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深宫胭脂泪:罪妾为妃 第三卷 君心所向,妾心所归 016 夜访,拒之门外

第三卷 君心所向,妾心所归 016 夜访,拒之门外

目录:深宫胭脂泪:罪妾为妃| 作者:娃娃菜| 类别:其他类型

    016 夜访,拒之门外

    林子里清风掠过,一阵沙沙作响,将我骤急跳动的心跳声掩盖了丝许,我凝眸望向兰陵王,确定他只是随意问问,心中的大石才缓缓落下。

    “我与肃王爷确有数面之缘,并且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如若有机会,我很想当面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按压住心底的紧张,咬了咬唇,轻声说道。

    兰陵王向我看来,清濯如水的眸光里多了几缕试探的光芒,“小七,你很紧张。”

    “我紧张什么呢?”我立即反问道,是啊,我紧张什么,我不该紧张的,墨渊的身份除了我知道以外,便再没人知道了。

    兰陵王扬眉一笑,转了眸光望向远处,他的眸底映了远处的湖光山色,竟是别样的清幽深远,“小七,你知不知道,你一旦紧张,就会抿紧唇,那是你改不了的小习惯。”

    我与兰陵王相处不多,加上在兰陵王府的时间,也不过几日时间,然而他却注意到我那些微末的习惯,一时怔怔不知怎么回应是好。

    良久我才一声轻叹,“王爷对小七倒甚是了解啊。”

    想起他对我的好,我不由得有些唏嘘。兰陵王曾说带我出宫,然而却让君珞阻止,如今我虽贵为皇贵妃,实则也不比一个宫女强多少,至少那时我还有自由,而如今,皇贵妃的名份如一具枷锁锁在我身上,让我动弹不得。

    倘若当时我选择跟他走,或者根本没有入宫,那情况是不是比现在这种进退两难要好得多呢?

    思及此,我心底一惊,原来不知在何时,我已经开始后悔进宫来了。在这里,我忘却了思思的深仇大恨,一味沉浸在君珞给的迷幻深情中,

    而如今梦醒了么?

    “王爷,倘若有一日,小七想走,你是否仍愿意不顾一切的带小七走?”迷茫间,我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可却在话音刚落时,猛然清醒过来,我在说什么呢?我现在是北齐的皇贵妃,君珞的女人,怎么可能走得出这座皇宫?

    兰陵王的身躯陡然一震,他眸底的深沉瞬间便将我裹住,我艰难的别过头去,喃喃道:“瞧我,说什么傻话呢,私带宫妃逃宫,那不是陷你于不忠不义之境么?”

    兰陵王待我极好,我又怎么可能去连累他,即使要走,我也会自己想法子离去。

    “会,只要你想走,我便会带你走。”兰陵王目光灼灼的看向我,深邃的眸底多了份坚决。

    我轻轻一笑,因他的话,心里的冰寒缓缓消融,他总是如此,不管我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满足我,从来不言回报,可是我却不能任性害了他。

    他是北齐身份高贵的王爷,我岂能忍心见他因为我而成了罪人呢?

    轻缓的摇了摇头,我轻笑道:“王爷只当小七说了糊话吧,我想或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一日。”

    兰陵王嘴唇急速嚅动了一下,有些话便要脱口而出,恰在此时,云秀与雨轩去而复返,兰陵王才止了到嘴边的话,瞧了瞧我苍白的面色,道:“你脸色很不好,云秀,扶你家主子回去吧,记得宣太医来瞧瞧,别染上什么病症才好。”

    云秀赶忙扶住我的手,喏喏称是,我向兰陵王福了福,什么话也没说,随着云秀与雨轩向景泰宫走去。

    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直将我送到路的尽头才缓缓收了回去,我抿唇笑了笑,雨轩见我心情不复先前那样抑郁,笑道:“我就知道还是兰陵王最能哄人,瞧娘娘眉开眼笑的,奴婢这下不用担心了。”

    云秀见状,身体僵了僵,斥道:“雨轩,你也算宫中老人儿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要有些分寸才是,不要平白的给娘娘惹来祸端。”

