手去，看了看苏玉陵，低叫道：“你老是骗我……”
苏玉陵朝她一笑，接着将连心带往朱绵栊手腕上系好，又伸出自己的右手，与她握在一起，随即侧着脸看着她。
朱绵栊看着相握着的两只手上那两根线纹明晰的红蓝带子，微微一笑，抬起头见苏玉陵正望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苏玉陵摇了摇头，握着的手紧了紧，另一手揽过朱绵栊靠在自己身前，静静道：“我们已入曲靖，沿着茶马古道走，不日便可到大理，心里有些感慨。幸得这一路还算平顺，什么都没发生。”
“可却也是一路的提心吊胆。”朱绵栊眼睛忽的一湿，“什么都没发生，定是因为上苍被你感动了……”
苏玉陵笑道：“我也希望，若真如此，就希望它能保佑我们到底。”
朱绵栊点了点头：“若是找着了那位神医，我定会好好听她的话努力治病……”又看着苏玉陵道，“治好了，我们就可以玩六博，你也不怕浪费时间了。”
苏玉陵一听她说这话，眼中也不禁浮起迷蒙：“当然，到时候我们要玩多久便是多久。”
朱绵栊听着，满足一笑，便靠着苏玉陵闭起眼睛来。
也不知是不是上苍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偏要与人开个玩笑，这晚行到楚雄县，朱绵栊竟真的病发了。
在马车中的时候，苏玉陵还以为她是因一路劳累，而睡得有些沉，岂知马车一停，叫她下车时却如何也叫不醒她。这次病发正如许久前她见了冰蝶丸那次一样，身上也没有冰寒、也未有颤抖抽搐，只是沉沉地昏迷，竟将抱着她的人都骗了过去。
客栈房内，苏玉陵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躺着的朱绵栊，束手无策，真真的束手无策。放在床头柜子上的雪豹补心丸此刻也无一点用，现在的她又如何能将它吞下？
苏玉陵静静抹了抹脸上不自觉流下的眼泪，苦涩一笑。已经让欧锦程和赤、麻二老叫了当地的许多口碑不错的大夫，一个多时辰过去，试了许多种办法之后都无法叫她醒来……
是了，毕竟、并非人人都是匿老前辈。
不，不可以等她自己醒来。她不是学武之人，不像自己当时绝食那样可以昏迷四天之久，三天已是底线，可看她如今这样子，岂是一两天能够醒来的？
苏玉陵想了想，握着朱绵栊的手，微微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接着缓缓站起身。
此地离大理已不远，快马来回一趟顶多一天，定要将那杏花衣找出来求她出一趟大理来此地。虽说她发誓不出大理，可此地楚雄，即便来了，也不算很过分。只要存一丝希望，便不能坐着干等。欧锦程几人在她身边，此地也几乎已远离那些武林势力，当无什么危险。
这么想着，心中虽不愿离开朱绵栊半步，可苏玉陵觉得当下也不能迟疑不决，要么做，要么不做，否则她的生命就在其间慢慢地流逝。
去叫了欧锦程三人进了房照顾着朱绵栊，交代了几句，苏玉陵便赶忙走下楼欲出客栈，却在楼梯口迎面对上二人。
“玉陵！”
“曲水？流……流觞？”苏玉陵看着并肩而上的两个人，稍稍一愣，随即笑了笑，“真巧。”虽之前也认为他们二人会跟在后头，不过此刻，见到他们站在自己面前之时，不得不说还是感到讶异与感动。
“是啊，真巧……”柯曲水也只好道，看了看身边安静的宫流觞，使了个眼色。
那宫流觞便立即抱拳，朝苏玉陵朗声道：“多谢苏姑娘救命之恩！”
“哪里的话。”苏玉陵看着他，一笑，“和曲水一样叫我玉陵便成。”
“好，玉陵。”宫流觞点头道。
如今在宫流觞身上已看不出那天的伤，面目净朗之后，可见他长相也颇为俊毅，额宽鼻高，不过其双唇微抿，看起来倒真如祝眠书当初所说，有些憨态与傻气……
只是此刻苏玉陵心有挂念，便也无心再多说话，面上有为难之色，想了想，还是启口道：“两位与玉陵有缘，只是今晚——”
“玉陵……”柯曲水即刻叫止，接着静静道，“其实我们都知道。”
