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努达海规规矩矩的吃了几天药，慢慢的也可起身略走动一二，他到底是忍不住，趁着伺候的人不注意，偷偷溜去了佛堂探望新月。努达海怕老夫人知道，强撑着运功提气从院墙翻进了北厢房。两人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时情意绵绵十分难舍，新月抱着努达海，把自己这几天的委屈不安一股脑的哭诉出来，顿时让努达海心疼的无以复加。若不是怕被人发现，努达海恨不得立刻带了新月出的门去。

    也不知是因为出门吹了风，还是因为勉力用了武功，努达海和新月依依惜别后，回了屋就开始发起烧来。这次的病情不同于以往，来势汹汹的彻底把努达海击垮了，一时间上吐下泻、咳嗽虚汗，不过几天功夫就把努达海生生折腾的瘦了一大圈，脸色灰败的似乎老了十岁不止。

    老夫人不知怎么得了努达海私会新月才导致病情反复的消息，自是又惊又怒，把伺候努达海的一干丫鬟婆子狠狠发落了一顿，连雁姬也跟着吃了顿排头。老夫人心下发狠，又加派了不少人手守在望月小筑的佛堂内外，只把北厢房防得如铁桶一般，别说新月想私会什么人，便是想给努达海送个信都送不出去。

    努达海一连几天都没接到新月的消息，心中自然焦虑，眼见身旁伺候的人都被换成了老夫人的心腹，连个可以帮他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积忧之下，病情反反复复，本不过是个普通的风寒，竟缠缠绵绵的持续了将近一个月都还没好齐整。

    期间云娃出嫁，雁姬到底想着和努达海提了一句，努达海却并不大在意，不过随便打发了个小厮送了些礼金便不再管了，只是一心念着新月在佛堂，有没有受虐待，是不是又伤心了，吃的用的可还合心意之类的，又想着让云娃早早完婚，尽快回来继续伺候新月才是。

    老夫人听了下人回报努达海如今的行状，恨的暗自咬牙，遂下定决心，趁着有天努达海身子略有起色，直接命人把努达海挪到了雁姬的院子里，又让雁姬仔细照顾着，随即找人封了望月小筑的大门，只对外宣称说二夫人身子不好，需要静养，除每天让人出来拿些吃食回去，并不许小筑内任何人出来走动。

    老夫人布置了这么大阵仗，只防着新月给努达海私传消息。一时间，二人虽在一个府里，却生生大半个月都不得相见，只把2人折磨得一个病郁交加，一个相思入骨。

    雁姬见不得努达海一副形单影只，似乎失了新月就天地间失了颜色的样子，只说自己要处理府中事务，怕吵了努达海休息，遂在主卧旁边收拾了个单间出来，带了甘珠搬去入住，又吩咐了丫鬟们好生伺候努达海，每天不过去努达海那转一圈走个过场，嘘寒问暖一番给外人做个样子罢了。

    这天雁姬在自己房里看账本看的眼睛酸乏，正自闭目休息，感觉似乎有人进了屋子，她眯眼见是甘珠也不在意，继续靠着椅子养起神来。

    甘珠很有眼色的过来给她按捏头颈，边闲话道，“刚在老爷那儿又见着了洛琳小姐，大小姐如今越发沉稳大气了，去舅老爷家住得几日，想来是得了表小姐的指点，可比以前会做人多了。

    这不，大人生病，洛琳小姐天天亲来床前伺候汤药，又撒娇卖乖，逗得老爷十分开怀。这几天老爷眼见着心情好多了，身子也有些好转的迹象，也没时时刻刻把那位挂在嘴边上了，老夫人知道了十分满意，直夸大小姐孝顺的紧呢。

    雁姬闭着眼笑道，“洛琳可算是懂事了些，有她帮衬，我也能松快些。说来我们娘俩也好久没一起说话了，她如今倒好，三天两头不着家的，见天到她舅舅家蹭吃蹭喝，只和她表姐好得如亲姐妹一般，要不是我眼见着她从我肚里爬出来的，还以为她是从我大哥家的抱来的呢。”

    甘珠闷笑不语，雁姬想了想又道，“一会儿大小姐出来，你去问一声，若是得空，让她来我屋里一趟陪我说会子话。”

    甘珠应下转身出去了，过了盏茶时分便在门外回道，“夫人，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还没等雁姬起身，就见洛琳风风火火的进来，先规规矩矩的给雁姬行了个礼，随手脱了披风递给甘珠，上前2步扶住雁姬不让她站起来，嗔道，“额娘，你坐着便是了，起来作甚？”