    雨轩见云秀板着脸训人,眼底也染了几分畏惧之色,她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悄悄的吁了口气,道:“姑姑,我自然是知道分寸的,这话我也就在娘娘与你面前说说,其他人面前我才不敢嚼这舌根呢。”

    我侧眸扫了一眼云秀,我知道她是为我好,遂也笑道:“雨轩的性子直来直去惯了,姑姑莫怪她。”

    云秀这才敛了满脸的怒色,撑着二人的手腕,转过一条绿荫小道便到了华贵繁丽的景泰宫,远远望去,飞檐翘角,碧绿琉璃瓦在夕阳的余晖下,光芒大绽,耀眼夺目。

    从前未入宫时,便羡慕着一片的奢侈繁华,而如今身在宫闱,看着这一片盛世之景,心中却无限空虚,我不由自问:小七,这便是你要的么?

    云秀与雨轩也不再催促,陪着我静静的站在青石铺就的甬道上。正怔忡出神间,耳畔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侧眸望去,只见宁容华容颜苍白的由一名小婢扶着,正盈盈向我福身,我挑了挑眉,我回宫至今,除了岚儿是今日第一次,还有就是这位当时盛宠一时的宁容华。

    当时她正因受杖责早产,以致身体虚弱足不出户,却未料到今**会主动前来,这个绝色丽姝,她现在已然成了后宫里众妃奚落的对象。

    可是众妃中又有谁能好得了,除了如此三千宠爱于一生的岚皇后,每个人的心底怕都是落寞的。

    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我轻声道:“容华妹妹身子还未爽利,可紧着身子,别着了风留下什么大病才好。”

    同是君珞的女人,之前我还满心嫉恨她,可现在,我很同情她,这个同是享受过君珞宠爱的女人,倘若我是因为容颜相似岚儿而受尽君珞宠爱,那么宁容华呢?

    她的面容与岚儿丝毫不像,岚儿的姿容不过是一朵清淡的雏菊,而宁容华便是一朵盛开到**的牡丹。

    而现在这朵牡丹却呈现出一种破败的姿态,让见者生怜。在这后宫,没有了君王的宠爱,即使国色天姿又如何,不照样随着年年岁岁的风霜而日渐凋零,只是宁容华凋零的速度让人惊心罢了。

    以人思己,我似乎能看到自己的远景,要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凄凉的活过下半辈子么?要为了那个根本不值得让我留恋的男人而耗尽自己的青春么?

    答案突然不是那样肯定了。

    宁容华冲我破败一笑,笑容还未达眼底,便被一抹苍凉取代,她声音干涩的道:“这后宫怕只有娘娘还愿意再关心嫔妾了,以前是嫔妾不懂事,冲撞娘娘之处,还望娘娘不要介怀。”

    我回想起与她见面的几次,第一次,看她笑靥如花,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漾着水一般的柔情,那时她是那样光彩夺目,以至我恍花了我的眼,也刺伤了我的心,然而现在,她的笑意中除了凄凉还是凄凉。

    “容华妹妹什么时候冲撞过本宫,本宫倒是不记得了。”我露齿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又如何能像后宫那些凉薄的女人再趁机棒打落水狗呢。

    莫因今日宠,而忘来日衰。虽说如今我仍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指不定哪天会变得比宁容华凄惨百倍,更何况,君珞的宠爱早已不在。

    宁容华怔怔的看着我,眼眸深处突然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良久,她才幽幽的道:“娘娘与皇后娘娘的眼睛真像,若是娘娘也缚上面纱,怕是无人能将你们分辨出来。”

    她的话让我心底一阵发怵,心中虽然清楚自己与岚儿长得极为神似,可从她嘴里说出这番话,心里到底还是不舒坦的。

    “容华妹妹过来找本宫,想必不是闲话家常的吧,景泰宫就在前面,不如随本宫去吃盏茶,如何?”我装作不在意的道,与岚儿相似又如何,反正怎么也争不过她去,计较又有何用?不过平白给自己添堵。

    宁容华见我容色不惊不变,唇角牵起一抹笑,点了点头,道:“那嫔妾就不客气了。”