当时，宫流觞身体稍好，二人便从蕲水县出发，快马疾赶，隔日就在湖北石首县的驿道之上将苏玉陵他们跟上，接着一直悄悄行在后边。那日在沅陵县也看到了在茶寮发生的事，不过见苏玉陵几人并无问题，便继续不动声色。直至今日在此地楚雄，见朱绵栊竟昏迷着被抱出马车，才知定有事发生，觉得无论如何，即便是微薄之力，也当无条件助着几人。
苏玉陵见柯曲水脸上一片澄明之色，心想他们定也知道朱绵栊昏迷的事，可即便他们二人想帮忙，此刻也依旧无能为力……想着轻轻一叹，道：“那么曲水、流觞，你们先去休息，我回来之时再与二位相叙。”
柯曲水看了看她，还是点了点头。也许他们遇上的事，自己二人真的帮不上什么了。
苏玉陵刚想起步，忽的心念一动，回过身：“曲水。”
“怎么了？”柯曲水面上浮起担忧之色，“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们去做便成。”
苏玉陵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轻轻一叹：“不过，也的确有一事……”皱了皱眉，问道，“那日曲水，点了人迎穴，昏迷的流觞也将药丸吞下去了不是吗？如今……我看你可否……”说着顿了顿，又咬了咬唇，“还是不了。”
柯曲水一听，明白苏玉陵定是希望自己以此法让朱绵栊服下药丸，只是对方又担心一旦点得不当，会叫人昏迷更久。想了想，便道：“我也明白玉陵的难处，只是有一点，那时候我手上的是流觞，我们互相拥有生命；如今，若是栊儿妹妹，恐怕我真的不敢轻易尝试。”
苏玉陵听着，点头道：“说的对极。”又笑道，“曲水是明白人，我便也直说了。到时候点得好倒罢了，点得不好，虽是我提出，可我必定还会迁怒于你。”
柯曲水摇了摇头：“人之常情，无碍。”微微蹙了蹙眉，又道，“不过，玉陵何不自己试试？”
苏玉陵一叹：“之前我也想了，只是我没有试过，自然不敢。见到你了，心道你点过此穴，一时情急，才对你那么说了……”
“可我那时候不是也没点过么？”柯曲水道，“玉陵，我虽不知你们如今是何情况，可我觉得你定不想离开栊儿妹妹，她定也离不开你。那你倒不如一试。”
苏玉陵看着她，心中暗暗佩服起她来。此女子做事比以前没有和朱绵栊在一起时的自己更要利落洒脱，何况是现在“如此小心翼翼”的自己？想了想，朝柯曲水道：“你说的对，我当一试。”都已经昏迷了，若真有个万一、点得不好，依旧是要去找那花杏衣，倒不如看看是否有机会。
柯曲水点了点头：“是了。”
苏玉陵看着二人，忽的笑了笑：“不过，能否请二位陪在我身旁？”
将朱绵栊轻轻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前，苏玉陵接着倒出一粒雪豹补心丸，手支在她下颌，稍一用力，待对方张开口后便将药丸小心置于她口中，看了看她的脸，接着朝宫柯二人望去。
二人微微笑了笑。柯曲水静静道：“不必怕，你便想着如今有千军万马朝你挥刀而来。”
苏玉陵一笑，接着回过头，屈起手指，迅速往朱绵栊喉间的人迎穴一点。
安静至极的房间，只听得极轻的一声药丸滑下的低响。苏玉陵和宫柯二人脸上皆浮起欣慰之色。
将朱绵栊轻轻放躺在床上之后，苏玉陵站起身，朝二人动容道：“若没有你们，我便只能离开她身边先去大理了……”又静静道，“如今我才明白，需要朋友的时候，不是要他做什么，而是只要一句话……”
“玉陵在说何话？”柯曲水摇头打断道，想了想，道，“直说便是，我们二人这些日子便一直跟在你们后头。”又朝宫流觞看了看，“救命之恩，定要相报。”
“是。”宫流觞也道。
苏玉陵看着他们，也不说穿自己已知的事实，只道：“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也的确需要许多帮忙……”
“是了，朋友正该是这样。”柯曲水笑了笑，又看了眼床上的朱绵栊，道，“那日流觞近半个多时辰后醒来，栊儿妹妹没有内力，兴许会晚些，玉陵到时不必心急。”
