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炎山风雨

    经过考验和随机应变与龙云的帮助，苏兰香暂且与龙云一道留下，每天一有时间，她就会一边阅读自己带来的军事书籍，一边不动声色地思考未来的去路，以及怎样建设军事和发展军事科技与新的兵种战术的问题。当然，这个时期她公开阅读的书籍以古代军事著作为主，在现代时翻印并时常带在身上的近现代德事家著作诸如《战争论》《闪击英雄》之属，以及搜集并翻印的民国时期筑城学教程之类，还是暂时不拿出来为好。

    这天，她正阅读一本自己带来的《百战奇略》，龙云走进来，她却不动声色似乎没有察觉，仍沉浸于细心研读古代军事名著之中。

    “兰香，每天见你对古代军事著作详细研读，倒想听你讲讲，你读出了哪些心得。”龙云坐下来，说。

    苏兰香被龙云一打搅，读书的兴致立即索然，但和龙云谈谈古代兵法著作也是一件有价值的事，况且她觉察到，今天龙云来谈话的目的可能藏着什么大事。她微微一笑，道：“志舟取笑了。心得不敢说，无非是一点个人拙见。就比如这本《百战奇略》，论述的作战原则与战术思想，与近现代战争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在历代军事著作中都不多见。就比如这篇‘正战’”，苏兰香顺手翻开一页，说：“近现代战争也是同样，不需要投机取巧，只需要统帅的精准眼光，奇袭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发挥作用的，特别是对战略范围而言，统帅的洞察力更为重要。这里说的战势不过奇正，不也是相近似的道理。”顺手又翻开一页：“再比如这篇‘不战’。在寻求主力决战的时候，是双方的事，不也与近现代战争有近似之处。”

    龙云微笑道：“视角果然是独到。”

    苏兰香敏锐地发现龙云虽然在说笑，但在考虑的事情显然很深，于是敛了微笑，说：“志舟，如今你已有深厚武术修为，莫不是，炎山家乡的事情让你的血性始终萦绕思念？”

    龙云也敛了微笑：“正是如此。毕竟我们纳吉家世代没有一个男子不是血性男儿，忍辱负重两年来，我的血性时刻呼唤我再回炎山故乡。只是，不是为了复仇，更不是懦弱，这份血性始终在我身心萦绕，却只希望能够让世代血仇不再继续。”

    苏兰香点点头，说：“我知道以你的血性留在这里更长时日无益，不如先回一趟炎山。”

    龙云说：“我还有两位兄弟在炎山，表弟卢邦汉，与好友邹若衡，他们也有学习新军事的打算，既然志同道合，不如你也一同去炎山，我忙完家里的事情之后，咱们几个一同去投考云南讲武堂。邹若衡他在新军事方面懂得比较多，你不妨跟他切磋一下，况且你要寻找的同胞现在被迫聚居在边远地区，不如我们几个先在一起作打算。”

    苏兰香低头思索了一会，眼中神色微微变化，但短暂的沉默之后点头同意。

    龙云带苏兰香回到炎山，先找到卢汉和邹若衡，介绍苏兰香和他们认识。龙云、卢汉、邹若衡、苏兰香四人在一起，毕竟都是青年人，说说笑笑，很快也就熟悉了。

    四人中邹若衡年龄最长，与后来成为云南辛亥重九起义领导人之一的谢汝翼关系深厚。邹若衡不动声色地问道：“兰香，既然你决定要投考讲武堂骑兵科，其中的艰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你对新军事可曾有充分的认识准备？”

    苏兰香对邹若衡说：“若衡，我是从兵种协同和战术的角度考虑选择的，我在想，在精于骑兵科目的同时，还需要懂得炮兵和步兵的战术。骑兵的作用，一在于冲击、分割敌方，但冲击和分割作用随着炮兵和新兵种的发展可能会逐渐让位；二则比如骑兵安排在步兵后面，既掩护两翼又增加各部分之间的呼应和灵活性这一战术；三在于追击；四在于机动，‘上马骑兵下马步兵’也是很重要的，有时仅仅起运输和长途奔袭的作用，而下马即成步兵作战，毕竟步兵的运用广泛性最大。选取骑兵科目，以骑兵兵种为出发点，同时准备以后进行新的兵种和战术的研究推进，如果说新的兵种和战术因利益而被原有的骑兵兵种抵制，那么以骑兵兵种为出发点逐步研究推进而取代演变新的兵种战术，是一种新的思路。”