    又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道，“刚在阿玛那说了半天的笑话，那屋伺候的人是哪里找来的，都是木头不成，真真没个眼力劲，没一个想着给我倒杯茶润润嗓子的？真是渴死我了，还是额娘好，特意为我备着茶，还记着我爱喝碧螺春。”

    洛琳放下杯子，亲热的挤到雁姬身边坐下，打趣道，“额娘可是想我了？这么急吼吼叫甘珠请我过来。我在舅舅家待了这么些时日，也不见额娘派人来接，还以为您把我给忘了呢？”

    雁姬见洛琳似乎和平日有所不同，但细看她表情一片坦荡，也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便按下疑虑，笑着接话道，“你个皮猴儿，出了门就不知道着家了，见天去折腾你藕芳表姐，我再不叫你回来，只怕瓜尔佳府都快被你给拆了也说不定呢。”

    洛琳掩嘴笑道，“舅舅可和我全说了，您小时候可比我顽皮的多呢，跟个男孩子似地和人打架，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如今我只学了您不到一成的，您可好意思说我么？”洛琳见雁姬脸色微红，怕惹恼了她，忙换个话题道，“我知道额娘接我回来是为我好，如今阿玛病成这样，我这个做女儿自然要回来亲尝汤药，侍奉父亲，否则被外人知道我嫡亲阿玛病了，还没心没肺在亲戚家做客，岂不是要说我不孝？”

    雁姬见洛琳如今十分明事理，不由得大为惊奇，上下打量了洛琳一番才笑道，“这可是咱们将军府最孩子气的洛琳说的话么？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过去了舅舅家住了几天，就变得如此懂事知礼，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阿弥陀佛，可算是在藕芳那学着了。”

    洛琳歪倒在雁姬身上不依的叫道，“额娘，您笑话我。我以前不晓事，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真是对不住。女儿如今知道人情冷暖了，以后定会好好孝顺您，再不叫您为我操心的。”

    雁姬搂着洛琳感叹道，“咱们的洛琳也知道疼人了，可见是长大懂事了。只可惜留不了你几年，以后不知那个有福的能得了你去，额娘真是舍不得。”

    洛琳也不扭捏，俏皮的回道，“女儿眼光高着呢，这一般人我可看不上的，额娘可要仔细挑选，定要帮女儿挑个如意郎君回来才是。若是选的不好，女儿可不依的。”

    雁姬顿时笑话起洛琳不知羞来，洛琳讨饶的闹个没完，2人笑作一团半响方歇，又亲亲热热的挨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甘珠挑了帘子进来，见母女俩靠着床头凑在一处叽叽咕咕，不由带了点笑意道，“夫人，老夫人打发人过来传话，说是请您去正房一趟，有事相商。”

    雁姬这才直起身，理了理散乱的发髻，对洛琳挪揄的笑道，“今儿不巧，你太太找我也不知什么事儿，这一时半会的，恐怕也回不来。洛琳你先回院子吧，改天我再和你好好聊聊，你那个如意郎君的事。”说完，笑着对洛琳眨了眨眼。

    “太太找您做什么呢，我现下也无事，不若我陪您一道过去吧，若是管家的事，我也想旁听一二，长长见识不是？”洛琳也站起来，边整理自己的衣衫边道。

    雁姬微微一愣，觉得洛琳这次回来，似乎性情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她可从来不爱打听这些管家的事。雁姬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一边叫了甘珠帮她重新梳妆，一边从镜子里看着洛琳笑道，“你能陪我去自是最好了，只怕那些琐事你听着不耐烦呢，只是说好了，一会儿若是觉着没意思了也不许先走，好歹和额娘共进退不是？”

    不一会儿，雁姬收拾妥当，挽着洛琳去了正院，二人双双和老夫人见了礼后，见老夫人一脸奇怪的望着洛琳，雁姬出声解释道“刚儿洛琳到我房里来闲话，正碰上额娘召见，媳妇儿想着，如今洛琳年纪也大了，很该学学管家的事了。所以我便带她过来和额娘讨个情，以后府里有什么管家的事儿，便带上她在一边旁听一二，额娘，你看可行么？”

    老夫人略一思索便点头应道，“你说的也是，洛琳眼瞅着也要说婆家了，这管家的事也该让她学起来了。往后嫁了人做了主母，洛琳若是不能把夫家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外人岂不耻笑咱们将军府教导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