苏玉陵点了点头：“既服下药丸，我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柯曲水笑道：“那我们便出去了……”想了想，又道，“记得，我们可是要跟着你们去大理了，别赶人，知否？”
苏玉陵笑了笑：“求之不得。”
“那玉陵也早些休息。”柯曲水说完，便与宫流觞出了门去。
苏玉陵看着二人的背影，微微笑了笑，接着坐回床边。
缓缓抬起朱绵栊的手，瞧见她手上那根连心带，笑了笑，便伸出自己的右手，与她的轻轻握到一起。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朱绵栊果真慢慢醒转过来。见到坐在床沿正微笑着的苏玉陵，稍稍想了想，忽的双唇微颤起来，从眼角滴下一滴眼泪，滑落至耳里：“玉陵……”
“怎么了……”苏玉陵克制住内心的悲伤，扯上一抹笑意，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角旁的湿润，“饿了没有？”
朱绵栊摇了摇头，接着将双手往床上撑着，欲起身。
“别动……”苏玉陵叫止她，然后轻轻将她抱坐起来。
朱绵栊自己抹了抹泪：“对不起……”又道，“我该听你的，我该在贵州的时候好好休息，我该……”
“说什么呢？”苏玉陵笑着打断道，“你做的对。再不到大理，我可真会急死的了。”其实又何尝不是呢？定是九天来的赶路早已令她疲惫不堪，可她又想着能撑下去便不休息、早些到大理好叫自己安心。可如此一来，多日的积劳便在一瞬间悉数爆发，才致此前的昏迷。
朱绵栊听着，微微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了？”
“楚雄。”苏玉陵答道，“所以此刻你就放心好了，这儿过去，至多三四个时辰，我们可在此休息一两天，不必再急。”
朱绵栊此次不敢再回驳，自己的身子又不争气。今日在对方温暖的怀中，感觉舒适不已，闭着眼闭着眼便睡着，此后，竟没了一点意识。想着想着，心中害怕不已，自己若是永远地醒不过来，不知会留给她多少痛苦……
苏玉陵见着她发怔，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便笑笑：“猜猜在这儿碰上谁了？”
朱绵栊抬起脸，看着她笑了笑：“流觞曲水。此地原本又没什么认识的人。”
苏玉陵笑了一声：“就是喜欢你聪明的样子。”
朱绵栊想了想，道：“可我病发之时也许会变笨，你不喜欢了？”
苏玉陵点头道：“是了，所以别硬撑着知道么？哪里感觉不对便立马与我说。”
“知道了……”朱绵栊看了眼苏玉陵，“可我是什么时候都喜欢你的。”
苏玉陵看着她笑了笑，静静握起她的手。
朱绵栊眼神往手腕上一垂，看了看，笑了一声：“一直带着……”
“自然。”
朱绵栊伸出另一手，轻轻触碰两条带子，朝苏玉陵道：“我们系在一起吧。”
苏玉陵点了点头，伸出没有系连心带的左手，与朱绵栊的右手一起，静静地将两根带子相结。
二人看着那交缠的红蓝布带，相视一笑。朱绵栊笑道：“我们分不开了。”
苏玉陵抱起她，笑了笑：“真傻。”
朱绵栊低低道：“我也讨厌再说起我死了这样的话，可是我真的怕我死了以后……”
“别怕。”苏玉陵静静一笑，“你真死了，就没有以后了，对你、对我都是，也就不必担心了。”
“你不可这样……”
苏玉陵摇头道：“别说话了，我想好好抱着你一会儿。”
朱绵栊轻轻点了点头，又闭起眼，依在苏玉陵身前：“这次我会努力不睡着。”
苏玉陵鼻间一酸，忍住眼泪，咬了咬唇。不得哭……苏玉陵，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日，朱绵栊便感觉自己已好许多，只是怕又发生那样的事，还是决定留在此地休息一天，明日出发也即可到大理。
“曲水，熬药的事我们自己来便成！”
中午，见柯曲水端着药碗从门外走近，本坐在床边的苏玉陵立刻起身，朝她说道。
“柯姐姐……”坐着的朱绵栊也朝她看去，笑了笑，“昨晚谢谢你。”
柯曲水一笑，将药碗递与朱绵栊：“说这些做什么。”