    邹若衡眼前一亮，这一思路有新意。他准备把龙云、卢汉、苏兰香一同介绍给谢汝翼，让谢汝翼介绍他们进入云南讲武堂，在辛亥革命之中，他们发挥的作用很可能成为耀眼的亮点。

    龙云见邹若衡与苏兰香在新军事方面谈话投机，又因为邹若衡与谢汝翼的关系，他把苏兰香托付给邹若衡，先准备复习考试内容，自己回家看看。

    龙云回到家，与母亲、妻子商议，去探探历代血仇的嘿家的虚实，并想办法化解彼此的矛盾。为稳妥起见，龙云的母亲让龙云约上卢汉、邹若衡同去。

    龙云与卢汉、邹若衡、苏兰香一道去往嘿家。嘿家头人嘿三一则想探探龙云从精神心机到武功的虚实，二则想开头就以威势给龙云造成心理压力，于是传话，纳吉家曾经是他们嘿家的手下败将，今天，他要在朝门外见龙云。

    卢汉见龙云受到如此冷遇，心里不是滋味，冷冷地说道：“表哥，咱不受这份窝囊气，要打就打，难道还怕他不成。”

    苏兰香却淡淡地说：“志舟，后发制人，若开头上了他们的当忍不住怒火，反而会下盘不稳，正好中了他们的下怀，不如先稳定心神，以免被他牵制，而后再后发制人，别忘了初衷毕竟是恩威并用化解矛盾。”

    邹若衡虽敛了心神不说话，但心中赞同苏兰香的看法。三人默默将眼神转向龙云，此时龙云纵然心潮起伏，酸甜苦辣涌上心头，但心中却非常清醒。他的祖辈败在嘿家手里，是因为有勇无谋，而今他武功过人却主动言和，为的是化解矛盾取得一个安稳的后方，他的志向绝不限于做炎山王，一般人想要揣测他的志向心机和想法是很难的。想到这里，他淡淡而不可动摇地说：“都别说了。我就在这里等嘿三的回话。”实际上是默许了苏兰香和邹若衡的看法。

    正当此时，嘿家的朝门打开，嘿三居高临下地看着龙云。龙云忍辱负重，不卑不亢地抱拳道：“嘿三前辈，晚生龙云见礼。”

    嘿三话里藏针，淡淡一点头道：“久闻龙老弟武功高强，今日得见，有失远迎，失敬。”

    龙云不卑不亢，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和直接的武力冲突：“前辈过奖了，晚辈实感惭愧。”

    嘿三冷冷一笑：“请龙老弟进屋叙话。”

    龙云刚要迈步，嘿三冷冷地说：“慢着！你们纳吉家是我们嘿家的手下败将，今天要进我这里，要跪着进去！”

    龙云淡淡一笑：“好，就按你们的规矩办。”卢汉急着想拉住龙云，龙云却已跪在青石板上，由于他深厚的武功修养，青石板竟然断成三截！

    嘿三惊呆了，几乎踉跄地扶起龙云，忙道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但苏兰香敏锐地发现，嘿三神色言辞闪烁，恐怕酝酿着什么阴谋。

    吃过晚饭，龙云托辞急着回去看望家人，就要赶回家去。嘿三神色言辞闪烁，酝酿阴谋却怕被看出来，也并不执意强留，只点着松明客气地送龙云一行回去。

    走出一段路后，苏兰香对龙云说：“志舟，这嘿三神色言辞闪烁，恐怕酝酿着什么阴谋也说不准。”

    龙云说道：“既然已经和好，恐怕多心了吧？”

    苏兰香淡淡地说：“未必。历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志舟胸襟开阔，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从嘿三的神色言辞来看，恐怕是心胸狭窄色厉内荏之辈，一旦他心胸不够开阔而动什么歪念头，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邹若衡淡淡地插话：“我同意兰香的看法。兰香眼光很透彻，恐怕今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小心为上。”