    入得景泰宫,一众宫人连连向我与宁容华请安,我与宁容华先后进了正殿,云秀去煮了茉莉花茶,茉莉的清香刹时将殿内的燃香覆盖住,让人心旷神怡起来。

    我端起茶盏,取了盖子,见上面漂浮着嫩白小花儿,一阵痴怔,一时倒忘了招呼宁容华用茶,然而宁容华也不拘谨,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赞道:“云秀姑姑倒是手巧,这平平凡凡一盅茉莉花茶喝下肚,却让人口舌生津,回味无穷啊。”

    云秀不敢居功,连声道:“娘娘谬赞了,这喝茶也是由心的,娘娘今日心情好,所以才觉得这茶的味道好,倘是娘娘心情不好,怕是要说咱们娘娘连好茶都赏不得一杯。”

    宁容华听云秀若有所指的话,顿时笑意盎然,“瞧瞧云秀姑姑这张嘴,真是越发的会讲话了,以前还没看出来,如今倒是领教了。”

    我附和着笑了一笑,一个眼风递向云秀,云秀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遂带着一班宫人退下殿去。

    殿门合上前,云秀似略带深意的瞅了我一眼,我只做不觉,笑盈盈的看向宁容华,道:“让妹妹受委屈了。”

    宁容华一听,知道我是提直先前杖责失子之事,她脸色顿时大凄,泫然欲泣,可到底是倔强,眼泪在眶着打着转,她也努力压抑着不掉下来,娇柔的身躯簌簌发起抖来。

    “娘娘,请娘娘为嫔妾做主。”宁容华神色凄凉,扑跪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大恸起来,那泪珠在眼睫轻轻跳跃,终是受不住下坠的力道,簌簌滚落进我紫色的宫装里,顿时洇开一朵朵深紫色的小花。

    我伸手搀扶着她起来,她却执意跪着不起,我叹了一声,不意她会有这种请求,如今看来在后宫也只有我与岚儿能相抗衡,可是这只是表面的。

    君珞的心在谁身上,谁才是最大的赢家,而我显然已经渐趋颓败之势,又如何为她做主?

    “宁容华,你是聪明人,皇上如今明着偏向岚皇后,就算本宫想替你出头,也无法撼动岚皇后分毫,到头来不过赔上本宫性命罢了。”我并不怕失去现在的一切,但是却不愿意打没半分把握的仗,现在君珞全心扑在岚儿身上,谁动岚儿都是与他过不去,更何况岚儿本是皇后,这后宫至尊,谁又能动得了她?

    飞蛾扑火之事我绝不会做,我虽不聪明,却也不糊涂。

    宁容华神色凄凄,眸底更添了几分深切的恨意,她幽怨的望着我,那眼神似要生生将我剜伤,我偏过头去,无视她眼中的幽怨。

    “娘娘当真要见死不救么?嫔妾一直觉得娘娘心地善良,今日才会放手一搏来恳求娘娘,没想到娘娘却是如此胆怯怕事之人。”宁容华见我不为所动,不由得出言相讥。

    我冷冷一笑,顿时摔开她步向正殿,回身盯着她,一字一怒的道:“本宫心地善不善良与估不估做愚蠢之事毫无关系,宁容华所求本宫办不到,也不想办,本宫可没忘记,在本宫被劫持时,你的父亲是如何顽劣不肯搭救的。”

    那晚黎莫的话犹言在耳,我又岂会与有着狼子野心的人为伍,为她出头而赔上自己,到底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宁容华全身簌簌发抖,她惊恐的看向我,哆嗦着唇道:“娘娘,家父生性刚正不阿,绝不是……”

    “是与不是本宫自会分辨,宁容华若无其他的事便走吧,本宫怜你如今处境艰险,不会与你计较你父亲不施援手之事,但是今日之事,希望宁容华莫要再提,否则本宫保不了你如今的地位。”拂袖背过身去。

    先前不过是怜她失子之痛,也不与她计较,却没想到她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也难怪她会败给岚儿,依岚儿那会装柔弱的性子,只需要掉几滴眼泪,便能让君珞为她心神大乱,到时谁对谁错,他又怎会计较。

    他是宁愿委屈了天下人,也不愿意让他心爱的岚儿受半分委屈的,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宁容华神色顿时凄惶,她嚅动了下唇,终是颓然一笑,身子软软跌在地面,她涩声道:“都是嫔妾自己造下的孽,娘娘说得是,嫔妾自作自受。”

