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黑曜开荒团名义上的领队沢田纲吉历尽了千难万险、一路磕磕绊绊地闯过无数关卡，终于到达传说中的最终SS六道骸的栖息地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房间内，身着黑曜制服、左臂上缠绕着绷带固定着夹板的蓝发少年正蜷缩着身体靠在墙角假寐的景象。

    似乎是被他们到来时发出的声音打扰了休息，原本阖着双眼的蓝发少年猛地抬起头以一副警醒又略带茫然的表情看了过来。

    “那、那个……对不起，打扰你了。”纲吉小心翼翼地打招呼道，“请问你是……黑曜中学的学生吗？”

    ——哦呀，终于来了啊。

    伪骸微眯起眼，略略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传说中被某人评价为“比较好看”的黑曜中学制服——明明是军绿色毫无显眼之处的古板款式。老实说他真的不怎么能理解原版六道骸的审美观和个人品味——那一脑袋极富特色的凤梨叶子和十年前后都令人相当无语的穿着打扮均为明证，莫非监狱生活过久了连思维方式也会异于常人吗？

    “啊，的确是呢。”虽然这并不是他本人的选择。不过既然那位前任给他留下的那么大一个烂摊子他都接手了，自然也不差这么点无关紧要的东西。

    内心毫不留情地吐着自己的槽，伪骸的面上却轻轻而笑，坦然地回答着沢田纲吉明显和重点不沾边的问题。

    点头微笑的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那个一脸毫不掩饰的惊讶表情、瞪大一双明亮得毫无阴暗的眼睛看向这里、在他的注视下尴尬到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的孩子。没错，就是个孩子——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纯净到天真无邪、懵懂得不谙世事的孩子。

    看起来，‘废柴纲’比他原本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名副其实啊，真不愧是长年稳居家教总受排行榜第一名的男人……啧，竟然会不自觉地暴露出这么腐的思考回路，他果然是被那个以天下大同这等不和谐事业为人生理想的腐女洗脑了吧。他要忏悔。

    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废柴据说是一种萌点——虽然这不是他的那盘菜，但是如果把这种性格放到现实中，对于这种走平地都能摔跤而且会无限吸引麻烦的灾难体质所有者，果然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吧。

    只可惜，对于计划着要巴上主角集团这座坚实靠山的伪骸来说，这条生活常识却是基本可以无视的存在。毕竟这个善良单纯、对人丝毫没有戒心的废柴纲实在是他计划中最合适的突破点了。——什么？你说超直感？拜托，他又没有敌意，虽说本意中利用的成分居多，但利用的结果也是双赢，就算超直感察觉到了什么，以沢田纲吉此人烂好人的性格想必也不会过分地为难他。

    毕竟，他虽然做不到原版六道骸或者白兰那种把人当成玩具、N什么的恐怖分子式觉悟，不过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稍微利用一下别人这种行为他还是不吝于做的。

    论自私，他不输任何人。

    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清清楚楚，这位废柴纲在不久之后即将成为他的顶头上司，虽然他也明白这是命中注定、大势所趋、不可避免，但总归想起来就让人有些不爽……不趁着白兔子尚未黑化之时好好压榨一下怎么值得回他将来要卖身给彭格列的票价。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无视了带着一脸明明白白的“终于遇到一个正常人真是太好了”的激动神情、以担心得不得了的语气喋喋不休地碎碎念着“你一定是被那个六道骸绑架的吧你手上的伤看上去就很可怕是不是很痛啊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话说回来那个可怕的六道骸到底在哪儿”的沢田纲吉，直接越过表情纠结的兔子纲向站在少年身后、一身黑西装打扮显得不伦不类的小婴儿微笑着打起了招呼，“iao, Arcobaleno.”

    ——相比之下，最难搞定且最需要搞定的果然还是这个鬼畜家庭教师吧。

    “iao.”婴儿杀手用枪顶了顶帽檐，无比淡定地回复。

    “咦……咦？！你你你竟然和Reborn认识？！”大惊之下，认定了但凡和Reborn扯上关系的人一定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这条准则的沢田纲吉差点没跳起来。

    “Reborn吗……？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第一杀手，失敬。”伪骸挑挑眉，作出一副些许惊讶的样子，“入乡随俗，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说着他竟然真的学着日本人初次见面打招呼的礼节深鞠了一躬，似乎压根不在意这个将自己的背部以及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对方眼前的动作。

    事实上，伪骸只是明白，他没有其他选择。想要寻求和对方合作的可能，他所能做的唯有通过一言一行将自己的诚意最大限度地展示出来，不管对方是否会将他这种示弱的行为当作早有准备的陷阱——毕竟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看过漫画、清楚地知道这次黑曜之行是彭格列九代给沢田纲吉的试炼、不到万不得已Reborn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话，他也不可能随便拿自己的生命做这样孤注一掷的豪赌——所以说熟知剧情的穿越果然是一种天然的优势啊。