    龙云当机立断，决定早作准备，卢汉、邹若衡、苏兰香当晚也留在纳吉家。不过防御措施也并不很明显，毕竟动机为化解矛盾，若是防御过于明显反而会引起不当。

    当晚，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嘿三勾结当地土匪，取得了几十条毛瑟枪的装备，闯进了纳吉山寨。霎时间，纳吉山寨成了一片火海，子弹、毒箭密集封锁了主要的通路。

    对方居然有枪！这是事先想不到的。苏兰香已经在来时就把纳吉山寨附近的地形仔细观察，此刻在一片混乱之中，她迅速冷静下心神，考虑应对策略。

    首先，自己这边不能乱，对方虽然对己形成包围之势，但人数并不能说是己方的几倍，也就是说，因为己方乱了才使防御变得分外困难，于是她稳下心神，立即联系龙云、卢汉、邹若衡，收罗被冲散的弟兄，一边重新组织一边进行防御。

    混乱中，她找到了卢汉和邹若衡，与卢汉、邹若衡一起收罗被冲散的弟兄，重新组织进行防御，同时选取敌方薄弱点进行突破，向江边渡口路线突围。然而此时只找到卢汉和邹若衡，龙云哪去了？

    龙云掩护家小进入一片竹林隐蔽后，提着刀过来，此时他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决心找到嘿三亲手杀了他。苏兰香与卢汉、邹若衡见到龙云，忙招呼龙云迅速收罗被冲散的弟兄并一同突破敌方薄弱点向江边渡口路线突围，但龙云此时几乎失去了理智，想寻找到嘿三并亲手杀了他，苏兰香、卢汉、邹若衡三人合力也几乎无法阻拦。

    正当此时，龙云的妻子阿茨从混乱中跑过来，急切地抓住龙云的手：“阿岬，不能硬拼！阿妈让你迅速突围出去，她说宁可自己死一千次也不能让你倒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阿茨的温柔和智慧之下，龙云清醒过来，急切地道别阿茨，与苏兰香、卢汉、邹若衡合力突围。冲出一段路，他想再回头看一眼阿茨，正当此时，他看到嘿三带人冲过来，龙云失去了控制，即便冲过去。阿茨急切地说：“阿岬，纳吉家离不开你，快走，不要纠缠！”

    龙云在满腔怒火之下，连杀嘿三和几个手下。苏兰香、卢汉、邹若衡见此突然变故，当机立断，由苏兰香和邹若衡返回加入战斗，卢汉继续带大部分兄弟突围。正当此时，嘿三的大管家嘿木从后方赶来，举起毛瑟枪向龙云瞄准，苏兰香与邹若衡刚想从敌人背后和侧翼抄袭过去，突然见嘿木举枪这一变故，却相距较远，正当此时，温柔美丽的阿茨突然上前死死抓住了枪管，回头叫龙云快跑。龙云想冲过去救出自己的爱人，枪响了，阿茨为救龙云而玉殒香消，在她倒下的一刹那还没有忘记用微弱的声音叫龙云快跑！

    龙云用尽全力想为自己的爱人复仇，但面对越来越多围上来的敌人，突围的时机已经不多，只能先冲开一条血路，先与苏兰香、邹若衡会合，再赶上卢汉，一同突围到江边渡口路线。

    沿金沙江渡口而下，而后登陆赶到昆明，联络谢汝翼。一路上，几乎谁都不说话，龙云失去了心上的爱人，但他长久地怀念爱人的同时，心中是清醒的，爱人是为了后院稳定以后能够让他闯出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而牺牲的，他不能忘怀这个初衷。苏兰香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施展军事上的分析和当机立断的能力之时，却亲眼看到一位和自己一样美丽柔弱的女子成为战火中的牺牲者，再加上对未来如何建立起自己的实力和影响力、如何统一云南的考虑，心情愈加沉重。

    邹若衡凭借关系和活动能力，联系到了谢汝翼，四人一同成为云南讲武堂骑兵科学员。其中苏兰香因出色的科技、数理、国文功底和在战术学方面的知识，而进入骑兵科特别班，从此，开始了军事生涯的序幕，也为参与云南辛亥重九起义和在其中的影响力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