    见她委实哭得可怜,我微微动了恻隐之心,谁又曾料到君珞爱护岚儿已经到了不顾皇裔的地步,宁容华虽说骄横了些,但到底还怀有他的骨肉,没想到他却如此绝情,生生的将她腹中的孩子杖杀,难怪一向狠戾的太后都被气得出了宫。

    怅然的叹息一声,我轻声道:“容华妹妹回去好生歇着吧,有些人我动不了,你更动不了,再不要做这种犯傻的事,今日你在我这里说说便罢,若在别处说了,风声传到皇后耳中,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如今孩子没有了,自个儿的身子也要多多保重才是,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突然便想起东吴地宫里那众多嫔妃,心下更是恻然,身为皇帝妃子,看着风光无限,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其心中那些心酸无奈之事。今日受宠千人妒,他日失宠千人踩,这便是后宫女子不为外人道的辛酸。

    递过一方锦帕给她,见她狼狈的推开,然后撑身而起,踉踉跄跄的出了正殿。

    宁容华刚走,云秀便急急的步入,见我神色不好,忙问道:“娘娘,她果是来找你援手的?”

    我轻点了点头,自云秀跟我说了关于宁容华小产后的事,我就知道宁容华总有一天会找上我,“是啊,没想到当时盛宠一时的宁容华如今却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地。”

    云秀的眉头轻蹙了蹙,她若有所思的道:“娘娘,依奴婢看,宁容华并不仅仅是来找娘娘联手的,我总觉得她还更深的目的,娘娘要小心提防才是。”

    “她还有什么目的?左不过现在我也是个失宠妃,她还能算计了我去?”虽是这样问,心却突然不安起来,这后宫里的女人有时候为达目的,是什么微末之事都会利用起来的。

    “娘娘,如今的宁容华就像一只走无路的困兽,难保她在失控之下会乱咬人,娘娘还是当心一些,切莫让她抓着的把柄祸害了娘娘才是。”云秀毕竟是久居深宫之人,看法自然与我不同。

    我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宁容华如今也只能做困兽之斗了,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报仇,自然会去寻她该报仇的人。”

    “狗急了也会乱咬人的,奴婢怕就怕她会将娘娘当成垫脚石。”云秀思虑周密,已经想到许多可能,我只道她是杞人忧天了,不过还是吩咐她暗中派人留意着宁容华的一举一动,至少到时不会来个措手不及。

    然而一晃十天过去了,宁容华自回去后便足不出户,夜夜凭吊她早夭的孩子,君珞并未多加阻挠,想必他心中也是有些后悔的,据说还派了陈公公送去了慰问的东西,可是宁容华看都没看一眼,便让陈公公悉数退了回去。

    陈公公来景泰宫时说着宁容华憔悴得毫无人形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不胜唏嘘道:“宁容华往日那娇艳的脸如今只怕连半个巴掌大都没有了,真是形削骨立啊。”

    我知陈公公是与我亲厚,才会在我面前议论皇帝的妃子,否则换了其他人,谁还敢在主子面前议论这些。

    雨轩闻言,小声打趣道:“瞧公公的样子,甚是怜她啊,只可惜了她是皇上的妃子,否则……”

    “雨轩。”沉沉的喝止了雨轩接下来的话,就算宁容华处境再凄凉寒碜,她还是皇帝的妃子,容不得任何人辱了她去。

    雨轩见我蹙紧眉头,吐吐舌头,闭了嘴,埋头继续绣手中那副映日荷花图。

    “陈公公也多担待些,如今后宫与往日不同,除了皇后受尽万千宠爱,这后宫谁不也是凄凉度日,宁容华还承了皇上一份愧疚之情,换了别宫主子,怕是连这会愧疚之情也无。”这些日子我倒是不盼望君珞前来了。

    想起他之前的诸多凉薄之事,我的心也渐渐冷了,有时想想他如果来了,我是该以小七的身份迎接他呢,还是以后宫妃嫔的身份迎接他,而不管以什么身份迎接他,我心中也只觉得悲凉。