朱绵栊接过碗，几口将药喝下，苏玉陵便拿过空碗放在桌上。
柯曲水看着朱绵栊喝药之快，不禁一愣。想了想，又朝二人道：“那我出去了，晚上再将药端来。”
苏玉陵眉一皱：“曲水……”
“反正流觞的药也要煎，我也只是顺便，你们几人皆可多些时间照顾栊儿妹妹。”柯曲水道，“好了，我可要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好好‘说话’。”说完笑着看了看二人，便快步走了出去。
苏玉陵与朱绵栊看了看，不禁一笑。
“你又想什么了？”
傍晚，二人依次洗完澡之后，皆穿着中衣坐在床上，苏玉陵见朱绵栊低头沉默，便不禁皱眉问道。
朱绵栊抬起脸，略略一蹙眉，哼道：“才说你温柔又这语气了？”
苏玉陵撇嘴道：“这话我说才对，身体稍稍好了一些又对我这么凶了。”
朱绵栊看了她一眼，便拉起被子，往里侧躺下，嘀咕道：“你又如何知道我的心思。”
“我是不知。”苏玉陵回道，又看了看她对着自己的背，“若不是我如此耐心，哪受得了你那奇怪的别扭心思！”
朱绵栊一听，又坐起身，朝苏玉陵叫道：“谁别扭了！”顿了顿，又皱起眉笑哼道，“看你平日那么无赖，如何？到现在还不肯给我倒水洗澡！”
苏玉陵一听，狐疑地看着她：“你在想这事？”
朱绵栊脸稍稍一红，想了想，又提高嗓音道：“不正是么？仙姑她年纪大了，晚上要早些睡觉的！”
苏玉陵一笑：“知道了。”又道，“我还求之不得了，明日起便都由我来做。”可以看那一丝丝……一丝丝！
朱绵栊看着她，略一沉吟，眯眼道：“其它歪脑筋就少动些。”
苏玉陵笑道：“你这么说不是叫我动歪脑筋么？”美人儿又在欲拒还迎了。
只听得朱绵栊冷哼一声：“你敢你就试试。”说着又看了苏玉陵好一阵，笑道，“我倒忽然有个主意。”
苏玉陵想了想，皱眉问道：“什么主意？”若是她能想到一个不伤害她身子又能……
“苏玉陵！”朱绵栊见对方盯着自己、神情认真、严肃思索的样子，便叫道，“收回你那点心思！”
苏玉陵一惊，又低声疑道：“你又如何知道？”
朱绵栊得意一笑：“你认真的时候，也无非就是想这些事。”
苏玉陵干笑一声，点了点头：“郡主英明。”
朱绵栊忽的点了点头，道：“是了，我平日是在怕你什么了？瞧你，如此好对付。”又悠悠笑道，“今日便叫本郡主好好开心一下。”
“你想如何？”苏玉陵皱了皱眉，看着她的笑容，想起许久、许久、许久以前在梨欢院自己受伤那时的情形，不由得叫自己背脊一凉。
朱绵栊伸出手轻轻拉过苏玉陵的领口，缓缓道：“过来，我与你说件事。”
“这屋就我们二人，你说便是。”苏玉陵道，看着她那双善睐明眸，心扑扑一跳。
“又不听话了……”朱绵栊说着便将手放下，随即懒懒往床头一靠，瞥了眼苏玉陵，“本郡主非被你气死不可……难得想说些好听的给你……”
苏玉陵一听，便坐到她跟前：“我过来了。”
朱绵栊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这就对了。”说着身子往前一倾，将唇凑近苏玉陵耳边，只见翕张闭开间，几声低语便轻轻漾在了对方耳畔。
苏玉陵脸一红，随即垂下了头，低低一笑：“说、说什么呢……”
朱绵栊也笑着低下脸去，渐渐靠近对方的身前，碰触到中衣之时，便又停下，轻轻道：“要我来么？”
苏玉陵的手本抓着被子，攥了攥，看了眼自己身前的朱绵栊，便将手松开，移到自己衣上的一根结带之旁。
朱绵栊微微一笑，接着也伸出一手，将苏玉陵中衣腰间处的另一根结带一抽，那带子便解了开来：“故意不打好的么？”
苏玉陵皱着眉，摇头道：“当然不是……”
朱绵栊但笑不语，接着便将苏玉陵腰间那片衣料缓缓拉开，闭起眼凑近脸去。
苏玉陵看着她，随即小腹间便感觉到一阵唇软，虽是极小——可身子还是禁不住地一颤：“栊儿、你……”
朱绵栊又在其上轻轻缓缓地游移一圈，接着离开，稍稍抬起身，伏在苏玉陵的前边，慢慢将对方推至床里边处，然后欺身下去，浅浅道：“专心点，开始了……”
