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宽宥（一）

    原本空荡荡的死牢猛地塞进三四十个宫女、太监，哭号震天。

    他们都要被杖毙，外边儿场院里已经有一批在行刑的了，被人拽下裤子按在刑凳上，手臂粗的大杖噼噼啪啪落将下来，不带半点儿含糊。打板子的都是经年老手，上头既然判准了这三四十个人一个不留，这板子打起来就有讲究。

    给了银子的，用心打三十杖内了结性命，比不上砍头痛快却也是最少受罪的。那些穷鬼，身上没点油水，打你个皮开肉绽半死不活拖下去，等着哀嚎挣扎至半夜方休。

    红果在牢房里听着外间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和宫人们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吓得肝胆俱裂。她唯一一次见人挨板子是德仪殿里打唐艾和小结子，唐艾硬气到底一声不出，小结子却忍不住哭喊求饶的，没打到四十板子就断了气。红果忘不了他被人拖下去的时候怪异弯折的腰和两条没了筋骨一样的腿，血流了一路。

    想到这里红果疯了一样扑在牢房栏杆上，嘶声大喊：“我要见庄妃娘娘，她答应了我的，她一早答应我的……”

    同房的宫人忽然止了哭泣，齐齐瞪着她，终于有人轻声道：“就是她，就是她害死我们的。”这句话如同暗夜里燃起的火芯子，引起大家汹汹怒火。几乎同时间，所有人扑向红果，拳脚相加。

    红果十五岁入宫做宫女，分在德仪殿跟着香椽姑姑，她嘴甜会看人眼色，伺候得几位姑姑舒坦，做得她们的跟班跑腿，比同届只会低头干活的小宫女都强些。香椽姑姑临出宫前把红果交给那时候已经是霁月娘子的云桓姑姑，指望她能在宫里学些本事，或者得了主子提拔将来许配个好人家也不一定。两个姑姑在德仪殿时同住一房，这点情谊还是有的。

    红果却最怕云桓姑姑，先时在德仪殿的时候就怕。云桓姑姑脾气暴躁，最喜欢拿小宫女们撒邪火也就罢了，偏生红果见过她怎么下手害唐艾。那日红果回房，正撞上云桓姑姑翻唐艾的包袱，当夜唐艾就被人揪出来，说她和太监结对食，证据就是唐艾包袱里的一张婚帖。那就是云桓姑姑放进去的，她却不敢说。

    眼瞅着唐艾被人陷害，她这个做朋友的一声不出，龟缩在众人身后。

    后来听说唐艾去了安乐堂，她还暗自松口气，好歹保住了性命，再后来听说唐艾被做珍婕妤的姐姐弄去了御书房。能在皇上身边儿伺候，她们这些宫女背地里提起来都是羡慕不已。都惦记着哪天被皇上瞅上就能一步登天做主子，和月芳仪一样。

    红果却不愿意，她只想着平平安安到了年纪就出宫回家。所以当月芳仪诱着她害八皇子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告诉唐艾，后来月芳仪要害唐艾小产，也是她告诉的。

    她只是不想出事，只想混到出宫罢了。

    没成想月芳仪的药害了丽妃，一场大闹，全部人都要死在这里。

    听见牢房内吵成一锅粥，终于有班头们拿着大板子进来维持：“哪个是红果？”红果只当要打她板子，咬紧牙不敢说。还是周围的人推她上前：“就是她。”班头看了她一眼：“跟我们走吧，庄妃娘娘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