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血食（下）

    没等太长时间，远处驶来一辆马车，车上装着一个大铁笼子，里面关着两只成年家猪大小的妖兽。它们前肢粗壮有力，后肢相对短小一些，都长着锋利如刀的爪子，土褐色的皮毛上生有黑色的斑纹，没有什么规律，所以看上去很是邋遢。最有特色的是它们的头部，好似被剥掉表皮的猫科动物的颅骨，獠牙密布的大嘴，血色的瞳眸，裸露的肌腱和血管，理应狰狞可怖，偏生大小不一的斑点覆盖在它们的脸上，让人瞅着即觉得滑稽又觉得恶心。

    “公子是否满意？”见到铁恒在观察两只斑面兽，那名侍者又问道。

    “可以，送进去吧。”铁恒随意的摆摆手。

    “好嘞。”侍者转过身，指挥随着马车一同过来的几名仆役将大铁笼从马车上搬下来，再运进练功房里。这个过程中两只斑面兽嘶叫个不停，声音类似蛇类吐信的声音，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它们还把爪子从狭窄的铁栏中伸出来想要伤人，却始终无法如愿。

    “它们蛮有活力的么！”铁恒话音中透着赞赏。

    “那是，前两日振武会从连云山脉中捕捉了不少妖物，大部分都送来了鄙社，这两只斑面兽便是其中之一，体能和野性都是十足。”侍者笑着解释。

    “振武会？难怪，看它们身上都没什么伤，也只有振武会这样的团队才能轻松做到。”铁恒看到铁笼已经搬进了房间，迈步跟了进去。

    振武会并不是什么门派，他们是由一群志向相近的斩魔人自发组建的团体，性质有些类似帮会与佣兵团的结合体，主要承接靖平社委派下来的任务，有时候也会与官府打交道，替他们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振武会在富州相当出名，其成员多达三千，更有三名五品以上的高手坐镇，实力相当的雄厚。

    “公子，全部费用一共是六百五十个赤金钱。”那名侍从亦步亦趋的跟在铁恒的身后，他接过一名助手送来的单据，看了看，又满脸堆笑的与铁恒道。

    铁恒没有多说什么，斑面兽不是混血妖魔，尽管实力勉强算是厉兽级，野外的数量也不少，但它们的骨髓能入药，还是很有一些价值的，何况还是两只活蹦乱跳的，每一只价值三百金，还是值这个价的。另外五十赤金钱则是租用这座练功房一个时辰的费用。

    这是和靖平社做生意，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铁恒付出两张金票和一小袋金币，那名侍者笑得更欢了。

    “想来公子清楚这里的规矩，您既然买了这两只斑面兽，我们就得把房门反锁，得罪之处尚请海涵。”侍者客客气气的说：“您要是想离开，敲一下这个铜铃，我等立刻就来为公子开门。”

    侍者说着指了指安装在门框旁边的一个小铃铛。

    这里的几排房舍都是一些对外开放的炼丹房、制器室或是练功房，用来出租给那些有需求的人使用。比如炼丹房，里面器具丹炉一应俱全，而且安静不会有人打扰，外地来的斩魔人或是药师之类的人，可以按时租赁，价格虽然不便宜，但给那些出门在外的人带来了不少的方便，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这练功房的性质也一样，而且整栋建筑都被法术加固过，一般武者是无法对其损伤分毫的。靖平社很会做生意，他们还会把活捉来的妖物卖或者租给练功的人，可以当作陪练，也可以用来当试验的对象，例如修炼了某种功夫或法术，得到了某样宝具或法器，那么弄一只活生生的妖魔来当靶子练练手，更直观也更有效。当然，有些人囊中羞涩，不一定买的起一只活的妖物，也可以像这些房舍一样按时计价，等租赁时限到了，视妖物的健全程度来结账。要是有受伤、致残等情况，就得多付一些费用。

    而侍者之所以要把铁恒反锁在练功房里，只有靖平社的人才能从外面打开，为的就是避免客人一不小心把妖魔放了出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客人如果被妖物伤到或是杀死了，靖平社是概不负责的，谁让你没有自知之明呢。

    “行了，这些我都知道。”铁恒对这些规矩早就打听清楚了。

    “那我等告退。”那名侍者招呼一声，带着手下人离开了房间，厚重的铁门缓缓关闭。门一合上，镶嵌在天花板和四周墙壁上的水晶立刻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给房间内提供照明。

    铁恒随手放下门闩，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能让人发现。铁笼子被摆在了靠门的角落里，铁恒走过去，里面的两只斑面兽朝他呲牙咧嘴，伏地低吼，仿佛是他警告和威胁他一样。