    走到如今这地步,往日的恩爱便似东流水,一去不回头了。

    陈公公诺诺称是,突然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道:“明天南陈的肃王爷墨渊便会抵达京都,皇上晚上设了接风洗耳恭听尘宴,到时怕是要请娘娘出席的。”

    雨轩闻言,手一顿,针便扎进手指里,一时血色弥漫,滴在那荷花的花蕊间,晕染出一抹艳色来。

    陈公公听得她唉哟一声,忙侧了头去看她,正见那滴血珠掉进花蕊里,遂笑道:“这倒是好了,省得再绣花蕊了。”

    我侧眸瞧了雨轩一眼,不知道她为何在听到墨渊时会做这么大的反应,她神色惊惶的将手指喂进嘴里吮了吮,直到手指不再渗出血丝才作罢,这才得了空回陈公公的话,“陈公公也懂绣花,我曾听说过江南有一家织绣甚是绝妙,那花蕊之处便是以鲜血淋成,往往绣出一副绝世之品时,那人这一生便废了,因此我这是误打误撞,不定也能绣出一副绝世之品来。”

    “真的,这倒是闻所未闻。”陈公公啧啧称奇。

    云秀坐在雨轩右侧,听她胡诌,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头,道:“陈公公可别信这丫头信口开河,哪里有这样刺绣的。”

    陈公公这才惊觉自己让雨轩给耍了,脸色顿时一阵抑郁,我笑着望向陈公公,指了指外面的天色,道:“陈公公也来了好一会儿了,怕是该回去了,否则皇上找起人来,你又不在,那可会受罚的。”

    陈公公瞧了瞧天色,一拍大腿,叫了声:“娘呀”,便急匆匆的掀袍走了,可刚走到殿门外,又急急的走了回来,他思虑了一下,终是道:“娘娘,王爷让奴才嘱咐娘娘,明日切不可露出异样,否则……”

    他的话未完,又急匆匆的走了,云秀瞧着他无厘头的样子,暗暗斥道:“陈公公越发没有往日稳重了,在主子面前说话吞吞吐吐的,成什么体统。”

    我瞥了一眼云秀,又看向陈公公急速远去的背影,陈公公会特地来嘱咐我,一定有他的用意,只是为何不可露出异样呢,难道说在我曾住在肃王爷行宫之事皇上并不知晓?

    当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榻边上的地铺上,雨轩也同样辗转反侧,自我上次被人劫走后,雨轩与云秀便轮流在寝宫里值夜,今夜正好轮到雨轩值夜,可是听她久久没有睡着,我知她有心事。

    自白日里陈公公说墨渊明日会到后,这丫头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有些与她亲厚的宫婢甚至打趣她,说这春天都过了,雨轩怎么还像活在春天里一般。

    那时雨轩虽着恼的要去撕了那婢子的嘴,可是我却在她眉梢眼底看到了殷殷期盼,仿佛她期待的事终于要实现了。

    “雨轩,你睡不着么?”我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日在梧桐树下,雨轩一壁绣着海裳春睡图,一壁目光深远的望向天边,那神情像极了在殷殷期盼情郎归来的怨妇。

    雨轩不意我会出声,一时惶惶然道:“娘娘,是奴婢吵到你歇息了么?”

    我摇摇头,又记起她看不见,只道:“没有,我也睡不着。”思及大哥的到来,我心里总是漫过不安,仿佛他的到来会改变许多事,包括我现在波澜不兴的后宫生活。

    雨轩翻身坐起,偏过头来,正好与我目光相对,她倏然转了眸子,清淡的道:“娘娘可是为了南陈肃王爷到来之事?”

    “嗯,南陈向来倨傲不与另两国的任何一国打交道,自东吴国破,打破了三国鼎立的局面,想来南陈也是想派人前来探探北齐虚实的。”我担心的并非这个,可是却不能与雨轩说。

    雨轩对朝廷大局并不关心,她怔怔的听着,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进耳里,我微抿了唇,将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咽进肚子里。

    唉,但愿事情并非像我担心的那样,倘若墨渊前来只是为了紫薇星宿主,那么我便是又看走了眼,大哥啊大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想起紫薇星宿主一事,我突然想起君珞来,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是紫薇星宿主之事,可是他在我面前却只字未提,他到底是何用意?

