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1909

    苏兰香迅速冷静下心神，确认眼前不是在拍电影，以她敏锐的洞察力，能够看出这种浑然一体而自然是拍电影达不到的，而且，她看出这里蕴藏着一种不一样的一丝变革先机。

    也就是说，腐朽的晚清还没有推翻！她吞咽下心头的怒火，脚步开始沉重起来。她的特殊身份使得她坚决反清且对晚清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复杂心态，在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面前，选择独自清醒的傲骨和隐忍身姿，还是选择投身于时代为历史负责而构建一个新的强国之路，艰难的选择摆到了面前。她忽然清醒了，为历史负责而构建一个新的强国之路中，本来就带有了独自清醒的傲骨和隐忍身姿，那么，选择之路已然清晰。

    然而，她的心中开始沉重，晚清的腐朽黑暗之下，仍有人在夹缝中进行着传统秩序和变革之间的平衡探索，晚清对起义者的压迫，是直接的暴力机器，晚清起义者的群像犹待深沉理解与体味，但她所来自的时代，很多时候，经济浪潮让人们失去了血性和真正的骨气，看似现代实则狭隘软弱的那种可怕的狭隘，她是在亲历与漩涡中见证过的。正因为如此，在她所来自的时代，她不拒绝用权谋达成正义的目的，但她知道不可走向权谋就是一切的那种狭隘，不要忘记权谋只是手段，正义才是目的，而不管身处哪个时代，不愧不怍、仰不愧天，是一生的信条。

    这些沉重的思索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苏兰香迅速收敛了心神，考虑现在该怎么办。她早已从地理风物上判断出，这里是辛亥革命之前的云南，以云南作为发展基地，便利条件有两方面，不利条件有一方面。论便利条件，第一，从地缘战略来讲，南海海疆与中南半岛的地缘战略博弈，使得云南成为关键的战略通道，而且从云南所连接的国内各省来看，东向的广西有镇南关、昆仑关、龙虎关三大雄关，分别扼守通往中南半岛海疆、广西腹地南宁柳州之间弧形山脉、两湖中原的战略要道；西北向有青藏高原，是我国的天然屏障和依托；北向有四川盆地，古来四川盆地多了一种沉厚和安逸与防御的态势、而重庆和长江却多了一种灵动进取的身姿，四川盆地的沉厚和安逸与防御的态势，背倚青藏高原，形成我国心理的安全和安逸的防线；再从四川盆地往北看，所谓“得陇望蜀”，北向的，就是茫茫大西北了，1905年起开始建设的陇海线这一战略交通线，从军事重镇兰州开始，连接着整个亚欧大陆的地缘形势，而西北连接蒙古，蒙古又连接京畿直至东北亚海疆；再回头看云南外出和需要保卫的通道，除南海海疆不用多说以外，重庆，这一战略要地，在四川、湖南、贵州之间应该加以注意，而西北向青藏高原，又将是抗击英国外侮的战场……一幅战略宏图，已经在心头展开。第二个便利条件，在于个人发展方面，以当时我国地域排外内斗的传统，自己在东部沿海省份发展是很困难的，况且与东部沿海省份的人们打交道会发现思维方式明显不同，而西北地区现在还不便涉及，在云南这样一个有尚武传统且为革命前沿的地区借势而上是比较可能的。但论不利条件，仅仅的一条也是容易遭遇重大挫折的一条，自己的信仰和穆斯林身份，是晚清统治者分外提防的，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提防不能导致辛亥革命提前起义，那么一定要小心成为牺牲品，而且经过十九世纪的起义之后，能够力挺自己上位的同胞人数大幅度减少，这些是不利条件，但是要想办法把不利条件化为有利条件。

    现在是1909年，也就是云南讲武堂第一期招生之时。苏兰香打算投考云南讲武堂的骑兵科，以她对骑兵战术的熟悉和钻研，最适合的科目是骑兵科。若能顺利完成投考云南讲武堂骑兵科的目标，参与辛亥革命、在这个大时代扩充实力闯出一片天地直至决胜远东完成强国之路的探索，就有了一个具体的开端。

    但是，这个具体的开端落到实处又何尝容易。为了实现把这个具体的开端落到实处的目标，她考虑了两方面有影响力的人物，第一方面是蔡锷与同盟会，第二方面是历史上未来的云南王龙云，尽管在此时龙云还只是一个为家族械斗和化解矛盾而忍辱负重的普通青年。至于唐继尧，对自己的起步很难说有什么具体的帮助，只会在完成第一步之后再打交道，和唐继尧这样的枭雄打交道，权谋是避免不了的。

