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老夫人说完沉吟了会，才道，“今儿我找你过来却是另有他事，不过洛琳听听也无妨，她也是府里的一份子，很该为府上出些力才是。”

    见雁姬和洛琳面面相觑，老夫人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努达海这一病，京里便传出些不大好的流言来，今儿有下人外出，打听了消息来回我，我才知道京里如今到处是咱们家的闲话，传的沸沸扬扬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神色颓然道，“我也不瞒你们，那些话说的很不中听，说什么努达海贪生怕死，上次已经被十三军打怕了，这次为了躲避皇上剿匪的任命，才故意把自己弄病了。又说些什么，若是普通的风寒早该好了，这连着快大半个月都不见他出门，想来是装病不想上朝罢了。还有些更难听的话，我不好说与你们知道。哎，如今咱们将军府可真是江河日下，以后只怕是起复无望了啊。”

    雁姬犹豫了下，才低声接话道，“额娘，这事其实我已有耳闻，前几天我接洛琳回来的时候，大哥就给我传了口信，说是圣上本来已经拟了圣旨，任命努达海为靖寇大将军，统帅三万人马，即刻出征的。只是没想到咱们家出了事，努达海那几天称病不朝，皇上只好把旨意给废了。

    加上最近皇四子病的厉害，眼见着熬不过年关，皇贵妃都哭晕了好几次，皇上担心皇子皇妃的身子，心绪不佳。努达海这一病直接耽误了朝廷的点帅出兵，陛下明面上虽然没有龙颜大怒，但在内廷议事时，当着几个大臣的面，今上冷着脸给努达海下了个不堪大用的评价。

    我大哥说，努达海也是赶上时候不好，什么时候生病不好，正好赶在下旨的前几天生病，这不是明着落皇上的面子么？只怕咱们家是被皇上记恨上了，以后努达海只怕仕途堪忧啊。”

    “怎么会这样，你知道了，怎么不早告诉我？”老夫人听完，一时间深受打击，怅然软倒在椅子无神的问道。

    “我见努达海病着，心情也不好，这消息要是说出来只怕对他打击更大，也不利于他病情的恢复，所以才瞒下了。这朝堂上的事，哪是咱们这些妇道人家可以做主的，说与您知晓，只是平添烦恼罢了。如今咱们府已是这个模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所以媳妇想着，说了反倒不如不说的好。”

    老夫人茫然的盯着一处，口中喃喃道，“这可怎么好，这下咱们塔塔拉家全完了。”

    雁姬低头不语，瞥见洛琳在一旁目光闪动，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雁姬想着自己刚才和老夫人一番对话，洛琳在一旁倒是十分沉得住气，并不像以往那样，听到什么消息就咋咋呼呼闹将起来，觉得这个便宜女儿如今真的是长进了，心里倒是有些满意。

    屋里一时静的可怕，忽的洛琳出声道，“太太，我倒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也许能挽回咱们将军府在陛下心中的印象也说不定，只是我年纪小，想的也不是很周全，不知当不当说出来？”

    老夫人坐直起来，紧盯着洛琳着急道，“有什么法子，你先说来听听。”

    洛琳迎着老夫人的目光，一脸恳切道，“如今恐怕连皇上都以为阿玛称病不朝是为了躲避圣谕、领旨出征，咱们只要能让外人知道阿玛是真的生了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装病就行了。”

    老夫人听了不由得苦笑道，“这点我也想到了，只是现在就算是让为你阿玛诊病的大夫轮番去和人解释，原来的流言传了这么久，已经深入人心了，现在出来解释反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恐怕大半的人都不会信的。”

    洛琳听了忙摆了摆手道，“孙女的意思自然不是随便找个人出来作证阿玛生病的事，而是想以流言止流言，咱们制造个新的流言来降低原先流言的影响。”

    见老夫人有些兴致，洛琳略带了些得意继续道，“我的想法是，咱们不如对外放出话去，就说阿玛是十分想出兵征讨十三军一雪前耻的，可咱们府上的有个内眷担心此去战场凶险，并不想让阿玛出兵，只是阿玛一意孤行，怎么苦劝都不听，这个女子为了阻止阿玛像皇上请命，一狠心给阿玛下了重药，想着若是阿玛大病一场，就不能出兵北上剿匪了。阿玛一时不慎着了她的道，又被内眷的胆大妄为给气着了，所以才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至今未好。”