    正想着,门外却传来悉嗦的衣物磨擦声,我与雨轩对视一眼,遂看向殿门,喝道:“谁鬼鬼祟祟在外面?”

    殿外良久没有声音,我与雨轩惊疑不定,雨轩骇得簌簌发起抖来,颤着声音道:“娘娘,是不是……”

    “别胡说,去看看。”我翻身起来,还未走到烛台前,殿门外已经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的男声。

    “是朕。”

    我微微一愕,君珞?他怎会深更半夜前来?心里又是惊又是疑,我向雨轩使了个眼色,雨轩快速起身着衣,待她拾掇好地上的一切后,我才道:“皇上这么晚了怎会过来,臣妾已经歇下了。”

    “小七,朕想来看看你。”君珞的声音里带着一抹疲惫,沙哑的声音较之往日更显低沉。

    我怔怔的看着紧闭的门扉,他颀长的身影倒映在门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这深夜,无端的起了几抹苍凉萧瑟之感。

    我踌躇了一下,思及他在御花园里对岚儿说的话,唇角冷冷勾起,他想来见我,我便一定要让他见么,当我是什么了,遂硬声道: “皇上还是回去吧,臣妾已经睡下了。”

    殿外良久没有声音,想来一个妃子拒绝皇帝踏入寝宫是很惊骇的事,因为雨轩正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我,似乎不懂我为何不将君珞迎进来,自我回宫,这还是君珞第二次踏足景泰宫,在众人都以为我失宠之时。

    我并不想看到他,因为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御花园的事,一想起御花园的事,我便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他在我面前对岚儿百般体贴,那么现在夜访又是为何?

    殿外的身影久久未动,我也僵立在烛台边,直到灯芯的噼啪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我才惊回神来,此时殿外也终于有了声音,他涩哑的道:“小七,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你忘记了你在东吴地宫答应我的事了么?”

    东吴地宫,他说:无论如何,让我毫无理由毫无条件的相信他。我当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可是如今回到皇宫里,他的凉薄,他的寡情让我意识到,要毫无理由毫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是多么的难。

    “皇上,正是因为臣妾相信您,所以才不见您,您那日在御花园的举措,便是要让臣妾不再纠缠于您不是么,那么臣妾依您所愿。”我一句一个“您”字,全是用敬称,再不复当日那样的缱绻柔情。

    心中已然生怨,让我如何毫无芥蒂的去见他,见了他又当如何,只怕明日他又会是那个凉薄之人,那么不如不见,也省得自己总为他而牵动情思。

    殿外再无声音,而站在门前的那道身影却不动分毫,我僵站在殿内,雨轩也陪着我僵站着,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或许我该趁此机会跑出去投进他的怀里,重新争得圣宠,可是想到他对岚儿的柔情似水,我就难以挪动脚步。

    就这样吧,楚河汉界,至此划分得清清楚楚,我再不为他伤心难过,他也不需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如此,多好啊。

    或许等我学会了后宫众妃的虚以委蛇,我会再度投进他的怀抱,可是那时,我仅仅是为了权与势,绝不再是为了他这个人。

    殿外的人良久都未动弹,我的身子一寸寸的软下去,就在我快要撑不住时,那身影毅然转身离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下意识的向前追了几步,身子却软倒在地。

    怔忡的看着他绝然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顿时被什么攥紧一般,泠泠作疼,或许对他的感情还未全部放下,所以做不到无动于衷。

    顾若惜,你就一受虐狂。恨恨的在心底唾骂自己,说过再不为他伤心难过,可是看他落寞离去,心底还是酸酸涩涩的。

    阿珞,既然不爱我,就别再来招惹我。因为我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再度为你怦然心动。

    雨轩眼疾手快过来搀着我,低叫了一声,“娘娘”,见我满脸凄苦之色,她怅然一叹,“娘娘这又是何必呢?皇上去哪个宫,那宫的主子不是欢天喜地的将皇上迎了进去,偏偏你就是这样倔强。”

    听她语气中颇有抱怨,我笑了笑,苦涩道:“你也觉得我该将他迎进来么?可是那日在御花园里你不是听见了么,他愿意为了岚儿不宠幸任何一宫妃嫔,那么他深夜前来又是为何?”