苏玉陵眼神滞滞地看着面前的朱绵栊，随着她的动作，被她缓缓压在身下：“可以吗……”
朱绵栊边以手轻轻抚着苏玉陵的脸，边低低道：“你说呢？”
苏玉陵吸了口气：“可你的身子如何……”
朱绵栊道：“你——在下边又有何不可了？”
苏玉陵一听，目光稍稍游移，随即又正视她，换上强硬语气道：“如今你身子原因，且先让着你。可以后，便由我在上边！”
朱绵栊扬唇：“谁说的了？”
苏玉陵想了想，回道：“我有武功。”
朱绵栊一笑：“这理由可不好。”
苏玉陵皱眉道：“那为何你可以在上边了？”
朱绵栊手一顿，略一沉吟：“有了。”又笑道，“你比我高，自然在下边，否则你是不是要压疼我了？再说我比你小，你当让我。”
苏玉陵一笑，看着她道：“你这理由也不好。再说，我又怎舍得压疼你……”
朱绵栊轻轻一笑，又薄薄地吹了口气在对方脖间：“以后自然以后再说，我只要当下……”
苏玉陵虽然又被对方撩拨得脑袋昏沉，不过还是想做些反抗，便假装应了一声：“你说的对。”说话间将双手搭上朱绵栊的腰，欲要翻身，却不料对方——
“乖一点……”朱绵栊迅速用一手将苏玉陵的手扔在床上，脸埋在对方的脖间细细地吻着，边趁唇游离之时的间隙低低道，“来，叫声郡主听听……”
苏玉陵听着她浅浅柔柔的声音，又似一下全没了力气般，不再动手，只轻轻抓着床被：“郡主……”
朱绵栊低低一笑：“今日很乖，以后会让你尝到甜头的。”
“真的？”苏玉陵眼神忽的一亮，看着上方的人，又皱眉道，“可你别骗我。”
“怎么会？”朱绵栊轻轻说着，便将唇贴往苏玉陵的额上，“我何尝骗过你……”
闭着眼的苏玉陵低低嗅着朱绵栊发上的萦萦清香，正浑浑然、只觉世间无争乱之际，忽听得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可这时候会有谁进来……定是错觉……不知是否是朱绵栊给自己下了药了……
朱绵栊悠长的吻从苏玉陵的额上、眼角、鼻尖、脸颊、耳侧，正要移向对方唇边，忽的一顿，睁开眼：“你受伤了么……也喝药了？”
苏玉陵听得对方说话，同时发现吻也已停下，只好睁开眼，低低问道：“说什么……”
朱绵栊稍稍一想，忽的眉心蹙起，离开对方，坐起身往房内的桌上一瞧，接着脸红成一片，闭着眼哭叫一声：“苏玉陵……”
苏玉陵一急，之前围绕在旁的温柔缱绻似乎也烟消云散，立刻靠近朱绵栊身旁：“怎么了？”
“药碗……”朱绵栊低低说了一句，便将红着的脸往床被上一趴。
苏玉陵一疑，接着也看向桌边，瞧见上边正是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干笑一声：“曲水……”
糟糕——
走到自己房门口，柯曲水忽的心一紧：“柯曲水！你把药碗忘里边了！”
之前中午对苏玉陵二人说了，晚上朱绵栊的药也由自己来熬好端进去。可刚才，端着药的自己在门外敲了好一阵门，都没有听到应答，又喊了几声，依旧无果。心下一惊，眼前便浮起朱绵栊又昏迷、苏玉陵伤心欲绝的画面，因见门也没锁，便立刻将门打开，声音自然比先前重些，只是……一拐弯走到那张圆桌边将烫手的药碗放下、欲看看究竟发生何事之时，却不料、转头间，便看到了那一幕——真是没有想到、栊儿妹妹那么弱美，竟是在玉陵上边……
什么？柯曲水，此刻还有时间想此种疑问！
当时，柯曲水只觉脑袋轰轰隆隆，虽错愕了一阵，不过见二人依旧闭着眼无限忘我，便想着若不动声色离开、自然也不会被二人知道自己曾去过她们房间，于是乎踩着极小心的步子、又悄悄地溜出了房，接着将门轻轻关上。此一来，才将心渐渐放下。若是她们二人发现自己看到了，对谁来说都是尴尬无比……幸甚幸甚！
只是此刻，想着那个仓惶间被遗忘的小小药碗，站在门边的柯曲水心中一阵哀戚。玉陵、栊儿妹妹，你们还在继续么？我将药碗再偷出来还来得及么、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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