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抽羊（下）

    距离越近，爆符和弩炮的威力便越明显，成千上万的弩箭在星空中尖啸着飞掠，仿佛大漠中起了狂风刮起的飞沙，射在遁天舟之上，甚至可以洞穿而过，即便未能射穿，几根同时作用之下，那些小型的遁天舟也会被射得偏了航向，向船队内侧撞去，商盟的船队本就没有星盗那般嗜血疯狂，外围的小船不少都抱了和吴战同样的心思，只等船队出现混乱便马上挤进中间去，或者干脆向其他的方向逃跑，却没有哪个是拼死抵抗的，双方接触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商盟船队首当其冲的左腰部便出现了混乱和溃散，只剩下那些行动笨拙的大型遁天舟跑也跑不掉，苦苦支撑，拼死抵抗，好在星盗们眼看打掉了外层的小型遁天舟，弩箭和爆符的使用逐渐稀少起来，只是尽其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向大船冲来，他们舍不得破坏大船上的货物，反而星盗的命都是不怎么值钱的。

    经星盗的船队一冲，商盟的船队逐渐脱节开来，前半段各船纷纷怀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心情，没命的向前远遁，即便是同一个家族的船队，也罕有掉头回来帮同伴解围的。而后半段同样出现了向侧向溃散的态势，只有中部附近的大船被逼无奈的反而团结起来，聚拢一处，毫不吝惜的怒射弩炮和爆符。一时间爆发的战力同样不可小视，狼群中数艘冲在最前面的遁天舟，只一瞬间就有两艘被爆符炸烂，解体开来，船内一应事物，念石，船体碎片甚至或死或伤的船员全部抖落出来，恰似打翻了的糖果盒子，各式各样，五颜六色，散落一片；其余几艘也没好到哪去，被射成了蜂窝，大大小小的空洞密布，其中船员恐怕十不存一，这些遁梭，没了操控的不闪不避横冲直撞，最终难逃支离破碎的命运；失去动力的被后面蜂拥而至的遁梭撞排开来，彻底沦为宇宙尘埃。

    二狗子所在的船此时侧身插满了弩箭，像一个剥掉半边皮的榴莲，倾斜着船身在大船之间穿梭，船上的二狗子此时已经没有了畏惧之色，换了一副默然表情，眼睛里空洞无光，他就那样靠着舱壁坐着，涔涔的鲜血从头上流下来，流进眼睛里，染得周围的事物一片血红，他只是闭上了那只眼睛，却没抬手去擦，刚刚一枚弩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带掉了一大块头皮，纵然二狗子的头发遮住了一部分，依然狰狞异常。这些二狗子全没在意，他只是眼睛空洞的看着窗外，那里一团团彩光闪烁，一道道黑影掠过，木屑横飞，尸体散乱，配上爆符的轰响，弩箭的尖啸，人们的怒吼，还有遁天舟飞掠带起的呼呼风声，一番修罗地狱景象。原本他只是紧张，续而星盗来袭，他本能的害怕，不幸受伤，开始恐惧，真正彻底击毁了他心理防线，使这个小伙子陷入绝望甚至麻木的是此时前舱内的场景：吴战老爷子呈现出一个仰躺的姿势被一枚长有一米婴儿手臂粗的弩箭当胸贯穿，身下的椅子被射得粉碎，他身子撑在半空，头向后仰着，睁眼看着二狗子，死不瞑目；那个放哨的更惨，脑袋被射碎了一半，靠坐在那里，二狗子始终不敢转头去看，只有掌舵的靠着身前的屏障挡了一档，从肩膀处掉了一个臂膀，此刻正满眼血红，神经质的搬弄着机关把船上的念阵发挥到最大，控制着遁天舟不顾一切的左冲右突。

    后舱的状况比前舱好的多，祝寒，郭胖子，黑袍老太，甚至熟肉全部安静的趴伏在如山的食物后面，身后胡乱堆砌的星仪形成第二道屏障，算上船壁三重防护，却也没能尽数挡下弩箭，熟**型巨大，未能幸免于难，被一根弩箭插在翅膀根部，郭胖子腿上一处擦伤，祝寒和黑袍老太确是安然无恙的。

    “咕～”熟肉本就是凶鸟，受伤之际，更显其铮铮铁骨，只在嗓子里低低咕噜两声，再无其他反映，惹得一旁黑袍老太深看两眼。

    “老郭，怎么听不到前舱的声音了？不会是……”