    “可是皇上终究是来了,他并没有弃娘娘于不顾啊。”雨轩眼带不解,在她看来皇上高高在上,肯光临景泰宫便是我的福份,可是我并不希罕。

    “雨轩,你不会懂。”我淡淡的道,“如果他到来,我便欢天喜地的去迎接他,那么他必定会轻视于我,到时我与后宫的诸妃又有何区别,不过是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

    他心中珍惜的还是岚儿,因为那才是他久盼才得到的。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想得到。

    雨轩怔怔的看着我,“娘娘,我总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以前的你倘若看见皇上来找你,你定然欢喜的迎了出去,可是自御花园之行后,你便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心心念念念着皇上的娘娘了。”

    我心中苦涩,撑着她的手腕回到床边,靠在床柱上,喃喃道:“变不好么?”是问她也是问自己。

    “娘娘变得睿智精明自然是好事,可是娘娘的心境变了,你再不是以前那个单纯无知只知道为爱向前冲的小七,而是如这深宫的每一位娘娘一样,懂得攻于心计,这样的娘娘已经失了你的本真了。”雨轩淡淡的道。

    她在对待我变与不变的事上一直与云秀意见不合,或许在她心中还有一个小女儿情结,所以她不能明白在这后宫的生存之道。

    有时候,感情并不是决定一切的重要因素,正如我喜欢君珞一样,就算我掏心掏肺,他若要弃之如履,我又能奈他何,到头来也不过换来自己伤心累累。

    我已经伤怕了,再也经不起他的任何折磨,就暂时过着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吧。

    雨轩定定的看着我,良久没再说话,此时窗外更漏声传来,已然四更天了,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门心,道:“睡吧,雨轩,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如果你的付出得不到等同的回报,你也会变。”

    雨轩扬眉一笑,脸上神采飞扬,然而出口的话却带着阴骛,“如果我的付出得不到等同的回报,那么我会毁了他所在乎的人,他让我痛苦,我亦不会让他好过。”

    雨轩的话让我倏然一惊,待再向她瞧去时,她的神色已归于安宁,仿佛刚才说那番话的人并不是她。

    原来为爱所痴的人都会有这样狠戾的心肠,雨轩前一刻还在劝我不要变,这一刻却又失控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人啊,总是要自己面对了才会懂得,很多事都不是由自己心意而来的。

    就像岚儿,曾经她也是那么单纯,为何如今会变成一个拥有赢弱外表,实质却凶残噬血的人呢?

    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龙凤喜床上那精美的镂空雕花,突然想起岚儿泫然欲泣的模样来。

    岚儿会如此快速的坐上皇后之位,与她的柔弱脱不了干系,她懂得以自己的赢弱的外表却勾起君珞对她的怜惜与愧疚,可是她的心里该会有多强大?才懂得以柔弱保护自己?

    宁容华会输,只是输在她不懂得放低姿态,更不懂得去抓住君王也有保护弱小的英雄心里,所以这一仗,她惨败而归。

    而我,是否也要效仿岚儿,摆出一副弱者之姿,如此在后宫立稳脚跟?

    摇了摇头,东施效颦,焉知不会贻笑大方,再说让我摆出那样柔弱的姿态,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躺在床上思索良久,直到天际泛白,我才迷迷糊糊的睡去,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昏昏沉沉醒来,天已大亮,抬眸扫了一眼屋内,一个人也没有,我正诧异,却听殿门外传来云秀的声音,“皇后娘娘,娘娘昨日晚睡,此时还未起床,您还先请回吧,稍后娘娘醒来,奴婢会告之娘娘去凤鸾宫向娘娘请安。”

    岚儿?她怎么会来?

    想想突然觉得好笑,昨夜君珞深夜来访,今日一早岚儿也来了,敢情这两人是约好了?

    正在我思忖间,岚儿清清冷冷的声音已在门外泠泠响起,“无妨,本宫就在正殿候着,妹妹何时醒来,本宫就何时与她相见。”

    岚儿对我倒是极宽容,倘若换了别人,怕是马上叫宫婢来唤我起床接驾了。

    门外脚步声轻移远去,我揉了揉眉心,看来岚儿也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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