    “听说‘复活者’近年来退出杀手界，改行做专门培养首领的家庭教师了——那么，想必这位就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领继承人了吧？”

    Reborn并未回答，而是抬头直视着凤梨头少年那略带算计却透着绝对的冷静、澄澈得毫无敌意的异色双眸，抬手以手枪的枪口顶了顶帽檐，一副若有所思状。

    反观沢田纲吉则是再度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那声音真是撕心裂肺、闻者心伤，“你知道彭格列……果、果然你也是黑手党吗？”

    “黑手党吗？我不是哟。”发现废柴纲同学终于提了一个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实际意义和建设性的问题，伪骸终于将视线转向了这个顶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背后散发出绝望到极点的具现化黑气被打击得只差蹲到墙角种蘑菇的兔子少年。

    看到对方满脸“我很欣慰”的鼓励性微笑，面上的笑容灿烂到连眼睛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形状，沢田纲吉却突然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心底不自觉地涌起了“自己面对的该不会是跟Reborn一样的另一个腹黑大魔王吧”这种想想都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可怕念头。

    下一刻，心思明显到差不多把内心的想法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的废柴纲同学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斯巴达教师Reborn充满学生爱的迎面飞踹，以及“蠢纲，别把我和那种没出息的逃犯相提并论”的训导。

    瞬间就被定义为“没出息的逃犯”的伪骸眨了眨红蓝异色的双眼，挂着一脸无辜到极点的表情两手一摊，“哎呀呀，Reborn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虽然这个身体的确是被黑手党驱逐的逃犯没错，但是所谓的「真实」究竟如何，Reborn先生想必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才对吧？”

    ——没错，这就是伪寒对凤梨罐头说再见’计划的第一步：向Reborn坦承自己并非真正的六道骸的事实。

    纵观整部家教漫画，不论是从武力值智力值还是高深莫测程度上来讲，他始终都认为最终SS既不是白兰也不是西蒙，更不是那个藏头露尾不知所谓的切尔贝罗克隆人军团，而是这个被TY娘开了无限升级补丁版官方外挂无敌金手指、顶着绝对表里不一的可爱二头身初登场就萌倒了一片人的婴儿杀手、cosplay达人、斯巴达家庭教师、鬼畜腹黑整人于无形的恐怖大魔王Reborn啊！！

    虽然告知此人自己的真实身份基本上就意味着下半辈子绝对会被压榨到死，但是如果选择此刻不自曝身份却被这个精明得可怕的鬼畜婴儿看出什么端倪的话，估计他压根就不存在可以供人压榨的下半辈子了。

    托这只老虎机眼睛的福，万一他真的去轮回尽头观光一圈还能拿到回程票的话，说不定他以后也可以给自己改个名字叫X道凤梨仙人什么的玩玩……算了，现在就开始规划下辈子什么的实在太不吉利了，还是无视掉这个话题吧。

    总而言之，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还是干脆大无畏一点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万一将来合作不成，至少看在自己如此诚实如此有诚意的份上，这些人就算要灭口大概也不吝于给他一个痛快。

    ——啊，话说回来，在穿越成一个杯具逃犯的短短一天之内，他的人生理想竟然就已经一降再降到“留个全尸就好”的最低标准了吗？这真是太悲催太和谐太没追求了。

    某骸表面上泰然自若实际无比苦涩自嘲地在内心泪流满面。

    “黑手党什么的我并不了解，原本的六道骸的仇恨也与我无关。我想要的只是自由，以及安宁的生活——我并不介意为此付出一些适当的代价。”勾起唇角，伪骸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直视着Reborn带有审视和评判意味的目光，突然改用意大利语语速极快地说道。

    “「六道轮回」的能力如何，我相信以彭格列的情报系统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瞥了一眼陷入语言不通的窘境正在圈圈眼的纲少年，“我记得彭格列的首领会有六名守护者，看样子这位年幼的首领继承人尚未找齐……这对彭格列是相当有利的交易，不是吗？”

    “哼，那又怎样。如果连锻炼蠢纲的能力都没有，你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片刻之后，同样改口说起了意大利语的Reborn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手中的枪械也若有若无地指向了伪骸的头部。

    听到这话，伪骸明白Reborn算是暂时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他将成为彭格列的力量，而彭格列则会为他同复仇者周旋。

    得到Reborn的认同，计划中最关键的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展示实力的时间了——只有显露出足够让彭格列动心、抵得上得罪复仇者所带来的麻烦的强大实力，这个交易才算真正成立。

    “我明白了……那么，试炼继承人的工作我接下了。希望彭格列的信用如传闻中一样令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