    “嘶～这可说不准，她姥姥的，死在这儿可窝囊了”郭胖子伤的不重，创口却很大，疼的他直咧嘴。

    “三叔……三叔？……老爷子？”两人说话之间，自楼梯爬上一条汉子来，祝寒看了便是一皱眉，这大汉腰眼上插了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应该是伤到了脊椎了，只靠两臂在爬，双腿拖在后面不动。大汉看看趴在地上的祝寒三人一鸟，目光一转望向前舱又叫了两声“老爷子！？”依旧没人答话，意识到什么，神色一暗加快了速度往前舱爬。

    祝寒目送着大汉一直爬进前舱，便听见似人似鬼的恫哭“三叔！啊啊啊～死了！死了！全死了……”

    “哎～”祝寒长叹一声，不待做他想，忽然遁天舟猛一震动，登时天旋地转，不分上下，脑袋一阵剧痛，再没了知觉。原来控制遁天舟的伙计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遁天舟一头撞在前头遁天舟上，翻飞了出去……

    祝寒只感觉脑中一阵剧痛，思绪一片混乱，恍惚之间听到什么人说话：“大，大，大大，大哥，真，真他妈，晦，晦晦气！是，是……”

    “是那苦命的穷人～为求生计迷了(liao)魂～到头生财没指望～回头家人悲出丧～”

    “你们两个白痴兄弟，把死人都挪到那边去，碍手碍脚的！你们几个下去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王八羔子的，真他妈倒霉，捡这么个破烂玩意儿！”祝寒也清醒了几分，正欲睁眼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别动，装死！”却是郭胖子的声音，祝寒心中挣扎一下，终于没睁开眼睛，屏息静气，凝神倾听，“咚咚咚”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自身边响过，还有什么重物被拖动的声音，“大，大大，大哥，这，这，这，这死，死死人，真……”

    “真是惨不忍睹罗刹相～吓我屁滚尿流失了魂～啊！！！”祝寒强忍着笑，真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怎样一对活宝。正想着，身边抹擦的声音响起，郭胖子也被拖走了，续而自己肩上的衣服一紧，不由自主的往一边移去，近在咫尺的声音：“大，大，大大哥，这，这，这……”“这小哥年纪不甚大～那星空彼岸未能达～”

    “大，大，大大哥，不，不是，他，他他他，他……”这人本想说他还活着，一着急，他了半天也没他出来，最后竟熄了声音，“咣当”一声躺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三四声闷响。船舱里再没了声音，祝寒隐隐觉得自己闻到一股淡香，再次失去知觉。

    无垠星空，寂寂寥寥，距离三思星空战之处颇有些距离之地，两艘遁天舟孤零相依，几根手臂粗，丈许长的钢勾将两遁天舟紧紧连在一起，其中一艘插着骷髅旗帜，是艘星盗船，而另一艘侧身插满了弩箭，破损不轻，之前也不知道撞到什么，前舱瘪缩进船身里，船身另一侧被人为开了个大洞，一块钢板架在大洞和星盗船舱门之间，这是星盗劫掠船只惯用的手段，先用可以伸缩的带勾钢索钉射在目标船上，拉近两船距离之后，破坏对方船壁，登船劫掠，只是此时两船之内一片静悄悄，既无喊杀声，也不见厮杀身影，甚至没有来回搬运货物的星盗。

    破损船舱之内，下一层（原上一层，遁天舟发生了翻转），躺着几个人，均是呼吸沉稳，仿似陷入沉睡之中，其中一个身穿黑袍的老太，身子动了动，一翻身，缓缓坐了起来，眼睛扫了扫正在熟睡的几人，轻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哎，也不知道本姑娘是倒霉还是走运，接连遇到这些事情”声音清脆悦耳，仿佛玉石相击，续而“老太”眼中寒光一闪“不过你们几个星盗遇到我，却是大大的不幸呢～”说着，黑袍“老太”袖子一甩，手上多出一把柳叶状匕首，身形一动，黑影连闪，躺倒在地的几个星盗每人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嗞嗞”的鲜血直喷，显然是活不成了！黑袍“老太”见此情景，脸色不便，款款行至楼梯前，身子纵了两纵，顺着倒转的楼梯通道来至上层，刚一露头，目睹上层场景，原本淡然的神态一变！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见鬼模样，尖声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