    最先打交道的人，应该选择历史上未来的云南王龙云，而不是最先选择同盟会。凭借自己对历史的了解，辛亥革命成功后的1912年，四川军阀混战争夺青藏高原，英国侵略者借机插手，蔡锷率军进入青藏高原平乱，虽然取得了沉重打击侵略者的战绩，然而受到川军和袁世凯的掣肘，以致未竟全功，长留遗憾。如果能够提前与龙云结识合作，以龙云和川南木里土司的关系，或许对青藏高原局势有所帮助。而且，历史上蔡锷的护国第一军中，缺乏很有政治头脑手腕的人，龙云不在护国第一军，但龙云的政治头脑和手腕虽然不是一流高手，却也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且要想取得各族同胞的共同支持，龙云是个不错的缓冲地带。先与龙云结识之后，通过龙云和邹若衡与谢汝翼的关系进入云南讲武堂，而后再参加同盟会，尽管对加入同盟会还是抱着积极希望的态度，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忍一段时间比较有利。自己要想办法收编一些属于自己的实力和人才，再以后，原护国第一军的官兵也好，唐继尧也罢，只不过是为自己一统云南问鼎北方和海疆而作铺垫罢了！

    结识龙云，说难也难，但说容易也容易。在现代时，凭着对历史的了解，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龙云身上有着和自己的相似之处，就凭借这一点，可以想出办法结识龙云。龙云在古老的复仇械斗之中，已经下定决心要忍辱负重练就一身武艺，但他的目的不是复仇也不是仅限于做炎山王，而是要把原本对立的情绪化解、而为他将来纵横于军阀混战的时代收编下支持的基础。而苏兰香，可以通过几乎相同的身世来取得一致，也就是说，她会以近似的身世出现，不过不是为了解决内部械斗、而是在坎坷的身世面前消融掉更大范围的对立情绪、而取得更大范围的联合并在军阀混战的时代闯出一片天地，带着这个目的去寻访龙云所跟随学习武艺的武术家，同时结识龙云，也许别人不懂，但是，龙云一定会懂得自己的志向，也一定会看出他和自己的一些共同点。

    主意已定，在云南昭通城中寻访龙云所跟随学习武艺的武术家，由于这位武术家在当地很出名，故此寻访他也并不会引起什么怀疑，但为周密起见，苏兰香摘去了头上戴着的头纱，纵然千般不愿，但她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不把事态变得敏感，暂时先忍耐，总有一天，她会在辛亥革命的洪流中成就一番事业。

    苏兰香寻访到这位武术家之后，龙云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苏兰香，龙云的心机和不露声色的精明，使得他从旁默默观察着苏兰香，他发现，苏兰香身上和他有着不少奇异的相似点，他不由得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部分时候，苏兰香默不作声，特别是当武术家问起苏兰香为何想学武术之时，苏兰香默不作声，但眼中闪着一种看似散淡实则内聚的力量与光芒。武术家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到屋里。

    龙云不由得走过来，在发现了苏兰香和他身上奇异的共同点之后，他就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对视了一会，龙云开口询问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我想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兰香淡淡注视了龙云一会，取出手中的头纱戴上，说：“只为全民族的联合与复兴，以往的故事就不必再提了，人心可大可小，再大的委屈和磨难面前，人的心都是能够承受的，只愿不再局限于一处，而为全民族的联合与复兴闯出一条路。”

    龙云眼中涌现出奇异的神彩，这正是他想说的话，眼前来客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而且明白了她的身份、并且看出了她注视自己时也看出了他俩之间的共同点之后，对她也就多了一种信任。他继续开口问道：“学习武艺，就是你实现这一目的的途径？”

    苏兰香淡淡答道：“实不相瞒，这个时代更需要新军事的建设，国防建设，应该打开一个新的思路。学习武艺，是为了抵抗外侮而奋起，也是为了健体清心和深厚坚韧的内涵，但是，我的下一步打算，是去学习新军事。”

    龙云终于说出了他的心声：“那么，我们一起去投考云南讲武堂？实不相瞒，我也早有此念。”

    “好！”苏兰香与龙云取得一致。毕竟尽管她的学科与术科都不错但一个人投考会遭遇困难，如果与龙云以兄妹的名义去投考云南讲武堂，就有了便利条件，更何况，龙云可能通过邹若衡而联系到谢汝翼。

    “我叫龙云，字志舟，来自昭通的纳吉家族。你的名字是？”

    “苏兰香。”

    这样，苏兰香与龙云一同投考云南讲武堂骑兵科的约定就算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