    老夫人暗自计较了一番，才缓缓道，“你这个说辞言语上虽然有些粗糙，但想法倒是另辟蹊径，说不得真能有些效果也说不定。虽说不一定能让主子爷改变对咱们家的看法，但若能让外人觉着你阿玛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已经很好了。“

    洛琳偷眼看了雁姬一眼，继续道，“只是这个内眷的人选咱们还需仔细斟酌，若是随便找个通房丫头来顶罪，说是她给阿玛下的药，外人一来必不肯信丫鬟有这么大的胆子，二来也会认为咱们将军府没有规矩，一个丫头都能轻易的毒害到家主。这人选若是选的不好，可能达不到洗白阿玛的效果不说，反而还会带累了咱们将军府的名声。”

    “那按你的意思，这个陷整个将军府于不义的内眷名头，应该放谁身上比较合适呢？”老夫人越琢磨越觉得此法可行，心里有了底，也有心情端起手边的茶，边喝边问道。

    雁姬赶忙抢在洛琳开口之前回道，“这名头放在我身上最是合适不过了，我是将军的正妻，正方便在将军的膳食上做手脚，身份也压得住。额娘，不如就对外宣称，说是我不想让努达海出征，担心他在巫山有什么意外，所以一时鬼迷心窍，给他在饭里下了药，害的他大病一场耽误了差事？”

    洛琳听了，霍的站起身，一脸焦急对雁姬摇头道，“额娘，我说的人选可不是您啊，您怎么能”，还未等她说完，便被雁姬使劲一扯，打断了她要出口的话，雁姬给洛琳使了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才一脸坦然的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下座的2人互相打着眼色，过了好一会似乎看够了，才慢悠悠道，“我觉着这法子不妥。”

    见雁姬和洛琳都抬头望过来，老夫人微微一笑道，“雁姬你一向贤惠大度，这贤内助的名声是在京里传遍了的。这二十多年来，努达海来来回回出征不下百次，每次你都无怨尤的在家操持、等他归来。如今怎么突然间转了性，说什么舍不得努达海出门，这话放出去说谁谁都不会信的？

    我也知道洛琳的意思，那个人选我也得了，府里上下都知道她被我关着，可并不清楚我为什么关着她。如今我就把这个毒害老爷的名头放到她的身上，正好时间事件都对的上，对外解释起来也合情合理、毫无破绽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雁姬和洛琳交换了下眼神，迟疑的望向老夫人道，“可这样说出去，对新月的名声是极为有碍的，咱们是不是需要知会她一声？还有老爷那边，若是知道了，只怕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老夫人轻哼了声，不屑道，“不过是个妾罢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府里的大事哪里还用知会她？莫说不过是坏了她的名声，就她以前做的那些淫奔战场、孝中出嫁的破事，京城上下，哪里还有她什么名声可言？

    这次努达海生病，若不是她听了云娃的挑唆，让努达海在湖边受了风，说起来她也是难辞其咎的。如今不过是用了她点名声，为咱们将军府将功赎罪罢了，她若是有些良心，就该对咱们感恩戴德给了她这个为府上出力的机会，还有什么怨望不成？努达海那里先瞒着他就是了，他如今正养着呢，不好叫这些琐事扰了他的心神。”

    老夫人又和颜悦色对洛琳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护着你额娘，不肯叫你额娘受委屈，白摊上这种不名誉的事。你放心，太太知道你额娘是个实诚的，心里爱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狠心害了她。你帮府里想了个这么好的主意，太太都没好好谢谢你呢，如何能用你的法子让你额娘自污名声呢。你们都是好的，为着咱们将军府着想，我记着你们的好呢。

    洛琳啊，你以后得空，多来太太这坐坐，陪我说说话。我还有些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你留着呢，只不见你过来讨。你额娘是个伶俐的，见天从我这得了不少好东西去。回头你也赶紧挑一些，免得好东西都被你额娘顺走了。”

    洛琳扑哧一笑，对着老夫人卖乖道，“太太，瞧您说的，我来您这可不是想着得您的东西的，洛琳能时常来您房里，得您一两句教诲便受用不尽了，哪里能要了您的宝贝去。再说了，额娘的东西还不是要留给我的，您给了我额娘便如同给了我一般，我只管向额娘要便是了，何须再拿您的东西呢？如今我的首饰已经够用了，很不必再添了。”

    老夫人被洛琳奉承的十分满意，慈眉善目的和2人说笑了几句，又叫人从库房里给洛琳挑了几匹上好的料子，直说给她做几件新衣外出见客用，才心满意足的放了洛琳和雁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