    铁恒面无表情，打量了它们两眼，举起右手，手背朝外，心念一动，吞魔印红黑相间的印记自右臂的肌肤下浮现而出。

    他花了这么多钱可不是真的要练功，而是为了给吞魔印喂补血食。一个多月来，铁恒发现吞魔印就和活物一样，每隔半个月就会陷入饥饿状态，它会主动吸蚀铁恒的真气和灵力，以补充自身的需要。如果铁恒阻止它这么做，它便会自我消耗，越来越虚弱。可要是放任它，又会对铁恒的修炼产生不利影响。所以铁恒只能每过一段时间找一些血食把它喂饱。前一次铁恒从宝祥阁买了几只獠犬，为了避免引来怀疑，这一次铁恒跑来靖平社借着练功的名义买了这两只斑面兽，如果顺利，以后也这么干。

    笼子里的两只斑面兽死死的盯着铁恒手背上邪异的图案，本能的感到恐惧，它们“呜呜”的发出讨饶般的低鸣，畏怯的向后缩着身子，可它们被关在笼子里，无路可逃，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那样子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的自然反应，是两者间位阶巨大的差距造成的。要知道，吞魔印的前身尽管只是啖龙花的种子，可它溢泄出的气息，也不是斑面兽这种厉兽级的低等妖兽所能承受的。

    吞魔印与铁恒心意相通，感受到美食当前，似乎非常的兴奋，几条妖气构成的细长触手从印记中探出，对准了笼内的大餐。这下子两只斑面兽更加的恐慌，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瘫软无力的样子，显得异常可怜。

    但吞魔印不存在怜悯之心，铁恒同样心如铁石，几条触手快如电闪的发起攻击，化为黑红色的直线，刺入了两只斑面兽的体内，截断了它们的神经中枢，接着开始大快朵颐。本着不可浪费的原则，铁恒操控着吞魔印，将两只斑面兽连皮带骨头全部吸食干净，笼子里除了几滴绿色的血迹和一些皮毛残渣，再也没有剩余其他东西。

    吞魔印传来一阵满足欢愉的情绪，说明它基本吃饱了，然后触手缩回来，印记也逐渐转淡直到消失不见，它重新陷入了沉寂，好似睡觉一样。

    “唉，怎么和养猪一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要是饿着它了，还会剥削我这个主人，但愿长大了，可不要让我失望。”铁恒无奈的嘀咕着，走过去打开笼子上的铁闸，做样子好像把两只斑面兽放出来了。

    然后铁恒把身上的衣服弄皱了一些，又拨弄了一下梳理整齐的头发，把它们弄散，装作好像经历过一番剧烈运动一样。

    弄完这一切，铁恒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闭目进入了入定状态。时间转眼即逝，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当门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铁恒已经站起身启开了门闩，铁门朝外打开，先前那名侍者恭立在门外，在他身后则多了四名身穿靖平社制式皮甲的武士。他们跟着来是为了以防万一，有需要的话可以帮着客人制服妖魔。

    “公子，您租赁的时间到了。”侍者未语先笑，同时瞥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形，没有见到那两只斑面兽，连尸体也不见了，他却没有感到惊奇，反而有一种轻松。要是里面血污尸块到处都是，还得派人来清洗祛味，那才麻烦呢。至于铁恒到底干了一些什么，他才不关心呢。

    “知道了。”铁恒理了理衣服，走出了房外。

    那几名武士都在打量铁恒。铁恒高大健壮的体格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少年人，可他稚嫩的面容说明了他的年纪并不大，最多也就十六七岁而已。这让几名武士有些讶异，他们干这一行也算是阅人无数，眼光都是相当的犀利。从铁恒的气度和举手投足间的动作，还有绵长平缓的呼吸，可以判断出铁恒的功力少说也在从八品之上，放在他这个年纪，算是很不简单的了。

    铁恒看出了他们脸上露出的惊奇和恭敬的神色，也知道对方可能把自己当作某个世家子弟，心说自己还好修炼有蕴神诀，隐藏了真实的功力，要不然肯定会吓到他们。府学一年级生，就有正七品的实力，这说出去可是很吓人的，已经超越了一般天才的范畴，绝对会引来各方的关注，特别是朝廷，更不会放过这样的人才。就拿麒麟卫柱国将军孤水寒来说，当年不过是一般的寒门子弟，就因为少年成名，显露出超凡的天赋，被皇帝看中，派人重点培养他，这才有了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柱国将军的成就。

    “公子是否还有其他的需要？”那名侍者再次问道。

    “没有了。”铁恒摆摆手，就朝外走去。